书 本 网(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是中国最大的全集电子书网站。是提供全本小说全文字阅读与TXT全本小说下载的免费小说阅读网站。书 本 网上的所有文学作品均由网友收集整理,纯属个人爱好并供广大网友交流学习之用,作品版权均为原版权人所有。如果版权所有人认为在本站放置你的作品会损害你的利益,请指出,我们在确认后会立即删除。 《北宋仕途》 作者:孤心书生 内容简介:21世纪的沈欢穿越到了11世纪的中国,在这里,中国古代最牛气最强悍的改革家王安石就要走向台前,把持天下大权,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里,他该何去何从?有了他,历史还会出现“北宋”这个词么?什么,他要做一个站在司马光背后的人?是在背后为他遮风挡雨还是下黑手捅刀子……且看一个现代人演绎的北宋新史。 <北宋仕途> 第一章 古代 沈欢对嘉佑八年的秋天很不满意,真的很不满意。\\\ 明明已是七月底,入秋也一个多月,他所在的地方又是中原北方地区,要在往年,气候也开始凉起来;偏偏今年的秋季,日头像传说中后羿的箭下亡魂,拼了老命来散发余热,连续一个月高挂空中,炙人得紧,愣生生就是不掉一滴雨水。人在大地中,就像活在蒸笼里,难耐熬人。 沈欢不畏天威,一到热得受不了的时候,总是在心里嘀咕诅咒着老天爷的残酷。今天也不例外,正值中午,快步走在羊肠小道上,虽也树影婆娑,荫翳丛丛,奈何风就像被一个罩子挡在了天外,就是一丝也进不来,因此气闷灼人。沈欢满头大汗,时不时挥舞那粗鄙布料的长袖来拭擦一下,不过背脊上汇集的汗珠,顺着脊梁骨,胡噜一下就滑了下来,却是无可奈何了。 “贼老天,算你狠!”沈欢气呼呼地骂着,一边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丝毫没有这个时代古人对上天的畏惧恐怖之感。为什么说“古人”呢?要解释这样一点,沈欢也只能苦笑示之了。两年前,他还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中学人民教师;两年后,他却成了一个十一世纪的同名少年文士学子。造化弄人,一至如此。 对于这种传说中的穿越,不能以科学常理来解释,想他沈欢,明明只是在十一长假时到外面旅游爬山,没想到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没有掉下传说中的绝壁高崖,只是像圆球一样从山上一路滚了下来而已,之后意识昏迷,一觉醒来,物不是人也非,再也不复往日景象,身份也换了。 这与这种骇人听闻的身份互换,已经过去两年了,人事物体都已熟悉,可沈欢内心里还是耿耿于怀。虽说前世只是个教书匠而已,但也钱足饭饱,教着他喜欢的历史,舒适恰意;如今嘛,成了一个家徒四壁刚好能解决温饱问题的寒家学子。没了电视网络,没了汽车飞机,没了美味佳肴,一切都是那般的不适应! 不过,两年的时间,也够一个人忘记某些东西、逐渐熟悉某些东西了。两年光阴,撇除了初来时的迷茫与恐惧,沈欢倒也认全了常用的繁体字样,适应了古文的文法阅读,认可了新身份的家庭情况。一想到“新家”,沈欢的心里头的某根弦像被触动了,如绒毛撩人,温软舒适之感大生,他的脚步更快了,那个比较破败的新家屋子也映入了眼帘。 沈家房子简陋,青瓦木檐,墙泥斑驳。四五间房子围了个半圆,中间是住房,两边有灶房与饲养家禽的屋子,门前是一道人高的竹块篱笆,算是给这个家装上了一道安全的隔阂。家门前是一汪三分大的小池塘,池水半清半浊,隐约可见鱼儿的游动嬉戏。安静的水面有如一块镜子,在耀眼的日光照射下,光亮可鉴。 沈欢在快步饶过池塘边的时候顿了顿身子,低头看看水面,身体的倒影清晰得很,影子中的人儿也开始明亮起来。这是个少年的身体,年未及冠,身体尺寸中等,不过稚嫩的脸说明了这身子还有发展的余地;长得倒也眉清目秀,也许长在农村的缘故,肌肤不是白皙得怕人,而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肤色;一袭青衫,麻布粗衣,长袖飘飘,配以童发髻头,虽还幼嫩,却也凭生一股儒雅之风,人也显得温文尔雅起来。 对于这副皮囊,沈欢还是比较中意的,虽不说似宋玉般的俊美,却也还算俊秀可人,用后世的话就是说“对得起观众”,出去也不是吓人的模样。 沈欢只在池边停留了一会儿,接着拍拍嫩脸,心头又联翩起来,以前都是个快奔三的青年人了,如今要从十多岁活起,虽说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但是心理年龄的成熟,让这副身体全没了童真的快乐。一得一失,也颇有宿命的感觉。 摇摇头,向只有几丈远的家走去,才近那道篱笆,就发现右侧里蹦蹦跳跳出一个小人儿来,老远就向他招手大呼:“大哥大哥,你回来了。快进来,我帮你把门打开哦!” 说话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灰白的长衣,最大的特色是有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清水汪汪,清澈没有杂质,充满了幼年的童真;脸蛋姣好,白里透红,肌肤娇嫩,比那芭比娃娃还要可爱几分。声音清甜如蜜,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小莲儿,你怎么出来了?娘亲呢?”沈欢快速弯腰把小女孩抱了起来,疼爱地给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她身上小衣的众多补丁,不禁一阵心酸。这个家太穷了,不要说买什么漂亮的布衣,就是想换件新衣都没有,这个小女孩就是他这一世里唯一的妹妹,身上穿的还是母亲把他以前不合身的衣服改装过来的! 小莲儿一把抱住沈欢的脖子,撒娇不已:“娘亲又在织东西了。人家知道你每天这个时候下学回来,就在这里等你嘛!” 沈欢“啪”地在她娇嫩可爱的脸蛋上亲了一下,哈哈笑道:“乖,我们的小莲儿最乖了,没有麻烦娘亲吧?” “当然没有!”小莲儿奶声奶气地说道,长长的睫毛一扑一扑的,说不尽的可爱,“人家就自己一个人玩,也没有出去,更没有妨碍娘亲!” 沈欢这个时候已经走近了家里的那几间小屋,从中间的某个房子传来了轰轰响声,心头一紧,这个身体的母亲又在那里织布了。赶紧抱着小莲儿进去,看见一个中年妇人低着头在摆弄一台织纫机,因为天热,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娘,歇会吧,不要累着了!”沈欢见状大是心疼,连忙说着。 “欢儿回来了?”妇人抬起头来,一脸笑意。她约莫四十年纪,脸色有点发黑,眼角也生起了皱纹,朴实无华,眼眸看着眼前一对儿女的时候却充满了慈祥之色,闻得儿子关心之意,尽是欢慰,“欢儿你也饿了吧,娘把饭菜都放灶房里了,你去取了吃完。娘先把这匹布给织完。” 沈欢闻言更是心酸,也一阵感动,眼前的母亲,在他这个儿子看来,是世上最伟大的母亲,慈爱、善良、朴素,凡是女性能拥有的美德都尽于一身。两年前,沈欢初来这个时代,经过沉默的觉察,知道小莲儿是一个遗腹女,而之前的沈欢早在五年前就失去了父亲,留下孤儿寡母三人。 这个时代,女性地位低下,体弱力小,一个人生活就很不容易,更不用说拖儿带女了,但是沈氏却没有择人再嫁,独自一人负担起一子一女的生活所需。她种不了地,凭着自己的织布手艺,织了布拿到市集上换来生活必需品,加上临里睦人的帮助,借以生存。 五年啊,对于她一个女子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沈欢来这两年,亲身经历了这段艰苦的日子,也碰着了沈氏为了儿女吃好食美自己节衣缩食的景象!那一刻,沈欢真的被深深地感动了,这世上母爱的伟大让他第一时间认同了眼前的身份,也心甘情愿地敬爱这个母亲。他不再是什么后世的沈欢,而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这个母亲的儿子。 而像今天的场景与对话,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沈欢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话来,沉默一下,退出门去,草草把留着的饭菜给吃了。刚收拾完灶房,可爱的妹妹又溜了进来,抱住他的大腿,娇笑两声,要大哥陪她玩儿。 “小莲儿,是不是又要听故事了?”沈欢微微一笑,把她娇小的身子抱了起来。对于这个妹妹,他也是极其疼爱的。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莲儿亦然,才四岁就懂事,平时大哥出去学习,为了不打扰母亲织布,就在家里安静地玩着;又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在别的孩子都聚在一起出去玩耍的时候,她也甘于寂寞,乖乖呆在家里。如此一晃又是大半年过去了,如今她已五岁,除了时不时向大哥撒娇外,平时一样懂事乖巧。 “好啊好啊!”一听到有故事听,小莲儿两眼顿时放光,瞪着大眼珠,一眨也不眨,很是专注的样子;倏地她又歪了一下头,伸出一根小指头抵在小牙上,嘟着可爱的小嘴,“不过这次人家不要听愚蠢的故事哦,我要听聪明的!” 沈欢愣了愣:“什么愚蠢聪明?” 小莲儿掰着手指头说道:“就是你说的龟兔赛跑的故事,你说乌龟跑赢了兔子,今天我说给邻家的小明听,他就说乌龟不可能跑得过兔子,还抓了只乌龟过来给我看呢,走的时候说我是蠢蛋!人家不要做蠢蛋,我要听聪明的故事!” 沈欢闻言差点要吐血了,半年前他为了摆脱妹妹总是在看书的时候纠缠他,于是承诺只要她不再打扰他,就每半个月给她讲一个精彩的故事。小莲儿答应了。沈欢以前虽然没有讲故事的经历,不过怎么说也是后世过来的,没养过猪也见过猪跑,小人故事与动画都看了不少,肚子里有着无数吸引小儿的内容,于是开始了说书大业,把《伊索寓言》里的部分故事给回忆了一篇,什么“狐狸和葡萄”“农夫与蛇”咕咕而出,也听得小莲儿心旷神怡。 而上一次开讲的就是闻名于世的“乌龟与兔”,就是那则令无数人警醒的龟兔赛跑的故事。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被小孩说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故事,原因是乌龟被人抓来做了证据!盗版大计受到了一次无与伦比的重创,沈欢有点哭笑不得了,这事不能怪谁,人家《伊索寓言》总是在故事后面带点启示类的话,而他开讲的时候,为了突出故事性,运用后世小说家的技能,短话长说,长话更拉长了说,加入了无数动人的情节与内容,一时把后面警醒的道理给忘了,造成了一个在小朋友听来都觉得愚蠢的故事! 低头看了看小莲儿,发现她咬着嘴唇,水汪汪的眼睛里尽是委屈的神色,不由说道:“好,小莲儿喜欢听聪明的故事,大哥就说聪明的给你听,好不好?” “好!”小莲儿欢叫起来,小脸也有了兴奋的晕红,眼帘一眨一眨,天真极了。 沈欢拉过一条凳子,抱着小莲儿坐下,咳了几声,调整了一下嗓音,低沉着声音,讲起了记忆中的《田鼠与家鼠》,大意是两鼠是朋友,家鼠到田鼠家做客时只有小麦吃,之后请田鼠到自己家,有红枣、干酪、果子等美味,想吃的时候却有人进来,只能躲了好几次,田鼠说过不了这种战战兢兢的生活,回田里逍遥快活去了! 沈欢再次用起夸张手法,舌灿金莲,把两鼠家里做客那一段说得天花乱坠,也许是模仿得过真,说着说着,他竟也融入了田鼠的思想里,把那甘愿过简单生活的理想倾情给表述了出来。 小莲儿当然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有拍手叫好,大呼精彩。沈欢苦笑不已,虽然说希望生活无忧,可活在这个世上,他能安稳一生?还在思索的当儿听见沈氏在厅堂里喊他的名字,赶忙站起来,抱起小莲儿就赶了过去,进了简陋的厅堂,看见沈氏恭身给正中的一块灵位上香。 “娘,你又在祭拜他啊!”沈欢对那灵位不满又不客气。 沈氏把香枝插进香盘里,回头不悦地说道:“欢儿,娘说多少次了,不能对仁宗官家不敬,心里不许,嘴上也不许!来,你也给官家上一根香!” “是!”沈欢拉长了语调,无奈地看着那快还新着的紫木灵牌,心里在埋怨自己自作自受,要说起来,还真是他自己作孽啊,灵牌上的字还是他亲笔提上去的呢,上面书写着“大宋仁宗皇帝之灵位”几个大字。忘记说了,“官家”是宋人口语中对于皇帝的称呼。 盯着“宋仁宗”三个字,沈欢鼻中哼哼,越看越要出离了愤怒,最后看见母亲期待的眼神,心软了大半,嘀咕不已:好吧,好吧,看在你是中国千古第一仁皇帝的份上,给你个面子,点几支香给你也不算辱没了它。 上完香之后,沈欢转头道:“娘,你每天都要给这个灵位上两次香,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呀!” 沈氏道:“为娘没有打算停下的意思,只要娘还有一口气,就是吃少点也要给官价买香供奉!欢儿,你要记得,四十多年前,你祖上很多兄弟因为战祸与动乱,死于非命,是仁宗官家才让我们安定了下来,虽然说我们没有就此过上富足的日子,但几十年来,赋税不加,生活安定,这可都是仁宗官家赐给我们的!人,不能忘恩呀!” 沈欢安静地听完沈氏唠叨了几十次的话,自今年三月起,这个宋仁宗驾崩之后,这种话就经常宣诸沈氏一个妇道人家之口。沈欢叹了一口气,有点钦佩地看着那个灵位,虽然说来自后世的他对于皇帝有点不屑,不过做皇帝能做到宋仁宗这份上,千古之下,还真没有二人。 这家伙十多岁登基,最后虽然五十多翘掉了,不过却也坐了四十多年的皇位,有宋一代,也算是最长的了。严格说起来,在中国几百上千个皇帝中,他的材资,只能算是中上,可就是这么一个有点懦弱的人,武力不强,硬是把这个大宋万里江山给治得固若金汤。到最后驾崩的时候,不说大宋臣民如丧考妣,泪流成河,就是百年大敌辽国的皇帝听了死讯也哀痛几声,最后还在几千里之外为他立了衣冠冢! 做皇帝能做得这种份上,只能说是奇迹了,也难怪死后要给他个“仁”字庙号。千古之下,皇帝里头,真可谓当之无愧。 沈欢放弃了再来缅怀这个死掉的皇帝,转过头去,问沈氏喊他所为何事。 沈氏让他坐在下首,自己把女儿抱起来,才平淡地说道:“欢儿,考取功名是你父亲一生的心愿,他走得早,没来得及完成,临去前交代一定要让你完成这一愿望,光宗耀祖!娘一个妇道人家,说不出什么大道理里,也不求多大荣华,不过既然是你父亲的意愿,娘希望你能尽力去做,免得他地下失望。另外,娘就是希望你和莲儿能一生平安,其他所求不多。” 沈欢闻言既是感动又是激动,道:“娘,你放心,孩儿一定会尽力在科举中考取功名,不会让你失望的!”这却是掏心之言了,出之肺腑。尽管来自后世的他对于科举没有什么好感,不过为了能让眼前这个苦命的母亲与妹妹能过上好日子,在这个时代,他唯一的出路就是考取功名,只要进士及第,一切都会好起来。这也是沈欢这两年来甘愿学习那枯燥的古文的最大原因。 沈氏宽慰笑道:“你有这个心为娘就很高兴了。对了,你四伯今早来过,说让你回来就去找他,有事商议,应该是有关你功课的事,你等会儿去一趟吧。欢儿,你四伯是个有学识的人,你能继续学业,他帮忙良多,万不可忘了这份恩情。” 沈欢点头道:“知道了,娘。孩儿现在就过去看看。” 第二章 家庭 沈欢口中的“四伯”正是他父亲的同宗兄弟,姓沈名节君,宗上为同一曾祖,与沈欢前身父亲不是同胞,却也兄弟情深,多有扶持。\ \沈父亡后,对沈欢母子颇多照顾。沈家本为书香之后,祖上也颇有余财,后来家道中落,沦为农家,不过诗书却没有落下,依然作为家学,期望有朝一日家人高中科举,光宗耀祖。 沈节君也算是个有才学之士,奈何几次科举,总与沈欢父亲一样,以落榜告终,后来心灰意冷,回家做了个私塾先生,以此为生。他们同村一个富家之人,办了个私塾,以此教养同宗,沈节君的才学在村里也是有目共睹的,被聘了过去。而他见沈欢家贫无依,甘愿降低酬劳,也要让东主允许沈欢进那私塾学习。 沈节君年已五十,面目清奇,长须飘逸,一袭长袍,甚有儒雅之风。他也成家立室,长女已嫁人,中年得子,小儿才是七八岁童子而已。他家离沈欢家百步之遥,房子数量也差不多,不算富裕,比较清贫。 对于他,不管是前身的沈欢,还是如今的沈欢,都很是敬重。因此来到沈节君书房的时候,脚步放轻了许多,并不敢喧哗。 沈节君的书房不是很大,方圆不过两丈,布局简约,靠窗一面是书桌,其他三面摆放着几个书架,上面收藏了不少古香扑鼻的书籍。午日的光线倾斜进来,把书房照耀得很是明亮。 沈节君此时端坐在书桌前,捧着一本线装古籍,眯着双眼,读得津津有味,待沈欢进来打招呼后,才缓慢地放下手中的书,指着桌前的另一张小木椅子,让他坐在对面。 “伯父,您找侄儿有什么吩咐么?”沈欢甚是恭敬地问,这份恭敬里倒也有**分的诚意,另外一两分却是常礼的客套了。他由后世而来,沾染了诸多陋习,为人实际,一般不做没有利益的事。但对于慈祥有恩的长辈,从来都是打心里敬重的。 沈节君看了看眼前侄儿的脸庞,下巴都有茸茸的须毛,不禁唏嘘,沉声道:“欢儿,叫你来,是要与你谈谈功课之事。如今天下形势,仁宗官家新逝,新皇登基,开始大赦天下,本以为今年能开恩科,不过据说新官家身体有恙,朝廷不稳,现已是七月底,还未见科举消息,想来今年是不会再举行秋试的了。如此一来,为朝局计,明年应该会重开科举,举行秋比。欢儿你七岁启蒙,十岁又从我所学,算来已有八年了,正所谓十年寒窗只为一朝登科,你也该为明年秋比考虑一番。” 沈欢闻言明白过来,原来对方是叫他准备参加明年的科举呢,心里一咯噔,迟疑地道:“伯父,侄儿尚小,学识浅薄,恐怕比过人其他士子……” “你这是什么话!”沈节君怒了起来,“你今已十五岁,过完年就十六了,想当年我与你爹也是十四五岁就奋勇参考,哪有怕的道理!” 沈欢心里又在嘀咕了:科举害死人啊,人家才十多岁就要去参加残酷的考试,这不是摧残民族幼苗么!有些人为了高中,考了几十年还是一无所获,难怪后世《儒林外史》中的范进会在中举后兴奋得疯了去。 也难怪沈欢对这个科举有恐惧之感,他刚到这个世上时,这副身体除了一个虚弱的躯壳,什么意识学识都没有留下。好在他后世爱好历史文学,大学也是文史专业,不说精通二十四史,《史记》、《汉书》古文版本还是读过的,另外《资治通鉴》也略有所涉,其他就是背了不少诗词。后来做了个教书匠,钻研的时间更多,也略有所成。特别是他如今所处的宋代,也颇为熟悉,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快速适应这个时代的原因之一了。 两年来,因为生活必需与兴趣使然,跟着沈节君,古文经典着实通读了不少。饶是如此,若说让一个通身后世思想、只精白话的人,与一帮几十年苦功的仕子相比,还是力有未逮的。 沈节君见沈欢沉默,以为他在为难,只得继续说道:“欢儿,不是伯父逼你,而是时间紧迫,真的不能再等了,几十年前,科举基本上是一年一次,最近几年却不定时了,伯父猜想以后举行一次的间隔会更久,因此明年那次机会不能错过!本来你父亲为你取名‘欢’,本意希望你一生快乐,不过他去得早,伯父又老了,这个中兴家族的重担也就落在你的肩上!” 沈欢一愣,为沈节君的远见而吃惊,他从后世史书知道,科举本来是一年一次,后来到了治平三年,规定三年一次,从此成为定例。而从明年开始就是治平元年,有一次秋比,到治平二年春为贡试,成为如今英宗皇帝在位期间唯一一次科举选才。他知道这些前因后果不稀奇,毕竟能从后世书上学来,奇就奇在沈节君也能看得通透这些始末,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也挨哪位仁兄附体了呢! 沈欢赶忙正色道:“那就听从伯父的安排了,明年侄儿就去参加科举,定不会让伯父失望!” 沈节君捋须不已,连笑几下,说几声“好”,最后才道:“欢儿,你学《论语》也有七八年,据我所观,也颇有功力,再在村里私塾学习,估计也得不到什么了,因此伯父对你有了另外的安排……”顿了顿,专注地看着沈欢,继续说了起来,“伯父打算送你到一位好友之处学习,他对《论语》甚是精通,跟着他,受益匪浅。关键是他那书院,名声极大,实力雄厚,虽说人数不过区区一百,但每次秋比都有三五个人能取得春季贡试的资格,而高中进士之人更是几乎年年都有!另外,他们的院长因为与当朝大官交情深厚,加上学识不浅,明里暗里有一个内定参加贡试的名额,如果你到那里表现出色,深得赏识的话,就是取得这个名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这可就有了完全的保障呀!” 沈欢大惊道:“什么书院竟然有这般实力!什么人有这般大的面子!”要说这个科举,不是一般的考试而已,那是选官之道,一经选取,即授官职,因此天下仕子都趋之若鹜,一生所求,就在几场考试之上。全天下想当官的人有如过江之鲫,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倾扎之残酷,难以想像,比之后世的公务员考试还要惨烈几分。 通过推荐直接拥有了贡试资格,理论上对其他人是不公平的,不过不难操作,毕竟不是说直接不用参加考试就有了资格,而是因为了有名士大官的推荐,纵使还有个糊名制在阻挠着,不过总的来说遇到的关卡也少了许多,只要不是窝囊废,写出来的东西太逊,一般说来,总是有办法创作的。这与后世的直接保送生性质差不多,不过程序不同罢了。 沈欢眼珠都发红了,这个名额,对于他来说,尤为重要,他实在没有信心能在考场上拼得过其他在经义上浸淫了几十年的考生。而像沈节君所说,只要有才能打动那个院长即可走上省时省力的捷径,对他来说有七八分希望,毕竟后世他的兴趣就在文史上,脑子里记下的诗文着实不少,属于肚子里有墨水一类的实力派。他就不信那院长接触到自己领先这个时代几百上千年的学识时还能无动于衷。若真这样,那只能用两个字来概括:认了! “伯父,侄儿一切听你的吩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沈欢已经做出决定,接下来努力的方向就是把那个院长给忽悠掉,争取到名额;正如沈节君所说,明年的科举就是一个机会,要不然又要等上几年,想到家里母亲的艰苦与妹妹的幼小,实在是再也等不下去了! 沈节君颔首笑道:“如此就好,你回去与你母亲商议一下,提前准备,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沈欢见谈了半天尚未知道所去之处,又赶紧追问起来。 “嵩阳书院听说过吧,就是去它开在开封城里的一家分院。” “开封城里?嵩阳书院?” 沈欢一愣,沈家所处之地隶属开封府,在城东厢郊外,距离开封城有二十多里路,交通便利,走路也就两个多时辰可至。不过之前因为年纪幼小,又需在家学习,十多年了竟也没去过一次开封城。这是一个不小的遗憾,开封城作为大宋首都,“人口上百万”,巍峨富丽,实在是当世第一大城。如今闻得将去此地一观,激动难耐,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就出发。 至于提到的嵩阳书院,作为后世文科读书人,更是记忆犹新,不正是宋代“四大书院”之一么!与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应天书院并列,皆是天下士人心之向往所在。嵩阳书院地处登封,在嵩山之阳,故而得名。宋景佑二年被赐名嵩阳书院,并设院长掌理院务,拨学田百亩以供开支。因为离开封近的缘故,名儒范仲淹、司马光、程颐、程颢等相继在此讲学,声名大振。 虽然说只是去它设在开封城的一家分院,不过总也有“嵩阳”的名号,估计也是众多学子神往的地方,想来也聚集了不少优秀的文人。 “欢儿,这里不是个简单的地方,有权有财子弟不少,届时你须好生谨慎方可,不要惹事!”沈节君继而叹口气,“伯父送你去除了学习外,还存了一层让你多方结识朋友的意思,为将来的仕途做好准备!总之你切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万不可有意气之争!” 沈欢听得对方用《论语•颜渊》里教育君子人格的话来警戒自己,不由得要撇嘴,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以文会友,用后人的智慧欺负他们,这个铁定的了。至于人家都在头上拉屎了还不反抗,这类窝囊的事实在忍受不住。总之他做人的宗旨就是这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看情况报之! 心里不以为然,嘴上还在唯唯称诺。沈节君人老成精,眼光毒辣,当然发现了侄儿嘴角的笑意,知道对方年少,血气方刚,一时不好规劝,也只好作罢。 沈欢见他事情交代完毕,客套几下之后,托词出去,一路往家里赶。 一回到沈家,沈欢不敢有所迟疑,当即把沈节君的提议说给沈氏知道,本来以为沈氏会有一番深情嘱咐,没想到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鹰儿长大了总是要飞的,娘的欢儿也长大了。”说完抱着一旁的小女儿,进屋去帮沈欢收拾出门的物件。 沈欢一愣,定定地站在门外,看着沈氏那矮小却又高大的背影,人也痴了,鼻子微酸,眼眶湿了大半…… 也不知站了多久,沈欢才醒悟过来,沈氏进去为他准备衣物,他所为求学,也须打点一下文房书籍之类的事物。进了祖辈收集书籍的屋子,摆设与沈节君的书房差不多,书本也都古香古色。收拾了几本儒家经义,再来到书桌前。 这是一张宽两尺长半丈的紫木方桌,上头陈列着笔墨纸砚,另外还有他经常温习的雕版《论语》,据说这是沈欢父亲留下的。两年来在这里温习发奋的场景一副副在脑海里展现,心里有股浓浓的不舍之意。沈欢清楚地意识到,从明天起,他将在这个时代迈出一个不能回头的脚步。 双手捧起《论语》一书,仔细地装进了兜里;叹了口气,在这个时代,这书绝对不能缺少。收拾妥当之后,时间也磨蹭了不少,转眼就到傍晚,用晚膳的时候沈氏母子都没有多说什么,只专心调戏碗里的面食而已。连本来可爱天真的小莲儿,也意识到那股肃穆的气氛,也没了平时的欢快。 到了晚上,沈欢更是辗转难眠,翻来覆去没有入睡。虽然说嵩阳分院一个月有三天休假之期,足够他回来团聚,不过毕竟是两年来三人初次分开那么长久,一时适应不过来,心里堵闷而已。 而对于即将走进这个特殊的时代潮流,他既有兴奋,又有对未来的恐惧,更有对离家出外的不舍,心儿七上八下,不得安宁。说实在的,沈欢对于仕途没有多大野心,要不然前世也不会甘于回到中学做个小教书匠;今世如果不是别人冀望太多责任重大,加上有改变生活质量的愿望在作祟,也许不会一心走上考取功名之路。其实若要生活过得好点而已,凭着他后世的意识鬼点子,经商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偏偏生在这个“士农工商”的封建社会,若没有功名,成为一个商客贩徒,这辈子也算完了,有钱不假,却成为社会阶层里最低下的一类,还要连累家人也给人看不起。 再说了,宋仁宗的死,不单单是一个好皇帝没有了而已,还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结束,而另外一个时代就到来。确切地说,这个时代不同于宋前期政治比较清明的气氛,它开启了北宋黑暗时代的到来!想想即将上台的王安石,他的新党与旧党,政治场上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无情厮杀,把好好的大宋江山给闹得鸡飞狗跳,后来的继承者更是投机取巧,穷奢极欲,手段卑劣,把偌大的宋朝江山给败坏,以至于最后亡国。 一想到这里,沈欢就不寒而栗,如今已是嘉祐八年,明年就是治平一年,而刚刚登基不久的宋英宗,又是个短命鬼,“治平”年号只用了四年就一命呜呼追寻他的祖宗去了;之后上来一个堪称中国古代最坚定的改革派皇帝,也就是他,标志着北宋朝廷另一个时代的到来。 而对于这个时代大流,他又能做点什么呢?想到五十年后金人攻破开封城,践踏中华大地,大宋也只能保住半壁江山,苟延残喘。接着,就是蒙古铁蹄放马中原,把好好的中华文明圈养成放牧之国,让中华文明从此断层,错过了人类文明进程里的大改革时期,最后沦为任由外国欺负的邦国! “崖山之后无中国”!南宋之后,这片中华大地,无论经济、文化、政治,都发生了变质,再也不是“中国”方式的文明了!而这些,都将由这个时代发生转折! 想到五十年后,自己命大的话可能还侥幸存活于世,这样说来岂不是要做亡国之奴?或者自己的子孙成为“窝囊宋”的陪葬品?不!沈欢出离了愤怒!他要尽自己所能去引导改变这一切。 那么,该怎么做呢? 沈欢给自己设计了道路:他文人性格,性好简约,而且又达不到动辄伤人性命的政治性格,如此说来,实在不是主事人的合格人选。他也清楚,以他的性格与能力,若真要站出来主导一切,稍嫌魄力不足,关键时候可能畏手畏足,反而碍事;那么,以他领先这个时代上千年的学识,站在主事人背后做个出谋划策之人还是能胜任的,简直天生就是一个狗头军师的人选了! 道路确定了:就做那个成功者背后之人吧!现代人不也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肯定有着一个伟大的女人”,那么,这个时代,成功政治家的背后是不是也该有个伟大的军师呢? 确定了道路,问题又来了:他该选哪个人来站队呢?这个“成功者”到底是谁? 无疑,大宋朝今后二十年都是王安石与司马光的天下。前者领导的新党一直活跃到北宋灭亡,而后者领导的旧党也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势力,一直成为左右北宋政局的团体!说白了,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该挺王安石还是司马光呢?沈欢有点为难了,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这个人选可事关他一生的命运,马虎不得! 看来仓促间是做不出决定了,那就等见过这两个人之后再拿主意吧,毕竟这个王安石连第一次辞职都还没开始呢,而此时的他与司马光也还是知交好友!时间还不紧,可以慢慢观察,俗话说“货比三家”,良禽择木而栖,眼见为实,后世的史书资料此时实在不足以判断这两个人的优劣。再说了,眼前最紧要的还是科举考试,未能高中取士,估计你就是想去抱大腿人家也不屑吧……自己就要进入开封城了,到时趁机与之一会,再做决定…… 遐思了半夜,沈欢迷迷糊糊睡下了。 翌日一大早也醒了过来,骨碌爬起,沈欢梳洗一遍之后,发现母亲也早已起来,在灶房燃起了炊烟,离别在即,离愁也染上了心头。 沈欢来到院子里,开始打起了他擅长的“陈氏太极拳”。他以前最爱看武侠小说,总想练就一番武功成就“大侠梦”,此拳是他大学时加入武术协会练成的,足足花了三年的功夫,才把它练得顺畅圆润。 他刚到这个时代时身体虚弱得紧,便每天早上起来打上一趟太极拳,两年下来,身子骨算是好了很多。最近小莲儿也迷上了这套慢腾腾的拳术,觉得甚有意思,便央求沈欢教她打上几拳。此女极其有心,却因年纪小,打起拳来有模无样,滑稽可笑,却乐此不疲。 今日也不例外,早早爬起,等待在一旁,哥哥一在院子里耍拳了,她也跟着“呵喝”叫上几声,配上自己特有的步伐,甚是逗趣。 待沈欢打完拳,小莲儿粉嫩的脸蛋红通通的,像熟透了的苹果,让人忍不住要咬上一口。瞪着大大的眼珠,一眨一眨地盯着沈欢在看。 沈欢心疼地把她抱起来,捏捏她可爱的鼻子,道:“小莲儿,哥哥打的拳好不好看呀?” 小莲儿声音清脆,还有点奶声奶气:“好看!大哥,你每天都陪莲儿练拳好不好?” “每天?”沈欢心头有点苦笑,看来小孩子也不容小觑,极其敏感的她也知道自己的大哥即将离开家门了,看着一脸希冀的妹妹,沈欢只能安慰,“小莲儿,等大哥有空就陪你玩好不好?还可以讲好听的故事哦!” “我不要,我不要嘛,我要大哥每天都陪莲儿!”小莲儿扭着娇小的身体,不依不挠,娇嫩的声音里都有了点哭腔,“大哥,你是不是要走了?不要莲儿和娘亲了?” 沈欢只觉得鼻头酸楚,强忍住后才道:“哪里的话,大哥怎么会不要莲儿了呢?大哥只是出去办点事,会回来的,到时再给小莲儿讲好多好多的故事,好不好?” 小莲儿还是不依,挣扎着下去,甫一离地,即奔向一边,哭喊着道:“娘,我不要大哥走嘛!” 沈欢心头一震,抬头一看,沈氏却不知何时已站在了灶房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兄妹俩,一脸的不舍与担忧。 “娘……”沈欢只能深情地喊了一声。 沈氏点点头道:“欢儿,今天就好好陪我们母女俩说说话吧,娘今天也不去织布了!” “知道了,娘!” 纵是再怎么依依不舍,时间无情,还是瞬间逝去。一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沈欢一整天都陪在母亲与妹妹身边,听母亲关切的吩咐与妹妹不依的眷恋,之后是夜晚来了,休息睡觉,一天就过去了。 再到第二天起来,准备一番,告别了母亲与妹妹,沈节君就过来催人上路了…… 第三章 院长 沈欢是在中午时分抵达开封城的。此时日已高挂,阳光普照,亮丽明媚,虽还有几分暑热之气,却也抵不过沈欢心中的激动之情。 一早便与沈节君出发,走了几里路,沈节君年纪大了,身子骨老大不如从前,有点吃不消。沈欢建议花钱雇车,沈节君同意,这里已是开封城东厢,市集颇多,人流汹涌,也就应运而生了人力运输车辆,两人需要坐车,花了十多文钱,不难雇了一架牛力拉车。 上了车就方便多了,沈欢来到这个时代两年,此次尚属第一次出远门,一路好奇,左顾右盼,只觉美不胜收。待渐渐近了开封城,更是觉得不虚此行,商贩走徒来往在开封之内外,络绎不绝,川流不息。还有旁边的大河,繁盛忙碌,大船小舟穿梭其间,百舸争流,好一派盛世繁荣之景象! 车子一路前行,待过了朱家桥瓦子,开封城已然在望,望春门也就在眼前了。这时沈欢不愿待在车上错过美景了,与沈节君商议一番,同意下车走路。 果然不愧此世的天下第一大城!城墙高达三丈,厚一丈多,全由红黄之色的大砖砌成,巍峨壮丽,真可谓固若金汤!一想到“固若金汤”一词,沈欢突然摇了摇头,苦笑不已,想必现在世人也是这样看的吧,以为凭此城墙防守之下不逊十万精兵。奈何恰恰在一甲子之后,正是由金国的十万精兵攻破此城,把两代皇帝都给俘虏了过去! 摆脱了这个还算遥远的遐思,沈欢与沈节君一道通过了望春门,来到了潘楼街的地盘。城内景象,饶是沈欢见惯了后世几百万上千万人口的大都市,还是吃了一惊。开封城号称“富丽甲天下”,真无愧矣! 城内人流不息,来往频繁,有一身奢华的商人,有威严肃穆的达官贵人,也有青衣清贫的文人士子,还有一身朴素挑着胆子的农夫,各个阶层应有尽有,可谓三教九流齐聚于此。他们各自忙碌着,商人叫卖经商,官人行路匆匆,文人手捧经书摇头晃脑,农夫也忙着交易。还有旁边鳞次栉比各类商号大楼,更是让人观之眼花缭乱。 沈欢目瞪口呆了,继而醒悟过来,口角含笑,果然不愧承平百年的大宋首都,没有让人失望呀! “欢儿,怎么样,长见识了吧?”沈节君没有催促侄子快点上路,含笑捋须看着他发呆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想到自己初到开封的模样,更是了解沈欢的心境,想当初,他的表情比如今的侄子好不到哪里去! 沈欢点头道:“出乎侄儿的意料!”本来在后世史书上看到描绘的宋代都市文字,以为应该要比那时的大都市差上几分,如今看来,倒也相差无几,盖后世都市占地颇广,楼房也高,人在其中,视线受阻,总少了几分味道。现在看砖墙木楼,巍峨有生气,姿态逼人,与人流处在一起,感受自是不同。这可比后世观看《清明上河图》还要热闹几分呀! 沈节君点头道:“欢儿,走吧,反正你以后在这里学习,看的时间还很多。嵩阳分院就在任店街那边,近得很,先到地点再说。” 沈欢点头称是,跟着沈节君继续前行。其实他现今的心绪已经甚是激烈了,根本平静不下来,见到了开封城里的繁荣与奢华,再对比家里的窘状,他心里难受异常,更是坚定了要在这里出人头地的心思,他需要在这里干出一番事业,好让在家受苦的娘亲与小妹跟着过上好日子! 他暗暗下了决心,沈节君口中的贡试资格,一定要争取到手,这是发达的捷径。能不能翻身做主人,就看能不能得到它了。这是今后的努力方向,直到结果出来为止。想到这里,他对那即将见面的夫子更是期待了! 两人一盏茶的工夫后真的就站在了嵩阳分院的门口。它坐落在任店街的尾头,占地不过十亩大,周围除了达官贵人奢华住处外,还有不少商号围绕。 分院门口宽一丈,两扇朱漆古朴的木门也尽显了威严与尊严,还有上面的书院牌匾,四个大字遒劲有力,方正楷字,自然庄严有生气,有龙腾虎跃之势。 “好字,好字!”沈欢赞叹不已。 沈节君接口道:“当然,比你那手王体小楷可要漂亮多了。不是伯父说你,欢儿,你真的要在字上面多花点力气了,须知字如其人,如果字太丑,文采再精彩,也是美中不足。你的字虽然端正,有了点王楷的门道,不过太过惫懒,像没睡醒的人,让人一看连劲都提不起来!” 沈欢撇撇嘴,想以“字体飘逸”来形容自己的字加以反驳,什么人嘛,不懂欣赏就不懂欣赏,本才子写起字来毫无拘束,飘逸有风,怎能说什么惫懒呢?再说了,有种你们和我比硬笔字呀,要不是自己前世喜欢书法,笔耕了十数年,再上这两年下了苦工夫,不然的话毛笔字写起来估计与你们刚启蒙的小孩有得一拼吧? 不过……“我的字真有那么差吗?”沈欢偷偷笑了,他还隐藏着一个撒手锏呢,只待合适时机展露出来,一鸣惊人! “欢儿!”沈节君倏地用严肃的语气告诫起来,“伯父与你说的朋友就是这里的院长,姓司马,尊讳一个峰字,是昔年伯父的同窗好友,博学多才,更精《论语》,你等一下见着了他,可得尊敬点,不要失了礼数!” 沈欢正色道:“伯父放心,侄儿不敢让你老人家丢了脸面!” 沈节君点头道:“欢儿你也不是卤莽之辈,本来也不用罗嗦废话,不过这次机会难得,万不可让这位院长看轻了你!” 沈欢心里一阵感动,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想来也是沈节君拉下脸面,多次与朋友诉说才换来的吧?这位老人,为了沈氏一家,付出甚多,须用此生来报答了! 沈节君显然与这里很熟,刚进门就有门童与之打招呼,待探知院长司马峰所在何处,才带着沈欢穿厢越房,直奔后院而去。嵩阳分院颇大,不过也只有几排厢房而已,想来学员住宿之地与讲课之所都包含在内了。其他就是花草树木植种了不少,参天大树拔地而起,遮天蔽日,为这书院带来了几分清凉之气。时已金秋,唯一开着的花卉就是就菊花,金黄朵大铺满了一地,簇拥亭立,观之令人心旷神怡。这是道地的菊花呀,比后世那些五颜六色的杂种可要纯粹得多了! 后院有一个拱型的半圆之门分阁着,由东而入,西边入眼的是一排雅致的厢房,是给教授经义的夫子居住之用。北边是一片草地,虽已入秋,草已枯了大半,不过还有着一半绿意,接着就是几丛高大挺立的白杨,白皮光滑,直入云霄,细叶琐碎,无风自动,簌簌作响。南边是一个半亩方塘,水绿有浮萍,一角还长着青荷,却不复亭立之姿,枯黄了大半的叶子浮在水面上,令人惋惜。 北边茂密的白杨之下有一块方型石桌,旁有四个石椅,其中有一人正在煮茶纳凉。此人一袭灰白长袍,文人夫子打扮,面目清奇,与沈节君年纪相许,已知天命;长须垂胸,须子与头发都花白了大半,像沾着了几片飘雪,凛然有生气。他端坐在石凳上,一手执书,一手端茶,嘴上喃喃有语,时不时呷一口茶水,好不恰意! “君礼兄,别来无恙呀!”沈节君赶忙向那人打着招呼走去。 那人闻言一惊,放下手中的物什,看了过来,之后站起来,拱手作揖,道:“原来是思进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快请坐!” “思进”是沈节君的表字,此人如此称呼,算是尊称。沈节君连忙摇头说不敢,坐下寒暄一阵把沈欢招呼过去,与那人道:“君礼兄,这是我家侄儿沈欢,今日特意带上拜访。欢儿,过来,这就是我与你说的司马院长,快行礼!” 沈欢赶忙作了个长揖:“见过夫子!” 司马峰摆摆手笑道:“你不称我院长,反叫夫子,可见心思玲珑,哈哈!” 沈欢默然,他确实也存了不小的心思,“院长”是职称,身份高人一等,“夫子”是对教书人士的统称,呼之有敬意。本来沈节君与他说明来意时他还有点不以为意,待见过开封繁华之景象,心已是不能平静,只愿能在此获得一席之地,好早日供养母亲。可人家司马峰虽说与沈节君相熟,却也没有收下你的义务,心里不禁有点担心,现在先以“夫子”称之,算是对他所从事工作的敬重,也有落下口实的动机,把“夫子”真正落实下去! 司马峰转头对沈节君道:“思进兄,这就是你对小弟说的沈家麒麟儿?” 沈欢闻言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沈节君,盖因“麒麟儿”一般是对有出息的年轻男子的赞语,没想到沈节君竟然把这荣幸丢到他头上,真是与有荣焉。 沈节君呵呵笑道:“唯愿君礼兄能让他在座下聆听些须教诲。” 司马峰沉吟片刻,才叹道:“既然思进兄开口,小弟只有从命,待会小弟就叫人安排贤侄住下,从明日起就在书院听课吧!” 沈节君感激地道:“多谢君礼兄宽厚。欢儿,还不谢过夫子!” 沈欢赶紧作揖道谢,末了疑惑地道:“夫子尊字君礼,不知与谏院大夫司马大人怎么称呼?”他口中的司马大人就是著名于后世的司马光,此人鼎鼎大名,对于后世而来的沈欢来说,总是有着一股仰慕敬意。司马光字“君实”,与司马峰表字只是一字之差,因此他不由得开口问了起来。 司马峰捋了捋须子,笑道:“同族兄弟,老夫年长,虽为兄,与君实却多有不及呀!” 沈欢吃了一惊道:“原来夫子也是司马家贤人子弟,刚才学生真是失礼了!” 司马峰闻言不禁黯然,苦笑不已:“老夫如今不过一教书匠,何来贤人之说!比之君实族弟,却是差得远了!惭愧惭愧!” 对于对方的不如意,沈欢算是理解的,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谁不想功名入仕,做翰林进宰辅,光耀门楣,荣及子孙。可读书人多如牛毛,才学之士更是不缺,因为各种原因,屡试不第者比比皆是,不如意之人数不胜数。而司马光幼有才名,更是年少取士,如今才过不惑之年,已为四品谏院大夫,要知作为副宰相的参知政事也不过二品而已呀!难怪司马峰要惭愧黯然了。 沈欢又安慰道:“夫子又何必落索。师者,传业授道解惑也。夫子如今统管偌大书院,教书育人,为我大宋培养社稷栋梁,使之人才辈出,不也是有利于世的功业么!比之朝廷分忧之臣,不过是分工不同罢了,若说起来,也是可敬的!” 司马峰哈哈笑道:“思进兄,你这侄子,也是个妙人呀!” “呃……”沈欢恨不得额头布满黑线以作抗议,什么叫妙人,貌似这个称谓有点变态呀。虽然说刚才一大通话有拍马屁的嫌疑,总也不能这样寒碜人家!毕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 沈节君指责侄子几句,转而对司马峰道:“君礼兄,那欢儿的学业就交给你了,还请多多照顾!我们沈家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 “这个小弟晓得!”司马峰点头说道,“思进兄也给了贤侄的不少功课作业于小弟,除了字体稍嫌功力不够外,其他颇为可观,特别是所发之论,严谨有序,层次分明,道理也明晓,是个可造之材!” 沈欢再次脸红了,今天已经连接两次有人打击他的字体了,恨不得大呼要与他们比硬笔字……不过貌似现在也没有钢笔圆珠笔之类的工具,就是铅笔,也还不知道在哪个家伙的脑袋里沉睡着——哦,这个主意不错,等有时间,把这些东西发明出来,怎么也能博个青史留名吧! 至于司马峰所说为文,两年时间,加上以前的底子,倒也学会了作文文法。除了达不到汪洋恣肆下笔万言的地步,其他还是颇为顺畅的,特别是所做议论,毕竟后世也学了十几年的应试作文,知道论点、论据、论证这三个议论文的要点,若说条理方面,在这个时代,也是颇为可观的。 司马峰看着沈欢说道:“这个书院比登封的嵩阳书院要小得多,规模不及,只有区区八十多个学子而已。分为两班,一甲一乙。以年龄与学识划分,甲班一般年已十六以上,学识上也有十年之功;乙班多为十六以下学子,学不过十年居多。贤侄今年十五?那么……” 沈欢一听有甲乙班之分,这不就是后世重点班与普通班的前身么,自己不过十五岁,可能要去什么乙班,这不是与自己的希望相背驰么,赶忙说道:“夫子,学生是正月生的,再过几个月就十六岁了,还请夫子划入甲班,好早日参加科举!” “哦?”司马峰似笑非笑,“你希望早日科举?” “是的。学生家里贫寒,家母操劳一生,学生希望能早登龙门,好供养母亲,还望夫子成全!” 司马峰叹道:“百善孝为先,你有此心,也是为人子女之道。可是,学业一事,不能好高务远,须脚踏实地方好!” 沈节君也劝道:“欢儿,你该进哪班,君礼兄自有主张,不可勉强。” “这个……”沈欢也是为难,他是看中了那个贡试推荐资格才来的,若进了什么乙班,岂不是黯然无声,以什么来吸引别人注意,拿什么来获取名声,凭什么取得那个名额呢?毕竟甲班还有数十位才士学子呀,要给也是先考虑他们吧! 司马峰叹道:“好吧,既然你坚持,那老夫就考究你一番,看是否有实力进那甲班。” “夫子请问。” 司马峰道:“听你伯父言,你在读《论语》?” “回夫子,学生读《论语》已十年了。” “何如?” 沈欢顿了片刻,看向一旁的沈节君,见他一脸含笑,却是不言语,想来也是想看一下侄子的学识如何。沈欢为难了,他前世也就通读了《论语》而已,如今花了两年钻研,虽然有所得,但若说精通,却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沈欢酝酿了一下语言才道:“熟读,粗晓义理,只能说略通而已。” 司马峰哈哈笑道:“熟读?我大宋学子,又有几个不熟诵《论语》,又有几个不是粗晓义理的?” 沈欢挠了挠头,这话说得不夸张,大宋朝廷以文治国,尊崇儒家,《论语》除了是儒家圣人的经典外,重要地位的由来还与它在本朝的一段佳话有关。 沈欢清楚地记得宋朝典籍《鹤林玉露》卷七里就说道:“宋初宰相赵普,人言所读仅只《论语》而已。太宗因此问他。他说:‘臣平生所知,诚不出此,昔以其半辅太祖定天下,今欲以其半辅陛下致太平。’”又有元人高文秀的《遇上皇》说:“每决大事,启文观书,乃《论语》也。” 这也是后人所谓“半部论语治天下”的由来。赵谱是谁?那是大宋的开国宰相!他以半部《论语》平天下,又以半部治天下!此事一出,天下对功名抱着心思的士子,怎么可能不钻研《论语》呢?上百年过去了,而宋朝的文治更是发达,这书的尊崇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 沈欢又为难了,可司马峰的考究好像还没有完呢! 第四章 新论 司马峰脸色平静地对沈欢说道:“某五岁始读论语,今已有五十年矣,然圣人之言,博大精深,钻之弥深,诚惶诚恐,尚不敢说一‘通’字,孔子又有言: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小儿今不过十五,焉敢说粗通了?” 沈欢大吃一惊,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大师呀,真是名副其实的大师,竟然能在论语上花了五十年的工夫,这可比后世那些半桶水得了皮毛就称某某某国学大师的人要货真价实得多了!佩服,景仰,高山仰止呀!既而又惭愧起来,自己这点货色,与眼前这位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学生受教了!”沈欢行了一礼。 司马峰颔首不已:“那你是否还要进那个甲班呀?” “这个……”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沈欢又不知道谦让了。 司马峰叹道:“既然还不死心,那老夫问你,‘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何解?” “啊?”沈欢愣了愣,这是《论语》里第一开篇的话,最简单不过,这位老夫子竟然拿来考究自己,是不是有啥陷阱呀?抬头看看司马峰,只见他一脸笑意,探不出什么歹图来。 沈欢小心翼翼地道:“朋者,志同道合也。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从远方而来,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吗?夫子,可对?” 司马峰先是点头,接着摇头:“中规中矩,还未得圣人之旨。” “难道还有别的解释不成?”沈欢疑惑不已,他的解释是普遍之译法,通行天下的何晏的《论语集释》也是这样教导大家的,如果却让人反对,怎能不郁闷。就是一旁的沈节君,也是一脸不解地看着司马峰,还有着思考的神色。 司马峰笑道:“难道只有志同道合才能当作快乐的朋友?远的不说,就说朝堂之上,政见不同者比比皆是,但对方都不是小人,难道他们来了,该扫帚相对,或者给他们闭门羹吃?” 沈欢闻言一愣,觉得也有道理,如果双方本来是朋友还好说,可以以自己的那个解释去应和,但如果关系颇浅,又不是志同道合,该怎么办呢? 实在是想不出来,沈欢只好再向司马峰行了一礼,道:“学生不知,请夫子指教。” 司马峰不答反问:“圣人之道为何?” 沈欢只能再次小心地答道:“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这是曾子在《论语·里仁》篇里概括孔子总体思想的话,是取得孔圣人同意的,说这是他“吾道一以贯之”。 “不错!”司马峰点头道,“正是忠恕而已。为事忠,待人恕,正是圣人之道呀!明白这点,就不难解释那个‘朋’字了:难道不是志同道合之人,就不能宽待他了,就不该高兴了?因此圣人又说: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正是此理!”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然还有这种解释!先不说一个人能不能做到这般无私,单是这份高尚的思想,即令人佩服了!沈欢真的无话可说了,人家浸淫圣人之道数十年,自己才几年的功夫,若求思想之深度,简直是天方夜谭! “妙,妙!”一旁的沈节君倏地拍掌大笑,“实在是太妙了!君礼兄,小弟今日得闻如此圣人之道,真是不虚此行。没想到君礼兄治论语已到这个境界,真是可喜可贺!欢儿,今后老实点,跟着夫子好好学习这个圣人之学,对你今后会大有裨益!” 司马峰笑道:“思进兄太过客气了!” 倒是沈欢,有点哭笑不得的意思,本来以为能应付过关混进甲班,如今看来,希望越来越渺茫了,连一个老头子都对付不了,实在是有辱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呀!别人穿越那可都是仗着后世学识把古人欺负得抬不起头的!自己堂堂大学毕业生,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熟读诗书,难道今天要铩羽不成? 眼珠一翻,沈欢计上心来,恭敬地向司马峰问道:“夫子,司马太史公说孔门有七十二贤人,夫子可从论语里看出这七十二人中有几个少年人,几个成年人?” 司马峰郁闷了:“这个书里未曾说过。” “说了!夫子,孔圣人是没说,不过他的门人说出来了!”沈欢心头嘿嘿奸笑,“学生有时读书觉得枯燥烦闷,近来却是读出了趣味来,就是有关这七十二贤人的故事!” “哦?”司马峰与沈节君都来了兴趣。 沈欢说道:“《论语·先进》篇里说‘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六个五,即是三十,六个七,即是四十二,不正合七十二贤人之说么!”看到这里,各位看官可能觉得有点眼熟了,或者已经在驳斥了,不错,这正是金老射雕里蓉妹妹戏耍那个笨蛋书生的场景,如今给沈欢借来一用,也收到了不小的成果。 “荒唐!”司马峰与沈节君同声斥道,既而大笑,人家这话在原文的大意是倾诉理想的,大概意思是大人和儿童在沂水洗个澡,在舞雩台上吹吹风。后来有了“春风沂水”这一成语,指放情自然,旷达高尚的生活乐趣。没想到给沈欢一歪解,却成了什么七十二贤人的计算方法,本来荒谬,却不无乐趣。 沈节君对沈欢可就不客气了,指着他的鼻头骂道:“你就是这般读圣人之言的么!都读的什么书,简直荒谬!” 司马峰阻止道:“思进兄不必如此,贤侄那不过是玩笑之言而已,正如他所说,读出趣味来了!还有,那个六五三十,六七四十二的记数之法,也够敏捷,值得称道。” 沈欢摸摸鼻子,貌似,这个时代,乘法口诀还没有出现吧,呃……他又可以做这项发明的创始人了! 司马峰突然正色道:“沈贤侄,你凭此趣味读法,好像还未能打动老夫让你进甲班呀!” 沈欢恨不得咬牙切齿了,读书读出个趣味,总比那枯燥苦闷好多了,也比你们这些死读书读死书最后读书死的人要好上不少!这样都打动不了你的芳心……看来是要出绝招了!内心里叹了一口气,总是拿后人的东西来忽悠古人,有点对不住后人的感觉呀!不过没办法,谁叫我运气好,穿越了呢!再说了,人民的智慧是无敌的,我用了之后你们还可以想出更好的东西来嘛! 沈欢注视着司马峰说道:“夫子,《论语·泰伯》里有一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何氏集释里是这样句读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意思是说对于老百姓,只能使他们按照我们的意志去做,不能使他们懂得为什么要这样做。小侄伯父亦是这样解,不知夫子可有他解?” 司马峰一愣:“这解释没错呀!” 沈欢学金老天龙里的家伙,摇头晃脑地道:“非也,非也!谬矣谬矣!” “放肆!”沈节君大喝一声,“圣人之言,可是任你诽谤?欢儿,知之为知之,不要不懂装懂,这不是为学之道!” 司马峰看到沈欢脸色安然,没有羞愧之色,人也很是淡定,不由奇怪,虽然对于这个年轻人非礼圣人之言有点不豫,不过心底来了兴趣,欲一探究竟,不由问道:“难道贤侄又读出什么趣味来?” 沈欢装模作样地道:“这次倒是没有趣味,却是读出了疑惑来了!夫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很明显是愚民之言,若是由说出‘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的老子来说,还可信。然而孔圣人一生教化天下,要‘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主张有教无类,这种愚民之策,又怎么会是他的本意呢?” 沈节君愣住了。司马峰也是一愣,最后脸显疑惑之色,呐呐说道:“也许是圣人觉得百姓能力不够,为了稳定着想,逼不得已才行之吧。” 沈欢暗笑,这种解释,那著名于后世的程颐与朱熹,也操此说。不过他由后世而来,对于这个论语里争论不休的话,心中有着多种解释呢。其实这句话在论语里独立成段,像被人砍掉了手脚,无头无尾,因此才引得后世之人争论不已。 沈欢拍手道:“夫子高人也,正是百姓能力不够,所以学生才有另外一种解释!”他无耻地把新观点占为己有了,梁启超,对不住了,你再另外想个别的解释出来吧,“夫子,既然百姓能力不够,那一生主张教化天下的孔圣人,是不是应该站出来让百姓的能力足够呢?” “啊……”司马峰与沈节君齐声叫了出来。 沈欢侃侃而谈:“学生以为,做‘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句读,却是后人误解了圣人的意思,而应该做‘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来解,意思就是说,百姓如果能力足够,就任由他们去做吧;如果不足够,那么就通过教化让他们知道,之后去做!而不是什么不能使他们知道!” 静!除了静,还是静。此时若是有针落地,沈欢估计自己也能听得出声音来,因为司马峰与沈节君都傻愣住了,像被施了定身法,定定地站着,也不说话,只有眉头皱着。 片刻之后,司马峰才回头神来,紧紧地盯着沈欢,这个年轻人,真是给他震惊呀,“唉”地长叹一声,转头对沈节君说道:“思进兄,你我治论语数十年,到头来,还不及一小儿矣!往常读论语,也不乏疑惑,总以为圣人之言大抵如此,只懂考究经典出处,却未曾想过要从旨意上着手,惭愧,惭愧!思进兄,你家有个好麒麟儿呀!” “小弟也惭愧呀!”沈节君苦笑不已,最后转过话头,“欢儿这孩子,小聪明是有的,不过还当不得君礼兄如此称赞,往后还请多多指教于他!” 司马峰叹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贤侄虽小,今观之却得圣人大道了!此解不仅打开了某已往困惑,还符合圣人教化之道,就是句读之分,也符合规律,可为此语正解。不过,沈贤侄,你年岁还小,以后切记不要在外人面前反驳圣人之言,免得落下狂生外号。待你年岁既长,学识渐深之时,方可立一家之言!” 沈欢当然只能说受教,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他如今需要的就是名声,大宋一朝,文人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他就是要积累名声,达到发家致富的目的,或者凭此名声登上高处,为这个千疮百孔的大宋天下做点什么。况且张爱玲也说了,成名要早。不趁年少出点风头,也太对不住自己的身份了。 司马峰沉吟一会才道:“好吧,不说其他方面,单是贤侄读论语能读出如此新意,也能进甲班了,老夫就安排你进去吧。还望以后再接再厉,勿使你伯父失望!” 沈欢大喜过望,好家伙,花了这般大劲,终于肯松口让自己进重点班了,真是可喜可贺。 司马峰见时日不早,找了个姓周的老夫子带沈欢去宿区安顿下来,之后再带他到甲班去熟悉情况。 看着沈欢远去的背影,司马峰回过头来,拍一下沈节君的肩膀,道:“思进兄,不需担心,贤侄在此不会受什么委屈的,不是还有小弟在这里么?再说了,贤侄大才,在甲班只要低调点,也无人欺负!” 沈节君呵呵笑道:“玉不琢,不成器!该是让这孩儿吃点苦了,不然怕要养成目中无人的陋习。走,我等煮茶论道去!” 司马峰大笑跟上,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再次看向沈欢远去的方向,只能看到点隐约的背影,含笑点了点头,算是注意这个新进的学生了。之后再快步跟上沈节君的脚步。 不说两位老友互相切磋去了,再说沈欢,待把行李安顿好后,就迫不及待地让周夫子带他到甲班去。路上凭着些须马屁,倒也与这个周夫子熟络了。夫子年五十,教的却是《孟子》,也是圣人之言。 甲班不大,比之后世的教室要小点,简陋许多,连光线采亮都不是很好,不过木桌木凳,墨香纸香萦绕四周,倒也古朴有雅致。也不愧是出了名的书院,想来官宦与富家子弟不少,个个锦衣美袍,倒是沈欢的粗衣显得寒酸了,不过不要紧,书厢内还有大半寒家子弟呢,打扮与他差不多。 不过沈欢甫一进房,即刻得到了众多的瞩目,盖因年岁太小了,稚嫩的脸蛋一望可知才十五六,房里很多人却都已有十**,就是超过二十的青年,也不少。这样一来就显得沈欢的特别了,真让他们吃了一惊,以为这少年走错了房子。可待周夫子安排他在房里后排坐下的时候,才知道是名副其实的甲班弟子,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沈欢也不以为意,算是在这个新环境安顿下来了。 待在这里待过十天之后,他对这里也算熟悉了。明眼冷观,更是发现甲班这个不大的群体也有着三个分流。一是达官贵人子弟,更贵的上国子监去了,他们这些人的亲人品级低了点,未能把儿孙送进国子监,只能送到这里来,不过嵩阳分院怎么说也是名院,更多的是收集有才学之人,因此这些人在这里算是既贵且才,如此一来,他们就看不起那些贫民寒家子弟了;二来就是寒家子弟,一般都比较有才,奈何祖上身份低微,在这个以出身论身份的时代,当然受人冷眼;还有一个就是商者富人子弟,他们更惨,虽然有钱,大宋朝也不像其他朝代一样不允许商人子弟科举为官,不过在别人眼中,还是商贾之流,名声极其不好,不说官人子弟看不起,就是贫民出身的子弟,面对他们也好像高人一等,这些商人子弟就像寓言里的蝙蝠,非兽非鸟,身份很是尴尬。 沈欢当然只能属于贫家子弟,不过这家伙根本不知谦让为何物,极其张扬,夫子讲课时更是连连发问,或者回答质疑,出了不小的风头,本来贵人子弟就不屑他的身份了,如此一来,就是低调的寒家子弟也看不惯他,因此十天下来,只结实了一个富家子弟的学子而已。勉强可称之为朋友。 这人姓周名季,字云飞,年十**,家有大酒楼,颇为富裕。为人还算豪爽,言谈滑稽,颇合沈欢这个未来人的胃口,与之深交。周季年轻,但因这个时代的人身材不高,加上也许吃了家里酒楼不少的油水,因此有点发福了,脸圆圆的,像一猪头,还在面目清秀,算是可爱憨厚之相。此人最大的爱好就是结交朋友,谓三教九六无所不交,因此在甲班上也算颇有人缘。沈欢与他结交,也算解了些须新环境的寂寞。 这日下学,周季过来拉住沈欢的手,匆匆往外面就冲去,口中尤自喊道:“沈兄,快走!” “做什么!”沈欢奇怪地追问。 第五章 朋友 沈欢哭笑不得。http://周季拉着他一路前行,出了嵩阳分院,过了任店街,来到潘楼街,之后折而向西数十丈,来到一家叫“春风酒楼”的大门前。此楼眼观占地颇大,足有半亩之多,木砖相间,高达三丈,分为三层,修饰得颇得精雅之态。 “云飞兄,你带小弟来此,难不成要请小弟大快朵颐?”沈欢疑惑地看着周季,“也好,小弟已三月不知肉味,若云飞兄能解囊相请,小弟绝无不从之理!” 周季扯开他的胖脸笑道:“欢弟既然想吃肉,为兄当然没有不应之理,放心,在这里,想吃多少就多少!” 沈欢一愣:“这里……就是云飞兄家里开的酒楼?” “然也!”周季哈哈大笑,“走吧!”说完拉起沈欢进了酒楼,伺候的小二明显认识这位少东家,没有阻拦,也没有上来招呼,让周季径直带人上了三楼。 三楼分为多个雅间,垂帘相隔,甚有文雅气息。 把沈欢安顿坐下后,周季才道:“欢弟,承蒙你不弃,肯认为兄这个朋友,今天特意请你来此,我俩好把酒言欢!” 沈欢此时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连忙说道:“云飞兄说的是哪门子的话,什么弃不弃的,小弟家里贫寒,能结实云飞兄,才是云飞兄不弃的结果呢!” 周季苦笑道:“别人不清楚,这个身份问题,为兄还不清楚么!我是商贾子弟,自来就有人看不起,在书院里,不说那些官宦人家,就是其他寒家子弟,对我等也多有鄙夷,不少人表面上虽然与我交谈甚欢,其实不无敷衍之意。只有沈兄弟平和待之,眼里丝毫没有看不起的神色,这个为兄心里是极其明白的!” 沈欢当然不会像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商人的那般痛恨与不屑,在他那个时代,有钱人才是老大,谁有钱谁说话!不过封建时代嘛,商人可就惨了。想想他们的祖辈人物,春秋时代的范蠡等人,富可敌国,出远门竟然得到国君的待遇,后来历代统治者施行“重农抑商”政策,令他们的地位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嘛,士农工商,商贾之流,已成为社会阶层最底下的一批了! 周季见沈欢沉默,笑得更是苦了:“孔夫子有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如此教导万民,如今看来,我们商贾之人,却全都是小人行列了!也难怪别人看不起我等!” 周季说这些话时,不无辛酸与愤懑,也难怪他在发牢骚,一千多年来,商人确实受够了别人的白眼。好在本朝还算开明,没有明令禁止商人子弟不得参加科举进入仕途,若真有实力者,还是有能力成为一地之官的。 沈欢如今学论语,当然清楚那是《里仁》篇里的话,在这个把圣人之言当作金科玉律的时代,追求利益的商人,确实被打入了“小人”行列,说他们重利轻义、为富不仁。如果是说说也就罢了,最严重还是封建统治者更多的把商人当作绵羊,先养肥了再说,等有需要的时候,就把羔羊给宰了,以充实自己的口袋!根本就没有一点法律来保护商人的利益,就算他们是正当商人,也难逃这个命运。最典型的就是明之沈万三了! “唉!”沈欢叹了口气,“此言却是大为偏颇了,司马太史公也有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试问我们生在此世,又有几个不是为这利字来往呢?再说了,商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嘛!云飞兄,小弟却从来没有对你的身份有过什么想法的!” 周季甚为激动地道:“我就知道沈兄弟不会与他人一般见识的!不说这些不痛快的话了,我让人奉上月饼与你尝上一尝!” “月饼?” 周季笑道:“欢弟难道不知道今日已是八月初七了么,再过七天,即是中秋节,现在市面上也开始买卖月饼了!我们春风酒楼的月饼可是一绝,先让你尝尝鲜,你等一下,为兄这就让人送上来!” 沈欢喃喃地道:“又是一年中秋了么?这可是团圆节呀……”他又开始想家了,这个时候,苦命的母亲,在做什么呢,织布,或者是给小妹做饭?而妹妹小莲儿又在做什么,想自己了么?如今听到“中秋”,他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回家去。不过按书院规定,须二十天后才休假几天,那时中秋也就过了! 沈欢烦躁地站来起来,周季却已端上了一大盘形状各异的小饼来,招呼不已:“欢弟,过来过来,吃月饼了!” 沈欢看着桌上盘里小巧可爱的月饼,甚是好奇,他来此两年,也过了两个春秋,因家里穷,中秋时候家里只用面做了点心而已,并没有吃上这些月饼。也就是说,如今还是第一次见着了这个时代的月饼。说实在的,初看只是点心而已,烤得还不够火候,颜色比之后世要差上一大截。 拈上一个,吃了起来,轻嚼几口,比较粉嫩,香甜可口,却少了后世月饼的那份香气,再说馅儿也单调了点,只是芝麻酥糖之类的东西。 “怎么样?”周季瞪着小小的眼睛,期待地问道。 “还行!”沈欢点点头。 “哦!”周季听出了沈欢的敷衍,有点失望,“这可是为兄家里酒楼最好的月饼了,难道不合欢弟的口味?要不为兄让人再把蔬菜一类的月饼送上来。” 沈欢闻言甚是感激,难得有个朋友热忱相待,也不能冷了人家的心儿呀,赶忙说道:“不是味道问题,只是小弟不甚喜欢吃月饼,云飞兄就不用费心了!哦,云飞兄,中秋将至,不知我们书院会有什么项目活动?” 周季闻言可激动了,两眼放光,掰着手指头说道:“可多了,什么赏月、吃饼、饮酒,各类酒会还有人赋诗作文什么的,可热闹多了,到那天为兄请些朋友来这里热闹热闹,当然,少不了你!你不要没有兴趣的样子,运气好的话也许能碰上些出来游玩的美女哦!” 沈欢微笑不已,最后一点理由倒还让身为男人的他来了点兴趣,对这个中秋有点期待起来。中秋节可是个古老的节日,祭月赏月是节日的重要习俗。沈欢脑子里开始浮现有关中秋的记忆了: 根据史籍的记载,“中秋”一词最早出现在《周礼》一书中。到魏晋时,有“谕尚书镇牛淆,中秋夕与左右微服泛江”的记载。直到唐朝初年,中秋节才成为固定的节日。《唐书&:#8226:太宗记》记载有“八月十五中秋节”。中秋节的盛行始于宋朝,至明清时,已与元旦齐名,成为我国的主要节日之一。这也是我国仅次于春节的第二大传统节日。 也就是说,这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传统节日,奈何却在后世被中国东北角的某些棒子给注册成了他们国家的“世界文化遗产”,真是气煞人也!想想中国出现“中秋”词汇的时候,他们估计还是一帮茹毛饮血的野人,或者成为节日的时候,他们连自己的文字都还没有形成!最可气的就是“活字印刷技术”了,也给注册成了他们国家的发明!要知道,中国有活字印刷记载的时候,他们估计还在崇慕汉语呢!卑鄙的人类呀! 沈欢从遐想冲回过神来的时候,从厢房外走进一个中年人来,约四十年纪,身宽体胖,一身灰黑的衣服套在臃肿的身子上,走起路来有点鸭子的趋势。脸圆圆的,油光可鉴,最大的特色便是那双眼睛,眯起来就剩一条缝,从外是很难看到眼珠子的。 这个……太像了,太像了,与旁边的周季仁兄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嘛! “爹,你怎么上来了?”周季吓了一跳,赶紧给来人见礼。 果然!沈欢暗自点头,也站起来,行了一礼,道:“原来是周伯父,小侄沈欢拜见伯父!” “别别!”周大老板有点手忙脚乱,“小老儿周富贵,最敬重的便是你们读书人了,千万不要与周某客气呀!” 沈欢不由一笑,这周家父子,都是比较有意思的家伙,借用司马峰那老夫子的话说,就是“妙人”,哈哈。 周季指着沈欢说道:“爹,这是孩儿新认识的朋友,大有才学。” “哦哦!”周富贵更是来劲了,大有才学呀,虽然儿子也带过不少朋友来过酒楼吃喝,不过一般都是一大批,很少见单独招待一人的,也难得他用“大有才学”来做评语。嗯,很好,很好。自己幼即继承家业,读书少,别人看不起,如今送儿子进有名的书院,不就是让他学得几分才学么!能结交“大有才学”之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那句话怎么说,近朱者赤?对,就是这个。有才学之人,千万不能怠慢了!周富贵多年商人本性,一瞬间脑子就转了几转,把前因后果都想了个通通透透。 只见周富贵开始责骂儿子了:“季儿,既是朋友,怎么能就拿这么点月饼上来,应该把我们酒楼的点心月饼所有的种类都拿上来让沈小哥尝上一尝,还不快去!” “别,周伯父不必客气!”沈欢一开始目瞪口呆,接着是感动莫名,再之后才是阻止。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周富贵哈哈笑道。 沈欢看着桌上的月饼,有点感伤地道:“周伯父,小侄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答应,今后小侄必百倍报之!” 周富贵说道:“报不报的就不需要说了,有什么但讲无妨!” 沈欢为难地道:“对于月饼,小侄倒是不甚喜欢。不过自幼家贫,与孤母小妹相依为命,家寒无财,母亲与小妹平生都未吃过这月饼,不可伯父可否送小侄几盒,令人送到家母手中,让她们也能尝上这个鲜。” 沈欢说得凄凉,周季听得眼珠都红了,大声道:“这有什么,不就是几盒月饼么!为兄这就令人送去,欢弟只需留下地址与书信即可。” 周富贵也叹道:“为人子女,孝字为先。贤侄不愧为读书人,深明道理。别的不说,就凭你这个孝心,小老儿也没有不允许的道理!” “多谢!”沈欢感动地给周氏父子行了一礼,他也明白,刚才开口相求,只凭心绪,对别人来说,却突兀非常。精美的月饼,时价不菲,送上几盒,真是慷慨大方了!怎能不令他感激呢,本来以他为人,一般不会开口求人,更不想落下人情,不过念及家里母亲与妹妹,也顾不上许多了。至多以后多多报答对方吧! 说到报答,沈欢看到桌上月饼时又想起一事来,对周富贵说道:“伯父,你的大恩,小侄铭记于心。今日就为你谋划一策,当做回报的万一。” “哦?”周富贵来了兴趣,“贤侄有何教我?” 沈欢一指那些像点心的月饼,道:“伯父,这些月饼却太过简单了!馅里只有芝麻、花生、酥糖,另外烧烤火候也不足。是否可以在馅里多做文章,比如说放些伍仁花生,或者腊制之肉,再或者是鸡蛋,就是瓜果蓉肉也成,总之尽求品种繁多与味美。最后烘烤至六七分焦,到时馅味饼味,齐聚口中,当得人间美味,可比现今的单调要好上许多,想来也会令伯父的月饼生意更是一层楼吧!” 沈欢侃侃而谈,尽量把后世月饼的制法给回忆了一遍,最后做总结陈词,令人遐想万分。周氏父子越听越觉得吃惊,到最后也跟着浮想起来了。 “好,好!”周富贵哈哈大笑,“贤侄的想法,令人耳目一新,小老儿都记下了,这就去让人照做一番,看能不能达到贤侄所说的地步。” 待吩咐下人把笔墨纸砚奉上,沈欢留下家里地址,另外书信一封,让周富贵把月饼送与家里母亲,另外沈节君那里也有一份。周大老板拿过书信,愉快地下楼后,房子里又只剩下两人了。 聊了片刻,周季犹豫了一下才认真问道:“欢弟,为兄看你平日在学上多有发言,活跃得紧,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呀?” 沈欢一愣,既而道:“云飞兄,你是不是听到了一些于我不利的言论?” “欢弟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不错,你新来,年岁又小,即进甲班,加上近日颇多张扬之举,有人打听出你是司马院长提拔进来的,因此他们现在都议论纷纷……” 沈欢叹道:“看来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些议论都与那个贡试推荐资格有关吧?” 周季真的愣住了,哈哈笑道:“为兄都要为你的智慧吃惊了,闻一知二,心思玲珑,真是可怕!正是这个事,你是司马院长带进来的,又在甲班,而朝廷应该会在明年开科举了,现在大家都认为你也是这个名额的直接竞争者,虽然还没有什么特大的才华表现出来!” 沈欢点头道:“云飞兄,小弟当你是朋友,也就明说了吧!小弟就是为这个名额而来的,与司马院长相熟,不过是个门道而已,得与不得,还须看个人实力。因此小弟是不吝于展现才华的。圣人也教我们,当仁不让!” “壮哉!好一句当仁不让!”周季哈哈大笑,“欢弟年不过十五,即有这般大的志气,真是羞煞为兄了。不过为兄也清楚得很,读书认字还可以,若说做什么学问,力有未逮!放心,有为兄支持你呢,有什么才华就表现出来吧!哦,过几天的中秋之会,正是一个机会,欢弟千万不要放过了!” “中秋学子之会么?”沈欢嘿嘿笑道,“正期待着呢!” 周季倏地又道:“欢弟,你要争那个名额,年底倒还有个机会,也需注意。我大宋文治鼎盛,文人士子交流切磋之风盛行,就是我们书院,也与其他另外三家书院有着三年一期的‘比才会’。” “比才会?” “正是!我们嵩阳分院是嵩阳书院设在京城的一家分号,而与嵩阳书院齐名的其他三家书院,也都在开封城有着分院,大家名声都差不多,历来多有争强好胜之举。为了防止私斗,四家分院主持者商议每三年定点举行一次比才会,由各书院才子出场,比拼题目。一般都是十一月举行,今年恰好是三年之期,而举办地点正是我们书院。到时,不说司马院长到场,就是其他三家书院名望高者也悉数到场,说不好还有其他名流也到场一观。如果你有真才实学,若能在此会上出彩,不难一举成名!要知道,这可是京城呀,天下文人学子齐聚的开封!你说,这是机会不?” “确实是机会呀!”沈欢听得人都激动起来,这些,不正是给他捞取名声的良机么,“不过,还是趁着这个即将到来的中秋酒会上一鸣惊人吧!至于比才会,时间还长着呢!” 沈欢觉得自己上一世读的书不少,加上记忆颇好,名篇诗词更是熟诵,除了需要考虑到应不应景的问题,拿出来还是能唬住这个时代的人,前几天,不就是凭着那个句读分法把司马峰给忽悠得一愣一愣地么!属于他这个后世人的机会,来了! 第六章 中秋 白驹过隙,乌飞兔走。/ \\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最近夜来西风,像是在热暑的苍穹里打开了一道口子,热气外溢,凉气降底,令饱受酷热折磨的人们从心底凉到了头顶。 沈欢对此大是欢迎,天气变凉,除了多添件薄衫外,于他是没有什么损失的。而在秋高气爽中,他期待多日的中秋佳节也如期而来。来嵩阳分院已逾半月,该了解的都已了解完毕。确切地说,该窥探的都窥探了。如他所想,那个贡试推荐资格,在这里竞争极其激烈,谁都想在这个千军万马过独桥的科举考试中先别人一步。 而据他观察与周季的分析,如今最有资格的直接竞争者就在甲班,有两人,一是贵人子弟钱玄,此人年少有才,风流倜傥,卓尔不群,加上父亲为当朝从五品官员,虽说这是个五品京官遍地走的京城,但他的家世,也比常人要高贵上几分了;另外一个姓范名一农,寒家子弟,博学多才,勤奋好学,深得书院众多夫子赞誉,是获得推荐资格的热门人选,呼声比之那个钱玄还要高上些须。 当然,沈欢觉得这些人都有点忽视了另外一个热门人选,他沈大才子是也!这话没有自卖自夸的嫌疑,他也仔细分析了几次,无论如何,还是觉得自己也有着三四分的希望,一来他与推荐资格的拍板者司马峰有着几分相熟,一开始也凭着出人意料的论语新解吸引了他的几分注意;二来他怎么说也是后世而来之人,总觉得自己比这个时代的人高上那么些须——当然,如果拼起某些智慧来,他连被怎么耍死都不清楚——后世的学识,对付起这些人来,怎么说也是占了莫大的便宜。 中秋这日,沈欢大早便起身,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昨天已得到周季的确认,说今晚月圆之夜在他家酒楼上登高赏月,邀请了同窗好友几人,连那钱玄与范一农都在其列,不消说,早有算计的沈欢也在应邀之列。 一大早起来,夫子只是召集学子训了一通话,即解了学。夫子也是人,也有家,更需要在这佳节时分与家里老小欢聚一堂。对于这点,离家在外的沈欢是有点遗憾的。此时,整个开封城都笼罩在节日的氛围里。其实就在前几天,就已弥漫著浓厚的过节气氛。不少商店开始贩卖新酒,门面也重新布置成彩楼。 开封之人的富有甲于天下,万贯家财者俯拾即是,十万贯资产者也不在少数,即使是贫民,也富于他地。中秋是团圆节,气氛极其热闹隆重。这几天,市人们开始争先买卖石榴、梨、栗、葡萄、柑橘等瓜果。 这样兴奋地待到了晚上,该是登酒楼赏月时分了。沈欢换了一袭新衣,简单装扮了一下,单身一人前往春风酒楼。才出书院之门,便见里巷儿童多了许多,夜市也渐渐开始了,人马杂沓,好不热闹! 古代人过中秋节,可比现代人有讲究得多,也传统许多。在民间,他们会拜祭月亮。一到晚上,夜幕降临,男女老少,不论贫富贵贱,即便是十几岁的孩子也要穿上成*人的衣服。条件好的就登楼望月,条件差的要么上自家的房顶,要么在空地里放张桌子,上面摆好香炉祭品,全家人磕头祈祷。 这些场景,沈欢一路走来,见着了不少。此时已是深秋,昼短夜长。今夜天气甚好,万里无云,那皎皎的明月一蹦一跳的,有了三分中天的趋势。洁白的月光洒在大地上,耀得苍穹一片白亮。 看着路上的古人一脸欣喜的模样,沈欢不由感慨不已,这些人民,要求不多,只需生活安定而已。古今一对比,真令他这个现代人汗颜不已,盖后世过中秋,只为放假轻松而已,早把这些节日气氛给抛弃了。 看看人家是怎样过中秋的吧:《东京梦梁录》中里记载说:“八月十五日中秋节,此夜月色倍明于常时,又谓之月夕。此际,金风荐爽,玉露生凉,丹桂香飘,银蟾光满。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或登广榭,玳筵罗列,琴瑟铿锵,酌酒高歌,恣以竟夕之欢。”即便是那些兜里没钱的贫苦百姓,到了这天也比往常欢势很多,“虽陋巷贫窭之人,解衣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此夜”。 如今,沈欢算是见识到古人的疯狂了。在这个夜晚,整座城市基本处于不眠状态,做买卖的兴高采烈,而逛街看景的也都是一副快乐的样子,即便买不起瓜果梨桃,多看两眼也算凑了热闹。至于那些文人墨客们更是一个个开心得要死,他们有了比以往更加欢势的借口,他们得把酒邀明月,醉里看嫦娥。 收拾好纷乱的心思,沈欢重整了一番心绪,在今晚,他也要过一番把酒邀明月的生活了!走走停停,看看走走,不一刻,春风酒口赫然在前了。 酒楼比往常更热闹,人来人往。小二显然也认识他这位少东家的朋友,才一进门,即过来招呼,说少东家已在三楼恭候。随着小二哥的指引,沈欢登上了三楼,这里的雅间更是热闹,不时有人醉里诵读诗赋,这里,高而望月,简直成了文人的天堂了。 沈欢找着了周季安排的地方,雅间很大,里面已有七八位文人士子打扮的年轻之人围坐起中,三三两两,各自说着自己的话。沈欢仔细一看,有在嵩阳书院自己见过的,也有几位未曾谋面,面生得紧。 周季一见自己兄弟进来,大是高兴,立刻迎了出来,大笑拍着他的肩膀,之后轻声说道:“欢弟,把他们召集过来,是哥哥最大的力气了,能不能扬名,就看你的了!那,看见了吧,钱玄与范一农都来了!” 沈欢点点头,他早就看见了,不愧是两个不合流的家伙,对面而坐,却不曾对谈,各自与旁边的人闲聊而已,看来还是有着不小的隔阂,泾渭分明,只在自己的小***里溜达而已。 “走!介绍两位朋友你认识!”周季拉着沈欢来到两个年轻学子旁边。 这两个年轻人,沈欢一进来就注意到他们了,实在是太出色了点,一身白衣,丝绸绒毛,气质比之那个钱玄还要高上几分,而且年纪只与他相约而已,其中一个看状比他还要稚嫩。 “王兄弟,来来来,周某介绍一位朋友你认识!”周季热络地与两人中年纪较长的人打着招呼,“这就是周某与你提起过的沈欢,沈兄弟,这位王旁兄,可了不起,他爹是当朝制诰王介甫大人!” “什么?王介甫!”沈欢眼珠都大了,这个名字,也许后人听了要陌生,但若听到他的原名——王安石,那可就大名鼎鼎了!历史上最强悍最牛气的改革家,无数人礼赞的千古名臣,被外国佬列宁誉为“11世纪中国古代最杰出的改革家”——王安石! 沈欢只觉得腿都有点软了,虽然面前站着的只是他的儿子而已,不过王安石这人,给他的印象太深了,可以说,是这家伙和他的后继者把北宋朝廷搞得乌烟瘴气!不错,他在改革上确实有着莫大的勇气,不过事情是有勇气就能做得成的么?要比勇气,去和西楚霸王较劲吧!但是结果呢…… 王旁?沈欢疑惑了,貌似王安石儿子里,不是很出名呀,倒是那个王雱,年少多才,却心狠手辣,在朝政上最喜欢用“征诛”之术,把反对者通通都踩到脚下去,不听话的就把他放到外边去钓鱼。记忆里,鼎鼎大名的司马光被他整得郁闷地回洛阳写他的《资治通鉴》去了,那个更大名鼎鼎的苏轼苏东坡,也挨放到外地去唱他的“大江东去”。真是一个强悍的人呀! 一想到王安石这个儿子,沈欢寒毛都竖了起来,好在眼前此儿子非彼儿子。撇开其他遐思,先给几个马屁,把对方拍得高兴再说,俗话说好的开始即是成功的一半。于是什么“久仰佩服如雷贯耳”等语汩汩而出,直拍得王旁面红耳赤才罢休。 正当沈欢拍得心旷神怡的时候,瞥见王旁身边的那位小哥面露不豫之色,不禁愣了,问道:“王兄,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哦!”王旁醒悟过来,“沈兄,这是舍弟王旋。以前因为年幼,未曾见过世面,如今带出来见识一番,也好长点眼光。” 沈欢更郁闷了,王安石什么时候冒出这么多儿子来了,记得史书只提到他有二子二女而已呀,难道这个是西贝货?有了怀疑,自是不肯再信,仔细打量这个王旋,还真别说,若为男子,俊俏透顶了,只见他面白唇红,皮肤白皙娇嫩,简直比宋玉还宋玉,太打击男人了,还让大家混不? 再往下一看,因为年岁尚小,不能看出是否有喉结,再往下……呃,也因为年小,看不出发育情况;身材嘛,比自己矮小些须而已。这样都分辨不出来?得运起金睛火眼,令他难以遁形!哈哈,终于露馅了,珠圆玉润的耳垂虽然施了白粉,仔细盯着看,还是不难发现那细小的耳孔,正是佩带耳环的地方也!这个时代可不比后世那个人妖遍地走的世界,这里只有女人才打洞穿耳环! 果然是西贝货!看来是王安石那家伙的小女儿无疑,易裙下钗,也来这男子的世界风流! “看什么看!”号称王旋的小妞不客气的瞪眼说道,声音清脆;本来她也想做得有礼貌点,奈何沈欢的贼眼就在她的身上溜来溜去,怎不令她羞恼!对方目光灼热,令她有无所遁逃之感,好像一切都给对方看穿一般,见着这家伙似笑非笑的表情,再也忍受不了,只得出声喝道。 “没有看什么!”沈欢呵呵笑道,“只是要赞扬小兄弟俊俏得紧,不知可否婚配,某不才却有位小妹,自小仰慕俊俏美男子,若是小兄弟尚无家室,不才倒是可以做上一媒。” “啊?”王家兄妹吃了一惊。 “玩笑,玩笑而已!”沈欢赶忙说道,这古人,有些国际玩笑是不能开的。此时这边只剩他们三人落席而坐了,周季作为主人,坐西面东,招呼着众人。 王旁闻言无奈一笑报之,心里却暗自郁闷,哪有才认识即拿妹妹来说事玩笑的,这人,还真有点意思。 倒是那个王旋,冷哼一声,轻声骂道:“登徒子!” “谁?谁是登徒子?”沈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笑开了花,来这个时代,好久没有这样开怀了,逗一个小女孩玩,真是有趣极了! 王旋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欢差点被呛到了,心里恨死了宋玉那家伙,他做登徒子做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还写出一首什么《登徒子好色赋》,而他,没做过,却挨冤枉,真是岂有此理! 玩笑开完,沈欢转而为正事了,旁敲侧击地审问王旁,打听王安石的现状。他记得,王安石应该会在最近回江宁丁母忧,直到四年后宋神宗登基才召回开封。而王旁也没有提防之心,愣愣地向沈欢说出父亲王安石对如今朝政有所不满,有了退隐的打算,语气中尽是担忧之色。 “退隐?”沈欢冷笑不已,以王安石那个不甘寂寞的品性,会真的退隐么?想来是在做着孔圣人所说的“待价而沽”吧?说实在的,沈欢对于王安石的感情很是复杂,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他学史出身,难道还不了解王安石的某些真相么? 王安石此人,才学无双,若做学问,那是一等一的高明,后世给他“唐宋八大家”的称号就证明了这点;就是为一方大官,也可造福百姓,但是,他在朝政上的为人,却显得心胸不阔了,甚至有点刚愎自用。当然,他对大宋天下的忠心,那是无可质疑的,可难道说被他流放在外的司马光、苏轼等人就是奸邪小人了?这话说出去估计无人肯信吧,可偏偏是王安石的后继者们,把这些人打为“奸党”一列,还刻碑颁行天下,连死了的人也不肯放过! 又因为后世各种刊物对他的正面宣传,先入为主,对于王安石的光明一面是深入沈欢内心的,直到后来学史了解到王安石的另一方面,也依然不改对他的好感。如此一来,沈欢对他的感想,可就复杂多了! 最后不管怎么说,对于这个历史名人,沈欢是既佩且怕,也存了见上一面的打算。如今认识他的儿子,想来机会不远了吧。先趁他回江宁之前见上一面,解了这条历史情结,等再见着司马光,就把大宋朝今后二十年两大风云的千古人物给一网打尽了! 今后朝局风起云涌,诡异莫测,自己该何去何从,沈欢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渐渐有了随波逐流的感想。唉,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当。中秋佳节,先啃个月饼充一下饥。嚼了几口,觉得味道不错,不禁佩服周季老爹的厉害,自己只给他讲了一下后世月饼的模样与制法而已,他还真把这些东西给鼓捣了出来,虽然还逊色几分,却比这个时代的要美味多了! 这不,新式月饼才一面市,即引起市场轰动,周氏酒楼的月饼也一炮打响,在月饼市场上独领风骚,一枝独秀。周大老板见有利可图,加大了制作分量,全部抛入市场,占据了月饼市场的大半江山,令其他月饼商家痛心疾首不已。物以稀为贵,周氏也凭此大赚了一笔。据周季所云,这几天他老爹睡觉都在发笑。还说要好好谢过他这个出谋划策之人呢! “谢我吗?”沈欢心里偷笑,觉得周大老板真是一个聪明的商人,值得信任,看来自己以后与他还有可以合作的地方呀!沈欢心头隐隐有了别的想法。 “沈兄,这月饼不错,是市面上最好吃的了!”王旁手把一个月饼,吃得津津有味,而旁边的王旋,吃相就文雅多了,小嘴嚼月饼,生怕月饼疼了似的。 吃掉手中的月饼之后,王旁又问:“沈兄,酒饭过后是不是有什么活动呀?据周兄说接着有精彩的节目呀!” 沈欢笑道:“沈某也不是很清楚,看云飞兄怎么折腾吧!”此时周季正周旋于众人之间,威风八面,八面玲珑,只觉高朋满座间宾主尽欢!实在是一个天生的外交家呀,得了他父亲的几分真传。 酒过三巡,这时候大家吃饱喝足,赏月这一阶段也被提到了台面上来。文人赏月,不过诗酒而已。酒已差不多,最能体现文人价值的诗赋也该出场了。 这时有人走到窗边,抬头看着天上皎皎明月,一时灵感上来了,争先把李白的《对月饮酒》给吟诵了出来: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抑扬顿挫,字里行间也包含了深情,借着些须醉意,倒也把李谪仙的豪迈与潇洒表现了七八分出来,一时把众人的文人情怀给提了起来。 而座中的沈欢却知道,今晚的肉戏也即将登场了…… 第七章 明月 “好!中秋佳节,素月当空,才子咸集,正是把酒邀月,酾酒赋诗的好时光!”周季作为主人,待那人吟诗完毕,当即拍案而起,意态雄骄,大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气概,“各位,如此大好时光,何不留下佳句墨宝,也好让敝楼沾点风气!” 众人喝了点酒,早已有三分醉态,又都是文人,最好这一口,给人一撺掇,更是难以自禁,全都高声喊“好”起来。\\ // 沈欢不禁佩服周季调节气氛的能力了,他这位大哥,年龄长他几岁,却极不稳重,有时候还像一个活宝。不过他心思玲珑,极善钻营,是一等一的经商高手。他老爹真是看走眼了,这种奇才,不应该送到书院去荒废,而应该手把手教他经营之道,弄不好以后还真能造就个开封首富出来! 周季给他筹划出彩的时机就要到了,沈欢瞥了一眼钱玄,只见对方脸现微笑,显然是极有把握的样子。笑得真阴险,沈欢暗骂一声。转头再看传说中极有才华的范一农,此君面无表情,严肃端坐,只时不时向旁边的那位学子点点头而已。 “假正经!”沈欢又骂了一句,看来今晚的主角将在自己与这两位中产生了。诗词么?沈欢阴险笑了笑。 “肉戏要来了!”沈欢好心地向旁边的王旁提醒。 “什么?”王旁愣了愣,没听清楚。就是那个王旋小妞,也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令她感到别扭不爽的家伙。 沈欢笑道:“王兄没听清楚吗,把酒赋诗呀!王兄可要做好准备了,免得到时反应不过来。” 王旁这回点点头,感谢沈欢的提醒。倒是他一边的王旋不依了,冷笑道:“依王某看,沈兄才要小心为是。我二哥才华横逸,区区诗词,又怎难得了他?” “哦?”沈欢吃了一惊,暗怪自己失算,王安石的儿子在身边,出彩的名额中又怎能缺得了他!虽说这个王旁名不见经传,不过他老爹可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呀,家学渊源,实力也不容小觑,不要看他年纪小就以为好欺负,像他大哥王雱,据说十五六已能给《老子》和佛经做注了!这简直是天才少年呀! “原来王兄也是位高手!”沈欢哈哈笑道,“等一下我俩切磋切磋!” “指教还差不多吧?”王旋冷眼打击。 “这个……”沈欢真是后悔死了,刚才不过觉得有趣与此妞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而已,需要记恨到现在吗?真有种遇人不淑的感觉。 “小……弟!不要胡闹!”王旁年纪还轻,脸皮更是浅薄,经不起两人互相的抬捧,红晕从头皮直下脖子,瞬间成了关公的脸皮。 “沈兄……”王旁转头唤住了沈欢,“家弟年幼,失于管教,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沈欢打断道:“王旁见外了,既是朋友,何需客套,随意就好!”心里却暗暗点头,名门出身,涵养气质就是不同于众,这份气度,真令人既是心折又是羡慕。沈欢自认做不到这番彬彬有礼。王旁如此人物,就是不知道他父亲与大哥又是怎样的情景。貌似,他们两人在气度为人上,都没有这般谦逊。越来越希望能与王安石这位历史名人见上一面了,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两位能不能引见一下。不过直接开口,又显得太过唐突。再说了,人家王安石文名天下传唱,又是当朝知制诰,地位尊崇,实在没有接见你一个无名小卒的必要。 沈欢越来越觉得名声的可贵与迫切了! 这时又有几位士子吟诵了几首前人写就的中秋诗词,却无一新意,不由令人失望。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本来一脸笑意看热闹的钱玄倏地站了起来,轻拍桌子,咳了一声。 这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他身上了。沈欢再次打量众人,看到范一农的神色更严肃了,自己也跟着心里一紧,定定地瞪着钱玄,看他要耍什么花样。钱玄既有才华,又是官宦子弟,自有傲气,从小又是别人的视线中心,沈欢毫不怀疑他在此聚会上有大出风头之举。再说了,沈欢年小,又由嵩阳分院院长亲自引进到甲班,他不相信在书院里手眼通天的钱玄会对此不知情。贡试推荐名额揭晓日期不过半年了,在这个关键时刻,自己的到来,他会不感到压力与紧张? 正如沈欢所料,钱玄感到压力了。他这些年进甲班辛苦勤奋,为了什么?不就是那个推荐名额么!虽然说他父亲是从五品官员,不过这个五品就是一个砍,迈得过去,就一片通途,迈不过去,一生如此作为了。如今看来,年事已高又无作为的父亲是没有理由迈得过去了!那么,钱家的希望,可就落在他身上。虽然说凭着官人子弟可以获得推官,不过毕竟不是正途,没有多大作为。要想辉煌,还需科举。然而天下才子多如牛毛,他虽自诩才华高超,也实在没有必胜的信心在科举一路上平稳,因此,这个推荐名额,对他来说,也异常重要。 本来,在甲班,能让他感到威胁与压力的,也不过范一农一人而已。对于此人,他是既忌惮又佩服。此君才学,隐隐有高他一筹的趋势,加上此人极能吃苦,在书院里,娱乐节目不多,一心求学,勤学苦练,那劲头真令人羡慕,也获得了不少夫子的赞誉。这是最令他感到压力的人。不过,如今,却突然窜出来个无名小子,虽然已经打听到他家境贫寒,可此人却与院长有着莫大的关系。院长大人可是掌握着那个推荐名额的大权呀! 因此,沈欢也成了他钱玄的潜在竞争对手之一了。威胁程度甚至要超过范一农,毕竟范一农与他做了好几年对手,大家知根知底,偏偏对面那个比自己小了三四岁的家伙不显山露水,是否有真才实学,令人不知深浅。 现在正是试探的好时机!钱玄止住了遐思,扯开他那颇有磁性的嗓子道:“各位,正如周兄所说,今日佳节,才子云集,本当把酒赋诗,不过前人佳句已在,我等后人难以超越,不如玩点不一样的吧!”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沈欢把眼眯了起来,有点不知所以,转头看向周季,他也疑惑地看向这边,神情还有点紧张,显来是事出突然。 “钱兄,有什么门道就说吧,何必如此扭捏!”却是从未多言的范一农出声了。 “对,玩什么就直说,一样奉陪!”其他几人都叫喊起来了。 沈欢摇摇头,这帮家伙,周季说了,只是请来做陪衬而已,才华不高,很明显就是后世跑龙套的家伙嘛!好像他们除了叫嚷起哄外,作为还不明显。当然,这些大嘴巴,事后用来宣传才是颇有用途的,不然周季这家伙才不会请他们来白吃白喝呢。 钱玄说道:“我等就玩点新奇的东西吧——对对子可好?由一人出上联,指定另一人对下联,若是对不出,罚酒三杯。可好?” “好!”又是那帮龙套在起哄了。 沈欢与周季面面相觑了。周季走了过来,轻声问道:“欢弟,不赋诗作文了,改做对联,你行不?” 沈欢很想挺胸告诉他男人不能说不行,瞥眼看见神色轻松的范一农,暗道同是寒家子弟,人家胸有成竹,自己万万不能怯敌令人看轻了,于是故作轻松地点头。 “那为兄就放心了!”周季自我安慰一句就走开了。 “玩对联么?”沈欢轻笑一声,想起后世接触到的对联来。对联,又叫对子,或者楹联。对后世来说,算是源远流长的东西。不过对于北宋朝来说,还算个新鲜事物。相传中国第一副对联是那个五代后蜀主孟昶写就的,他在自己寝室门口贴了“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的题词。成为了中国最早的对联,也是第一副春联。 五代到宋朝此时,不过一百多年而已。像那个后主孟昶,他的蜀国还是本朝开国皇帝宋太祖给灭掉的!野史还说宋太祖把他的皇后花蕊夫人给抢了过来!真是一段香艳的野史呢!他的国是挨灭了,不过他的对联在宋代,却得到了发展,隐隐已有成熟的迹象。当然,对于绝对遍地走的后世来说,还有所不如。 沈欢要偷笑了,他当年读大学时,有一个学期就选修过《中国楹联学》,凭着对文史的爱好,颇为精通。考试时除了掌握理论外,还背了无数对联,另外还对过他导师自己出的对子。在寝室也与同学玩过,打遍寝室方圆几米无敌手,号称“对穿肠”,实为当时第一高手是也! 此时钱玄又道:“当然,对对子也不能乱来。就与中秋有关吧,若是对不符题,亦要罚酒!”说完一挥手,对着范一农说了起来,“范兄,你自有大才,不如就由我俩开始,如何?” “无不可!”范一农惜字如金。 这边的沈欢笑着对王旁说道:“王兄,你胸有宝墨,一会还请照顾一下小弟。” 王旁还未回答,王旋抢着鄙夷道:“求人不如求己,你自己不努力,临阵求人有什么用?” 倒是王旁淡淡一笑,说道:“沈兄说笑了。听闻沈兄为嵩阳分院甲班学子,若没有真才实学,以沈兄的年纪,又怎么能进得了此班?若说切磋,还是小弟需要向沈兄求教才是!” “什么!”王旋吃惊地看着年纪只比她大那么一两岁的沈欢,“你是嵩阳分院甲班的?” “怎么,你也听过甲班?”沈欢呵呵笑道。 这次王旋倒是沉默以对,本来弯如月牙儿的眸子瞪得大大的,圆如天上的明月,熠熠生辉,白皙娇嫩的脸蛋涌现一丝红晕,感觉复杂地看着沈欢。她书香世家,又近在开封,对于开封城里的四大分院,又怎么会不熟悉!听闻这个她之前不甚看的起的家伙竟然是心目中难以跨进的甲班弟子,既佩且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沈欢的眼光,也起了异样的变化。 那边钱玄与范一农战况正热,两人对了几个常联之后,出的题里终于有了点难度。只听钱玄说道:“范兄果然大才,请对这一联:中秋赏月,天月圆,地月缺。” “好!好联!”钱玄的簇拥又喊了起来。 范一农斟酌半晌道:“这有何难,听某下联:游子思乡,他乡苦,本乡甜。” “好,对得好!”范一农也不乏簇拥。 “他乡苦,本乡甜。他乡苦,本乡甜。”沈欢喃喃念了几次,只觉鼻头一算,眼珠也湿润了几分,心里有了感慨,游子呀,可曾想到家里亲人无时无刻的念叨? 钱玄有点无奈,范一农的才华,他只能斗个旗鼓相当而已,瞥头看见呆愣的沈欢,眼珠一转,有了计较,向范一农拱手笑道:“范兄的才华,钱某算是见识了!不过,座中除了范兄外,还有其他有才之人,不如再由钱某请教一番。” “可!”范一农拱手回礼后坐了下去。他早看见钱玄的神情举动,他自己也有心一试新来年轻学子沈欢,碍于情面,不好唐突,如今有人要出头,何乐而不为? 钱玄走近了沈欢跟前,呵呵笑道:“沈兄弟,你刚来书院,我俩还不曾亲近过,趁着这个机会,不如也来切磋一下吧。” 沈欢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出马的时机到了,不由笑道:“钱兄但请指教无妨。” 钱玄一指窗外天空的几朵白云道:“楼高但任云飞过。沈兄弟,该你了,可要与中秋有关。” 沈欢闻言但觉熟悉,转头看见楼下后院的一个小池,明月当空,那旺池水像一块清冷的镜子,发白亮光,瞬时来了记忆,脱口就道:“池小能将月送来。” 王旁顺着沈欢的手势看向那旺清池,吟诵一遍后,觉得意味无穷,不禁拍案道:“妙,妙啊!” 钱玄与范一农俱是心里一惊,看来重视这个对手,是正确的举动了。 范一农也来了兴趣,站起来道:“沈兄弟也请对范某这一联:一夜五更,半夜五更之半。” 这次连钱玄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范一农还有这么一个撒手锏,此联乍看简单,只是说一夜有五更,而半夜是五更的一半。但是仔细一看,却能发现联里的伏笔,“五更”两字要出现在后半句字中,而后半句的前后两字又需相同。这个联本来就难了,难又难在开头说过对上来的对子需与中秋有关。 这次沈欢有了准备,笑道:“这又有何难:三秋八月,中秋八月之中。” 范一农闻言一愣,之后笑道:“对子一项,范某是服了!”说完坐了下去,捧起一杯酒呷了一口。 沈欢也开始正视这个看似呆楞的家伙起来,笑着回答,不仅极有风度,就是话也说得极其高明,只说“对子”方面他服了而已,其他倒没有低头,不卑不亢,很有技巧。这样的人,不能不高看呀! “沈兄弟就是有才!”周季适时高喊一声,赢得不少人的附和,他的脸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觉得兄弟出彩与有荣焉因而兴奋得涨红了。 沈欢却是暗笑不已,和他比对联,这不是没事找抽么!此时对子尚不发达,佳句名联颇少,与后世万万不能相比。心里也有点遗憾,自己一肚子的绝对都还没有掏出来呢! 眼珠一转,沈欢突然高声道:“今日登高楼赏月,让沈某想起当年范相公登岳阳楼作文的壮举,文中警句,自今令人心荡不已。” “确实!”虽然不知道沈欢突然转变话题所为何意,不过范一农听到当朝本家先贤大名,依然激动,“范公一生清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更是我辈一生的人格理想。” 王旁点头道:“范公此人,我父也是赞扬的。” 沈欢装作唏嘘地道:“想到岳阳楼,却让沈某有了一个上联,还请诸位一对。” 众人一愣,明明说好出的对子要与中秋有关,怎么却跑到范仲淹身上去了,离题也太远了吧。不过出于对范仲淹的尊重,加上沈欢刚才表现的对子才华,也不好反对,都表示愿意一听。 沈欢站在窗边,极目远眺,饱含深情地念了起来:“一楼何奇?杜少陵五言绝唱,范希文两字关情,滕子京百废俱兴,吕纯阳三过必醉,诗耶?儒耶?吏耶?仙耶?前不见古人,使我怆然涕下。”虽然不知道此时吕洞宾打娘胎出来了没,不过拿来唬人还是足够的。 众人都是大惊。钱玄道:“这就是上联么?也太长了吧?” “正是上联而已,下联还请诸位大才配对。”沈欢不以为然,这帮人真是少见多怪,此联虽也号称古今长联,却不过百字而已,与那几达三百字的古今第一长联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今天他弄出此联,除了要镇住这帮人外,还另有深意。 沈欢笑道:“联是长了点,不过诸位不必现在对出,以后哪位有了下对,还可以找沈某切磋的嘛!来,今晚佳节,我等喝酒。” 众人无奈,又惊又佩地喝起了酒。只有周季一人笑哈哈闭不了嘴,丝毫没有为自家酒水消耗而忧虑。 沈欢跟着喝了一杯酒后,轻声对一边的王旁道:“王兄,刚才那对子可有下联了。小弟知道王兄极有才华,还请指教。” 王旁苦笑道:“沈兄,此联既长,又大有深意,小弟却是对不出来的。” 王旋看着沈欢的笑容,又不爽了,皱了皱小鼻子,哼道:“你不要得意,我们是一时想不出来而已。我们对不出来,不代表别人也不行。等我们回家,问过我们大哥,我大哥才华横逸,他对不出来。再问父亲大人也不迟,我就不信我还有我父亲对不出来的对子!” 沈欢大喜,正中心意矣,脸上却还装着得意的样子:“那就恭候赐教了!” 第八章 成名 沈欢还在得意的时候,钱玄却心生恼怒了,今晚他心目中的无名小子就凭着几个对子就把他们的风头都抢尽了,有点不甘。转念一想,会对子的却未必会诗文,何不以己之长对人之短呢! “哈哈!”钱玄大笑几声再次把众人的视线拉到自己身上,猛地喝了一杯酒,豪气上升,大手一挥,“诸位,今日佳节,有酒无诗总是有点遗憾,不如来点诗词助兴吧!”说完目光炯炯地盯着一边的范一农,生怕他反对似的。 范一农当然没有反对的必要,做些诗词而已,对于他们这些有才文人来说,还不是信手拈来么?再说了,钱玄针对的对象,他又不是不知道,实在是没有出声的必要。在钱玄的目光中,他缓缓地点头,算是赞成了。 “好!范兄就是好豪气!”钱玄大喝一声,“这次需做点自己的东西来了,就是借用前贤诗词,也不能尽是相同,否则罚酒三杯,如何?” 又有一帮龙套起哄。 钱玄再次走到沈欢跟前,笑嘻嘻地问:“沈兄弟,你可有佳句?” 沈欢刚才还以为对子之后今晚的肉戏算是完了,因此多喝了几杯,这些酒水,虽然不及后世白酒的度数,却也不低,加上他本来就不甚能喝,脑子一时有点晃荡,打了个酒嗝,谦虚地道:“有诸位师兄在此,小弟不敢献丑,还请宽待点时间,许小弟想一想。” 钱玄闻言大喜,心想你果然不是那种七步成诗的天才,可以宽心点了,觉得也不能赶尽杀绝,就许他点时间吧:“好,不过沈兄弟今晚却是不能少了诗词的!”说完走开了。 沈欢身边的王旋好奇地问:“沈兄,怎么今晚小弟都觉得你这些师兄们对你不大有善意呀!难道你得罪了他们么?” 沈欢好笑道:“自古天都妒英才,何况人乎!” “英才?”太自卖自夸了吧?好不知廉耻!王旋刚对沈欢生成的丁点好感,又在他大言不惭中消失了,瞥一眼寒酸的沈欢,心中想到的却是大哥与父亲,“他们才能真正的英才!”她小脑袋几乎坚定地点了点。 王旁道:“文人相轻,沈兄也不必过于介意,这种情况,习惯就好了!” 沈欢笑道:“王兄,听你之言,好像另有隐衷呀!难道我们是同病相怜,抑或同是天涯沦落人?唉,高手,总是寂寞的!” 王旁苦笑道:“王某算什么高手!不过,沈兄,你心中是否有佳句了?看他们的架势,今晚你若不是能让他们满意,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了!” 沈欢冷笑道:“满意?估计是好生失望吧!” 王旁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欢,满意与失望,仔细一思虑,也很有考究,到底何意? 也难怪沈欢胸有成竹,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文人,回到古代,若是在诗词方面还赢不了他们,岂不是白混了!那句话怎么说了,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如今身在宋代,唐诗是帮不了忙的,可也不用怕,宋之后不仅有诗,还有这个时代的代表文种——词曲。脑子里不说熟记宋诗宋词几百首,至少,那些出了名的,还是能背上一些的。这些可都是千古名句居多,随便拿出来都能唬住这个时代的文人了!他刚才不过是在脑子筛选一下,看看哪一首符合情境而已。 钱玄走了一圈后,没得一首好诗,只好道:“既然大家都谦让,那就先由钱某抛砖引玉了。某近来读唐诗,得一首《月夜》,诸位请听:更深月色洒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未知春气暖,歌声新透绿窗纱。”做完之后,大有得意,拱手作揖,又向众人索要诗词。 在众人叫好声中,沈欢对王旁笑道:“倒也有新意,算得上清新。” 王旁点头道:“不亏嵩阳分院的高足,名不虚传!” 范一农终于鼓掌而起,钱玄出招了,怎么说也轮到他接下来,走了几步,吟哦不已:“玉颗珊珊下月轮,楼前巧得露华新。至今不会星汉事,应是嫦娥梦中人。这首是记今晚中秋明月的,有辱各位清听了。” 王旁再次拍掌道:“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呐!果然不愧是能与钱玄争一日之长短的才子,真才实学,眼界也比我等要高许多。” 沈欢失声笑道:“王兄是名门子弟,胸有丘壑,不作诗一首让我等瞻仰瞻仰。” “惭愧惭愧,年轻学浅,力有未逮,不敢献丑。”王旁一昧退让。 沈欢皱了皱眉头,这种谦虚谨慎的性子,是王安石那倔老头教出来的么?一点也没有乃父乃兄之风呀!难道真的是龙生九子,各个不同?如今他走上北宋朝堂仕途的路子是一定的了,就看几年后是作为新党还是旧党而已——貌似,这个朝堂让王安石这班人闹得连中立的机会都没有!中立的人就像寓言里的蝙蝠,两边都讨不了好,是最让人记恨的一派,还没中立到底,就挨彻底打倒了!其中典型,寒暑派苏轼是也! 也就是说,他将要在王安石与司马光里选择一个站队,如今的形势,由于他的到来,史书的某些记载,应该不能确信了。所以他必须了解清楚这两个人,包括性格与手腕,免得站错队栽得冤枉!现在看王旁的表现,真想象不出史书记载里他老爹的性子模样! 一圈之后,几个学子也作了几首像模像样或者不成模样的诗词出来,这时候酒喝得差不多了,月已过了中天,时辰已到了刚才对子里所说的“二更之半”,凌晨已经到来,深秋夜晚,霜多露浓,众人微微有了些许凉意,只能靠多喝几杯酒水来暖身子。 沈欢回到这个时代,第一次喝如此之多的酒水,数来一般不下二十杯,好在这些杯子与后世的那些长脚杯不堪相比,不然早就一头栽倒在地了。不过周家这个“春风酒楼”既然敢称一个“酒”字,也不是盖的,酒水也自有他的风味,后劲比较足,十数杯下去后,让人感觉心头火热,通体暖暖的,令人有飘飘然之感。 沈欢片刻沉默,望着天上高挂的明月,中秋中秋,秋思也。越来越想念家里的母亲与小妹,愁苦之感涌上心头,不由自主地又多喝了几杯下去。耳中听闻一阵吟诗声与外面传来的歌声,只觉扰耳异常,弄得人心头烦闷,再也忍受不住了。 “哗”地一声,沈欢推席而起,“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声震方圆好几米,终于把别人都惊引过来,他踉跄退了一步,打着酒嗝,有了七分醉意,说起话来也让人觉得大言不惭:“你们在这里吟这些诗词,不出古人藩篱,新意甚少,佳句更是全无,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不如来听我的吧……呃!”一个饱嗝之后,终于调整了姿态,深吸一口气,令脑子清凉了半分,别人惊讶的样子他全看在眼里,心里有了笑意,早已酝酿好的词作汩汩而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沈欢“念”完这首名震中外的词作之后,厢房里的众人都极静了下来,只能听到丝丝的吸气声,大气也不敢喘。瞥头看见身边王旋小脸通红,眼珠子都要突出来的样子,大生豪气,心里自得,难以自禁,没头没尾又把这词给唱了一遍,最要命的是他根本没有按照这个时代该词牌的曲调来吟唱,反而照着后世他所熟唱的王菲曲调唱了起来:“明月几时有……” 这委婉缠绵的曲调又把众人给震住,连欢呼都忘了。沈欢听不到预想中的叫好声,微微有点奇怪,不过酒水开始在他身子里闹腾了,唱了一遍之后,还想唱第二次,曲调却再也拉不起来,脑子昏沉,感觉身体也轻了起来,后来只嘟囔了几句“水调歌头,水调歌头”,然后一把栽倒在身后的椅子上,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模糊中只听到“呀”地一声,很清脆,很像身边那个王旋小妞的,之后又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扶了起来,就真的沉睡下去了。 厢房里的众人在沈欢栽倒的时候,都失去了欢闹的兴致,脑子里只有那首绕人魂首的中秋词。周季得意地看着默不作声的众人,大手一挥,宣布宴会到此结束,匆匆赶过去,帮着把沈欢抬到厢房去休息。 …… 沈欢在开封城里出名了,真的出名了,比他预想中的名气还要大。不靠什么,就凭着一首光耀千古的《水调歌头》。 这场中秋夜宴,是他与周季两人早就策划好的了,沈欢对成名也早有预算,因为他越来越发觉文名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像晏殊,由词入相;柳永,号称奉旨填词,词中卿相;另外还有欧阳修,文名天下传,由以升为参知政事,贵为副宰相;甚至后来的苏轼苏东坡。无一不是单凭文名就获得高官厚禄或者威德声望的典型! 他预算到《水调歌头》一出,自己将在词坛上获得一席之地,虽不至于夸张到像唐代张若虚只凭一首《春江花月夜》即“孤篇横绝”,冠盖全唐,却也能颇有好评。不过,最后证明,他还是低估了苏轼这首《水调歌头》的威力。清朝的词评家胡仔是这样评论的:“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 余词尽废!这就是这首词的威力,有此词在前,后人还有谁敢写《水调歌头》的?就是敢写,又有几个能胜得过的?事实证明,千年以下,未有出其右者! 只是两天的时间,整个汴京城的文人士子都知道有位天才少年,在中秋之夜,酾酒赋诗,作《水调歌头》,大唱“明月几时有”。在这里,不能不感谢周季当晚请来的一些龙套,他们不少是大嘴巴,最擅使嘴,沈欢醉倒的当晚,他们便散了,却还没有回去,再赴其他聚会,众口一传,当晚不少文人就知道此词问世了。 接着又得感谢青楼艺馆的姑娘们,古代文化,少不了她们的参与,她们的技艺,是古代诗词得以快速传播的途径。《水调歌头》的新唱法让她们感到新奇有趣,也甘愿一试,于是,别人狎妓玩乐时,也能从她们口中听到《水调歌头》,得到此词作者的传闻。这几天,汴京的歌妓们都以唱沈词为荣,就像当年一帮妓女相比,有一位姑娘不屑地说:“我能歌柳词,岂与他妓同!” 如今,沈欢也凭此词得到当年柳永的待遇,不少青楼女子都以一睹沈欢为荣,甘愿与之一赴巫山**的女人更是不少!这两天,真苦了沈欢,嵩阳分院是不敢回去的了,因为不少文人士子打听到《水调歌头》的作者正是此书院士子,各个登门拜访,美其名曰诗词切磋,或者指教请教。 两天时间,嵩阳书院的门槛都让这一批批的人给踏破了,足以让院长司马峰痛心疾首。司马峰经过了初期的惊奇后,了解详情,当即允许沈欢休假几天,令他在周季家闭门读书,不准出门,待风声过后,别人热情稍减再出来见人。 而司马峰仔细品位这首传唱一时的《水调歌头》后,心里更是欣慰,直叹老友家继有人,又转念想及沈欢初来时那句《论语》新解,激动难以自禁,挥毫给近在京城的族弟司马光写了一封信,开头就问“君实吾弟”近况怎样,扯了一大通之后,才转而说道:“近来得一学子,年不过十六,天纵其才,才情无双,闻其近做《水调歌头》,有‘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句,不禁惊异,其年岁既小,何有此练达之叹?再有‘高处不胜寒’语,更是心折,为人品性,可窥一斑。此外其与某论《论语》句,大有新意,深得圣人主旨矣。有徒若此,欣甚!幸甚!” 再说下朝回来的司马光,接到族兄书信时,喜从中来,连忙展开,乍看之下,不禁疑窦丛生,盖从前族兄来书信尽是讨论经义典故,其他未有多言。如今除去开头寒暄外,通篇尽是为一年轻学子说话,大有推荐之意。通看全信后,才明白过来。这两天,《水调歌头》闹得满城尽知,大有柳永复生之势。朝堂之下,也有一些达官贵人谈及,他下朝之后,也有所耳闻,当时不过微微一笑,以为大宋不过又出了个词人而已。 今天族兄来信,才知此作者不过十六岁而已,这就令人惊讶了,仔细回味此作,人生感慨系之,不像一个少年人情怀,可族兄也没有骗人的必要,只能用“少年奇才”来形容了。其实他最感兴趣的是司马峰信中所提及的“论《论语》句”,他族兄治《论语》数十年,颇为老道,到底是何新论,能令其称为“深得圣人主旨”? 深憾信中没有详细说明,司马光是正统文人,圣人之言,自认颇有造诣,如今闻来,心痒难耐,可公事繁忙,来不及当面向族兄问及,只能匆匆提起笔来,书信一封。不过这信也得有考究,族兄来信大部分篇幅赞沈姓少年,大有推荐之意,如果真有才学,由自己推荐给朝堂也不无不可。 考虑一番之后,司马光开始回信了,他文思敏捷,书信一封挥毫即就,一开始也先问候族兄身体,待得论及沈欢时,用了一句“一词既出天下唱”来形容,算是肯定了词作的境界。最后才迫不及待地问《论语》句,还一再交代族兄尽快为他解惑。 司马光的信当天就交到了司马峰的手中,展信看来,族弟对弟子沈欢词作的评论,可谓恰当矣。两三天一过,此词有越唱越火的趋势,不单开封城唱遍,还有向外蔓延的势头,如今就是外来文人,聊天的时候也会谈及《水调歌头》,大有天下皆唱的地步。甚是欣喜,毕竟怎么说沈欢如今都是他的学生了,学生出彩,做老师的也脸上有光。 司马光的问题,司马峰也乐意分享。他把沈欢对“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新解给详细写在信上,末了才叹道:“兄治《论语》数十年,每有疑惑,不敢质疑,如今方为一稚子解惑,惭愧矣。近来埋头苦读,更觉此子新思符合圣人之说,他论则谬矣!” 信一来一回,司马光算是初步了解到别人口中的学子沈欢了。老实说,他对那个《论语》里的新论一开始有有抵触心理,他作为正统文人,对于圣人之言总有一股敬畏的情感,当作圣听,如今却有人质疑,还大有新意,虽能自圆其说,一时也接受不了。不过他如今还年轻,富强力壮,对大宋的弊端也看在眼里,心里也寻思着改革之路,对于新思想,也不至于全盘否定。 总之,这一两天,司马光嘴里念叨最多的便是:“沈欢,沈欢……” 第九章 数字 其实这两天也不单止司马光在念叨着沈欢而已,就是那位著名的王安石,也开始注意起沈欢来。\\\事件的由来却不是沈欢的那首词作,而是别人不甚注重的那条长联。 事情是这样的:王旁与王旋晚宴回去后,各自都为沈欢的那首千古名词折服,不过王旋还是有点不服气,想起沈欢对那首长联甚是自得的模样,恨得直咬牙,便找上她的大哥王雱,大哥是她心目中天下少有的少年英才,期望他能一举对出下联来。 王雱一开始不大以为意,待听得此联是新晋词人沈欢所出后,有了争胜之心,冥思苦想起来,奈何宋代对联尚不甚发达,比之后世要差许多。沈欢所出乃千古长联,是一个后人写在岳阳楼上才为世所知,根本不是什么出上联对下联弄出来的。纵使王雱年幼多才,一时之间又哪里有什么好的下联对出来! 不过对于学问的态度,王雱那是十足遗传了王安石的基因,几乎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这幅长联令他来了牛脾气,一心要对出下联来。因此两三天的时间一直都窝在书房,苦之恼之,心力耗费,依然无所得,以至于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这些情况王安石当然看在眼里,起初以为儿子遇到了什么学业难题,不以为意,待后来见儿子愈加消瘦,精神恍惚,终于看出不对劲来,赶忙询问。其实王旋也开始后悔了,明知道大哥身体不好,还拿这些难题来令他费神,不过看到大哥也对不出这副长联,心里却开始有点佩服那个沈欢了。她年纪尚小,书香世家,最是崇拜高明文人。 待父亲询问后,王旋小心翼翼地告之详情,内心里却依然对父亲的才学有着信心,不无让父亲对出下联的意思。王安石却从此联中看出一些门道来,寻思半天后才对王雱说道:“雱儿,对子小道尔,你何必如此费神。此联大有深意,下联非一时半刻可以对得出来。依为父看,出此联之人心中想必已有下联,上下连接,可谓诗中之诗,却只有作者本人才能完美对得上的。他人费神,也不过白费力气而已!” 王旋闻言大是生气,想到沈欢当时气人的模样,不禁羞恼,原来他出此联就是为难人的! 王安石又咀嚼一下那副长联,更觉大有深意,“两字关情”、“百废俱兴”,却也只是证明那“一楼何奇”而已。到最后却有所感慨了:前不见古人,使我怆然涕下。正是儒家文人精神的升华,大有寂寞萧索之意。“前不见古人,使我怆然涕下。唉,陈子昂诗句,化用此地,真可谓神来之笔了。此人心中必有丘壑!旁儿,此作者为谁?” 本来一边沉默的王旁赶忙把详情都说了一遍。 王安石闻言之后大是瞪眼:“旁儿,以后不准再带你小妹胡乱出去,一个女儿家,不矜持有礼,却像个野孩子一样到处乱跑,这成什么样子!若是让别人知道,岂不是笑话我王安石家教无方么!” “爹!”王旋不依了,嘟着嘴撒娇,整天窝在家里闺房,闷也闷死她了。 王安石断然道:“别来这一套,总之是不准你再胡乱出去!为父既有朝务,又要做学问,没多少时间来管教你,你多点自律!” “哦!”王旋只能闷闷地答应。 王安石沉吟半刻后才道:“旁儿,这个叫沈欢的学子,大有才情,可以结交。若是有暇,可请来让为父一观。” “是,爹!”王旁大喜说道。 王雱闻言皱了一下眉头:“爹,你平日说诗词只是小道而已,这个沈欢,词是做得不错,却也不用劳你老人家拨冗相见吧,至少其他才学不知是否能合父亲心意呢!” “没见过又怎知合不合心意!”王安石笑道,“再说了,能写出‘高处不胜寒’的人,又岂是平常人。《水调歌头》,只此一词,便不下于柳三变名篇了。当可让我一见!” 柳三变,就是那个北宋朝专业创作词曲的柳永,在宋朝词坛,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声望,单以词论,就是如今的文坛领袖欧阳修也所不及。王安石只凭一词即把沈欢与柳永相抗衡,亦可见《水调歌头》的出色!不过,这些沈欢此时还不知道他心目中的两大北宋牛人都注意他了,若是给他知道,还不知该怎样窃喜呢! 不过,有人过于关注也不是一件好事吧。在有人喜爱沈欢才华的时候,也有人开始对他进行算计了。比如说他的那位师兄钱玄。此人这时正是家里宽大的后院里悠闲躺着,手捧一本《论语》,念叨的却不是书上的经义,而是已令他刮目相看的沈欢。 不多时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匆匆来到他跟前,恭敬行礼。 “钱管家,要你办的事都办妥了吗?”钱玄一见来人,赶忙丢掉书本,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神情既是兴奋又是紧张。 “少主人,你吩咐的事都办妥了,只待那边行动就可以了!”管家恭敬地说道,“放心,按你的嘱咐,小人并没有出面,不会有人查到是我们钱府的人。” “很好!”钱玄得意大笑,“一定要盯紧这里,不要出了什么差错。” 管家又点头,之后才疑惑地问:“少主人,这个叫沈欢的人需要你这样费力么?小人已经查过他的家底了,只是一个寒家之后而已,并没有多大势力。能进嵩阳分院,还是靠了他伯父与司马院长是同窗好友,并不值得你浪费心机在他身上吧。” 钱玄皱眉道:“你却不懂这些寒家人的才学!像那个范一农,也是贫家子弟,当时你也说不需注意,如今他却成了我最大的竞争对手!不因为别的,只是他们有才学而已!中秋夜宴,当时又有谁想得到这个沈欢会有什么惊人之处?可才过了两天,他的大名,汴京城的文人都已知晓,也因为他的才情而已!此人,在嵩阳书院一天,就令我不安心一天,不得不防呀!” 管家道:“少主人放心,这边小的会盯紧的!” “你办事,我还是宽心的!”钱玄重新拾起那本《论语》,随手一翻,刚好看见《子路》篇里对君子和小人的定义,不由笑了,“沈兄弟,不要怪钱某,要怪就怪你表现得太出色了,不是吗?” 对于别人的打算与算计,此时身在周家的沈欢更是不知情了。他如今也没心思来管这些,而是一门心思扑在创作上——确切地说,是全心花在剽窃上。这次不是剽窃什么大名人的著作,而是一次实在的作弊,把后世的某些知识移植到古代来。 这两天他算是切实感受到了做名人的滋味,老实说,既令人兴奋,又让人烦恼。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就是这个心理。这些日子,不单止嵩阳分院回不得,就是待在周家也不得安稳,开封的士子有后世狗仔的潜质,不知是谁打听到他与周季结交,于是不少在嵩阳书院找不着人的士子都往这边赶,一开始沈欢碍于情面,不得不接见了几个。除了说一些久仰景仰之类的废话,全无营养。后来见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吓得不轻,赶紧让周季闭门谢客,像缩头乌龟一样待在周家的后院里。 不过,沈欢还是有些须得意的,精心策划的聚会终于让他一炮打响,如今,开封城都在传唱他那盗版的《水调歌头》。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与来访之人交谈的时候了解到,那个鼎鼎大名的司马光竟然也对他这首词做了评价,甚是推崇。 “一词既出天下唱!”一想到这评语,沈欢就嘿嘿直笑,虽然他不清楚这话的真实性,不过也很有市场,司马光虽然还没有达到官场领袖的身位,不过毕竟是知谏院大人,四品的官职,足以让众多文人士子仰望了。加上司马光官场沉浮二十载,这些年来一直在京为官,颇有人望。他的话,对士子还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 “难道我进了司马光的法眼,让他刮目相看了?”沈欢不无自得地想着,若能与司马光扯上关系,得他鼎助,就是不参加科举也能步入官场了吧。沈欢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加简便的捷径,北宋官场能“推官”,所谓推官,与推恩差不多,即是一个大官,能自建规定字数的官邸,能任用一定的官员。另外,朝廷官员还能向皇帝举荐人间,“不令人才遗失民间”,像苏轼苏老大,好像也是先由人推荐入朝,后来才参加制举考试的。 这是一个不错的法门,不过毕竟不比参加科举来得名正言顺,不然苏轼也不会以朝廷官员的身份去参加制举考试了!沈欢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得老老实实参加科举考试,得以进士,那才是光宗耀祖的不二法门!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还是把手头上的事干完再说吧!”沈欢这样警惕自己,这几天,他全力投在某些创作上。事情的起源还是与周家父子有关:中秋的第二天,周季来恭贺他一举成名的时候,他想到家里母亲与小妹,一时落寞叹气。周季询问根源,老实告之后他不以为意地道:“这有什么,与其这样两地分离,不如在开封置一家园,把她们接过来侍奉就是了!” 沈欢当时一愣,大是心动,最后才叹道:“难,难!比李太白上青天还要难!汴京繁华,都是大富之家,若要置办一个院子,花费不小,以我沈家财力,难以办到。”这话没有虚假之处,这开封作为大宋首都,富甲天下,路段繁华,隐隐可称当世第一大城。若要在城里购地,虽不至于寸土寸金,却也比后世那些超级城市的地皮便宜不到哪里去! 周季激昂地道:“有什么难的!你的母亲,也就是我的长辈!我周家虽不说富得流油,可在开封花个几百贯钱买家小院子还是可以的!” 沈欢算是听明白周季的话了,原来对方要花钱帮他置办家业呢,大是感动,虽与对方要好,却不能接受。堂堂七尺男儿,连房子都要别人帮着买来,岂不是白活了!当即反对,周季却一再相劝,说你难道不想把母亲接在身边早晚侍奉? 沈欢考虑了半晌,才道:“当不让你们吃亏,容我几天时间考虑谋划,弄些东西出来与你家做个小买卖,算是给你们的报酬!” 拿钱买房,之后把母亲与妹妹接到开封来,这就是沈欢此次创作的动机了。但是沈欢毕竟是文科出身,做不了爱迪生,搞不出什么发明来。一两天都理不出头绪来,待某日看到周季学习酒楼管理对着帐本唉声叹气时,过去一看,帐本一大叠,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单是看了就头晕,没有天赋的人还真玩不转这些东西。正要叹气,脑子却灵光一闪,想出个主意来。 周家经商,苦于帐本数据,而这弊端也是整个大宋商家的烦恼之处。那么,何不由他来创作一些便利记数的东西出来贩卖?别人不行,后世而来见多识广的他还不成吗?记得他当年进修文秘功课时,也学过会计方面的基本理论。把某些理论移植到这个时代来,行不行得通呢? 沈欢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记账表。中国古代的记账本只是一些简单的支出记数而已,如果他沈欢弄出个与之相似的借贷记账法出来,不就大大便利了他们的帐本了吗?沈欢又有点疑惑,单靠这些简单的东西就能换来数百贯钱,人家还不至于傻到这个程度吧? 倏地,沈欢又苦笑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事来。那便是“数字”,确切地说,是算术。这个时代,没有阿拉伯数字,没有数学系统,只有一些简单的算术运算规则而已。 算术一词正式出现于《九章算术》中。不过《九章算术》看似很生猛的样子,其实却是一些比较简单实用的运算而已。《九章算术》分为九章,即方田、粟米等。这些大都是实用的名称。如方田是指土地的形状,讲土地面积的计算,属于几何的范围;“粟米”是粮食的代称,讲的是各种粮食间的兑换,主要涉及的是比例,属于今天算术的范围。数学这东西,还是宋元之后才出现的,不过也只是算术的统称。 这两年沈欢渐渐溶入这个时代,期间观察了不少这个时代与后世的区别,也为这个时代的出路作了某些思考。他觉得,这个时代最大的缺陷是没有具体的数字系统。有人的地方就有需要,有需要就有市场,而市场,是靠数字撑起来的。而大宋朝,却没有相关的数字来支撑,日常所用算术,只能记些简单的数据,如是数据庞大复杂,那些“一二三四”的大写字,便显得臃肿与繁冗了。 而这恰恰是整个古代中国的弊端。中国古代的算术,也只是一些经验的总结与应用而已,没有形成系统,更没有一个比较合理的观念来深入人心。后世证明了那是个数字的时代,更是凸显了数字的强大功能。中国的哲学、数学,总的来说,都是比较感性的。感性化的东西,在宇宙观与世界观上能比其他民族要高上一筹,但就方法论来说,少了理性,做起事来,没有数字的总结与分析,却容易造成最大的伤害。这个例子,王安石变法就是一个典型。 若是王安石变法期间,能有一个比较清晰的数字来分析,做理性的归纳,他们君臣还会做出那些冲动的选择吗?来到这个时代后,沈欢越来越感觉到数字的重要性。如今,一个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何不对古代的数字来一次改革呢?就从周家父子开始吧! 沈欢准备写一本《算术总则》的书,其实沈欢在后世的数学成绩不是很好,不过基本理论还能撑到高中部分。而他构思中的书,其中就分为两部分,一半是算术,包括小学到高中的部分运算规则,另一半是几何部分,大多是初高中的内容。期间他得参考宋代的数学成就。不得不说,中国人就是聪明,他们能在一两千年前就算出圆周率,还能解简单的一次方程,到宋元时代,甚至能解二三次方程!不过,很多都是经验而已,一般是为了解决现实问题而出现的,比如说建筑规划。 中国古代算术里,有他高明的一面,也有缺陷的一面,正如沈欢前面所想,确少理性的总结与归纳。运算方面,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采用十六进位制,比如说“半斤八两”,了解这个词的还好说,若是不了解古代的算法,还以为说的是“半斤”与“八两”两个概念,但它是十六进位的,“八两”才只是“半斤”,半斤是它,八两也是它! 这种算法,若是整数还好说,若不是自然数,算起来就麻烦多了,这方面就比盛行西方的十进位制要差上不少。十进位才是比较符合人类思维的东西,后世也证明了它的盛行。 沈欢经过思考,不由大叹中国古人的聪明与遗憾,不过如今有了他,这方面的缺陷还能说是缺陷吗?嘿嘿笑两声,又埋下头去,奋笔嫉书…… 第十章 交易 “贤侄,这是?”周富贵一脸疑惑地问道,肥胖的脸依然满是红光,只是这次那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睁大了几分,定定地瞪着书桌上那本墨香未消的本子。// /他端坐在儿子的书桌前,而前面站着的正是周季与沈欢。 周季也一脸奇怪地拿起桌子上的书籍,看了一眼,念了出来:“《数学总则》?欢弟,这就是你花了几天时间鼓捣出来的东西么?看你这几天废寝忘食案前嫉书的样子,为兄还以为你会再弄出几首漂亮的诗词呢!怎么会是这什么数学?” 沈欢微笑道:“周伯父,云飞兄,你们可不要小看了这书。《九章算术》知道吧,沈某认为,这书一定比九章要好上几分!”若是把后世的高中数学理论都移植到这个时代了,还比不过一本简单至极的《九章算术》,那也太滑稽可笑了!不错,此书正是沈欢殚精竭虑废寝忘我极力……剽窃而成的数学理论。沈欢算是了解了,原来剽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身在古代而剽窃现代的东西,除了极力思索回忆外,还得考虑到符合不符合古代人的习俗风气,或者说观念,若其中有什么犯禁的东西,虽然说宋代有不杀士大夫的传统,可若诋毁先贤或者威胁到他们的统治地位,一个“大不敬”的罪名递给你,也是要人头落地的。 “哦?”周家父子都来了兴趣,凑在一起,翻开书的第一页,正是此书的一个跋文,“数者,六艺之一也。圣贤以此为治学之途径。其包含天地致理,若深学之,辅以治经文,则收事半功倍之效。” 这是跋文中的一句话,是沈欢经过斟酌后才添加上去的。本来只想弄本《算术总则》出来教导大家也就罢了,后来想想,这个时代做什么事都得从先贤中找出处,于是计上心来,选为“数学”题目,开头就给它套上一个天大的帽子——“六艺”中不正是有“数”这一项么。这样一来就让此书站在了道理上的制高点,任谁也不能批驳了吧,纵有差错,至多也是谬误而已,万万不能说妖言惑众之类的话的。 而且沈欢为了说明数字的重要性,费尽心思,从经典中拉来不少旁证,比如说《老子》里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他运用乘法加法算术,说什么“一乘以二即得二,一加二即得三”,而“三”为什么能生“万物”呢?按乘法算,“三三”不就是“九”么!又按《易经》来解,“九”是一个卜卦之数,大衍之道,九九之数,正是天下“万物”也。之后又硬是拉回算术上去,“九九”又得八十一!不得不说,沈欢这些解释,全是牵强附会,不过给他一番强词夺理,好像又都能自圆其说,令人不得不佩服也。 “厉害!”这是看完跋文的周家父子的想法,来不及瞻仰沈欢,又迫不及待地看了下去,才第一眼就傻了,愣愣地看着本子上那些鬼划符,像是看天书一般。 “贤侄,这些是……”周富贵指着纸上的某些符号,再一次问道。 沈欢凑过去一看,正是“1234……”等数字,不由笑道:“伯父,这是贤侄为了便于计算,特地创造的一些数学符号……”管他这个时代阿拉伯数字有没有发明了,先把发明权抢到自己身上再说,以后通行世界了,别人只能说这些是中华一个姓沈的人发明创造的,与阿拉伯人有何关系? “伯父,云飞兄,你们看,这是一,这是二……这呢,就是一百,一千,一万……依次类推下去,直至亿,再加下去……”沈欢花了偌大力气,好不容易把这些数字代表的意思给解释清楚,身子里却流了不少汗,看来教书育人这项工作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得消的。 “啪!”周富贵猛地一拍桌子,把身边的两人都吓了一跳后才哈哈笑道:“贤侄,这简直是天才的想象构思,非常高明的数字,这些简单的数字,只要一组合,即能达到平常文字代表不了的数据!真是……太厉害了!” 沈欢微笑不语,这些数字也不是说它们有多漂亮,而是他们代表的数据极其简便,比中文里那些大写数字要方便许多,即便是后世英文盛行的世界,若以数字计,还是这些“1234”的天下。再说了,中国古代,数字的概念并不直观,记百万概念,有时候还用“兆”来代替;另外就是“亿”这个单位,绝少使用,即便是到了清代,说全国人数,不还是说“四万万”吗?这正是四亿的数据呀! 周家父子对这本《数学总则》有了莫大的兴趣,继续看下去,而开始却是一些简单的加减法,明白了那些符号的作用,这些当然难不到以经营为家的他们。纵是那乘法口诀,在中国古代也是有了的,并不很突出,只是觉得书中这个列表比较新奇,念起来朗朗上口而已。再到后面,周富贵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了,沈欢凑上去一看,却是初中那些简单的解方程公式。 周富贵把书塞给看得津津有味的儿子,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沈欢,不由点头,儿子这个朋友,年纪不大,却正如他所说的“大有才学”;前几天弄出一首词来,弄得他现在逛窑子总是听到那些姑娘们在高声大唱。如今,又弄出一本书来! 一本书呀!学子才人写写诗填填词,那不希奇,若要著书立说,却非有大智慧不可了!周富贵一生与数字打交道,当然能看出这本《数字总则》的价值,正如他所说,有了这些,他们这些苦于数字记录的商家们,那是大大的便利。 “贤侄,这本书你打算怎么处理?”周富贵笑眯眯地问道。 沈欢毫不犹豫地道:“刊行天下,才是小侄的本意!” “刊行天下!”周富贵吓了一跳,眼睛眯得更小了,眼前这位年轻人,所求不小呀。 倒是一旁的周季反应过来:“当然得刊行天下了,若能让天下人都学上这东西,那绝对是天下之福。沈老弟,为兄对你后面这些图画与公式很有兴趣,这书先借我研究一段日子再说了!” 沈欢看周季两眼放光恨不得吃了书本的样子,吓了一跳,心想难道不经意间要培养出一位数学家来?看周季的样子,大有科研人员见到新事物的癫狂模样,不由点头同意。 “贤侄……”周富贵提醒道,“此书若要大量刊行,怕是不容易,一来这些字符难以雕刻,二来雕版所需费用极其巨大,不是一时三刻能完成的。” “雕版?”沈欢差点要发笑了,强忍住后才正经起来,“伯父,无须费心,小侄自有门道,待时机成熟,再行刊印不迟。如今写出来,也算有个准备而已,就先借给云飞兄玩儿几天吧。” 周季连忙把书籍藏到怀里,哈哈笑道:“这才是好兄弟嘛!” 周富贵迟疑道:“贤侄,听季儿说你打算接令堂来开封定居?” 沈欢点头道:“正是,两地分别,兼顾起来总不是办法,舍妹年幼,接过来也方便照顾。” 周富贵道:“若有什么需要,直说无妨。” “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沈欢微笑着说道,从桌子底子又抽出一大贴稿纸上来,摆在桌上。 “又有什么宝贝?”周季扑了上去,一把抓起来,展开一看,又愣住了,疑问地看着沈欢。 沈欢笑道:“伯父,近来见云飞兄对着一大堆帐本苦恼不已,因而有了个想法,想为你们想出一个更便利的记帐法子来。请看,这是一种新式的记帐表,名之借贷记帐法……”这又是他盗版会计行业里通行的记帐方法,长了列表,还把借贷记帐法的准则与方法都详细说明,配上新发明的数字,用来记帐,清晰简便,帐目也一目了然。 周富贵再次震撼了,两眼放光,这个记帐表,对他们商家来说,简直是福音呀,有了他,再也不用对着那堆如高山的帐本烦恼了,以前一个月单是帐本就好几册,如今有了此表,一个月有那么一册也就完全能胜任了,而且还很方便,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看到眼睛都酸痛了。 “总之,这记帐法的的宗旨是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沈欢犹自侃侃而谈,“方法都写在本子上了,伯父只要依法子行事就可以了!” 周富贵激动地站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了沈欢的双手,高声说道:“贤侄,有了这记帐表与数学,大宋商人办事的效率比之以前不知要提高多少倍!在这里,伯父多谢你了!” 沈欢赶忙谦虚回礼,沉吟半晌后才道:“伯父,这记帐表小侄只画了十多张纸而已,你可依法制造,装订成册。伯父,你说,这些册表是否可以高价卖给其他商家呢?” 周富贵毕竟也是商人,闻言眼睛一亮,看到了商机,来回走了几步,才道:“若单是册表,当然卖不了多少钱,不过,若是有这个数字符号与算法,那就大大不同了?贤侄,你的想法极其可行,只要注意保密,可以把帐表与数字算法分开来买卖。不过这东西,就怕别人仿制,不能长久经营。” 沈欢问道:“伯父,这些帐表若是雕版刊行,需成本几何?” 周富贵考虑了一下才道:“若几十张一册,需请工匠专门雕版,花费算下来怎么也要几百文一册了。这个划不来。” “那就只能手工制造了,反正也是一些线条而已,最重要的还是那个记帐的法门。”沈欢点头说道,“伯父,你估算一下,若是手工制造,这帐本能卖到多少钱一册?” “若好好运作,四五百文是不成问题的。” “什么,半贯,那么多?”周季与沈欢都吃了一惊。 周富贵笑道:“这你们就不懂了,汴京商家何止千万,富者更是数不胜数,就是周某,熟悉的掌柜老板也有上百,若请他们来此一观,高价竞之,怕是几百文还是低估了的。” 沈欢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这胖子还真有一套,他说的不就是后世盛行的“拍卖”么!高价者得,这些帐表一开始还算新鲜事物,其他商人当然能看出其中价值,怕是一时脑热,受不了诱惑,出个高价也是正常的。 沈欢突然想起一事,微笑着道:“伯父,小侄还有一策,可让这帐表生意做得长久一点。那就是在制造的时候,把‘春风酒楼发明制造’几字写在封面之上,占得先机,以后就是有人仿造,也不过是为酒楼做了宣传而已。而且成为制造权威,总有老客户来帮衬照顾吧?他们花钱买来使用,总不至于肯免费让其他商人仿造使用吧?”这计策,正是后世“品牌”战略的体现,君不见后世世界,所谓某某品牌,只靠几个字号就横行天下了吗? “妙,高!”周富贵赞叹不已,“就依此策而行。季儿,这几天你哪也不要去了,就帮为父画出几百本这些帐册来。” “啊?”周季吃了一惊,“几百本?还是手画的?这不要我小命么!” 周富贵高声骂道:“你不会找几个下人来帮忙么!不过要紧记,注意保密!” 周季没有办法,只能苦恼地答应了。 周富贵想了片刻又道:“沈贤侄,周某知你大才,他日必非池中之物。你打算举家搬迁到开封,周某别的没有,只能资助两百贯钱而已,还望不要拒绝!” “两百贯?”沈欢吃了一惊,“不,伯父,这太多了,一个小四合院,也不过百贯钱财。再说了,就是这些帐表,估计赢利也不过百贯而已。” 周富贵摆手道:“就两百贯,你是我儿子的朋友,也算是我的子侄了,哪来这么多客套!” “这……大恩不言谢了!”沈欢大是感动,打算先接受下来,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万一。 周富贵哈哈豪爽大笑,在书桌上摊开一长卷,吩咐儿子磨了墨,把毛笔弄饱满之后,递给沈欢,沈欢不明所以。周富贵笑道:“你的《水调歌头》整个汴京都在传唱,作为此词第一谱就之地,怎能没有作者的墨宝悬挂。就请你把此词誊写一遍,好让周某挂在楼上,炫耀一番。” 沈欢先是一愣,接着微笑接过笔,认真地把《水调歌头》誊写了一次,之后小心地交到周富贵手中。他此时当然不知道,这番写下字来,却为他以后惹下了莫大的风波。 买房的钱有了着落,沈欢高兴万分,要告退出去做些准备。匆匆到了门边,打开出去,却见眼前人影一闪,三丈外匆匆有个男子背影走过,很是匆忙的样子。沈欢看了一眼外面环境,这边就一长廊,此人明显是从书房门口而过的了…… “咦,这不是张三么?”周季不知何时也跟着出来了,疑惑地看了一眼那背影。 “张三?”沈欢疑惑地问。 周季道:“是我们周家的一个长工,做了好些年了。进后院可能是有事找我父亲,他怎么又出去了?” 沈欢也想不明白,只能说道:“也许是别的事也说不定。走了,几天不回书院,得回去一下,要不然夫子就要真的给我小鞋穿了。云飞兄,你呢?” 周季苦着脸道:“还不是你害的,我得去画你那些帐表呢?” 沈欢憋着笑道:“那就不打扰你了!”说完不理周季恨得牙痒痒的样子,大笑出后院而去。这时候不过中午时分,中秋过去五六天了,时已八月下旬,气候比一个月前有着天壤之别,日头被低沉的空气遮住了,隐隐有了一丝凉风刮身而来。 沈欢低调地回到了嵩阳分院。好在刚写完《水调歌头》的第二天回过书院,接受过了书院其他学子欢迎的洗礼,这翻回来,吵闹的氛围却是没有了,只有三三两两的学子在他路过时会问一声好。另外,这几天没在书院露面,外来求见的学子也不见了踪影。如今,《水调歌头》唱遍了开封城,不少人也知道是一个沈姓学子写就的,但却没有多少人见过,描绘不出他的面貌来,只说年轻而已。至于开封城以外,《水调歌头》也传了出去,不过传的力度就发生了变化,只说词作是一个开封的学子写的而已,至于是谁,不是有心人就难以捉摸了。 才到书院没多久,却有人告之司马院长找他,要他回来即到院长书房里见面。对于司马峰,沈欢甚是感激,不敢怠慢,当即赶了过去。进了书房后,发现司马峰低头奋笔嫉书,不敢喧哗,只能走近了才恭敬问道:“院长,学生来了,您有何吩咐?” 司马峰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来,看向沈欢。此时,光线从窗外透了进来,照得整个书房都发着光亮,两人的心情,也莫名地愉悦起来。 第十一章 名额 “贤侄,近日你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吧?”司马峰一边让沈欢坐下,一边开心地玩笑说道。// \\ “伯父见笑了!”沈欢见对方亲热起来,也不客气,直接把“院长”两字给咽了下去,换上亲切的“伯父”。 司马峰正色道:“老夫可没有开玩笑,你能凭一阙词声名远扬,那是你的才情,虽不至于骄傲自大,却也不必妄自菲薄。另外,算是老夫给你的一点忠告,填词只为了陶冶情操,小道而已,万不可放浪其中,免得重演柳三变的悲情!” 沈欢心里一凛,柳永他不能不知道,后世词坛里,也只有他能与苏轼相抗衡,此人专业填词,名作颇多,词中声望,为宋代第一,就是苏轼成名后,也总是问人家他与柳永相比怎么样。 不过,作为一个文人,柳永的仕途是失败的,甚至可以说极其悲惨。究其原因,却是本性使然,他放浪形骸,在词中有着不屑功名诋毁朝廷的句子,给仁宗这个皇帝看见了,在其参加科考时不取用也就罢了,这位老好人还说了一句“且去填词”。说白了,挨皇帝惦记了,其他官员就是可惜你的才情,也得给你小鞋穿。最后,柳永只能颇为自嘲地称自己是“奉旨填词”,一生流浪在青楼艺馆里头,最后死的时候没钱安葬,还是那些崇慕他的妓女们凑起财来才得以下葬。 想到柳永的惨状,沈欢的心头大是触动,宋代虽然有“不以言杀士大夫”的传统与祖训,可若是因言得罪了高官或者皇帝,那么,像柳永一样终生不用可能还是好的了,若是像苏轼一样,被流放到海南岛去钓鱼,那才是真正的悲惨。看来自己以后要更加谨慎才得,万万不能栽在这里头。 “多谢伯父教诲。”沈欢恭敬地接受。 司马峰笑着点头,大是宽慰,看着沈欢还存着稚气的脸庞,心里颇为感慨,此子虽幼,行事举动却颇为稳重,有老成之像,看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诚不我欺!如今见到这个学生出了名头,心里也甚是满意,总算对老朋友是有个交代了。 司马峰叹道:“你伯父把你交给老夫,老夫总不能让你行差走错。以后做什么事一定要谨慎,圣人也言,三思而后行,须紧记了。” 沈欢当然又只能接受这个教诲,末了才问:“伯父,你让我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司马峰沉吟一阵才反问:“想必你也听说过本院与其他三院有着三年一期的比才会了吧?” “略有耳闻。”沈欢心里一突,一时想不明白司马峰突然提出此事是什么意思,不由紧张起来。 司马峰淡淡地道:“你有何想法?” “伯父……您为何这般问?”沈欢硬着头皮装傻,这事还真不好糊弄,若说对这个比才会他没有什么想法,那是骗人,自周季与他说过此事,就念念不忘了。若能在这个会上出了风头,那才是一鸣惊人。虽然凭着一首词获得了偌大名声,不过外面只是风闻而已,哪里比得上到时前辈高人云集的场面。可也不好直接说出自己的本意,只好装作不知情了。还真别说,稚嫩的脸蛋配上惶恐无措的表情,更有欺骗性,连司马峰这个目光如炯的人也给他骗了过去,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得不说,沈欢此时的演技,就是去竞争后世的某某影帝也够格了。 司马峰又问:“你难道就不想代表我院出战?须知到时达官贵人文人名士都有到场,如果你能得到他们的一二赏识,对你步入仕途也是莫大的助力。” 沈欢干笑道:“伯父说笑了,侄儿年幼,才学不高,加上我们书院各位师兄皆是一时俊彦,怎么也轮不到小侄吧?” 司马峰不满意了:“刚才说让你不要妄自菲薄,谦虚谨慎没错,可若过了头,那就显得虚伪了,此过犹不及也。另外,圣人也说,当仁不让于师。有些东西,若是你不主动争取,永远也得不到。” 沈欢这些年学古籍有成,闻言立刻就有了反驳的经典出处——《老子》里有说“唯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当然,想想而已,只供五脏六腑交流,却是不敢真的说出来。其实他来到这个时代因为陌生感一直萦绕心间,做起事来不知道其中禁忌,人便也谨慎起来,奉行的教训就是“棒打出头鸟”,因此很多时候是做着缩头乌龟的。 今天司马峰教训他说要去争取,转念一想,心里触动不少,是啊,反正自己都准备捞取名声混上仕途了,若还怕这怕那,能成什么事。反过来说,若名声大到一定程度,又还有什么需要怕的呢? 这次沈欢恭敬地起身行礼说道:“多谢夫子教导!” 司马峰摆手让他停止,才道:“你可知比才会比的是什么项目吗?” 沈欢一时愣住了,周季说与他知道的时候,心情一时激动,倒忘了问比的是什么了,这些日子一是为中秋夜宴做准备,之后又为了那本《数学总则》闹心不已,因此至今只知道有那么一个比才会,比的是什么,还是一无所知。摇摇头,说不清楚。 司马峰笑道:“是六艺中的项目。” “啊?”沈欢先是吃惊,既而失望。六艺者,“礼、乐、射、御、书、数”也。按《周礼•保氏》所说,“六艺”中礼、乐、射、御,称为“大艺”,是贵族从政必具之术;书与数称为“小艺”,是民生日用之所需。 沈欢想了半天,符合自己的项目只有“数”一项,其他骑马射箭音乐之类的东西,实在是七窍通了六窍,还是一窍未通。可“数”这一项,虽然历朝历代都没有落下,却也是最不容易出彩的东西了,关注的人实在是少了点。只因为是民生技艺,不得不学而已。 “当然,也不是完全按古书六艺了。”司马峰慢吞吞的话又让沈欢燃起了希望,“而且也不考校六项了,四家书院,只比四项而已,每项由每家书院各出一人应对,共四人。至于题目,是由每家院长临时各出一题的。” “啊?”沈欢又吃了一惊,“夫子,若是他们院长与学生作弊怎么办,提前把自己所想的题目说与学生知道,岂不是不公平么?” “你说什么胡话!”司马峰瞪他一眼,“每位院长都是大儒之人,德高望重,岂会行这些宵小之事!若是老夫,宁愿全部输掉,也不做这些丢人现眼之事!老夫相信其他院长也能恪守君子之道!” 沈欢撇撇嘴,不敢反驳,想说古人脑子呆楞傻嘛,又为自己的龌龊思想而惭愧,在后世,面对名利,各家出尽了手段的事那是司空见惯的。单是一个高考,作弊者不知凡几,而且那些所谓的教育大头头还协同作弊呢! 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沈欢只能转移话题道:“伯父,只考四项,四家书院,如果每家各胜一场,岂不是平局收场?” 司马峰笑道:“这不是很好吗?” “好?” “当然!”司马峰有点语重心长了,“比才会,一开始是为了给各家书院有个交流的机会,若是事事争强,岂不失了切磋的本意?这是我们各位院长不愿看到的,因此我们协商只考四项而已,这么多年来,还真出现不少你所说的情况,平手!贤侄呀,难道你忘了老夫与你说过的‘夫子之道’了吗?” 沈欢明白过来了,“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一个“恕”字,道尽了为人品性。他不禁为这些有德古人赞叹了,虽然也有迂腐的地方,不过有时也很纯粹,不是吗? 司马峰又道:“这四项,有三项是从六艺中化来的,是乐、数、书,即音乐、算术、书法,这‘书’与六艺中的却是不同了,考时由一位院长指定一篇文章,由学生各自书写,书体不论,写完又让请来的仲裁各自评比,获得更多认同者为胜。其他也是这样评比的。至于最后一项,不在六艺之中,是后面加入进去的,为诗文。” “诗文?”沈欢奇了,“这不是两项吗?” “自古诗文不分家。当时立此的想法是若单为诗词,各人立点不同,难以评比,若加以为文一篇,则容易几分了。” 沈欢大是兴奋,这后面一项,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单以诗文论,年轻一辈中,有谁可以与他这个满脑子后世千古名篇诗作的人相抗衡!心里有点窃喜了,恨不得大声向司马峰呼喊“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司马峰又是沉吟片刻才道:“这乐与书,都不是你擅长,与你无关,而且老夫心目中也有人选了。至于‘数’……” “夫子,这‘数’一项,学生有个合适的人选推荐。”沈欢用了正式的称呼。 “哦?” “就是那周季,他是经商世家,精于数据,前日学生见他管理帐本,极其擅长,若能以他出战,总比其他要好一点吧?”沈欢在撒谎了,其实那天他看到的场景是周季面对一大堆帐本在愁眉苦脸,不过他与周季交好,也想为他争取个机会,再说了,若周季钻研了他写就的《数学总则》,能熟练运用其中计算公式,试问,这个时代的人出的数学题目,还能难得到他?有了这个自信,他推荐起来也理直气壮。 司马峰捋了一下须子,才道:“商家出身之人,确实比其他学子精于数据,之前几届确实也是他们胜出居多,好吧,待老夫考究一番,若他真能胜任,由他出战也不无不可。至于这诗文一项,老夫的本意是……” 沈欢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屏着呼吸,继续听司马峰说道:“本来老夫中意的是那个范一农,他诗文一道,确实也有出彩之处。不过……” 沈欢见司马峰又停顿下来,恼得人差点要跳起来,总是掉人胃口,这算什么嘛,真想问问此老是不是学了后世电视剧每集结尾处总是要留个悬念的手法。 司马峰又盯着沈欢的目光,沉声问道:“贤侄,你的想法是?” 沈欢这次学乖了,客气地道:“小侄就怕有负伯父所望。” 司马峰叹道:“若是由写出《水调歌头》的人来对付这诗文,老夫想别人也不会有异议。诗词之战,就是你写出来的比《水调歌头》差上两三分,胜算也还是颇大的。至于文章,老夫观你行文,严谨有据,倒是颇像吾家司马君实,不过这些风格,若由人来评,不是很讨好。” 沈欢听得司马峰拿他的文章来与司马光相提并论,吓了一跳,仔细一想,司马光其实著作颇丰,除了一部煌煌巨著《资治通鉴》外,还有不少文集,都甚为可观。可为什么明朝人评“唐宋八大家”时没有他的份呢?究其原因,因为风格问题。司马光行文,严谨厚实,条理分明,谋略也高,但与其起几人的风格比起来,就不是很讨人喜欢了。欧阳修就不用说了,得韩愈真传,文章高古;苏轼更不必说,博古通今,博取众长,自成一家;还有苏洵,下笔千万言,气势磅礴;王安石也有一套,尖刻凌厉,读之有豁然之感……这些人,风格鲜明,读之畅快,当然令人喜欢。 沈欢又有点为司马光可惜了,好在他是史派学者,一部《资治通鉴》就令他不朽了。再一想到自己真作起来的文章,后世议论文讲究的就是有理有据,使之能自圆其说,一比较,还真有司马光的几分功力呢。 不过此时沈欢也算是清楚了,司马峰有让他出战“诗文”一项的意思,不由问道:“伯父,这出战人选,可是由你定夺?” 司马峰不明所以,道:“老夫身为院长,是有这个权力,不过往年还是让讲授夫子先自行推荐,通过比较,由老夫来做最后拍板。” 沈欢闻言大是感动,哪里还不明白司马峰有徇私照顾自己的情分在其中,心里有了决定,坚定地说道:“伯父,小侄承蒙你的照顾,却也不能令你难为。说实在的,小侄是想得到这个比才名额,不过却是名正言顺的。不如这样,先在我们分院小比一场,由小侄证明了在诗文这方面的功力后再行选定,伯父,可好?” “小比一场,你可有把握?”司马峰凝重地问。 沈欢沉声道:“若实力不济,他人不服,还由小侄出战比才会,也徒令伯父威望受损而已,如此小侄不敢为!” “好,好!”司马峰更是快慰,此子年小有骨气,又体贴人心,有徒若此,还有何求,“就依你之意,待老夫选定时间,通令全院,到时再做这个人选比才。” 其实沈欢没有这般伟大气概的,不然也不会入嵩阳分院觊觎那个相当于保送生的推荐名额了,这次这样大方,除了三五分真的不希望司马峰为难外,更多的是自信——确切地说,是对脑子里不少诗文名篇有着莫大的信心,毕竟能让他记下的,一般都是千古名作。大比之前有个小比,也不过是给他捞取更大名声的提供更多的机会而已,焉知不是他刻意为之?这通忽悠,他还真该窃喜了呢。 把小比确定下来后,司马峰觉得该交代的事也交代完了,之后吩咐几句勤奋苦学之外,就让沈欢出去了。而沈欢,也开始恢复了书院的生活。接下来几天,除了要应对别人的奉承有点苦恼外,还算平静的。不过他此时说什么也不肯作些诗词出来,倒让人以为他已经江郎才尽或者上次只是灵感突来而已。他们不了解看似年轻的沈欢有着多么大的心机。 接下来,周富贵许诺给他的两百贯钱,也由周季交到了沈欢的手中。来到这个时代,沈欢第一次拥有这么一大笔款子,甚是激动,要知道,沈家贫穷,沈母织布,每次也不过换来几十文钱周济家用而已。钱是用来买房子的,沈欢不敢乱用,一心开始寻找合适的房子来。 这方面周季是地头蛇,组成了找房二人组,经过询问周大老板这个老狐狸后,终于在潘楼街的东北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急待出售的小四合院子。占地不大,七八分而已,设备还算齐全,围了一圈,中是正堂,两边是厢房灶房,中间是个小院子,原主人植了几株花草,居然还颇有雅致。据说,这里的原主人是一个小官,如今回老家了,要把房子卖出去。 沈欢看这里地势还比较好,虽然在角落里,不过出了小弄,即是潘楼大街,径直往东,离皇城也不远了。出售之人见来人颇为意动,就狮子大开口,坐地起价,要钱一百五十贯。沈欢吓了一跳,身上只有两百贯,而且买房之后,还需购置其他物事,怎么说也要三四十贯,若全部花完,在还没有其他收入的情况下,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在开封,一个五口之家,一年下来,花费总也需要四五十贯才能撑得下来。 好在周季深得老父真传,杀价有方,直接回了一半的价,给钱八十贯。主人当然不肯,周季再上升到九十,之后是一百,还是没有成交,最后一咬牙,给了一百一十贯。主人犹豫了,最后看周季作势要走,只好一口成交。 沈欢见房子还算雅幽,有文人情调,计算了一番,除去买房与家具的钱财,还剩余财可以支撑一年,而他相信一年后自己也能有其他收入了,便也同意买下。立好契约,房子就到手了。之后再与周季买好其他简单器具,这面就算整顿好了。而这时候,沈欢入嵩阳分院一月之期也到了,可以休假三天。 “也该把母亲与小莲儿她们接到开封来了!”沈欢心中充满了期待。 第十二章 深情 听到沈欢要回家接母亲与妹妹,周季二话不说,也嚷着要去,沈欢奇怪,他正色说道:“你我相交,即为朋友,你母即我长辈,你要回去接她过来,我身在开封,路程不遥远,岂有不亲迎的道理!” 沈欢感动无言,只能同意。\ //这次身有钱财,加上急于回家,当即二话不说,从开封就叫了辆比较昂贵的马车,清早就出发了,此所谓财大气粗是也。二十多里的路程,有了马车,又在官道,一个时辰不到就赶回了城东厢的沈家屯。此时尽是小道,不能再打车了。 沈欢一跳下车,看着那些树,那些农田,无一不是熟悉的环境,心情也跟着复杂起来,虽不至于像唐代贺老大“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那般夸张,却也有些许的“近乡情怯”,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隔了一个月的时间。再也忍受不了那份苦愁,看着百丈开外的自家,不顾身后的周季,一阵冲锋,往家里赶去。 周季吃了一惊,赶上去喊了几句,沈欢还是没有停下来,不禁释然,也跟着冲上前去,奈何他的身材虽不至于说的大腹便便,可那个浑圆的身子也不是肌肉,跑了十多丈,只能眺望沈欢的身影,只能慢下来,苦笑一声,寻路而去。 沈欢看离家没有十丈远了,终于慢下了步子,还未从愁苦中醒转过来,就听得前面一声呼喊:“大哥,大哥!”抬头一看,原来妹妹小莲儿在院子里玩耍,发现了他的踪迹,不由喊着奔了过来,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向屋子里喊了起来,“娘,娘,大哥回来了,是大哥!”说完才挑开院子篱笆,往沈欢奔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语音有点呜咽。 沈欢大跨步上前,一把抱起小莲儿,天气凉了。她穿着小棉袄,粉嘟嘟可爱极了,眼珠子也红了,紧紧盯着沈欢,抱紧他的脖子,呜咽着叫道:“大哥,你终于回来!” 沈欢感觉眼睛湿润,笑着道:“小莲儿,是大哥回来了,想大哥了没?” “想!”小莲儿娇声道,“天天想,白天想,晚上也想。人家问娘亲你什么时候回来,她总是说过些日子。昨天晚上莲儿还梦见你了呢!” 沈欢大是感动,不由开玩笑道:“是想大哥还是想大哥的故事?” 小莲儿不依了:“都想,故事也想,大哥也想。大哥,你回来了还走吗?人家不要你走嘛,你留下来好不好?” “好,以后就在一起了。”沈欢想起搬迁一事来,若顺利搬到开封城,一家人,以后就真的再也不分开了。 “真的?”小莲儿有点怀疑地问,大大的眼眶子上挂着两颗浑圆的泪珠,摇摇欲坠,惹人疼爱极了。 “当然!”沈欢肯定地回答。 “好耶!”小莲儿毕竟年幼,想不了多少事,一心相信,天真可爱之态尽显无疑。 这时候沈欢已经抱着小莲儿进了家门,抬头一看,母亲的身影映入了眼帘,她正倚门而立,满含深情地注视着眼前的儿女,嘴唇有点颤抖,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娘,我回来了!”沈欢来到沈氏跟前,激动不已。 沈氏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欢儿,可曾进食了?若是没有,娘这就弄去!” “娘,不用!”沈欢连忙阻止,“孩儿用过了。” 这时候落后的周季赶了上来,跟着进门,径直到沈氏面前,行了一礼道:“晚辈周季,见过伯母。” “这是……”沈氏有点慌乱,拿眼看向自己的儿子。 沈欢赶紧解释两人关系,沈氏也是懂礼之人,不能失了礼数,要沈欢请客人进去,拿来杯子,倒了一杯开水才停下来。期间周季不敢托大,一直地说不用不用。反而是小莲儿,一点也不怕生,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这个大哥的朋友上下左右打量着。 “好可爱的小朋友!”周季给她看得有点莫名其妙,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错,一番整顿后没有发现差错,又见她眼珠明亮,水汪汪有如一潭清泉,也生了喜爱之意,开口逗了起来,小莲儿呵呵娇笑。 沈氏斥了一声,要小莲儿不要对客人无礼,之后又感谢周季在开封对她儿子的照顾之情,待客套完备后,才一脸关切地问:“欢儿,是休假了么,在书院可曾过得好?这次打算住几天?” 沈欢还未回答,小莲儿却天真地道:“大哥说与我们在一起,不走了。” “胡说!”沈氏哭笑不得,“你大哥学业为重,怎能不走了?” “大哥说的嘛!”小莲儿委屈得紧,“人家就要与大哥在一起嘛!” 沈欢微笑着道:“娘,走是要走的,不过我们一起走。” “一起走?”沈氏甚是惊讶。 周季适时插口道:“伯母,沈兄弟前几日在城里买了一套院子,这次回来就是接你们母女过去的。” 沈氏更是吃惊了:“买房子?欢儿,你哪来的钱财?莫不是……” “娘,不是你想的那样!”沈欢知道母亲要说什么,无非是不是做了什么作奸犯科之事,“娘,这位周兄的父亲在开封有一家大酒楼,前些日子孩儿为他们出了些主意,赚了些钱,因此他们算是送了套院子给孩儿。” “你不要骗为娘!”沈氏依然不信,“开封房子价值几何,娘虽愚昧,却也知道,什么主意能值那么多钱?” 沈欢无奈地拿眼看周季,要他出来解释。周季当然不敢怠慢,连忙笑着道:“伯母,沈兄弟说的一点没有错,他正是为小侄家出了些主意,确实也值那么多钱,这些都是小侄父亲亲自允诺的。沈兄弟一开始不肯接受,还是我们出于互惠的心思,觉得不能让沈兄弟吃亏,才逼着他要的。这不,他一拿到钱,不想着如何花销享乐,就在开封买了套院子,说要接你们过去,好就近照顾。” “这个……”沈氏这次倒是相信,知道儿子的孝心,甚是宽慰,看儿子的目光愈加慈祥了,再看看小女儿,环顾一下这个破落的屋子,最后才做出决定,“欢儿,你的孝心为娘知道,不过,为娘不打算搬走。” “娘,这是为什么?”沈欢急了。 沈氏苦笑道:“欢儿,这沈家屯在此也有上百年了,而你这祖屋,也逾八十年。你说,我们若是搬了出去,谁来打理这祖宗传下来的屋子呢,难道任其破败下去?你长大了,自有自己的事业,这留守祖屋的事,还是为娘来做吧。” “娘……”沈欢回来前也没有十足把握能说服母亲搬迁,想来种种理由,不过“羁鸟恋旧林”的情怀罢了,一个人,在一个地方住了十多年,说走就走,难免有不舍之情。他却没想到沈氏的理由却是留守祖屋,他后世思维,见惯动辄搬家的场景,却忘了古人“安土重迁”的恋土之情。 周季按了一下沈欢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指指自己,亲自出马。先是轻咳一声,调整神经,露出一个自认为很有魅力的笑容,之后才说道:“伯母,您为儿子的情操,令小侄感动莫名。可是,你想过没有,沈兄弟为什么要在开封城买房接你们过去呢?没有什么,就因为他的孝心。伯母,你的儿子很孝顺,你应该很清楚吧?” “当然!”沈氏闻言不无骄傲地道。 “我大哥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最孝顺的儿子!”沈欢怀里的小莲儿也高昂着头,奶声奶气地说。 倒是当事人沈欢,有点脸红了,给这三人一说,好像二十四孝里不给他立传还真对不起他似的。其实他觉得没什么,为人子女,孝顺长辈,不过本分而已,若连孝心都没有,与禽兽何异!不过是周季说得太煽情,令人激动而已。 周季又笑道:“既然伯母深知沈兄弟的孝顺,你怎能不成全他这份孝心呢?要知道,沈兄弟京城求学,本应发奋图强废寝忘食,但是一想到乡下的母亲与妹妹,两地分割,你叫他怎么安心读书呢?若不安心,岂不是又误了他的学业么?伯母,请你看在他孝心的份上,以及令他安心求学的考虑上,同意搬迁吧。再说了,此地离京城不过二十多里路,来回半天,以后伯母想念,雇辆车就可以轻松回来。这又有什么呢?” 周季侃侃而言,几句反问,倒是把沈氏说得难住了,人也犹豫起来,不复刚才的坚决。沈欢大喜,甚是佩服周季的口才,这家伙,简直是苏秦张仪复生,不愧是商人出身,他适时地加了一把火:“小莲儿,想不想跟大哥到京城去住?” “想,莲儿要与大哥在一起!”小莲儿脆声回答,“大哥,娘也一起去吗?人家也不要和娘分开嘛!” 沈欢恨不得亲她几口,这丫头,真是伶俐,一口大哥一口娘亲,叫得人心也软了。 沈氏沉吟片刻才道:“好吧,欢儿,你去问问你四伯的意见,他毕竟是沈家长辈,若他也同意,为娘跟你进京便是,总不能耽误了你的学业!” “知道了,娘!”沈欢大喜过望,他知道,这此搬迁之事,算是敲定了。把道理与沈节君说清,晓以孝心,以他为人,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沈节君见到沈欢的时候即在当天中午,一见侄儿,喜上心来。《水调歌头》的名声也传到了他的耳中,开始除了震惊外,就是不信沈欢能写出这么一首不朽词作来,还以为是误传,待好友司马峰也来信延誉后,才信以为真。自家侄儿出了名头,一直对其寄以厚望的他,怎能不高兴! 一见沈欢,沈节君立即紧张地把他拉到跟前问道:“欢儿,那《水调歌头》可真是你填的?” 沈欢一愣:“当然!” “不是别人代笔的?” “伯父何出此言?” “观之不似少年之感慨。” 沈欢闻言放下心来,还以为对方看出什么不对劲了呢,原来只是依文情推测,倒不以为意了,心想除非苏老大能反穿时空,不然这首词只能永远打上沈某的标签了,笑道:“伯父,文词,不过技艺耳,可以无病呻吟,也可以强自说愁,更可以言不由衷。” 沈节君松了一口气:“是你的就好,这样伯父就宽心了,还真怕你是由他人捉刀成就的,如是这样,被人揭穿,你这辈子就算完了!” 沈欢当然感激对方的关怀之情。聊了一阵之后,沈欢也不好一开口就告之要搬家,先说在开封帮一个大商人出了个主意,由他赠送,得了两百贯钱。 沈节君一听又紧张起来,厉色道:“你去做了那个商贾之人?你昏脑子了吗,若成商贾之人,最为人所轻,这辈子科考都不要指望了!” 沈欢连忙解释道:“没有做商贾之人,只是帮他想出了个法子而已。”于是便把那个记帐表与记帐法之事说了出来,至于那个《数学总则》,现在倒没有道出的必要。 沈节君闻言也是怀疑:“这些东西虽然颇为奇特,但总不至于值两百贯钱吧?” 沈欢不打算多解释了,笑道:“伯父,他们是商人,总不至于吃亏的。值不值得,由他们说了算。再说了,小侄无财无势,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图的!” 沈节君仔细一想,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也就撇过了,最后还是劝道:“总之你切记,没有功名前,万万不可行商贾之事,不然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沈欢点头答应,他也知道古代商人地位低下,在没有功名之前,他也不敢给贴上商人的标签。若是有了功名,嘿嘿……官*商*勾*结的事,从古至今,还少得了吗? 说明了钱的来源,终于把搬迁来意给说了出来,一再强调此举是为了尽孝。 沈节君沉默半晌后叹道:“欢儿,你过完年就十六了,再过一两年,也可以及冠,既然人已长大,能拿主意了,这事就按你想的办吧。你家屋子,老夫会让你伯母与你堂弟他们不时过去打扫。你记住,这里是你的根,他日若是有什么不顺,回来就是!” “多谢伯父!”沈欢觉得今天眼睛湿润了很多次。最后与之商量好今天收拾家里物什,明天一早启程,早日搬迁,也好早日安心。临离沈节君家时,沈欢要给他二十贯钱,感谢他之前资助的深情。沈节君当然不肯收,说他私塾有收入,日子过得了。沈欢没办法,最后减半,留了十贯,沈节君才勉强收下。 确定搬家,赶紧收拾家具之类的东西。沈家清贫,东西倒不多,除了各自的衣物,还有一些生活必需品外,就剩那个书房里的书了。沈欢对此颇为在意,弄了好几箱,才把那几百上千本书籍给装妥当。之后最大的东西就是沈氏使了十几年的织纫机了,说什么都要带走。沈欢看其破旧,修了好几次,加上不肯让母亲再操累,不同意搬弄。但最后沈氏一脸怀念地说这是她的嫁妆,是沈父下了聘礼后才补办的,意义重大,这才使沈欢同意了。 饶是如此,第二天启程的时候,周季从市集上雇了三辆牛力拉车,装得满满的,才算弄妥了这些。 动身的时候,沈节君一家过来送行。沈节君径自吩咐沈欢要照顾好母亲与妹妹,另外读书不要落下,他日进士及第,光耀门楣。这次回程,周季与车夫乘一辆牛车,而沈欢三人则坐一辆,同衣服一车。 车刚动,沈氏一直拉起窗帘,恋恋不舍地看着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沈欢只能在一旁劝着,直到出了好几里路,才安定下来。坐了半天,小莲儿才从压着的行李包下搬出一袋东西来,放到沈欢面前,脆声道:“大哥,给你!” 沈欢定睛一看,与沈氏都是吃了一惊,发现却是串串铜钱,仔细一数,足有十贯之多,正是他留给沈节君的那十贯钱,问小莲儿的声音大了许多:“小莲儿,这东西你哪来的,说!” 小莲儿被吓了一跳,嘴巴一撇,委屈地道:“是四伯给的,人家不要,他说我不乖,硬塞给人家后还吩咐说离家远了才能给你!大哥,人家不是诚心要的。那,这是四伯给你的信。” 沈欢从小莲儿手中接过信,急忙展开,信中还是大量交代他孝心侍奉母亲与照顾小妹之言,最后才说及这十贯钱:“欢儿,京城物资丰富,价格高贵,此钱你留为备用,他日有急,也不至于囊中羞涩。吾为私塾老师,自有收入,虽不富却也足以家用矣。小心保重,勿念。” 沈欢拿着信纸,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想哭又哭不出来,只喃喃地说道:“四伯……” 第十三章 拜访 把母亲与妹妹接到开封之后,沈欢终于把那悬着的心儿放了下去。/ /对于眼前的一切,还算满意,除了收入尚没有着落需节俭过日外,其他都还正常。把她们安顿好后,沈欢也有了时间与精力来打理这个新居。 东厢房给了沈氏与小莲儿,对于这些明亮且阔大的房屋,她们也很是满意;至于东厢,则是沈欢的卧房;另外正堂,则是客厅,以后有谁来访,直接引入这里便是,再进就是书房了,有两进,颇为宽大,之前带来的书籍,只够摆放一角而已。 对于这个新居,沈欢很是重视,也花了很多精力,特别是书房,他文人情怀,最爱种竹,这里足够宽敞,不肯放过,便托了周季移植了一窝新竹过来,种在书房窗外,瓦屋纸窗之下,有竹影婆娑,风和日丽,却也是一种难得的享乐;若是下雨,卧听雨打竹林,飒飒风响,若心情平静,更是一种难得的境界。 沈欢真是满意极了,前世虽也想拥有一片静谧的小天地,奈何生活所累,日夜操劳,大学毕业之后就难有静下心来读书的乐趣了。今世日子简单,只有一心读书考取功名的单调而已。另外,沈欢发觉书房里有些字幅倒也是一件很雅致的趣事,便把后世那些有关读书的楹联回忆了一遍,有选择地书写,挂在书房显眼之处。 每天一早起来,与小莲儿继续打着他们的太极,之后到嵩阳书院,下学后回来与母女两人玩乐,日子倒也过得其乐融融。如此一晃就是一个月,转眼间,他们搬迁开封也有了一月之久。时季也转到了九月底,序属三秋,开封的深秋更凉了许多。而他们身上的衣服也添多了一层。 一月假期又到了,沈欢本打算趁着这些时日与母亲妹妹好好游玩一番开封。却不知在解学的第一天早上就迎来了客人。客人是由周季引领过来的,大老远就喊了起来,怎能不惊动沈欢。他出去迎接,一看之下,竟是多日不见的王旁与王旋兄妹,不禁心里一愣,这些时日,有搬迁之累与新居之陌,加上每日苦学,倒也没有时间去与一些文人朋友聚会了。 “原来是王兄!”沈欢大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情怀,哈哈大笑,迎了上去,“两位大驾光临,真是使蓬荜生辉!来,请里面坐!” 王旁依然向先前一样彬彬有礼,客套着客气,没有失了礼数,倒是那个小妞王旋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怒瞪着他;沈欢又郁闷了,貌似一月没见,没有得罪她的道理呀! 几人在正堂坐下后,周季就发话了:“沈兄弟,你这个月都没有参加我们的聚会,倒与这些朋友生疏许多了,昨晚王兄问起你的行踪,得我告之,这不,今日就要来拜访呢!” 王旁微笑着道:“如今沈兄声名大振,又静学一月,想来又有所获吧?小弟对于沈兄诗词上的造诣,那是万分佩服的,有闲还请沈兄多多赐教,若有新作出来,还给先睹为快。” “诗词小道尔,不能为终日沉湎。”沈欢微笑着道,“近日苦累,也没有什么新作问世,倒是令王兄失望了。”他当然也想做个诗词批发者,把那些名扬千古的诗词都一口气弄出来获取名声,但他又怕以后“江郎才尽”,他除了记忆力有点好能记住些经文外,对于诗词,作出来的就有点贻笑大方了,若是一早用尽记忆里的诗词,到了不得不做的时候,岂不是令人怀疑?所以,他觉得还是藏拙的好,时不时应景回忆一两首名篇即是,细水长流才是硬道理。 “哦!”王氏兄妹闻言都有点失望,看来他们此行倒是对这些诗词抱着偌大希望而来的。确实也是,一首《水调歌头》,在这个文治盛行的时代,更能够令这些文人吃惊吧。 周季这个大喇叭又插口了:“王兄弟,倒也不必失望,虽然没见着新诗词,但是你若到沈兄弟书屋一观,想必也有所获,直叹不虚此行的了。” “哦?果真如此?”王旁眼睛发出令人诧异的亮光,扭头问着沈欢。 沈欢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周季,他这位兄弟,对自己的一切,总是爱好炫耀,其中不无自豪的意思。如今面对询问,只能苦笑道:“也没什么,只是一个破书房而已,里头有些平常可见的书籍。倒是对于令尊王大人藏书之房,沈某是大感兴趣的,令尊文名宇内有知,若潜心著述,他日为必为一代大家。一代文豪的书房,你说够吸引人了吧?” “那是!”王旋最敬父兄,一听别人赞誉他们,不无骄傲之情,“父亲藏书数千册,不少为海内孤本,日夜精学,学识超人,这就比某些只会写一两首诗词的人高明多了!” 沈欢听了上半句,倒是对王安石书房里的书籍垂涎不已,孤本呀,若能好好保存,到了后世,那得值多少钱呀!闻得后半句,就直接忽略掉了,不敢争辩,毕竟对方是王安石,海内知名,若一句不慎,传了出去,说什么小觑王安石,落得个孤傲狂妄之名,就得不偿失了。 王旁站了起来,道:“不若我等一观沈兄书房,如何?” 其他两人当然赞同,沈欢也只能无奈地带上他们,在正堂左侧进去,一扇门后,就到了他书屋的门口。 王旁兄妹本来还饶有兴趣地走着,待一到书房门外,就呆住了,心里大是震撼,又见着了那些令他们吃惊不已的楹联。 “沈兄,这是……”王旁吃惊地问沈欢。 “这是小弟特地为书房所作的楹联,算是勉励自己吧。”沈欢毫不羞耻地把盗版过来的东西占为己有,说这话时脸不红气不喘,完全没有了初“念”《水调歌头》时惴惴不安之感,看来厚脸皮的功夫又有所见长,真是可喜可贺。 “沈兄胸怀,小弟愧不相及!”王旁赞叹不已,目光仍然盯着挂在门口两边的楹联,喃喃念了起来,“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沈欢安然地接受了对方的赞叹,这是他盗版明朝人顾宪成写在书社里勉励世人的对联,全联无一不是儒家入世情怀,有救济天下之心,难怪当时即被人奉为行事宗旨,更是这些人用以自励的准则,几百年来一直为众多文人所赞叹。这时候拿出来,不震翻王旁这个读书人才怪呢! 不过不得不说,沈欢有时候也喜欢做些狗尾续貂之事,本来这对联很有励志情怀,单独挂在书屋门口也就足够了,他却又想给书房取个名字,还要很拉风的那种。其实若是再弄个更激昂人心的横批,也还妥帖,他偏偏要取个文雅又有寓意的名字,一时倒有点不伦不类了。 这不,王旁指着门口上方正中的三个大字,有点结巴地道:“王兄,这是书房的名字么?” “正是敝房陋名。” “天一阁?”一边的王旋有点沉吟,“汉代有《易经注》说过‘天一生水’,王兄莫不是这个寓意?” “正是!”沈欢点头说道,他又一次把后世非常出名的书房名给盗用了。要说这个“天一阁”,在高层读书人中间,那可是大大的有名。是一个古代人收集世间古书孤本藏在一个书阁里,是为“天一阁”。那个书阁,传了几百年,一直到二十一世纪都还存在着。书阁一代代传下去,若不是当世著名文人,外人是难以上楼观看的,在古代,有个非常爱好读书的女子,为了上楼一观,甘愿嫁入其家做了个媳妇,谁知人家又有传子不传女的规定,媳妇也是不能进去的,最后,那个女子,只能黯然死去,终其一生未能进去一步。 当然,沈欢这个“天一阁”不可能取这方面的寓意,而是王旋所说“天一生水”,水者,火之对也。藏书最怕的便是火灾了,火灾一起,全部努力化为恢恢,实在是书籍的天敌。古代文人苦于火灾的人实在不少,像明代归有光,他的那个“项脊轩”,记载里不也是失火了好几次吗?还有那个鼎鼎大名的柳宗元,在贬所里,差点给火烧死呢! 沈欢也怕火,只能为书房取个吉利点的名字,希望能防个火吧。对于火灾于书籍的毁坏,他也有一定的看法,照他看来,这个火灾,实在是中华文明的摧毁者。中国古代无数孤本书籍,无数知名与不知名的文卷典籍,基本上是给这个“火”给毁掉了,其中有天灾之火,也有刀兵之火。特别是对中国这个国度来说。中国有“四大发明”,最早的便是造纸,这是中华民族对人类文明的传承做出的最大贡献,但是,对于中国来说,纸过早的发明,既是好事,也是灾难。因为造纸术与印刷术的发明时间相隔得太过长久,差不多有了一千年的距离! 而这一千年,人们对于文字的记载,只能是手工抄写,对于世间典籍,手抄又能制造多少?不少珍贵的书籍在传承中成为了孤本,而一旦刀兵四起,或者天灾**,“火”一燃起,这些典籍不也付之一炬了么!上千年的时间,这个折损数量,又是多么巨大呀! 有这种认识,沈欢怎能不怕这个“火”呢?当然希望能生出个“水”来。不过,他对王旋这小妞有点佩服了,看来也是肚子有墨水的人儿,一看之下,立刻想起《易经注》里所说的寓意,不愧是王安石的儿女,都不能小觑! 把这些人都引进了书房,王家兄妹更吃惊了,也愈见沈欢的变态。这家伙不知是吃错药了还是脑子发昏,把整个书房都挂满了对联,真正做到杜甫所说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后世那些与文章有关的比较出名的对联,他都挪移了过来,像曹雪芹的“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还有祝枝山的“每闻善事心先喜,得见奇书手自抄”,另外他记得却不知是何人所写的“是何意态雄且杰,不露文章世已知”也都挂了上去。 不得不说,这些句子优美又有深意,乍看之下,还真把王家兄妹吓了一跳。王旁一边仔细看着,一边发着赞叹:“门前莫约频来客,座上同观未见书。好对,好对,沈兄,你是怎么想出这么多对子的,凭这些对子,就可见你是对联大家了!真是太厉害了!” 沈欢微笑着说道:“王兄谬赞了!不过兴趣使然而已,当不得学问之类的东西。”确实也只是前世的兴趣而已,他一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又窃喜不已,若不是有着超过这个时代千年的学识,他还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而已了,万万是不敢这样张扬的。 王旁道:“沈兄太过谦虚了,你的对联,就是小弟父亲也是赞叹不已的,你那长联,家父还说是‘诗中之诗’呢!” 沈欢脸黑了起来,“诗中之诗”,在后世,貌似被人说是对楹联误解的称呼,应该没有赞誉的意思吧,怎么由王旁说来,好像是王安石对此的赞扬了? “见笑大方了!”沈欢只能这样客套说着。 王旁听了以为他在谦虚,连忙说道:“沈兄,小弟可没有乱说呀!不说什么,单凭这个书房里的对联,说出去,即可成为众多读书人的座右铭。沈兄句子优美又有寓意,当得这个称赞。” 还称赞?沈欢的脸由黑转绿了,只能强笑几分。 一直观察沈欢的王旋发现他笑得勉强,不愿意了,冷哼一声,道:“得我父亲称赞之人,少之又少,你倒还不舒服?还有,你之前那长联,是不是特意出来为难人的?” 沈欢一愣,道:“为难人?这话何意?对子对子,本来就是出来相对的,对不出来也是常有的事,哪能说什么特意为难人?” 王旋说道:“家父说了,这个长联理应像作诗词一样,是上下都构思好了的,不然单出一句,绝难对得出来!” 沈欢冷汗都来了,王安石就是王安石,目光如神呀,闻一知二,真是不简单!他也只是因为当时觉得这个长联比较有意思,才记下来而已,印象里还真是一个人写在岳阳楼上的,与作诗词一般,不是由人对出来的。 “难道本人出对联,不能上下联都有的么?出上联让别人对下联,这不是正常么?”沈欢只能强自辩解了。 “总之就是你的不对!”王旋也来气了,“你这长联,我大哥为了对出下联,殚精竭虑,茶饭不思,差点连人都累倒,你说,你出来不是害人么?” 沈欢又是一愣,面对女人,还真不能以道理晓之,后世那句话怎么说了:不讲道理是女人的专利?可什么时候古代的女人也这样有着“野蛮女友”的特点了,不是说她们都会三从四德温柔贤淑么!思及如此,不敢再惹对方,只能默默承受了指责。 王旁看不过去了,连忙说道:“小弟,不能对沈兄这样无礼,不管如何,那副长联,古今罕见,就是父亲,也急于想知道下联的。沈兄,你心中是否对出来了?” 沈欢闻言听得连王安石都了解了,还一心知道下联,不禁大喜,看来那个类似于“激将法”的言语起了作用,王旋真的把此联说与王氏父子知道,如今听到连他们都难住了,不禁与有荣焉,虽然说这对联是后人的东西,但毕竟也是他拿来为难古人的不是?别人想这样都还没有机会呢! “当然!”沈欢坚定地回答,“沈某还没有打算令此联成为绝对,苦思一月,腹内早有答案。” “虚伪!”王旋看不过去了,“明明是早为上下联,又说什么一月苦思!” 沈欢再次无视这话,说实在的,他也有点忍受够了,这个王安石的女儿,倒有也他几分的真传,说话尖刻,极于挖苦,若不是还不想与王家闹翻,他早就拿扫帚赶人了。女人就该有女人典范,不说要你温柔似水,但也总不能无理得过份了! 沈欢对王旁很有深意地说道:“王兄,对于令尊大人,小弟也是极其景仰的,可叹未能与之一见,实为憾事!”这话半真半假,想见王安石是真,那也不过是想见古代名人的心思在作怪;说景仰,就有点假了,貌似,大学之后,对于王安石,他就不复初时那般崇拜了,评价也降了几分。 王旁笑道:“沈兄,家父对于有学识才华的年轻学子,也总是提携的。不少还当面指导,沈兄若想见家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嘛!就是今日要见都可行!” “什么?”沈欢惊喜莫名,“真的?” 第十四章 王安石 王旁见沈欢又惊又喜的模样,不禁羡慕父亲的威名,也是一阵自豪,沈欢虽年幼,但是他接触得多,认为他是才学不下大哥,如今连他也极欲见父亲一面,怎能不欢喜,笑道:“家父今日公休,闲时在家,沈兄若真要求见,小弟倒可以略为引见。////” “要见要见!”沈欢急忙接口上来,不禁感激古代官员制度,在古代,身为朝廷官员,基本上每十日即公休两三天,与后世的双休日性质差不多。 王旁说道:“既然要见,现今就走如何?” 沈欢刚想说好,那个王旋不悦地说道:“二哥,父亲本来就繁忙,不容易才得此休息,若还去烦他,是否不妥?” 沈欢闻言也道:“王兄,若是不方便,他日再见也是可以的。” 王旁微笑说道:“无妨。沈兄当世大才,名声在外,父亲见了,也不会怪我的。” 沈欢大喜莫名,终于有机会见着王安石这个大名人了,这家伙可是千古名人呀,与商鞅、张居正号称中国三大改革名臣,不过结果是人家两个成功了,而他是唯一失败的那个。另外,他还有着“唐宋八大家”的名号,虽然如今写的东西还不多,不过也是文名在外。“现在就走吧!”沈欢感觉有点迫不及待了,脑海里总是浮现史书上记载的王安石形象,以及如今的王安石传闻,想象与传闻交接混淆,一时感到他的形象既模糊又激烈。 沈欢看到一边的周季也跃跃欲试,不由笑道:“云飞兄也一起去请教一番,如何?” “这个……”周季甚是为难,当朝知制诰的名头,让他有点畏缩,毕竟人家是朝廷四品命官,尊崇无比,而他却是士大夫眼中最低下的商人之子,见面时若是受他白眼,肯定大是尴尬,可内心里对于这个颇多传闻的王大人也极想见面,不由有点动心。 王旁也笑道:“云飞兄一道去也无妨,你我相交多时,让我父亲见上一面也是无妨。” 周季大是激动,连忙点头同意。商量事罢,沈欢出去告之母亲,说要出去一下。而王家兄妹这才想起沈家还有长辈在此,连忙出来拜见,说失礼等语。这么片刻工夫,那个王旋见小莲儿可爱天真,寥寥数语后即讨得她欢欣,不由出口相逗,一时多有不舍。待得周季把车叫来后,才依依眷恋上了车。 周季叫来的牛车颇为宽敞,足够容纳五人。知制诰的府第在皇城外西厢,与东边的潘楼街却也有一段距离,路过繁华大街,牛车走得不快,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的路程。随着时间的过去,沈欢的心情愈是复杂了,沉默下来,脑子里一片混乱,既有见名人的激动,又有几分的欢喜,还有一丝丁点的害怕,心儿跳得也厉害了。 一直观察着沈欢的王旋发现了他的紧张,不由好笑,心想这家伙也有害怕的时候,还以为他对一切都不在乎了呢;心里也是一阵自豪,毕竟他要见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看着眼前这张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稚气尚存的脸庞,激动中有着一丝红晕,不禁有点不忍了,出言安慰道:“沈……兄,你无须紧张,家父待人宽和,总不会与你为难的,特别在提携后进方面,更是心有所挂。凭你才华,也当得家父青眼相待了。” “青眼?或者是白眼?”沈欢心里苦笑,貌似晋代有个贤人就是这样来决定自己的喜好,来的客人中心里喜欢的,即以青眼相待,若是不喜欢,即翻白眼待之。而自己的到来,能让王安石青眼有加么?好像,历史上王安石从来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若是一个不满意,估计要给他扫地出门的,到时传出去,那可就是开封城里的新笑话了! 沈欢也感激王旋的安慰,看来这妞待人也不总是冷漠的,感谢地道:“到时还请王兄多加美言,小弟也不希望恼了令尊。”再一看身旁的周季,不由发笑,这本来大大咧咧的男人,此时竟然紧张得要去扭衣服的角子!大感有趣,一指周季,哈哈笑道:“看来也不是沈某一人紧张而已嘛,你们看,这不是有个更是紧张的家伙吗?” 周季苦笑道:“见大人物嘛,若不表现得张皇一点,岂不是要让人失望?” 众人大笑,车里紧张的气氛有了些许缓解。不过沈欢心里的那根弦还在绷着,不敢太过放松,他在组织与王安石见面时的语言,该说点什么,心里得有个数。确切地说,是该问点什么。自己步入仕途,看来是避免不了的事,而几年后,改革大潮就要到来,在这场风暴中,自己的走向,大半决定于今天的见面。虽然心里对王安石有点不以为然,不过今天若是觉得他有可为之处,与之风雨同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是跟着王安石干大事,还是与司马光瞎混,就看今天的状况了! 王旋见几人无话,突然问道:“沈兄,你妹妹长得既可爱又懂事,想来你花了不少心思吧?”说心里话,她现在依然对这个小妹妹有着欣喜的感情,那几声“姐姐”,叫得她心儿都软了。 沈欢一听提及家人,也回转过神来,心里充满了柔情,不禁说道:“她可是小弟的心肝宝贝,至亲家人。沈某别的要求不多,只希望家人都能平平安安而已,若是不能这样,就是做再大的官,拿再多的俸禄,也不过是虚空而已。” 王旁闻言心里大是触动,脱口道:“沈兄真是爱家之人,若他日有了妻儿,想来也是极其幸福的。”话里大有羡慕之意,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安石尽事极忠,政事繁忙,又勤奋苦学,以至有时冷落了家人,而他作为小儿子,自小也只与母亲亲近而已,对于父亲,敬畏大于亲近。而他的妹妹,与他的情况差不多,闻言看着沈欢的目光也有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这样走走聊聊,时间一下就消逝了,而王安石的府第,也近在眼前了。几人跳下车,王府就在几丈开外。朱漆大门,上有门环,红瓦廊檐;中有“王府”二字,遵遒有力,气象磅礴。不愧是官人府邸,气象与众不同,周季家里庭院虽也阔大,却少了这分尊贵。 沈欢感慨不已,大宋朝的官员,都比较富足,不少也是世家出身的。一般而言,朝廷高官,每月俸禄几十上百贯钱,一年下来,数千贯也不在话下,这与一般平民比起来,那就富足数十倍了,也难怪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往官路上钻着,这与后世的公务员待遇性质一样,向往之人用尽手段,只为能在其中占着一席之地。 而印象中的王安石,个人生活喜好上,却颇有值得称赞的地方,他虽每年拿着上万贯俸禄,除去家里支用外,基本上都给了亲族朋友,所谓散尽家财是也。《宋史》对此也有甚高评价,说他“性不好华腴,至奉至俭”,算是对他个人生平生活上的写照。他也确实不喜浮华,不事喜乐,北宋一朝,大多士大夫公卿狎妓畜妾,歌女舞姬养了不少,偏偏王安石没有做这些事,一生只有一个夫人,连个侍妾都没有!不得不说,这也是他特立独行之处。 在王家兄妹的指引下,几人进了王府,不愧是当朝知制诰府第,气象万千,亭楼阁院,花草树木,相间点缀,既阔大又幽雅。王旁让王旋去通知父亲,自己带着两人往正堂里而去。正堂呈四方形,宽两丈多,长却足有四丈,桌子椅子相间而立。正西中间摆着一张宽大的椅子,想来是主人专座。 两人在中间坐下后,王旁招呼下人端来茶水,才笑道:“沈兄、周季,舍弟已去请家父过来,还请耐心等候一下。” 周季笑道:“应该的,后辈之人,等待前辈,再正常不过了。待我俩喝些茶水,也该差不多了。”说完优雅地端起杯子,喝下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之后还招呼沈欢也喝一点。 沈欢皱着眉头,端起杯子,轻轻呷了一口,却不敢吞下去,偷偷又吐了回去。话说,宋以前的古人所喝茶水,他这个现代人是无福消受的,他们所上之茶,不是泡的,而是蒸煮而成,最要命的是他们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把茶叶磨成粉末,那也就罢了,偏偏还在煮的时候加上姜片与盐巴。于是,这些茶的味道,便成了又苦又辣又咸的东西,这让他怎能习惯呢!来这里两年了,他还是不习惯这个吃法。要不是时间与条件都还不成熟,他还真希望对此改革一下。 正在恍惚中,突然听到一声清朗的大笑,抬眼望去,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从偏门里快步走来,此人一身紫袍,面目清奇,风度有加,眼神熠熠生辉,神光极其凌厉,自有一股令人沉迷的气质。熟悉的王旋跟在他后面,恭敬有加,沈欢心里一动,难道这就是王安石?不由倏地站了起来。 王旁也快步走了过来,低声说道:“沈兄,这就是家父。” 沈欢心里一震,仔细打量,来人虽然风度有加,但是衣服不算平整,那一头的长发,虽不至于能与鸟窝相比,却也很有特色,这里一撮那里一堆,都不驯服,此起彼伏,刚硬如他的主人;另外他的脸竟然还有斑斑点点,仔细一看,却是墨汁之类的东西。这不正是传说中的“衣垢不浣,面垢不洗”的王安石么!对于王安石的糟蹋与不修边幅,古书里是多有记载的:有一次他与人上朝,却让皇帝看见有虱子从他脖子爬上来,一直溜到须子里,不由大笑,他却不知所然,下朝后问其他大臣,为人所笑! 沈欢心神俱震,名人啊,这是他第一个见到的历史名人,既生疏又熟悉,脑子里有了不真实的念头,时空的概念也在这一刻发生了混淆。这一刻,他才真正发觉,这是十一世纪,他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平凡之人,而世间也不复有二十一世纪的沈欢。也不再是庄周那般“梦蝶还是蝶梦”的感觉了! 确定是王安石后,脑子里浮现史书上对他的描写:“王安石,字介甫,抚州临川人……安石少好读书,一过目终身不忘……”正要上前见礼,只听传说中的王安石清朗笑道:“谁是写‘明月几时有’的士子?” 沈欢赶上前去,恭敬行了一礼,道:“晚生沈欢,拜见王大人。” 此时的王安石也颇有惊讶之感,早就听说《水调歌头》的作者年不过十六,但毕竟是听闻而已,如今真人就在眼前,还真有不敢置信的念头,不由仔细打量起对方来,一身青衣,清秀有度,尚未及冠,不由笑道:“如今开封不少文人士子极欲一睹阁下真貌,没想到倒是让王某先见着了。不用多礼,既已下朝在家,当不得‘大人’称呼,加上你又是旁儿朋友,更不必那般虚礼。” 沈欢赶忙点头称是,王旁待王安石坐下后,才给他介绍一旁的周季。周季上来见礼的时候,王安石只是点头微笑,话倒不多了。 片刻之后,王安石又笑道:“圣人也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旁儿,沈贤侄既有大才,以后还须虚心结交请教,不可大意了。” 王旁恭敬地道:“父亲吩咐,不敢或忘。沈兄诗词对子之学,天下无双,旁儿当虚心学习。” 王安石闻言倏地说道:“诗词小道尔,不可沉湎其中,还须把心思都花到学问上来,不要本末倒置了!” 沈欢闻言心里一突,他平时也总是客套说诗词技艺小道,不过那是用来敷衍别人的,如今听得别人在耳边说教着,不由得有点不开心,这个王安石,教育儿子也不用当着别人的面吧,难道不知道他就是靠一首词成名而已吗? 王旁说道:“父亲教训的是,沈兄也经常说诗词只是技艺,看来倒与父亲英雄所见略同了!” “哦?”王安石来了兴趣,不客气地看着沈欢,笑了起来,“沈贤侄诗词扬名,能有此见识,倒也比前朝柳三变要强上不少了!年轻人,就是该把时间精力花在学问上,若凭诗词做些娱乐玩笑之事,不过浮浪之徒而已!” 沈欢心里觉得很别扭,却也不得不说:“介甫先生教训得是,晚辈自当遵行。”本来想说些请教之类的话,如今王安石主导了局面,这些客套,反而不用说了。心里不禁苦笑,王安石不愧是强人,总是要把场面控制在手中,别人只能跟着他的思维走而已。 王安石突然问道:“沈贤侄,你那副长联,老夫思之良久,尚不能妥善对出下联来,你心中是否有了佳思,说将出来,也好让老夫得益一二。” 沈欢连道不敢,接着把那首长联的下联念了出来,最后说不过是偶有所想而已,当不得什么。 王安石把须沉吟,念了几下“此中有真意,问谁领会得来”,不禁沧桑,叹道:“看来沈贤侄真是胸有丘壑之人!” 沈欢一愣,转而细思,此下联不无落寞之意,王安石这个有心人听了,也难怪会另有所想。想到王安石半生,十多年在地方为官,做过知县、通判、知州,一路展转,如今也不过是个知制诰而已,相当于皇帝的秘书,与他的理想大有所异,难怪失意了。要知道,他可是在仁宗朝就上过万言书,要求皇帝对天下进行改革,如今,多年过去了,心中所学,一无进展,于是大生感慨。 沈欢想到今天的来意,不由着急,还是快点进入正题吧,不然就达不到观察的本意了:“介甫先生,学生今日前来,存了请教的意思,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王安石笑道:“听闻你在嵩阳分院跟随司马君礼做《论语》的学问,是否?” “是!” “那可能老夫对你就没多大帮助了!”王安石捋须说道,“若是与老夫切磋《老子》、《孟子》,老夫尚能为之,若谈《论语》,有司马君礼在,老夫却是不敢卖弄!” “先生太过谦虚了!”沈欢吃惊于王安石难得有谦虚之言,说不敢卖弄,就能信那么一半而已,要知道,“通达六经是安石”,儒家六经之义,相通相成,若说不懂《论语》大义,谁信得过来? 沈欢微笑着又说道:“学生此次前来,问的却是其他,非经义之类。” 第十五章 交恶 沈欢当然不敢与王安石讨论经义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他也只是半吊子半桶水而已,哪里比得上号称“贯通六经”的王安石,在他面前谈这些,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么?沈欢不认为自己脑残到找抽了,只好闭而不谈,转论其他。// 不过他对于王安石说的善治《老子》与《孟子》,则不大以为然。虽然王安石在此两书上都花了大精力,也颇有一家之言,不过总得来说,读《孟子》,王安石只得一个“辩”字而已,《孟子》一书,雄辩有力,王安石深得其中三昧,他那张嘴,可比鹤顶红还要毒,比指天椒还要辣,据说他当上宰相后当朝与大臣唐介辩论,言辞激烈,唐大人辩不过来,狼狈而退,回家后老羞成怒,一病不起,最后一命呜呼!不得不说,王安石的口才与骂死王朗的诸葛亮有得一拼了。至于孟子所言的“民为贵,社稷此之,君为轻”这些仁政观点,沈欢认为,王安石学得就不到家了,或者是无意识地有所屏弃,综观他改革措施,全是为了“君主”收集财政而已,至于百姓人民,甚至有所放弃,一点也没有孟子的“不忍之心”! 另外,说他善治《老子》,也不过得了一个“术”字。王安石是注重“术”的政治人物,史书记载,宋神宗召见他问治国方略时,他直接就说:“择术为先。”至于这个“术”是什么,也能从他的言论里了解,在宋神宗说到就是尧舜那么贤明的时代也有“四凶”的人物,王安石又说:“惟能辨四凶而诛之。”一个“诛”字,尽显他的政治哲学!至于老子所说“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刚”中的守柔观点,王安石也是一点都没有继承过来,不柔也就罢了,还以刚强著称! 沈欢差点要大摇其头了,不过话说如此,如与王安石一辩起来,他估计连找地缝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因此只能岔开话题了:“学生此来是想向介甫先生请教为政之略的。先生曾经说过‘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这一生一取,该如何作为?” 这是王安石在嘉祐年间给仁宗皇帝上《万言书》里的观点,当时他初入京官,正待大展宏图,不聊一书上去,如泥沉大海,毫无音训。不问可知,仁宗这位老好人,经过了范仲淹的庆历改革,有点害怕了,只望能平安稳定,不想再生事端。这就给了王安石莫大的打击,勃勃的雄心也一下给灭了不少,最后失望之余辞官回老家教书讲学去了。沈欢偏偏问这些政治观点,不问可知,也是想看看王安石心中是否真有一套执政的锦绣文章。 王安石闻言脸微微变了一下,呵呵笑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沈贤侄确实胸有丘壑,别人见王某,只问文章经义,惟有你才拿好几年前的《万言书》来讨论,要知道,老夫上《万言书》时,你不过童子而已,如今问来,显然有心。” 沈欢心里一凛,牛人就是牛人,连这个都瞒不住,只能强笑道:“学生只是对这方面颇多兴趣而已,说不上有心。今有闲暇,也是想向先生讨个学习机会而已。还请先生教我。” 王安石有神的眼睛眯了半会,道:“《万言书》是老黄历的事了,先帝按下不论,如今我等也不必多作言语。至于你说的如何生与取,老夫心里自有主张,可惜……” 沈欢当然听出他的“可惜”之意,不过是不得见用的遗憾而已。仁宗皇帝不用其言,新登基的英宗也不是有为之主,这些王安石都看在眼里,也因为这样,他才在今年辞官回家,尽英宗一朝都未奉诏起用。 “自有主张?”沈欢心里尽是苦笑,出声说了起来:“介甫先生,为政之道,在于谨慎,先生又怎知自己一定能使天下大治呢?” 王安石脸色都不好看了,沈欢此言,一听就有拆台的嫌疑,不由沉声道:“孟子有云,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若没有凌云之志,怎做天下大事!” “先生,孟子也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若是在速度与功效上有个选择,先生该如何抉择呢?”沈欢本来不想多说,但既然好不容易与之见上一面,不由出声提醒,王安石此人,做事就是急噪,最后又碰上一个比他更急的年轻皇帝,这才一股脑儿把那些变法措施都鼓捣了出来,也不看看环境合适不合适。 王安石突然笑了,说道:“有意思,沈贤侄竟然和老夫辩起孟子来了!不错,孟子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他也说,舍鱼而取熊掌者也,若真要抉择,则要看当时最迫切需要哪个。另外孟子又曰:贤者在位,能者在职。若朝廷能尽用贤者能者,还怕天下不大治么?若朝廷真能用老夫,不出十年,天下朝政大势必有好转!” 好转么?沈欢有点绝望了,看看那些听众,王旁王旋小脸通红,显然暗自为父亲喝彩,就是周季,也不时点头认同,只能苦笑道:“先生,孔圣人也说,欲速则不达。若一昧求快,怕是反受其害呀!” 王安石呵呵笑道:“不错,这次倒用《论语》来辩了。十年时间,也不算短了。孟子有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若天下臣民上下一心,则事大有可为。” 沈欢笑得更苦了:“先生,若是臣民不能上下一心呢,又该如何?” 王安石冷笑道:“若官家一力支持,谁敢有异心!”看沈欢还要辩,连忙又说,“好了好了,今天公休,说这些毫无边际的话,也无多大意义。不如谈些轻松话题。” 事已至此,沈欢当然没有别的话了,只能敷衍着谈些趣闻逸事。心里却在哀叹,王安石还是历史上那个王安石,从小养成固执性子的他,最不受人劝导,一意孤行。难怪最后落得一个“拗相公”的称号。性格决定人事,这话诚不欺人。王安石的性子,还真让人不敢恭维,怪不得仁宗皇帝也不敢重用他呀。 这里还有一个故事:王安石中得宋仁宗召见,当时仁宗在湖边钓鱼,王安石陪伴在一边,最后不知是思考什么话题,一天沉默一边吃东西,待仁宗皇帝回头拿鱼饵的时候,发现鱼饵竟然让王安石不知不觉中吃光了!仁宗当时大是变色,回来后与别人说王安石此人性子古怪,可能有异心。于是就不怎么喜欢王安石这个人了。当然,沈欢是后世人,不认为性子古怪就不是好人,毕竟伟大如牛顿,也有把怀表当鸡蛋煮了吃的事发生;另外还有爱迪生用屁股来孵鸡蛋的事。说不定当时王安石眼中的鱼饵也与鸡蛋差不多了呢! 另外,王安石此人极其自信,《宋史》里说他“安石性强忮,遇事无可否,自信所见,执意不回”。他做知制诰纠察京城刑狱时,碰到一个案件:一个少年拿着自己养的鸟上街,他朋友看见了要拿去玩一下,他不肯给,那位朋友自认以为与他交好,从他手中抢过去就跑,少年追上去,拔刀就把那位抢他鸟儿的朋友给杀了。这事儿严重了呀,死了人,官府以杀人罪要处死这个少年,王安石见了,反驳说公然强取他人财物,就是盗贼,杀死了也没有罪。官府的人不服,上诉到中央机构去,中央机构维持官府原判,按例王安石就该上书请罪,他不理会,说了句“我无罪”,就是不肯屈服。 这事若按后世刑法来论,王安石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因为这些小事就杀人,毕竟事大,也该罪其几分。王安石说他没罪,在古代的人情世界,怎能令人信服!从这些方面,沈欢可以看出王安石是具备了后世先进思维的,奈何生不逢时呀,只能怪他妈妈早产了几百年吧。 如今一番言谈下来,王安石还是史书上记载的那般自信与固执,说好听点这是做大学问之人该有的品质,说难听点就是刚愎自用了。对此沈欢大是失望,以他这种性格,就注定了失败的悲剧。自己若是跟他一起沉浮,有能力有把握来改变他这一点么?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看来希望不大了。那么…… 正当沈欢心不在焉,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后是一个中气甚足的男音:“父亲大人,今天又是什么贵客,劳你接见?” 众人抬头一看,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此人甚为俊美,面白唇红,大有翩翩公子的势头,最大的特色便是那一双眼睛,极其凌厉,比之王安石有过之而无不及。 “雱儿,你回来了?”王安石甚是欣慰地看着来人,微笑不已。 “大哥!”王旁与王旋雀跃地站了起来。 “原来是王雱!”沈欢暗暗吃惊。反应过来后赶忙与周季一同起来见礼。 寒暄一阵后,王雱也终于知道客人是谁了。不禁细细打量,见及沈欢年纪,也是吃了一惊,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千里共婵娟’的沈士子,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可喜可贺。” 沈欢连道不敢,心里却想着史书上这个王雱的生平,他字元泽,“性敏甚,未冠,已著书数万言”,睥睨一世,善作文,极论天下事。王安石执政,他出力甚多,当得是王家“麒麟儿”之称。不过最让沈欢心寒的还是他的政治主张,他最尊崇的便是商鞅,当王安石与名士程颢商量变法事宜时,说变法受到阻隔,他浪荡而出,立刻就说:“枭韩琦、富弼之头于市,则法行矣。”韩琦、富弼都是前朝宰相,威名天下赫赫,王雱竟然也敢说要砍他们的头来为新法开路,而终其一生,手段也都是这般行使! 王雱坐定后才问沈欢所来何事。 沈欢对此异常小心,道:“只为向介甫先生求教学问而来。” “学问?可是诗词?”王雱又问。 “非也,不是诗词,也不是经义。”沈欢答道。 王雱笑道:“沈士子如今只凭一首词便传唱开封,可见诗词功力之深,想来我父亲也指教不了什么的了。至于经义么……” 沈欢闻言皱眉了,王雱的话不了解的人也就罢了,若是传了出去,还以为他沈欢连王安石都看不起了呢,连忙说道:“元泽兄说的什么话,令尊天下大名,小子只有景仰的份,若能从中得益一二,则受益匪浅矣。” 王雱似笑非笑,摇头道:“既然你不论诗词,也不论经义,难道是想向家父讨论商贾之道么?” 沈欢变了脸色,此言辱人,他虽然没有像古人一般仇视商贾,不过入乡随俗,他堂堂一个读书人,若给人污以商贾,情何以堪。 “雱儿,不得放肆!”王安石也不悦了,皱起眉头喝了一声,自己的儿子性子桀骜,如今见着名声在外的同辈,想来是有了别的念头吧。 “父亲……”王雱看了看沈欢与周季,欲言又止,最后才附在王安石的耳旁,低声说了几句,别人却是听不见的。但是王安石听了之后脸开始沉了下来,有点冷了。 沈欢皱紧了眉头,王雱此人,也太过放肆了点,客人面前,竟然也做这些私语动作,难怪史书对他的评价不高,太过放浪形骸了点。 王安石让王雱坐回本座后,看看沈欢,又看看周季,最后才对周季说道:“周士子,你家经营了一家酒楼?” “正是。”周季不知所以,只能老实回答。 王安石淡淡地问:“听闻你家酒楼挂着沈士子《水调歌头》的真迹?” 这次连沈欢都迷糊了,不知道王安石所指为何。周季再次点头称是。 王安石转头问沈欢:“听说你举家搬到了开封城里?” “是。” “所费几何?”王安石又问。 沈欢一愣答道:“一百多贯。” 王安石终于变了脸色,道:“你家清寒,何来这许多钱财?” 沈欢愣着没回答,周季帮忙说道:“王大人,晚生与沈兄弟深交,他事母极孝,不忍至亲两地分离。于是晚生禀告父亲后,买得一院子送与沈兄弟。”他也怕沈欢落下个商贾之名,毕竟那两百贯钱,也有交易的成分了。 王安石冷笑道:“恐怕不是赠送吧?而是写那《水调歌头》的润笔之费!再说了,商贾求利不讲义,又有什么好的?” 沈欢与周季都变了脸色,周季恼得脸都红了。沈欢也甚为气恼,辩道:“介甫先生,周家赠我院子,学生书以诗词,也没有什么过错吧?再说了,学生又没有开号经营,哪有什么商贾之举。另外,难道商贾之中就没有好人了?那历代奸臣里大多出自读书人又该如何解释?” 王安石听得对方还敢反驳,大怒不已:“还敢狡辩!你卖以字画,与商人言利,有辱斯文,简直丢了读书人的脸。若不知悔改,王某却也不敢结识的。” 沈欢倏地站了起来,看向众人,王安石一脸怒样,王旁与王旋急得小脸发红,王雱似笑非笑,在幸灾乐祸;另外就是周季,商人之子的他,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说话。沈欢大是悲愤,虽然有点了解这个世界的商人地位极其低下,但没想到在别人眼中,他们还与一群匪类无异,不但不与之深交,就是来往也高人一等。像后来奉行“理财”的王安石,也这样歧视商贾,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更是令他大失所望,难怪他那些商业措施统统以失败告终了! “好吧,既然如此,沈某就不打扰王大人休息了!”沈欢觉得留下来也没有意思了,拉上周季就要出去。 “小弟送一下两位。”王旁苦笑站了起来,他想不明白本来聊得好好的,怎么三两句就闹得如此之僵了。 沈欢刚想推辞,哪知王安石却喝道:“不必了,由下人送出即可。旁儿,你跟为父到书房温习功课去!” “这个……”王旁一脸为难,看看父亲,又看看沈欢两人,最后见大哥王雱也大点其头,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来人,送客!”王安石唤来伺候的下人,之后转头就走了。 “告辞!”沈欢怒声哼道,他感觉受到了莫大的耻辱,心里大恨不已。王安石此举做得也太绝了,本来若由王旁送出,也不至于太过丢脸,如今王旁主动提出,他竟然在客人面前当面拒绝,还令下人来送而已。这不是摆明了瞧不起人了么! “王安石,你狠!”沈欢眼睛都红了,心里大骂这个倔老头不已,拉着周季匆匆就出了王府。 出了府门,走了几步,周季停下来,满脸羞愧地道:“沈兄弟,对不住,是为兄连累了你!” 沈欢闻言先是一愣,之后明白过来,知道他认为是商人之子的身份连累了自己,毕竟刚才王安石对自己是颇多赏识的,后来才是对商贾甚多攻击而已。 “云飞兄,你说这话就看不起兄弟了。”沈欢沉声说道,“你对小弟的恩情,小弟铭记于心。又怎会有怨怼之念呢?再说了,小弟可从来没有看不起商贾之意。” 第十六章 少年 周季还是没有宽怀,郁郁说道:“反正是怪我们父子了,若不是想炫耀一番,也不至于让你写什么真迹出来。/ //这不,给你惹祸了。本来凭知制诰对你的赏识,若由他举荐,他日不难登上高位,如今看来,王大人是真的生气了,而你们的关系也闹僵了!” 沈欢冷笑不已:“闹僵就闹僵了,小弟还怕他不成?”一想到王安石就要辞官了,接下来三四年,还真没有怕他的必要。至多是几年后他回京执政时所忌惮,不过那时,自己会傻到一点布置都没有么!今日之事,明显与那王雱有着莫大的关系,他只在王安石耳边嘀咕几下而已,就惹得王安石大怒,看来是进了什么谗言呀。 王雱记挂一个人了,以后还有和解的机会?若他日同殿为臣,自己一旦成为他的政敌,他还不施起他的“征诛”之术么;若为同僚,以今日的表现,也是他排挤打击的对象!很明显,自己与王安石没有走在一起的可能了。反正自己对王安石就颇多不以为然,今日一见,还存在幻想,如今看来,却颇为可笑了,王安石还是王安石,以自己的性子,融合不来。那么,如果自己还想有作为,就得走到他的反面去了。今日交恶,倒也显得心安理得名正言顺了。 “司马光,等着我吧,我就来了!”沈欢还有另外一个选择,他心里倒有点欢快了,王安石还是记忆中的那个王安石,没有改变,这样的话,熟知历史的他,倒能步步为先,以后就尽力压制这个强悍的家伙吧! “沈兄弟,你笑什么。”周季见沈欢笑得奇怪,不由问道。 沈欢敛住了笑,道:“云飞兄,你不觉得今天事情很跷蹊吗?按理说,写些书画换来钱财,也有不少士子为之,王安石就是知道了,也不当如此恼怒才是。你说,是不是那个王雱另外说了点什么我们的坏话?” “王雱?”周季疑惑了,“为兄对此人不甚熟悉,只知道他才名无双而已。据说是白鹿洞分院的得意门人,今年比才会应该会有他的名额。” “比才会?”沈欢嘿嘿笑道,“那到时可真要见识一番了。” “至于你说道蹊跷,确实有点。”周季露出思考的神色,片刻之后“啊”了一声,“沈兄弟,为兄想起一事了。昨天我父亲与我说,你画的那些记帐表原本不见了。” “不见了?”沈欢大是奇怪,“什么意思?” “就是你画的原本不见了,我父亲还在庆幸呢,说好在画出不少副本,不然又得让你重做。他还说可能是挨别人偷了,因此加快了买卖帐本的进程,不过好在你给的那些运算法则还在我手上,不然可能就要泄露出去了。” 沈欢闻言更奇怪,这事难道与今天的事情有着关联?也说不过去呀,刚才王安石指责的明明是那首《水调歌头》的字幅,与帐本扯不上关系。想了片刻,没有头绪,只能道:“也许是其他商人安排的间谍给偷了吧,让你父亲手脚快点吧,免得他们再偷去运算方法,那时可就亏了!” 周季点头,最后才叹道:“走吧,回去。今天算是为兄欠你的了,使得你与王家闹僵。” 沈欢哈哈笑道:“云飞兄,这不能怪你,也不怪小弟,要怪就该怪王安石。今日一见,你知道小弟是怎么评价他的吗?” “怎么评价?”周季来了兴趣。 沈欢沉吟片刻,记忆里的王安石与现实中的王安石融合在一起,给了他一个整体的评价:“王介甫此人,清忠耿直,博古通今,学问精深,若钻研学问之道,他日不难成为一代学宗。然性子执拗,不知变通,处一方尚可为一代贤臣,若居庙堂之高,执掌大权,则恐良臣,非社稷之福!” “大胆!”沈欢刚一说完,一声大喝从背后响起,吓得他们两人都震了几下。回头一看,一个锦衣少年一脸怒意从两丈外大步跨来,此人年纪与沈欢差不多,脸存稚嫩之气,却也有一股沉稳之势。 沈欢愣了,今天见的少年,一个比一个俊,还让人活不? 少年怒气冲冲走到沈欢面前,沉声说道:“刚才就是你在诽谤知制诰王大人的?” “诽谤?”沈欢不明所以。 少年怒道:“你说王大人不是良臣,不是诽谤是什么,你可知道诽谤大臣,是要受罚的?” 沈欢要发笑了,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少年,看来还是王安石的粉丝,听不得别人说他的不好。歪着头,斜视着他,缓缓地道:“你是介甫何人?亲戚?学生弟子?” “都不是!”少年摇头说道。 沈欢又问:“你与他熟?” 少年还是摇头:“未曾一晤。” 沈欢轻笑道:“那你怎知我刚才说的话没有道理?” 少年更怒了:“道理?王大人名传天下,忠心耿直,能力更是高人一等,为我大宋一等良臣,又岂是你一个无知小儿能评价得了的?” “切!”沈欢摇摇头,都懒得反驳了,原谅这些追星的人们吧,面对偶像,他们都是丧失了理智的人,古今亦然。不过心里却暗暗凛然,一个与王安石不相熟悉的少年都毅然站出来维护他的名声,可见此君的鼓惑力是多么的巨大,也难怪几年后那些相交大臣交口为他在皇帝面前延誉了。就是日后的死对头司马光,在皇帝问及时,也说王安石是天下大才,有常人所不及之能!这种蛊惑人心的能力,还真得小心了,免得到时在此栽了跟头。 摇摇头,从遐想里回转过来,沈欢仔细打量这个热血少年,一身紫色锦衣,显来家世不凡,十五岁年纪,肌肤白皙,唇红齿白,比王雱还要俊美几分。 “这位兄台,尊姓大名呀?”沈欢笑嘻嘻地行礼问道。 少年依然不忿,怒道:“某不与狂妄之人结交,免得落了身份。” 一边的周季闻言发怒了,道:“你与王安石不熟,又怎知我们的评价是狂妄了?我俩刚从王府出来,亲自见了王安石,难道不比你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要明白?”他刚才一再被王安石拿身份来挤兑,沈欢对王安石的评价,仔细思虑,还真有几分道理,因此不由出言反驳。 “周兄无须动怒。”沈欢笑着劝阻,“先贤教训我们,眼见亦未必为实也。也许是我们的评价过了也说不定,不需要在这里争辩。” 少年闻言大是点头,对于沈欢认错的态度极其欣赏,不由有了好感,仔细打量起对方来,才发现年纪与自己相差无几,目光有神,虽年幼,身上沉稳的气质却比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生了结交的念头,拱手道:“小弟赵仲,京城人氏,今日有缘,得见两位。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沈欢连忙报了名号,周季本来也不是记仇的人,见对方礼数周到,也没了刚才的火气,也遵礼报上名字。 寒暄过后,赵仲欢喜地道:“听两位之言,今日见着了王大人?不知是怎么一副情形?” 对于这个叫赵仲的少年,沈欢不敢怠慢,虽然没记着历史上有哪位名人是这个名字,不过这里是京城,是赵宋的天下,谁知某个姓赵的的人是不是当朝王子王孙,这种人当然是得罪不得的。虽不至于恭恭敬敬,却也不能能招惹了他们,凭白增了个无谓的敌人。 沈欢回答道:“难道赵兄也是来求见王大人的?” 赵仲毕竟还是少年,藏不住事,雀跃地说道:“不错,久闻王大人之名,今日正欲拜访求教学问的。” 沈欢叹道:“赵兄来得可能不是时候了。刚才我俩惹恼了王大人,今日他估计是不待见客的了。”其实心里还有句话不好意思说出来,那就是王安石是想哪个阿猫阿狗都能见的么?自己若不是与他的儿子相交,想来欲见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赵仲答道:“好不容易才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回,赵某这就过去求见。” 刚才沈欢两人离王府并不是很远,只有十丈距离而已,目视赵仲过去后,回头向周季笑道:“等等看他是不是要吃闭门羹。” 周季也笑道:“如果不能进去,我们就罪过了。” 聊了几句后,果然,那赵仲在与门童几番交涉后,失望而回。他见沈欢两人还在原地,赶了过来,叹道:“果然是王大人不欲见客了。沈兄,你俩是怎么惹恼王大人的,竟然让他下了闭门谢客的命令?” 沈欢淡淡地道:“个人见解不同而已。” “见解?”赵仲愣了一下,“你还能与王大人辩了什么不成?凭你……哦,你叫沈欢……难不成是那个最近风传《水调歌头》的著者?” 周季哈哈笑道:“小兄弟,你反应也够慢的,现在才明白过来。我还以为是沈兄弟的名声下降了呢,还好,你想起来了,不然今天回去他就要郁闷了!” “真的是你!”赵仲叫了起来,围着沈欢转了个圈,“果然像外面所说的,很年轻,小弟就想不明白了,你如此年纪,怎么会发出‘高处不胜寒’的感慨的?” 沈欢苦笑,心想这你就得去问苏轼老大了,人家不愧是词坛上一代宗师,写出来的东西总令人感慨颇多。这首《水调歌头》也一样,王安石初见面,叫他写“明月几时有”的作者,王雱称呼他“千里共婵娟”,如今又有一个欣赏“高处不胜寒”的,不得不说,这是人家苏轼的成功。此“千人眼里有千个哈姆雷特”是也。 面对青年粉丝,沈欢还能说什么,只能客气一番,之后与周季有告辞之意。 赵仲急了,道:“沈兄,今日有缘相见,还请让小弟做东请两位喝上一杯,如何?” “这个不太好吧?”沈欢还没有白吃白喝的觉悟。 赵仲道:“没什么。沈兄大才,名震开封。若是家父知道小弟见贤才不结交学习,反而要教训一顿了。还请沈兄成全这一番心意。”说白了就是怎么也不能让偶像从手中溜走,总得先榨出一点有价值的东西来。 沈欢转头问周季的意思。周季哈哈笑道:“反正今日无事,不如聚聚也好,这一个月,你也累坏了,放松放松也不是件坏事。” 赵仲闻言大喜,连忙拉着两人就近找了家不错的酒楼上去,坐定之后,吩咐上来一些酒菜。此时刚好晌午,是用餐之时。大家都有点饿了,先吃了点东西填充一下肚子再说。片刻之后赵仲放下筷碗,目视沈欢,沉了一下声音才道:“沈兄,你虽颇有词名,但也不至于要狂妄了,刚才你怎么能说王大人不是良臣呢?” 沈欢听得他的责怪,赶忙说道:“赵兄想来没有听完小弟刚才的话,小弟前半句也说介甫先生处一方能为贤臣,说其非良臣则是指居庙堂为执相的意思。” 赵仲不悦地道:“沈兄此言差矣。王大人本身非凡,仁宗时就上《万言书》,指点弊政,举朝皆以为然。就此一点,怎能说他没有执政的能力?” 沈欢吓了一跳,他可没有说王安石能力不足的意思,纵观其一生,能力还是颇强的,至少比同时代的人要强上几分,不然也不会被当时的天下人寄以厚望。赶忙摇头道:“非是能力,而是性子。赵兄,你可知道,介甫先生性子过于固执了。” “锲而不舍,难道不是好事?”赵仲不服气地说道。 沈欢笑道:“做学问当然要锲而不舍,但若身为宰执,性格执拗,不懂变通,不融同僚,你说,这也是好事么?若是举措激烈,想来又是一番争斗了吧。”这是沈欢对历史上王安石行事的一个评价,也算是总结。 其实他还有一点没有指出来,后世研究这段历史的人首先对王安石的能力与忠心是持肯定态度的,这点沈欢也不反对;之后就其失败的原因,有两种说法,一是守旧派的强力阻隔,这一点有着阶级思维在内,若说是最主要原因,是不大站得住脚的,毕竟当时神宗皇帝,那可是一个最坚强的娃儿,一力支持王安石不说,就是王安石罢相了,他依然亲自把变法措施坚持了差不多十年之久,直至去世! 另外有个原因就是说王安石的性格决定了他失败的命运,是一种性格悲剧。因为王安石太过执拗,“拗相公”就是他的写照,作为一个天下宰相,一昧强横刚强,显然不是为政之道,加上他在用人与对待政敌方面的过错,导致了他的失败。这个观点,也颇有市场,至少沈欢是持肯定态度的,不过,这些年据沈欢的研究,他觉得王安石性格执拗之外,还有一最大缺陷——冲动!冲动是魔鬼啊,身为一国宰相,比起执拗来,冲动有时造成的伤害更大了。比如宋神宗一对他有异言,他就立刻待在家里不上朝了,这种撂胆子的做法,绝对不是什么权谋之术,反而是受了委屈生气所致,完完全全的冲动使然。还有他那些变法措施,也不加思考论证,皇帝一信任他,就觉得该有一番作为了,很是冲动地一股脑儿丢了出来,没有一点步骤与措施,最后导致更大规模的反对声音的出现! 这些只是沈欢一人的浅见,当然不能立刻就说与赵仲知道了,对于这个突兀出现的少年,他总是觉得还神秘,交浅言深总是一个顾忌。 虽然觉得沈欢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赵仲还是不服气,抗辩道:“王大人正人君子,能力又强,自有他的方法。小弟就是听闻不少王大人名声才决定上门求教的,没想到失望而归。” 沈欢摇摇头,觉得没有必要再在王安石这个话题上纠缠,闻言笑道:“赵兄想求教哪一门学问?” 赵仲闻言激动起来:“近日小弟读《老子》,有不少疑惑,听闻王大人是治《老子》大家,因此特意过来。” “《老子》?”沈欢苦笑摇头,他之前还认为王安石治《老子》只得一个“术”字,“黄老之家,讲究清净无为,仁宗官家行了数十年,如今却是不符合当朝之政了。赵兄若是想朝堂上有一番作为,还需另做他学。” 赵仲问道:“此言何意?” 沈欢笑道:“现在天下之人,莫不知道大宋积弊,若再是无为,岂不更艰难。此时天下形势,却也如王介甫所言,该是‘大有为’之时了!” 赵仲奇怪了:“沈兄不是说王大人……” 沈欢道:“王介甫所说之理,我亦赞同,不过择术不一而已。” “哦?”赵仲更来兴趣了,“愿闻其详。” 第十七章 准备 “咳咳!”周季见沈欢侃侃而谈,有越说越激烈的趋势,赶忙咳嗽几声,打断了开来。\\ \\ 沈欢张开的嘴停了下来,他本是聪明人,当即明白周季的意思,他刚才说得忘乎所以,竟然有了指点江山的冲动。朝政得失,却也不是能当街谈论的,这个时代,可没有后世标榜的“言论自由”呀,虽然宋朝不因言杀士大夫,若是一个不注意,得罪了朝廷或者高官,给你小鞋穿那是没话可说的。再说他现在也还没有功名,若是说的不当,进了官家耳朵,下个旨什么的,自己就也只有做柳永的份了! 想到这儿,沈欢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周季提醒及时,不然就要有纰漏了,天知道他刚才准备说的话里有没有影射什么的,这个赵仲也是初次相识而已,若由他之口传了出去,那就真的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好险,好险!”沈欢一边庆幸,一边佩服周季老成。 看着赵仲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沈欢一阵尴尬,连忙说道:“算了算了,这些事也不是我们这些年轻人可以谈的。身无功名,在此谈论也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赵仲闻言大失所望,脸显懊恼之色,末了叹道:“其实小弟今天来还有一事想向王大人请教的,如今看来,还得继续疑惑下去。沈兄大才,不知可否为小弟解疑一二?” 沈欢都有点怕这家伙的问话了,不是些与朝政有关就是涉及高深学问的,应付起来令人头疼,只好说道:“赵兄需要请教王大人的问题,小弟哪有能力解决的了!” 赵仲自顾说着:“若不得解,小弟食寝无味。” 沈欢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免得说多错多,接口道:“赵兄,不如他日再拜访王大人,让他为你解惑。今日出来为时已久,小弟也该回去了。不如就此别过?” “啊?”赵仲吃惊不已,“沈兄,小弟还想与你多多交流才学之道呢!” 沈欢给周季打了个眼色,让他帮腔。周季明白过来,站了起来,说道:“赵兄弟,沈兄弟出来大半天了,家有母亲,还需回去照顾一下。” 母亲都抬出来做挡箭牌了,赵仲当然不能再多说,只好说道:“既然如此,今日就此别过。他日有暇再向沈兄请教诗词之道了,小弟对于诗词,也是极其喜欢的。” “一定一定!”沈欢干笑着客气,再客套几句,与周季下了楼,到附近找了辆牛车,跳上去就往回赶。 坐定后周季笑道:“这位赵兄弟,真让人吃不消,好像对一切都希望了解似的,求知欲很强呀。这样也不是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欢对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懂就问,总比那些不懂装懂的要好一些。孺子可教也!” 周季一拍他的头,哭笑不得:“你不过与他年纪相仿,何来这么多老夫子的感慨!” 沈欢装模作样地感叹:“廉颇老矣,廉颇老矣!”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最后沈欢沉吟地道:“这个赵仲,看他一身打扮,应该不是寒家子弟,想来是京中权贵子孙,这种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吧。” “确实也是!”周季点头同意。接着两人就聊到其他方面去了,本来因见王安石不愉快的心情也淡了许多。沈欢从周季口中得知,这么多天他一直把精力都花在《数学总则》上,钻研得也算差不多了,又弄了一些副本出来,打算过几日把原本还回给沈欢。沈欢不置可否,这《数学总则》,还没有到它发挥的时候。 这次回程,周季却不打算跟着回沈家了,经过潘楼街,在自家酒楼时就下了车。他下车的当儿掏出铜钱来,径自给了路费。沈欢阻止不及,只能任其付了,心里却更感动,也明白周季此举是为了给他省些钱出来家用。一路感慨回到了院子里,时已过了正午。 这里的院子比以前的沈家要大许多,又没钱请得起佣人,因此打扫之类的事都只能自己动手。沈氏没事可做,每天起来就开始清扫,花一个早晨才把里里外里整理干净。一进院子,地上的砖块都干净极了。 “大哥!”一声清脆从耳边响起,沈欢不用看也知道是他可爱的妹妹小莲儿了,她从里房里窜出来,一路小跑,过来就抱住沈欢的大腿,撒着娇。 沈欢见她脸蛋红润,还喘着娇气,不由抱了起来,在她小脸上咬了一口,呵呵笑道:“小莲儿,吃饭了没?” 小莲儿认真地点头说道:“用过了,娘也吃了。大哥,你呢?” “我也吃了。” 小莲儿不高兴了,嘟着嘴道:“大哥又不回家吃,人家想和你一起用餐嘛!” “好好,以后就陪你好不好?”沈欢只能这样哄了,以前他忙着学习,而沈氏忙着织补,没有多少时间来照顾小莲儿,只让她在一边玩耍而已,随着年纪的增长,她也慢慢懂事,更不肯让家里担心,一向表现都比较乖巧,家人里也只有他可以粘着点了。 “我要听故事!”小莲儿狡黠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有着得意的神色,见沈欢没一口答应,在他怀里扭了起来,“人家要听大哥讲故事嘛!故事,故事!” “好好!”沈欢没有办法了,只能继续充当保姆的身份,“就讲故事,现在就讲好不好。上次讲到哪个故事了?” 小莲儿兴奋起来:“上次说到吃不着葡萄的狐狸了。狐狸坏死了,吃不着就说是酸的,熟了的葡萄明明是甜的嘛!” 沈欢大汗,看来《伊索寓言》还有得一讲,这些小动物,就是吸引小朋友,不得不佩服当年这个叫伊索的奴隶,脑袋就是好使,能寄寓意于这些小狗小猫上;不过他心里也一阵发苦,以小莲儿这个状态,貌似一本《伊索寓言》撑不得多久了,以后她要是再缠着,该开讲什么了呢,《一千零一夜》?确实也是个不错的故事,能教育小孩子,不过惨就惨在当年他读此书时不够用功,没看几篇就丢下,别说讲个一千零一夜那么久了,估计几天就得辞穷。还真是烦恼呀,小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小莲儿,那今天大哥给你讲守株待兔的故事好不好?”沈欢觉得讲故事也需中西合璧为好,免得小孩子学多了西方的东西就崇洋媚外了。 “不要!”小莲儿嘟着嘴不依,“大哥记性不好,这兔子的故事都讲过了,我要听新的!” 沈欢脸都黑了,讲故事竟然讲重复,难道真的是记忆力衰退了?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崇洋媚外一下,又开讲伊索那个奴隶的故事来。抱着可爱的妹妹坐在院子里,新竹之下,风影婆娑,倒也是一件极其恰意之事。期间沈氏出来一观,见两个儿女的模样,微微一笑,又退了回去。 这一日就在沈欢逗弄妹妹的愉悦中过去了。翌日早上,沈欢与小莲儿定时打完太极拳后,又为来访的客人吃惊了一下。竟然又是昨天来访的王旁与王旋! 沈欢一时有点尴尬了,昨天人家好心带自己到王府,没想到却与人家的父亲闹了个不愉快,此时面对,还真不好坦然,说话也不清晰了:“王兄,你们……” 王旁甚有风度地笑道:“沈兄,小弟是过来赔罪了。昨天家父……”本来想说父亲过分了,不过子不言父过,特别是在外人面前,更不好当面说出,只能含糊其词。 沈欢闻言大是感慨,王安石的这个小儿子,不像他,也不像大儿子王雱,他们性子没有这般宽和,反而像极了他那位英年早逝的叔叔王安国——当然,那是史书上记载的王安国,现在还健康地活着。此人为人风度与王安石大相径庭,颇有古时君子风范,可惜最后却让王安石那帮追随者大肆打击,不得重用,最后病重,含恨而去! “王兄,你能不记昨日小弟的卤莽,小弟已经多有感激了,哪还有什么心思!”沈欢说得甚是激动,他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对其他人多有防范之意,不过对于那些谦谦君子,还是有结交心意的,毕竟这种人就是意见与你不同,也不会多有迫害之举,相反在你落魄时,可能还会伸出援助之手!不结交这种朋友,那才是吃错了药犯昏了呢! 王旁笑道:“有沈兄这句话,小弟就放心了。来,请我再到你书房一观吧,小弟对这个天一阁可是充满了好奇,若能在里面学到沈兄几分才学,那就善莫大焉了!” 沈欢哪有不同意之举,看向一边举目四望的王旋,疑惑地问:“王旋兄,你在找什么?” 王旋说道:“你们要交流那就进去吧,小弟倒是颇想与沈兄妹妹好生玩耍一翻,她真是可爱极了!” 沈欢好生郁闷,这个王旋说话也不注意一点,要不是早知道她是一个女儿家,单凭这句话,就让人以为她有什么娈童癖了呢!若真是这样,早就应该把她扫地出门了!不过对于她对妹妹的看法,也是赞同的,小莲儿懂事乖巧,又天真可爱,是人都会生出亲近之意的! 沈欢对于这个王旋的嘴,那是极其害怕的,也不愿与之多说,她实在是学足了王安石的口上功夫,又有才学,实在是男子的一大祸害。对于她一个女子敢出门(电脑 阅读 ww w. . cn)乱跑,实在也颇为佩服,看来王安石是贵人事忙,疏于管教了,再或者是王安石生性落拓,不拘小节,连得女儿也甚有须眉之风。把小莲儿唤了出来,让她陪这位“哥哥”去玩。 小莲儿紧紧地盯着这个像“人妖”的“哥哥”,有点害怕,死死地拽着沈欢的衣角,不敢靠近王旋。王旋见状看看自己的打扮,明白过来,再看看沈欢颇为玩味的眼色,脸红了大半,羞涩地走到小莲儿身边,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才换来小莲儿释然的脸色,蹦跳过去,娇声道:“好吧,大哥让我跟你玩,你过来,我说故事给你听。” “故事?”王旋大是惊奇,“你还会讲故事?” “当然!”小莲儿甚是骄傲,“我可聪明了,大哥讲的故事,我听过就能记住。” 王旋算是明白了,原来对方只是转述沈欢的说的故事而已,不禁奇怪了,看着沈欢进书房的背影,更是好奇,这个半大的男人,还会讲什么故事?摇摇头,与小莲儿走一边去了。 沈欢与王旁在书房,也无非聊些诗词经义典籍之类的东西而已。对于王安石这个儿子,虽然名不见经传,却不敢小觑,他除了限于眼光,见解不算太过高明外,其他才学,不愧书本网出身,引经据典,令沈欢吃惊不已。他本打算旁敲侧击打听昨日王安石在他走后是什么反应,不过不敢问得明显,套不出什么来,也就作罢了。 其实王安石对于昨日之举,回到后院后也是颇为不忍的,这样严词厉声说一个年轻士子,也太过于苛刻了点,虽然自己也有点生气,不过正如对方所说,毕竟还不是真正商贾,没有越过真正底线。他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那般生气,难道是爱之深责之切?对他的才学本来就有过高的期望? 在后院他的夫人看他不高兴,忙问原由,告之后王夫人也责怪地说道:“夫君,妾身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大道理。沈士子做了什么,与你何关,你又何必做这个恶人呢?再说这个沈士子名声在外,他日一旦有了功名,你与之交恶,不是平白树了个敌人么!依妾身看,旁儿与之结交,只要他不是匪类,你也不用多管,让他们来化解这一段恩怨吧。” 王安石虽然郁闷,但他是什么人,也没有理由懊悔,抗声道:“此事不必费心,我王安石何人,怕过谁来!” 沈欢当然不知道还有这一段故事,见打听不出王安石什么来,转而探听王雱的动静。王旁还比较单纯,沈欢问得又是隐晦,不知不觉中就把沈欢想要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王雱是白鹿洞分院弟子,善制诗文,已经确定了他比才会名额资格,由此可见到时沈欢的直接对手里就有这么一个王雱。 沈欢也起了与这个号称天才的王雱别一别的念头,更是不肯放过这个比才盛会了。他认为凭他那个《水调歌头》,就能在书院里取得这个诗词一道的名额,至于文章一道,只要不输与其他人太多,互补一下,又有司马峰的支持,不难取得这个资格。 果然如他所料,几日后,司马峰招集嵩阳分院甲班弟子,公开选拔参加比才会人员。他首先以院长身份,决定了“音乐”一场的名额,正是甲班学子钱玄;之后就是“书法”一场的名额,给了范一农。两人既是欢喜又是失意,他们本来也想入选那个更能体现士子才学风范的“诗文”赛场。 最后通过比试,沈欢推荐的周季在算学一道上,钻研了《数学总则》的他确实比其他人高出几筹,取得了出战“数”场的资格;接着便是诗文一场,司马峰听从沈欢的建议,没有硬性指派,只说他本人推荐士子沈欢,原因无他,只一首《水调歌头》便足矣。其他夫子在参考了沈欢当场所作文章后,觉得并没有差甲班文章高手多少,也便同意了他的资格。这次作文,沈欢并没有盗用后世名篇,只是发挥自己的优势,在说理与辩论上多做文章,使得作文条理分明,言之有物,顺利取得了这个名额。 比才会的时间也由各分院商量敲定,确定在这年十一月一日那天进行,为时一天,“乐、数、书、诗文”逐一进行。比试地点今年轮到在嵩阳分院进行。这对于沈欢来说,无异于拥有了主场优势。而此时也进入了十月,给他准备的时间,已经不足一个月了。 不过这个“准备”,对于沈欢来说,不过在在脑子里筛选一下,看哪些诗文更适合应付当时的场景而已。这与当年高考的估题是差不多的,按沈欢猜想,看最近就要立冬,进入冬季,天气也阴沉了许多,而到了十一月,开封的冬天,也该下雪了吧。当是时,草木虫鱼,也就梅花比较活跃了,那么这个出题方向也与“雪”、“梅”靠近。当然,也有特意出些偏题的,就像他当年高考,师生在那里猜题,临考那天晚上还说得到了什么题目,让学生连夜起来学习,第二天试卷一下来,大家都傻眼了,简直是离题万里嘛! 不管怎么说,沈欢这个准备还是得充分的,雪与梅的诗文,先过滤了一遍,接着才是其他相关的名篇;为了应付题目出人意料,也不得不另做打算,这些日子,司马峰也找他过去,给他开了个小灶,不过今年诗文一场不是由司马峰出题,沈欢也放弃了打探的希望。一切都在紧张进行中。 第十八章 身份 日子在沈欢的紧张准备中渐渐消逝。//半个月来,沈欢跟着司马峰钻研文章之道,自觉做起文章里比之前要得心应手多了,至于诗词之道,司马峰也教不了什么,一心相信能做《水调歌头》的沈欢到比试时能写出佳作来。 这半个月,王旁与王旋隔三岔五就来沈家一趟,而沈欢与王旁多次打交道,互相佩服学识,十多天下来倒成了颇为要好的朋友,丝毫没有因为沈欢与王安石已然破裂的关系受到影响。当然,其中有着沈欢别有用心的努力,他自认为自己别的能力不突出,惟有“谨慎”二字,凡做事前不求有功,先求无过,一心保存自己为首。而“谨慎”两字,在官场上是极其重要的,不然就有船毁人亡的可能。虽然与王安石闹僵了,可如果能与他的儿子关系融洽,也不至于互为仇雠,毕竟按照历史轨道,王安石还是要上台执政好几年的。 本来谨慎的他是不可能主动招惹王安石与之关系僵化的,不过当日实在是王安石突然发难,他一时措手不及,还没有什么辩解,王安石就把话说死了,又一再挤兑给他帮助良多的周季一家,他看不过去,也就怒气冲冲出了王家。事后虽不至于懊悔至极,却也极为可惜。如今若能倚着王旁修复或者说缓和双方关系,也不失为一个良策。这就是他谨慎的一面,是他极为看重的一个为人性格,“诸葛一生唯谨慎”,人家诸葛哥哥那么聪明绝顶的人物都还需兢兢业业谨慎有加,他智商不比人家当然更得谨慎万分了。 沈欢与王旁在一起当然只能谈些学问上的事,不过跟着王旁过来的王旋与小莲儿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大小朋友。王旋年纪不算大,童心未泯,喜欢极了天真可爱的小莲儿;而小莲儿虽然年小,但极其聪明,说话不免幼稚,却逗得王旋开心万分。当然,两人聚在一起最多时间还是由小莲儿绘声绘色地给王旋讲故事。故事的来源当然是沈欢和她讲过的《伊索寓言》,小莲儿天生聪明,记忆颇好,说起来大有童趣,简直也让王旋这小妞喜欢上了这些故事。 王旋每次从沈家回去都觉得大有收获,她比小莲儿见识要广得多,那些动物的寓言入得她耳中,与小莲儿纯粹以为好玩当然不相同了,总觉大有深意。一时间对沈欢更好奇了,想不明白这么多有趣的故事他是如何想出来的。当然,沈欢不可能说是从后世看来的,只能含糊过去。 这天王旋一到沈家,递了一大叠纸张给沈欢,得意地说道:“给你。” “这是什么?”沈欢接过纸张,掂量了一下,有数十张之多,分量不轻,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沈子物语》四个大字,摊开一看,更是吓了一大跳,里面是些王旋写的东西,字体秀丽,内容更是让沈欢吓出满头大汗,竟然就是她从小莲儿口中听来的故事。也就是说,王旋交给他的就是一些古文版本的《伊索寓言》。 “怎么样?”王旋骄傲地说,“这可是我花了十多天时间写就的,文笔还可以吧。当然,作者名字还是你的,我也只是收录而已。” 沈欢哭笑不得,心里更是有点惊恐,貌似这个时代,伊索那奴隶也早就出生了吧,如果后世《伊索寓言》再从西方传进来,一对照年代,他这个盗版者的身份岂不是昭然若揭?不行,自己丢人也就罢了,问题是把人丢到国际上去,那可就丑大了! “这个……王兄弟,这些故事不少也是小弟从他人口中听来的,只能算收集而已。若真要套上小弟名字,不若叫《沈子笔记》如何?”沈欢赶忙撇清著作权的关系。 王旋沉吟半会道:“这也不无不可,由我回家改了过来就是。你快点把这些故事都说出来给小莲儿听,也好让我能尽快写完。” 沈欢只能答应,再看看手中的这些故事,也不禁佩服王旋的用心,还有她的文笔,记起故事来短小精悍,读来颇有趣味。像那个“龟兔赛跑”的故事,她这样写道:“龟与兔竞走,相约路程,兔及半程,回首顾看,未见龟之踪影,于路中困寐待之,及觉醒方走,欣然至终点,视之,龟已至矣!沈子曰:龟之速比兔慢不知几倍矣,然能胜之,是兔之傲与龟不惰也。人情世故,莫不如此。警之,戒之。” 沈欢看得大汗淋漓,王旋几乎在每则故事后面都来个什么“沈子曰”,好像他身份极其尊贵有名似的,令人油然想起《史记》上面的“太史公曰”,真是汗颜。想要拒绝这些赞誉的话,不过终于心中一动,不再说什么,看了几下后把纸稿还回给王旋,要她再接再厉,最后说道:“王兄,写完如果有空,还请再誊写一份给小弟,也好让小弟用之做传家物语,以待教训子孙。” 闻得“子孙”二字,王旋这个女子脸红了大半,半怒半嗔道:“什么誊写一份,就是原本给你都行。我才不稀罕留这些东西呢!” 沈欢哈哈大笑,转而陪王旁切磋去了,而王旋也只能带小莲儿出去玩耍。沈欢在书房待了片刻,又给王旋唤了出来,说外面有客人来访。沈欢大奇,貌似自己在开封认识的人不多了,能亲自上门的,除了在此两人外,也就周季一人而已,不过周季对此熟悉,大白天的一般径直进来,不会有通报什么的。带着疑问出去一看,更是惊奇,是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沈兄,多日不见,好否?”来人大笑着问道,上来就扳住沈欢的肩膀,极其热情。 “托赵兄挂念,一切安好。”沈欢苦笑,来人正是那日与周季一起认识的少年赵仲,他还是一身锦衣,脸蛋既白皙又红润,精神显得不错。不过沈欢就奇怪了,他怎么会找上门来的?王旁当日还是靠了周季带路才过来,这人不请自来,还是一人上门,真可谓奇哉怪也了。不得不说他的神通广大。 赵仲自我告罪说道:“不请自来,还请沈兄见谅。不过小弟仰慕沈兄才学,多方打听,才问出尊舍,这不,一清楚就赶着过来了。” 沈欢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欢迎之类的话了,不过心里却在庆幸,此时好在已经过了晌午,一般而言,大家都用过膳食了,若是中午用餐时间,自己还得再给他们准备一顿。王家兄妹也基本上是用了餐才过来的。 赵仲跟着进去,先忙着拜见长辈沈氏,之后沈欢才把他引见给王家兄妹认识。王旋是女儿身,交游不阔,也没多大兴趣,又径自与小莲儿玩去了。倒是赵仲,听得(手 机阅 读 . cn)王旁身份,赶忙上前抓着他的手臂说道:“原来是王大人之子,未得与王大人一晤,今日能见他的公子,也是一样的,真是可喜可贺。” 王旁显然也为对方的热情无所适从,紧张起来,望向沈欢,见他也只能苦笑,只好客套一番。不好在外边站着,沈欢又把两人引到书房去。赵仲一看“天一阁”面前的对联,也吃了一惊,听了王旁一边的解释后,转头对沈欢说道:“原来沈兄除了诗词才学,还有这样的情怀,令人钦佩!” 沈欢一边谦虚,一边奇怪,赵仲此人待人一片热情,可见其人颇为真诚,又对一切都有着求知**,可见也是个好学之人。不过他气质天成,富贵之态毕露,更令人好奇他的身份。见他与王旁寒暄,不由见机插嘴问道:“对了,赵兄,只知你是京兆人士,尚未知你家是做什么的呢,方便告之吗?” 赵仲一愣,之后才呵呵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家父是经营服装生意的,规模还算大,有那么几个钱。就是这样。” “经商的?”沈欢当然奇怪,难道商贾之后都是这样热情大方的?想想认识的周季,性情与之差不多,不过周季年长,豪放中又有一股沉稳罢了。而这个赵仲,行事说话明显还有着孩子的童趣与单纯。虽然还有着怀疑,不过既然人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若再紧紧逼问,就有点过分了,只能就此打住。 赵仲第一次进沈欢的书房,也与王旁初来一样,惊讶又赞叹,好半天激动的心情才恢复过来,紧紧地盯着坐在对边沈欢说道:“小弟果然没有看错,沈兄之才令人吃惊,看来小弟今日真是来对了。有一疑问,还请沈兄帮着解答。” 沈欢大是挠头,又来了,这个赵仲见人总是要提问题的,不过上次用急着回家来拒绝,这次人家找上门来,却再也找不出推脱的借口,只能小心地说道:“看赵兄也是聪明之人,你都疑惑的问题,估计小弟也是无能为力的。” 赵仲笑道:“这事与知制诰王大人也有关,刚好王旁兄也在,就让小弟说出来,大家探讨一番,如何?” 王旁奇道:“哦?与家父也有关?说来一听,应该有趣吧?” 赵仲不待沈欢开口,连忙抢道:“是这样的,王大人身为知制诰,纠察京中刑狱,前些年有个奇案,说的是京中有一少年,拿着他养的鸟上街,一个朋友看见了,要过去玩,少年不同意,那朋友抢了就跑,之后少年追上去,拔刀就杀了那朋友……” 王旁听到这里“啊”了一声,沉声道:“杀了?” 沈欢微笑地听着,这不就是自己拿来证明王安石非常自信的例子么,在《宋史》里是有明文记载的。没想到赵仲今天却拿来说事,不过看来他也是有心人,不然这事发生在好些年前,他当时不过稚童,哪来这些关注?心里对赵仲的身份更是好奇了。 赵仲顿了一下说道:“王兄,若你是官府,碰上这事该如何判这个少年罪责呢?” 王旁说道:“小弟不通刑律,不敢妄言。不过杀人偿命,这道理应该很明白的了。” 赵仲更奇怪了:“难道王兄也认为该判这个少年死罪么?” 王旁这才想起赵仲说此事与父亲有关,更不敢开口了,他当时年幼,加上王安石回家一般不谈政事,他却是不知道王安石是如何纠察此事的。 赵仲叹道:“开封府断此少年当死,不过令尊王大人却认为死者不与而携,按律当以盗论罪,杀了他也是捕盗而已,是不应该论罪的。此事上了大理寺,他们维持开封府判断。这事到此本来按例王大人是要道歉请罪的,不过王大人却说‘我无罪’,御史弹劾,当时官家最后也没过问。这事小弟就不解了,王大人精通刑律,所说也有道理,官府与大理寺为什么还判少年当死呢?若是王大人错了,此事为什么最后又没有动静了呢?此事真的令小弟困惑不已,不得解,本来想亲自上门请教王大人,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总是错过。如今两位大才都在,还请帮小弟解惑吧。” 王旁见事涉及父亲,不敢多说,只说:“小弟不通刑律,见识不广,不敢置论。还请赵兄让沈兄说说他的看法吧。” 沈欢闻言心里大骂王旁不仗义,你为难,我就不为难了吗?他前世学的是历史,对于刑律,古今差别太大,自己都要搞混淆,更没有引援律法的本事。宋代律法多用唐律,除了一些小地方外,基本上是照搬硬套过来而已。唐律多繁,若不是专门人才,还真难以区分辨别,更不谈掌握了。 沈欢笑着反问:“赵兄对此事又是如何看待?” 赵仲想来是思虑良久了,闻言脱口就道:“若按刑律来说,王大人所说不无道理。内心里有点支持王大人,不过又总觉得别扭。” 沈欢点头道:“依小弟看,开封府是觉得朋友间因点小事就拔刀杀人,除了有碍刑法,更大的原因是觉得有伤道德本体吧?而王大人就觉得若依事件性质,不与而抢,是盗也,杀而为捕盗,不当死。正如赵兄所说,也有道理。” “道德?”赵仲变了脸色,“《韩非子》显学篇上说‘为治者用众而舍寡,故不务德而务法’,判人死罪,兹事体大,不依法而看德,岂不是儿戏么!” 沈欢闻言也变了脸色,《韩非子》?看赵仲的眼神也变了,不由问道:“赵兄很喜欢韩非子么?” 赵仲道:“谈不上喜欢,不过治国当依法,韩非之言,也不无道理。” “韩非者,韩国之诸公子也。喜刑名法术之学,而其归本于黄老。”沈欢念的却是《史记》上一句有关描写韩非的话,他通历史,更知道司马迁把韩非与老子同列一传,便知此人的身份地位了。“韩非之言确实有道理,不过赵兄,太史公对其有一句感慨,最为小弟认同,你知道是哪句吗?” 赵仲大是佩服沈欢记史本领,想了一下没想出来,摇头道:“不清楚,还请沈兄指点。” “余独悲韩子为说难而不能自脱耳。”沈欢缓缓念出,这是司马迁对韩非的感慨,《说难》是韩非的名篇,“不能自脱,即说出了韩非此人的功过了,赵兄,你不觉得韩非有些言论,太过偏激了吗?” 赵仲闻言,回想一遍,不由点头:“确实也是。不过沈兄,今日不是讨论韩非的时候,他日有暇我们再来探讨,还请你就刚才一事谈你的看法吧。 沈欢大是吃憋,本来以为胡乱岔开话题,能撇过此事,没想到还是回到了原处。他不精刑律,只能运用脑子里那少得可怜的后世法律知识来辩解:“杀人者死,这话也不尽然,可以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自卫杀人,若别人欲杀你,你反手杀之,则为正当防卫,不该为此罪论。另一便是真正杀人了。”这是后世正当防卫的理论,古代情理一说,也属于其中。 沈欢又侃侃而谈:“此刑事案件中少年只为小事杀人,若像王大人所说而判,则不合理矣,须知‘法’要合法,还要合理。两位可以想想,我与你们交好,喜欢上你们的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欲借来一玩,你们因为爱惜不肯,我仗着与你们交好,拿过来先去玩了,你们难道追上来就杀了我吗?这合理么?”他对法律根本没了解多少,现在不过乱侃一通而已,不过按他所知,那少年的行为不属于正当防卫,而是在清醒情况下拔刀杀人,与谋杀何异。在后世,除非他精神有病能申请进疯人院,不然是难逃法律制裁的吧?不过在此他明白为什么历史上有几位大臣说王安石“迂阔”了,说白了就是爱钻牛角尖。他引援的律法,不得不说,就是钻了牛角尖出不来的例子! 赵仲还真给沈欢忽悠过去了,大悟道:“哦!‘法’,合法又须合理!小弟算是有点明白了。沈兄真是大才,一语就点醒了小弟呀!今天真没有白来,看来以后还须向沈兄多多请教才是。” 沈欢心中一动,道:“赵兄,三天后,也就是十一月初一,小弟将代表嵩阳分院出席开封四大分院比才会,如果你到时有暇,不如到场给小弟助威,如何?”这个请求他可没安好心,如今他对这个赵仲的身份极其好奇,想打探出来,不过自己又没人手,加上也不清楚他何时出现,不如邀请约定时间会面,先让周季准备好人手,跟踪他回去,看看住宅何处,为何身份! 赵仲大喜,还以为沈欢认同了他这个朋友,连忙答道:“比才会么?早听人说过了,若能亲自一看,也是好事。好,到时就麻烦沈兄引小弟进去了!” “很好,很好!”沈欢笑得更灿烂。 第十九章 比才(一) 比才会终于在沈欢的期待中如期而至。// \\这天一早,作为东道主的嵩阳分院张灯结彩好似过年,全院之人都动作起来,一心准备即将到来的比才项目。而天公也颇为作美,前两日就下起了小雪来,为大地铺上一层银妆,白花花一片,明亮得很。好在雪不是鹅毛般紧紧而下,只是一天间隔下那么几片小雪花而已。 早上天空有点灰暗,过了那么一个多时辰,其他三个书院的人员也都陆续到来,当然不可能是全部出战,每院包括师生只来了二三十个,饶是如此,算上嵩阳分院本身的人数,两三百人全都聚在书院后园,也显得有点挤了。另外还得加上邀请而来的名流人士,满满一院,人头攒动,大是壮观。 不过对于之前周季所说的大人物到场,沈欢是极其失望的,根本没有记忆中的历史名人,只是一些所谓的名宿与一些不入流的官场人物。另外就是各分院的院长夫子了,至于总书院代表,除了比较近的嵩阳书院派人到场而已,其他几院却是一个也没有。 沈欢对于这个结果是不怎么满意的,怎么说这个比才会也是他等待了一两个月的,希望能一举入得名人法眼,如今看来,还真没戏了。好在邀请而来的赵仲到场了,由他带在身边。对于此人的到来,沈欢稍稍弥补了一些不快——让周季准备的跟踪人才早已等待在一边了,只待大会结束赵仲回程跟上去而已。心里不无得意,暗道看你还隐瞒身份假装神秘不,今天就让你无所遁型! 沈欢作为参赛人员,有着一些特权与方便,他与赵仲待在院子后边,总算避开了人流的冲击。周季也在旁边,显得有点紧张,他今天也要代表书院出赛。另外两个参赛人员钱玄、范一农已经在做准备了。沈欢就轻松多了,他那一场押在最后边,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始,再说他在后世参加的比赛考试也不少,连号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事关人生前途的高考都安然度过,实在没有怕了这区区比才会的必要。诗词文章嘛,对于别人来说也许困难,但他满脑子都是这方面的名篇大作,只需要筛选拿出合题的就可以了!看看周围树梢上的点点白雪,沈欢露出了异样的微笑。 天气又越来越冷了,晴了一夜的雪好像又要下了起来,沈欢拉紧了身上的棉袄,另外也整理披在身上的紫色绸缎披风,不得不说,身上挂着这么一件大披风,实在是狗血得紧,说到底这件披风还是向周季借来的呢。沈欢此人以前看电视最羡慕那些大侠出战时挂着披风弄得迎风招展的风范,前日见到周季家有几件不错的披风,目光再也不肯离开,直到借过来为止。与他一样挂着披风的还有周季此人,一紫一白,惹眼极了,活似披风二人组。 对于这个披风的气度,旁边的赵仲就羡慕多了,叹道:“沈兄这一件披风威风多了,大有肃杀之气,很合这个赛场的气氛!在这里小弟先预祝赵兄旗开得胜!” 沈欢装着谦虚的模样说道:“强中自有强中手,天外有天,山外还有山,今天出场之人都是四大分院才华横逸、气质的学子,小弟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只能尽心尽力而已。” “是啊!”赵仲颇为感慨,“我大宋百年文治,人才辈出,开封作为京都,更是人文荟萃,英杰遍地,思之令人神往呀!” 沈欢默然同意,若说文化发展,有宋一代,真可谓登峰造极。说到人文科技成就,宋朝绝对可以说是中国古代第一,什么汉唐明清,通通都得靠边站!想想吧,唐宋八大家有六位就活跃在此,还有宋四家,有宋词宋诗,另外中国古代四大发明里有三项就是在这个朝代成熟和应用!这是一个多么令后人震惊的成就,林语堂大师就说它是文人“最好的时代”! “唉!”转念一想到这个朝代的兵将武功,沈欢也只能叹气了,简直是没脸提起呀,只看自己的到来能不能做些改变吧。 “沈兄弟,兄弟我有点紧张,怎么办?”周季凑上来可怜兮兮地求助。 赵仲忙安慰道:“周兄,放松就是,不就是算术题么,正是你的强项!” 周季叹道:“强中自有强中手呀!” 沈欢只能把精神胜利法教给他了:“这有什么,你想象在算术上你是天下第一,打遍天下无敌手,估计就不会紧张了,反而会兴奋也说不定。再说了,你学了那么久的《数学总则》,还没有一点进步?” 周季想想也是,点头不再说话。倒是赵仲来兴趣了:“《数学总则》?这是什么?” “小技艺而已!”沈欢敷衍说道。 这个时候比才会终于开始了,由司马峰院长先给大家介绍了四大分院的到场领导,都是一些老夫子的人物,其中还有比司马峰大上好些岁数的人物,站起来致意时都颤颤巍巍,令人为其担心。接着司马院长致开幕词,无非是总结了比才会多年的历史与成就,另外就是现今的意义,再接着就是祝福此次参赛人员,希望他们能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切磋技艺。 讲了一通举行盛会必须说的话后,终于宣布比才会开始了。评委有七个之多,除了四大院长,还另外邀请了两个外来人士,获得最多评委认同者为胜。评委席设在后院偏西的地方,旁边就是小池,中间空了一大地方,摆了四副桌子椅子,是给参赛人员比试的道具。首先进行的项目是音乐,各由四院之人上前展现音乐才华,之后才由评委表决。出赛之人都是年轻学子,嵩阳书院这边由钱玄出战。沈欢观察了一下,参赛人员里他反而成了最年轻的人。在参赛人群里他又发现了那个号称天才的王雱,一脸漠然地看着众人,显得很轻松。 沈欢叹了一声,不愧是名扬后世的宋代四大书院,天下学子仰慕之地,就是分院,也基本上聚集了开封城里的年轻一辈的少年英才。他对宋代四大书院只听说过名字而已,并不是很熟,只知道有离京城比较远的岳麓书院、江西那边的白鹿洞书院,还在应天书院,另外加上嵩阳书院,都是名传千年的讲学之地呀!书院的发达也从侧面上反映了宋代文治的巨大成果。 看着一边的王雱,沈欢又大是感慨,这种名传后世的天才,自己终于要与他比一高低了吗?现实与梦幻又再一次混淆了他的思维。待沈欢回醒过来,音乐比试已经过了两场,第三场是由钱玄上去,排在第四的是一个与王雱同为白鹿洞书院的学子。轮到钱玄的时候沈欢紧张起来,虽然与这个人不对付,不过怎么说也同书院之人,如今面对外来敌手,还是需要团结的。儒家圣人也告诉我们,两兄弟可以在家打架,不过面对外侮时还是得先共同抵御的。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学蒋某人的“攘外必先安内”呀! “加油,钱玄!”沈欢暗暗为他鼓劲。 钱玄演奏的是笛曲《梅花三弄》,此曲相传为晋代横伊所作,时代久远,名传千古,在后世名列古代十大名曲之中。钱玄奏笛之技巧明显很有一套,颇为纯熟,音一出就令人悠然神往,悠扬的笛音萦绕在众人耳边,虽还没达到孔子所说的“三月不知肉味”的韶乐之境,却也颇为不俗了。笛音中,那一株迎风斗雪、不畏寒霜的凛凛梅花在众人脑海里显现。对于钱玄的选曲,沈欢不禁赞他心思玲珑,如今天地银妆素裹,周遭寒冷,奏一曲《梅花三弄》,正合其时! “好!”待钱玄演奏完毕,众人不由喝彩,其中就有沈欢此人。钱玄一脸微笑,不禁自得,他状态良好,刚才一曲,已是最高水平发挥,对比前面两人演奏,赢面颇大。 “果然都是少年英才!”赵仲在沈欢耳边喊道。 沈欢微笑以对,只有周季在嘀咕:“等一下我赢了你们也得给我这样喝彩!” “当然!”沈欢拍拍他的肩膀。 “咦,此人是谁?”沈欢不禁奇怪,最后一个出场之人一身素衣,抱着一把筝琴,上得前来,脸显微笑,丝毫没有为钱玄所奏撼动。如此风度,真令人眼前一亮。 “还能有谁!”周季不满得很,“当然是白鹿洞书院的学子杨信,此人三年前就已出场过,还一举夺魁,如今是出场卫冕的。” “他今年多大了?看上去还很年轻。”沈欢又问。 周季此刻化身百事通:“今天不过二十,当年也就十六七吧。” “难道与自己一样,也是个天才?“沈欢不无自恋地想道,却也很期待对方的演奏了。其他人显然也认得此人,一劲地喝彩欢呼。 杨信依然神态安详,来到道具桌子边,把古筝从怀里捧到手上,轻轻地摆在桌子上,柔和地抚摩了一下——真应了那句“恰似情人温柔的手”,沈欢看得更是惊奇,难道此人达到了“梅妻鹤子”的境界了,一心把自己奉献给了这个古筝? “铮!”一声震撼人心的筝音从杨信右手轻拨里发出,沈欢只觉身子一震,连续的筝音汩汩而来,像天上的雪花,溶入了大地;又像明夜里的月光,倾泻在了纸窗之上,斑影婆娑,摇曳生姿。《渔舟唱晚》!好一曲《渔舟唱晚》!杨信的古筝技艺已经可以称为大师级别的了,这首千古名曲在他的轻拨慢弹下流入了人的心扉,使得整个人都柔和许多,心儿也酥软了。特别是那一段急弹部分,更见境界,只能说,这一刻杨信的手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像已经与筝弦融为一体一样,分不清哪个是手哪个是贤了。 急音过后,一手慢拉缓音使得众人的心绪平缓下来,却还没有从那境界中走出来,直到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呼“好”之声连绵不绝。 沈欢看着一脸平静的杨信,再看一眼脸色有点发白的钱玄,暗自摇头,这一阵,钱玄输得不冤,若说钱玄初窥笛艺奥堂,那么杨信便已经是大师了,虽然不说有着云泥之别,却也不能相提并论。 果然,音乐一项,评委一致通过白鹿洞书院的杨信获胜,即便是司马峰,也一脸愉悦地投了杨信一票。反观杨信,宠辱不惊,只是拱拱手就退下去了。这样下来,比才会就是白鹿懂书院先胜一场了。 “终于到我了!”周季既是紧张又是兴奋,轮到比试“数”之一项了。 “要相信自己!”沈欢淡淡地鼓励一句,他那本《数学总则》罗列到现代高中部分的理论,还用各种符号简化了数据,若是精通其中公式理论,基本上能应付中国古代的大部分算术题目了。当然,沈欢数学说不上精深,《数学总则》上的很多公式也就按着记忆写上去而已,若要问他证明理由,还真有许多说不上,不过拿来应用应该不会太过麻烦的。就是不知道周季有没有钻研通透了,还真奇怪,周季自拿《数学总则》过去学习,竟然一次都没有疑问来与自己切磋,难道他也是一个数学天才? 周季握紧了拳头说道:“当然,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算术之上,还有谁能与我抗衡!” “是因为学了那个什么《数学总则》么?”一旁的赵仲倏地插口问道。 “当然!”周季脱口就回答,说完才尴尬为难地看着沈欢。 赵仲明白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沈欢,呵呵笑道:“沈兄,莫说这个也与你有关系吧?” 沈欢大是头痛,这些日子的相处,总算了解这个赵仲就是一个好奇宝宝,对新奇事物兴趣最浓,看来这个《数学总则》也难逃他的魔爪了! “沈兄……”赵仲的语气里有了些许哀求与胁迫。 “这事以后再说,那,周兄都要出场了,我们先给他助威再说!”沈欢只能这样敷衍,而周季也确实与其他人一道出场了。 第二十章 比才(二) 算术比赛的规矩很简单:四个书院参赛人员同时出场,由人宣读题目,即可开始计算,把答案写在纸上,以摇响桌上的小铃为号,即有人上前来拿去该答案,;半柱香为限,过了尚未答出,算是输了。\\\之后公布答案,对比参赛人员纸上数据,若答案相同,即以先响铃者为胜;比赛有三局,先下二局者赢。他们是切磋第一,比赛第二,若三局分为三个书院各胜一局,那也作罢,只不过是一局未胜者愧疚而已。 参赛人员都做好了准备,大家也等着题目宣读出来。沈欢发现周季还是有点紧张,小脸都涨红了不少,身子也有点抖,不禁摇头失笑。题终于宣读出来了:“有井不知深,先将绳三折入井,绳长四尺,后将绳四折入井,绳长一尺,问:井深和绳长各几何?” 沈欢闻言仔细一想,不禁要笑,此题看似麻烦,其实不过是解二元方程而已,若标以数字符号,片刻间可以算出来。果然,学了一个多月《数学总则》的周季提起笔就来刷刷运算,未几笔停了下来,把运算结果写在另一张纸上——他这些符号别人看不懂,是不能示之以人的,之后第一个把桌上的小铃给摇了起来,取得了头筹。 “啷啷!”紧接着周季响铃之后,他旁边的那个青衣士子也得出了结果,不过却是比周季慢了那么一丁点,脸上明显有着遗憾之色。沈欢看了却大是吃惊,倒不是说看不得别人也快速运算,只是此人运算手法极其古怪,别人都在纸上提笔计算着,他却只在指头上掐了几下,直接就得出答案了。 “搞什么,神机妙算么?”沈欢皱紧了眉头,“难道是传说中的心算?” 来不及去求解,答案公布了,井深八尺,绳长三十六尺。这题都不是很难,只是解方程而已,中国古代也早有了解方程的法子,别人识得也不希奇,不过倒是运用了分数,这方面用中文来计算,就不大直观了,还是现代数学符号方便得多。第一局也有了结果,四人都是挑选出来的算术高手,答案都没有错,周季凭着首先摇铃胜了此局! “好!”嵩阳书院作为东道主,观众少不了,看到本书院之人胜了一局,无不齐声欢呼。沈欢与赵仲都在此列,不过他却留了个心眼,偷偷瞥了一眼钱玄,却见他面露不豫,想来还对刚才的败北耿耿于怀;前席上的司马峰倒上深得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没有大喜,不过沈欢却从他微微点头颔首中看出欣慰宽怀之意来。自己也不禁与有荣焉,毕竟周季是他推荐的,算个举荐有功。 第二道题又开始出了:“九百九十九文钱,时令梨果买一千。一十一文梨九个,七枚果子四文钱,梨果多少价几何?” 还是一个解二元方程的题目,沈欢宽了一下心,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出题之人水平也就如此而已,只出些实用的东西,没有深入钻研的可能。这也是中国古代数学的特色,一切以实用为先。此题对周季来说应该也不难,只是理解时有点绕弯而已。果然,只见周季一脸轻松地在纸上计算着。 “啷啷!”铃声响了,沈欢见状却大吃一惊,不是学了他《数学总则》的周季为先,竟然是刚才那个他注意到的学子,此人站在周季右边,一身青衣,年纪只比周季大上一两岁而已。这次他还是没有动笔划算,依然在掐着诸葛哥哥似的手指。 此人把答案交上去后,周季也摇响了铃子,不过他一脸懊恼紧张之色,本以为自己够快了,一边计算的时候还一边感谢沈欢教的东西,哪想到遇见高手了,竟然比他这个简化了不少符号的人还要快上一两分! “遇见高手了!”沈欢喃喃地说道。 旁边的赵仲一脸兴奋,转头对沈欢说道:“确实都是高手呀!六艺中有‘数’,大宋各家书院馆学也都有算术一门,今日之题,也算刁难,没想到大家都还能算得出来!不过沈兄,周兄情况看似不妙呀!” 结果出来了,四人答案依然一样,不过只能以先响铃者胜,周季输了这局,他旁边那位擅长心算胜者却是应天书院的学子。不愧是各有特色的书院,藏龙卧虎! 确实不妙!沈欢发现周季更紧张了,临阵紧张,再有才华也发挥不出水平来,不禁摇摇头,只冀望周季能恢复过来。他心里也起了警惕之心,自己以为凭着千年学识就能稳胜古人,看来错得离谱,须知哪个时代都会有比较聪明杰出的人,如今即以数学为例一观,也不能不承认这方面也有聪明人的。古人,还真不能等闲视之。 第三道题也与众人见面了,是一首打油小诗: 巍峨古寺在山中,不知寺内几多僧。 三百六十四只碗,恰巧用尽不差争。 三人共餐一碗饭,四人共喝一碗汤。 请问诸中能算者,山中寺内几多僧。 沈欢不禁要骂了,这些出题之人,难道除了方程运算就想不出其他了吗?周季强自镇静,又开始算了起来,他还是觉得题目比较简单,只要按《数学总则》上的方式解求出来即可。可等他就要算出最后结果时,旁边的铃子又“啷啷“地响了,待那人把结果送上去时,他才叹气地把铃子摇起来。他心里清楚,这一局可能又要输了,不禁沮丧,难道此人是自己的克星?本以为胜算在握,没想到果然应了那句话——强中自有强中手。 待“六百二十四”的答案公布后,评委们也公布了“数”之一项胜者为应天书院。这样的话,半程下来,白鹿洞书院与应天书院就各胜一场,就是后面他(手机 阅读 . cn)们不胜,也能满意而去。若是再胜一场,无疑就是此次比才会第一了。 周季走了下来,一脸懊悔的模样,沈欢上前拉了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受打击了吧?” 周季沮丧地道:“确实大受打击!” 沈欢叹道:“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这里竟然有擅长心算之人。” “心算?”周季输得莫名其妙,当然惊奇;赵仲却是满脸兴趣。 “心算者,擅长心里计较也。”沈欢只能这样解释,其实他对这个也不是很清楚了解,后世只听说心算之人只要不是太过复杂的计算,都能比别人快一拍,如今看来是遇见这方面的高手了。 周季苦笑道:“看来输得不冤!” 沈欢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振作点吧,今天出题太简单了点,若是精深几分,估计那人的心算就起不了作用了!” 周季叹道:“输就是输了,还找什么借口!你那书再借我学一下,我要知耻后勇,努力钻研!” 赵仲扑闪着好奇的眸子:“沈兄,小弟也要一观此书。” 沈欢只能再次与他敷衍,末了才道:“刚才应天书院的那个学子姓什么名什么?” 周季答道:“据说叫谢飞。” 沈欢点头道:“是个人才,可以造就。”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葛优大哥告诉我们:人才!这观点回到十一世纪一样适用。沈欢认为历史上王安石变法失败的一大原因是缺少数字学上的人才。因为他大多变法都涉及经济领域,缺少数字上的技术支持,不明了直观,导致一片混乱。至于他身边的人才,吕惠卿之流,官场斗争倒是一把好手。如今见着了一个数学好手,他沈欢怎么会放过!这等人才就该拉过来好好培训,最好能把他养成中国版本的大数学家! “还有那个杨信,也是人才呀!”沈欢露出了狼外婆的微笑。 两场过后,已经是晌午了,也到了用餐时间,于是评委宣布休憩一个时辰,之后才继续比下去。嵩阳书院作为东道主,得管来者伙食。早有准备的他们令人把伙食弄上来后,场面就壮观了,几百号人聚餐,想不热闹都难。周季因为输了比赛,吃不了多少,而赵仲比较娇惯,也只吃了几口而已。倒是沈欢,正长身体的他食量颇大,加上又是免费午餐,秉着不吃白不吃的宗旨,把端上来的饭菜都消灭了个干干净净! 饭后他们几个嵩阳书院的参赛人员又聚在了后院一角,钱玄也许因为输了比赛,面子上过不去,不知溜到哪一边去了。至于周季,比较光棍,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好说的。另外还有范一农,下一局就到他出场,明显开始有点紧张了。沈欢与他关系不坏,出口安慰了几句,没想到后来弄得人家更紧张,只能郁闷地转头去敷衍赵仲。 片刻之后,周围一阵躁动,沈欢抬头一看,他们的院长司马峰一脸微笑地向他们走来,不由赶紧站了起来,恭身迎接。 周季一见司马峰,脸红得像猴子的屁股,扭捏地说道:“对不起,院长,学生让你失望了!” 司马峰呵呵笑道:“比赛不过为了切磋技艺而已,若闹得自己老大不开心,那就得不偿失了。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此行让你清楚自己不足之处,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夫子就是好胸襟,教训得是!”沈欢赶紧一顶高帽子丢出去。 司马峰环视众人,道:“两场已过,本院都败北了,就看最后两场了,若能每家各赢一场,那是再好不过的事,范一农、沈欢,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是!”沈欢暗笑,司马峰也不是像表面上说的一点不在乎输赢,毕竟作为东道主,又有实力,若一局未胜,落了面子,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司马峰又道:“后面两场,倒是范一农你的书法赢面颇大,老夫了解过了,其他三家士子倒也没有什出彩之处,你用心即可。至于沈欢的诗文一项……唉,尽力吧。” 沈欢不满意了,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听都觉得自己输定了一样,丝毫没有鼓舞士气,反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这样做院长的么! “怎么,沈欢,你还不服气?”司马峰呵呵笑道,“可知道你今日最强劲对手是谁么?白鹿洞书院的王雱王元泽,深得王介甫真传,专擅诗文!他可是众多夫子看好的年轻士子!好了,准备一下,比试又要开始了!” “是!”众人应声。沈欢也颇为期待了,至于司马峰所说的王雱,嘿嘿,看来今天自己又要做令这些人失望的事了。能捞取名声,一鸣惊人的事何乐而不为? 第二十一章 比才(三) 休息了一个时辰后,时已过了晌午,天空竟然放晴了许多,本来灰暗阴沉的天气一扫而空,多日沉闷的日子一去不复,众人但觉心神都怡爽了许多。/而比才会也将继续下去,第三场比的是书法。 这次的出题人是司马峰,沈欢此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无恶意地揣度院长是不是提前把题目透露给范一农,好让他准备熟练。这场的规矩很简单,参赛人员同时进行,在规定的时间内把出来的题目内容誊写一番,之后由人点评。司马峰站起来宣布题目,出乎很多人意料,竟然是《论语》里的第一篇《学而》,字数不多,区区数百而已。范一农听到题目时也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 时间不多,只有一柱香那么长而已。参赛人员铺好纸张就开始写了起来。外面观看之人又无聊起来。沈欢见范一农沉稳平静,大有信心之状,不由得暗赞,多日观察,他发现钱玄虽然也甚有才华,与范一农在嵩阳分院可谓一时瑜亮,不过钱玄毕竟是富家出身,没吃过什么苦,一路平坦,心性修为上比之范一农就显得轻佻得多。 “不知道范一农能胜否?若还是输,我们嵩阳分院就麻烦了!”周季不无担忧的模样,上一场的败北令书院失去了一个机会,他到现在都还自责着,只能寄希望于范一农扳回一局。 沈欢闻言不悦了:“云飞兄,此言何意?范一农之后不是还有小弟一场么?” 周季无奈地说道:“先前院长也说了,白鹿洞的王雱极擅诗文。王元泽的名头为兄也早有耳闻,想来盛名之下无虚士,就是传闻有些许夸誉,他应该也是极有实力的。” “不错!”赵仲丝毫没有发现沈欢的脸都绿了,依然接口说着,“沈兄,王元泽虽还年幼,不过他继承王大人才学,早有才名,实在小觑不得!” 沈欢郁闷了,从司马峰以下,想来众人都是看好这个王雱的,都没有把他考虑在内。虽然他不能向他们表面自己的穿越身份,不过怎么说也鼓捣出《水调歌头》了,难道就不能看在这首词的份上高看他一眼么?看来一首词的分量还不够,沈欢明白过来,打算今天再让世人“虎躯一震”! “好吧!”沈欢淡淡地笑道,“胜负即将揭晓了……” “不错,先看看吧,就要分胜负了!”周季没听明白沈欢的本意,因为书法比赛时间到了,参赛人员把作品交到了评委手中。七位评委先是把作品一一品位,之后才由人把各人作品展现给观众观看。 “好一手飞白!”赵仲对着眼前的作品字体,大声赞叹,一看书者,正是范一农,“不错不错,甚有功力。” 沈欢凑上去一看,长长一把书卷,飞白行书,字体清丽秀俊,大有奇趣。“飞白”是书法中的一种特殊笔法,相传是蔡邕创造的,“发丝笔迹谓之白,势若飞举谓之飞”,在书法作品中能增加作品的节奏感与韵律感。不得不说,范一农一手飞白,极见功力,不少字写得如流星划过苍穹,顾盼生姿,漂亮极了。 沈欢微微一笑,看着范一农的字,想起从小练就一手漂亮飞白的皇帝宋仁宗,不禁神往。 “字是好字,不过就是有点别扭!”周季皱着眉头说道,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别扭?”沈欢看着那几百字体,仔细盯着,心里也生起了不搭衬的感觉,字是好字,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扭头看向评委席,不少人交头商量着,司马峰皱紧了眉头,一脸不豫的坐在那里。不禁生起了不妙的感觉,难道又要输?心里更是奇怪,参赛四人之中,范一农的字无疑功力高深一层,只有一个王体楷书写得还算入得法眼,堪堪能与范一农相比。 司马峰为什么不高兴呢,字不好?能让他不高兴的东西,难道说这字与他心目中的字体不相符合? “对了!”沈欢眼前突然一亮,算是找到了原因,字体没有错,关键是所书内容。此次比试是儒家经典《论语》,评委都是老夫子居多,评比标准都是看合不合儒家的一个“礼”字,讲究的是中正平和。范一农的飞白字本来是极其优秀的,可一旦用来书写《论语》之文,就显得不够中正了,与那位写端正楷书的士子一比,少了一股磅礴正气。只要一看字体内容,范一农的那副字就显得有点别扭,若要评比,这些老夫子们又怎么会喜欢呢? “这一局,岳麓书院胜!”果然,评委有人站起来宣布了结果,理由正是沈欢所悟;司马峰也只能在一边叹气而已。 范一农听闻结果,脸色瞬间白了一下,之后才恢复过来,低下头,紧紧攥着拳头,显得内心复杂无比。这样三场下来,除了嵩阳书院,每家各胜一场,算是各有所获,只有东道主闹个老大不开心而已。 而接着诗文比试又要进行了,沈欢根本没有多少时间来思考,在别人整理好比赛桌椅上的文房四宝之后,他只能在周季赵仲两人的鼓励声中出场了。他一边走着,一边仔细观察周围观众的反应。其他书院的士子都一脸轻松,估计以为反正一局在手,此局胜与不胜都无所谓了;相反嵩阳书院只人就显得沉重,作为东道主,若此局还没拿下,那可就真的要丢脸了。 沈欢觉得责任有点重大了,虽然之前也比较重视这个比才会,不过更多的以为这是给自己捞取名声的场所,胜负之念并不着心,可如今三场过去,嵩阳书院一局未胜,若是他也胜不了,那可就对不起司马峰了,想起司马峰对自己的照顾,沈欢暗下决心,一定全力以赴,把最后一局给拿下。 他收起了游戏的心理,转而专注起来,来到最左边的桌子旁坐下,转头一看,旁边就是王雱,不禁愕然,难道是冤家路窄? “元泽兄,没想到今日你我同场比试,还真是有缘呐!”沈欢只能先打招呼,虽然与此人有点生分,不过毕竟与他弟弟妹妹都相熟,加上这副身体的年纪又比人家小,主动开口也不算失了身份。 王雱扭过头来,微微一笑,道:“确实有缘,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沈才子!” 沈欢心里一突,什么叫“没想到”,人家摆明了看不起他嘛!撇撇嘴,转过头去,不肯再理会此人。王雱轻笑一声,也转过头去。 评委席上的一个老夫子站了起来,沈欢凝住了神,知道他要宣布题目了。老夫子咳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说道:“此次以‘君子’为题,先作诗词,评比之后再继续以此为主旨作一篇文章!” “君子!”沈欢心里发苦,大有高考面对试题时的景况,之前的种种估题都是白费功夫,一点用场都派不上。这次也不例外,本来看下了雪,以为与雪、梅分不开,哪想到人家夫子就是要出人意料的,来了一个广义的“君子”! 时间只有一柱香,大概就半个小时,沈欢看到开始点香,有点慌了,一时间哪里想得出有颂扬“君子”的名篇,若要切题,还真困难,脑子里的那些李白苏轼全都救不了驾,有种便秘的痛苦。在脑字里筛选了半天,看到点着的香枝去了一小截,而旁边的王雱沉吟一会后开始提起笔来,凝在纸上,终于落笔了。 “死就死吧!”沈欢咬咬牙,提笔就写了一首牵强附到“君子”的诗歌来。待沈欢慢慢写了一张纸,时间也就到了。 一旁的王雱早就完成诗作一篇,扭头看沈欢写得甚长,不禁吃了一惊,想起他《水调歌头》的名头来,想仔细看内容,又隔得比较远,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不过转而看到沈欢紧张的模样,又轻笑一声,满是自信地把诗作交了上去,心里却在想诗歌也不尽是长的就好,难道没听过短小精悍之说吗? 这次的评比比较有意思,先由人宣读于众人与评委之耳,接着才是评委评比。先是读了应天书院与岳麓书院士子的作品,分别为一首七绝与一首七律,韵律平仄倒是严谨,不过没甚生气,只能说应题而已,谈不上出色。 到宣读王雱作品时沈欢与他都有点紧张,把耳朵竖了起来,也是一首七绝:“陶潜磊落性情温,冥报因他一饭恩。只觉少陵诗情薄,但言朝叩九天门。”说的却是一些典故,不过以陶渊明事迹来寓“君子”,还算切题,诗中豪情锐意也颇重。 “元泽兄好才情,不愧少年英才!”沈欢有意无意地向王雱恭贺着。 短时间内草就一篇还算不错的诗歌,王雱对自己还比较满意,观前两人诗作,与他并没有可比性,信心又增了一层,不过看到沈欢稚嫩的脸时又紧张起来,毕竟这家伙写出了令人震惊的《水调歌头》来,不禁既是期待又是忐忑地听沈欢所“作”诗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然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磋余遘阳九,隶也实不力。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馅,求之不可得。阴房冥鬼火,春院閟天黑。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哀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谬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忧,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正是文天祥名传千古的《正气歌》!沈欢选了半天,熟记的诗词里只有这一篇与“君子”还算切题,硬着头皮写上去,本来想写那有着名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的出来,不过奈何那首诗有什么“惶恐滩”、“零丁洋”,一时不好修改,切不了题,只能兜出《正气歌》来救驾。 “好诗!好诗!”听出诗意来的都喝彩起来。沈欢一听,好像还蒙对了题,不禁笑颜,转头看王雱,只见他皱紧了眉头。 王雱发现沈欢注视他,只能强笑道:“不愧是擅长诗词的沈才子,果然作得好诗!” “过奖过奖,侥幸侥幸!”沈欢笑着回礼,心里却在庆幸“果然侥幸”。 上面坐在评委席上的司马峰脸上有了笑意,沈欢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一首《正气歌》虽然才情比不上《水调歌头》,却也是难得的佳作,不禁喃喃地说着:“好一首浩然正气,好一个君子之风!思进兄,你该不会失望了吧?”这次他不怕有徇私之嫌,直接把赞成沈欢胜局的一票给了他,计算下来,沈欢以五比二票数胜了下来。另外两票是一些欣赏王雱的夫子投了给他。想到此处,司马峰又忐忑起来,王雱不愧是少年英才,实力强劲,而且据说他最擅长的就是作文章,而接下来就到这个环节。沈欢诗词名扬,不知道能不能赢得了少有文名的王元泽? 不管这边司马峰在神游天外,单说还在比试场中的沈欢,又一次为难了。刚刚以急智鼓捣出《正气歌》赢了半场,但这个“君子”的文章,又去那里寻呢?王雱文才极佳,若自己写出来的没有点实力,还真胜不了。若王雱胜了文章一局,那白鹿洞书院依然以一局半夺魁,而嵩阳书院只能以胜半局落在最下面! “不能输!就是输也不能输给王雱!”沈欢暗自给自己鼓劲,如今他与王安石闹僵了,以王安石的心性,加上自己的原则,估计是难以善了,那么以后难免与王雱做对手,若此时输给他,留下心理阴影就不是好事了。 作文时间有一个时辰,沈欢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像一个思考者,其实脑子却在筛选,看还有哪篇文章可以来解救的。《赤壁赋》?貌似扯不上关系。他还是没有动笔,而旁边的王雱早已提起笔来,刷刷就在纸上写了起来,速度极快,一下子就用完了一张纸。 看到沈欢还没有动笔,场外关心的人开始急了,除了司马峰与大多嵩阳书院士子,还有周季与赵仲。特别是周季,来回走了几步,看沈欢还在作深沉样子,不禁向赵仲埋怨道:“沈兄弟在做什么的,你看其他人都写起来了!” 赵仲心里也急,毕竟与沈欢相熟,场中比试诸人,他也只能希望沈欢赢下来,闻言却安慰道:“周兄莫急,沈兄这不是在构思着么!” “构思得也太长久了点!”一柱香都过去了,周季更急了,不无担心,“赵兄弟,你说沈兄弟是不是写不出来了?要输?” “不会吧,沈兄大才,哪有写不出来的道理?”赵仲这是自我安慰,“先看看吧!” 他们这边急着,沈欢终于有了动作,不过不是写作,而是舒展了一下筋骨,看着侧边的池塘,除了几片雪花,早些时候的荷花都枯萎不见了踪影。叹了口气,想自己毕竟只是一个穿越者,比不得古人十几年学习,是做不出什么好诗文来的了,依然只能靠剽窃后人的来应付,虽然很有成就感,不过一昧欺负古人,也有点意兴阑珊。心里这样想着,其实骨里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己若不用后人的东西,难道回来专给古人欺负么!对于那些挨剽窃的对象,只能隔着时空说一声抱歉了,死道友不死贫道,你们节哀吧! 提起笔来,沈欢终于有了决断,一边背诵一边写了起来:“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沈欢只花了点滴时间即把文章写完,推桌而起,算是提前交卷了,此举把众人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放弃了,旁边的王雱只愣了一下,转而又继续作他的文章去。沈欢心里苦笑,周敦颐的《爱莲说》号称字字珠玑,更有“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千古名句,实在是短小精悍里的典型。 来到场边,看见周季与赵仲急着要说什么,抬手摇头道:“等结果吧,在下算是尽力了!” 周季拍拍他的肩,算是安慰,以为沈欢作不出好文章来,有放弃之举。 时间很快过去了,待计时的香都烧完,其他几人继沈欢之后也把文章作了出来。沈欢看着王雱整整一叠的作品,吓了一跳,不愧是史上有名的才子,与苏轼老爹苏洵一样下笔千万言呀! 又到了宣读的时间,除了王雱,其他人还真没让沈欢看在眼里,除了立论尚可外,才情用词上都逊了几筹。之后是王雱的文章,是一篇《君子论》,开宗明义:“君子,既矜且雄也。矜者自持,不逾矩;雄者浩然,不畏惧。”接着通篇都是围绕这个观点展开议论。 沈欢听得很仔细,不得不说,王雱真的是一位文学天才,一个时辰里写了一千多言,议论雄奇,而从此文中也不难看出他师从王安石的痕迹,他对君子的理解已经不再是儒家恪守“礼”的君子了,而是说什么浩然正气之君子,有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的品质,可以看得出,所操之论,多出《孟子》。历史上王安石善治《孟子》,而孟子的很多观点是非常大胆的,王雱作为他的儿子,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宣读完王雱的作品,就该到沈欢所作了。不少人很紧张,不过文章实在是太短了,宣读之人片刻念完。司马峰一开始听到“水陆草木”语,愣了一下;接着听到“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句,震惊不已,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待再听到“莲,花之君子也”,又慢慢坐了下去,脸上有了笑容。 作品宣读完毕,只待公布获胜者,此次比才会,就算完满结束了。而沈欢也将迎来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第二十二章 靠山 沈欢以一篇剽窃而来的《爱莲说》击败了王雱的长篇大论《君子论》,这就是短小精悍胜过下笔千言的魅力。// /而凭着这场胜利,三年一度的四院比才会算是落下了完满的帷幕,大家各胜一场,皆大欢喜。估计唯一不高兴的便是王雱此人了,自视甚高的他没有办法接受诗文上输给了一个小他几岁的学子的事实,这让自小让人捧这手心的天才自我开解不了,这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呀! 不管如何说,比才会算是结束了,随着时间的过去,三天后,开封的天气越来越冷了,雪也越下越大,冰冻了整个开封,但是沈欢的名气却传得更热了,大有滚烫之势。本来之前一首《水调歌头》给他带来的名气弱了许多,毕竟词写得再好,也不过一个词中才人而已,而大宋朝最不缺少的便是词人!这次的《爱莲说》让他的文声更炽热了,区区百字小文,字字珠玑,更有成为千古绝唱的语句,这一切,都足以让一个人名声大燥起来。历史上此文作者周敦颐虽然也是一代大学者,不过那是对新儒学方面的成就而言,真正让他获得文名的还是这一篇晚年写就的《爱莲说》。这就不难想象文人士子对这篇文章是多么的推崇了。 有此文成为珠玉,本来也甚有成就的《正气歌》就显得落寞多了,虽然也有不少人咀嚼出其中味道,不过与《水调歌头》或《爱莲说》相比,还是逊色了一筹。总之,沈欢靠着这一篇文章二首诗词在开封城士子中彻底打下了自己的烙印。“莲之君子”的名头就是连不少达官贵人都听说过。 其中最熟悉他的大官莫过于王安石与司马光了。王安石自不必说,他大儿子王雱比赛输了,回到家当然郁闷,自然落入他的眼里,仔细一询问,就全明白了。仔细咀嚼,叹道:“雱儿输得不冤,此《爱莲说》千金难改一字,沈……欢,唉,果真是老夫走眼了吗?莲之爱,同予者何人?” 而王安石的好友司马光能第一时间知道,功劳还是在他的族兄司马峰身上。司马峰感觉越来越喜爱沈欢这个弟子了。又在第一时间写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族弟司马光,把《爱莲说》的全文都附在信上,最后又说:“沈欢此子,愈来愈令人吃惊矣。‘莲,花之君子也’,此语一出,今后君子之论可定矣。‘出淤泥而不染’句更是道尽吾等为人处事之宗旨矣。得此佳徒,兄幸甚幸甚。君实以为如何?” 司马光还能说什么,他是传统儒家文人,没有不喜欢《爱莲说》的道理,那种人生理想,正是他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对族兄这个学生更是好奇起来,本以为不过写得一手好词而已,如今看来,做起文章来也是好手,这等人才,当得一见!当即回信把上次所写的“一词既出天下唱”改为“两诗既出天下唱,一文天成举世惊”,算是当作对族兄弟子的恭维,最后才说出让司马峰找个时间带沈欢过去让他一见的意思。 沈欢又再一次成为开封城士子议论的对象,嵩阳分院的门槛再一次被踏破,无奈的他只能躲在家里,期间只有王旁兄妹来过而已,其他倒是瞒住了。其实沈欢现在最想见的就是赵仲,此人的身份他已经了解,周季安排的跟踪人士很尽职,比才会后不仅跟他回到府邸,还在那里蹲了半天,把他的身份也打听出来——淮阳郡王赵仲针。 沈欢当时听得一愣,淮阳郡王?一点印象都没有,后来那人又说是当今官家长子。沈欢反应过来,当今官家就是皇帝英宗赵曙!而他的长子……我的妈呀,不就是后世牛气哄哄的神宗赵顼吗!沈欢想起来了,宋代皇子总有在准备立为太子时该名字的习惯,赵顼是后来的名字,而赵仲针也就是赵顼的原名。这个时候,赵仲针不仅还没有被立为太子,就是颖王都还没有封,只是淮阳郡王而已! 玩笑来大了!沈欢脑子一片混乱,他竟然和未来的神宗皇帝称兄道弟,最要命的是自己还经常拍他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教训的模样,再过几年他就要上台做皇帝了,会不会记恨这些给自己小鞋穿呀?沈欢感到坐立不安,就是面对王安石时都没有这份紧张,毕竟王安石再强悍也不过是个臣子而已,而赵仲针呢?那可是未来大宋官家,臣民天子,九五至尊!所谓“天子一怒,赤血千里”,又说“伴君如伴虎”。 沈欢烦恼了两天,还是没见赵仲针的踪影,心儿终于安静了下来,能更深层次地思考问题了:赵仲针如今只是郡王而已,还不是太子,没有东宫的严格规矩,加上北宋一朝的皇帝都比较亲民,也难怪能堂而皇之地跑出来。不过毕竟是皇帝的儿子,安全极其重要,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这也是为什么一个月才见他一两次的原因吧。 沈欢想的东西更深奥了:他与王安石闹翻了,本来以为只能去投靠司马光,也好抱住一条大腿,为以后官场仕途打下坚实的基础,如今看来,他们的腿再粗,也大不过成为皇帝的宋神宗——自己是不是要转换思维,趁此机会,劳劳抱住赵仲针这个大腿呢?毕竟他此时还不是太子,若以后一力支持,怎么说也有个从龙之功,这对于一个臣子来说,可是莫大的资本!不过心里又在犹豫,宋神宗可是王安石的铁杆支持者,自己以后若是附和王安石还好说,若有间隙,估计宋神宗是不会给自己面子的。若全面倒向王安石,估计史书里佞臣卷里就有自己的大名了,综观整整一部《宋史》,王安石的跟随者基本上都是奸臣。反而司马光众人成为世所罕见的正人君子。当然,从品德上说,沈欢对于这一点是没有怀疑的。 自己好不容易来这个时代一次,还是保全自己最重要,遗臭万年的大事还是让那些家伙去做吧!沈欢心里有了决定,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个“赵仲”的身份,不过只要他不说,自己也装傻不揭穿,扮猪吃老虎的角色也蛮有意思的。若能以平常身份与他打下交情,也不失为一种好事。虽然说与帝王家之人谈交情“很傻很天真”,不过这个鼎鼎有名的宋神宗好像是个比较真诚的皇帝,很重交情,看他历史上一力支持王安石差不多十年之久就知道了,要知道,以宋代的政治氛围,王安石的所作所为,足够杀十次头了,最不济也要流放到海南岛去吹海风和钓鱼。 “唉,伴君如伴虎!”沈欢很是无奈地接受现实,与“赵仲”的交往,可以当作还被他蒙在鼓里,另外可以多做感情投资,不过却万万不能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其中,或者说把自己作为他的最重要力量顶在最前面,这些事,还是让王安石或者司马光来做吧。自己最保险的做法便是继续去寻找机会站在司马光背后,帮他出出谋划划策——确切地说背黑锅的事最好都由司马光这个强人来做,至于自己嘛,搞搞发明,升升官,赚点钱,够滋润就行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是沈欢给自己的忠告,身在古代一切都很复杂的情况下,明哲保身才是硬道理,这条路线,怎么也要走他几十年不动摇! 沈欢在家避祸三天之后,天一阁又迎来他最盼望的客人——赵仲——赵仲针——宋神宗赵顼。此君能跑出来,明显很兴奋,一见到沈欢就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迫不及待地说道:“沈兄,这次该给小弟看一看那本传说中的《数学总则》了吧?” 沈欢这次不敢表现得太拒人千里之外,当然,也不敢表现得太亲热,悄悄把赵仲针的手掰下来,微微退了半步,才笑道:“赵兄好学之人,既然已经开口,小弟当然没有不允的道理。” “真的?”赵仲针还不清楚沈欢打探清楚他的身份,以为对方让他的诚意给感动了,喜不自胜。 沈欢从书柜里抽出那本《数学总则》,递给赵仲针,说道:“赵兄,本来云飞兄输了比赛,也极欲拿此书回去再次钻研,不过小弟怕你过来索要又拿不出,因此让云飞兄麻烦了一次,再写了一个副本。这可是原本呀!”这世间最难还的东西不是钱财,而是人情。懂得这个道理的沈欢没有理由不在这个未来皇帝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卖力。 “哦,真的么?”赵仲针看不出沈欢的险恶居心,信以为真,大喜过望,一把夺了过来,坐在一边就翻看起来,和周季当初一样,书一入眼便傻眼,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沈欢。沈欢早有准备,当即详细解说起来。赵仲针了解基本点之后,又看得入迷了,完全无视沈欢的存在。 沈欢紧紧地看着这个赵仲针,英俊得不像话,年纪与他一样,应该也是十五而已,眼睛很有神,一身锦衣套在身上,凭添几分威风。不愧是皇室子弟,这份上位者才有的气质为他人所不及。他看得很仔细,遇到难题还皱了几下眉头,直到弄通才舒展开来。沈欢大是感慨,这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皇帝宋神宗,而自己就坐在他两步之遥的地方,有若朋友。宋神宗少年时代学习很勤奋,《宋史》说他“好学请问,至日晏忘食”,读书读到忘记吃饭,也只有这般大毅力之人才能办得到。一段时间的交往,也能佐证他确实好学得很,一有疑问就问东问西。 赵仲针翻看了一半《数学总则》,终于停了下来,他与周季不同,周季自小与数据接触,对这些数字敏感得多,一经指点,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而他学得更多的是宫廷礼仪与儒家经义,对于数字懵懂得很,看了一半,到后面精深一点便觉得吃力了,只能暂且搁下。 他抬起头,看向沈欢,语气里有着激动:“沈兄,此书数字,确实比我等以前所用要简便得多,内容也颇有意思。君子六艺里便有‘数’之一项,没想到沈兄竟精通至此,能著述立派了!” “赵兄难道只看出这些数字简便而已?” “难道还有别的用意不成?” 沈欢故作深沉地道:“除了简便,应该还有明了这个作用,而这才是小弟著此书的本意。我大宋财政岁入几千万贯,支出繁冗,若以文字记载,既多且繁,更不明了,为政者不能一目了然;不利于清算,下层者也容易作弊隐瞒。为政之人若配以书上所作列表把数目一一注明,便于统计,收入支出就能一一在目。又因为精简数少,上层人便于监察,底下人就是想做贪墨作弊之事亦少了许多!” 赵仲针惊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作用!” 沈欢瞥瞥震惊的赵仲针,叹道:“小弟敢说,朝堂之上的三司使每日肯定被那繁冗的数据所愁,还有地方的转运使,也为难以清查地方数据烦恼吧。可惜小弟如今还没有功名,非官场人物,不然即以此书献上。若我大宋记数都以此简化符号,天下帐目,都明矣!” 不得不说,沈欢的吹嘘很有煽情功力,赵仲针听得大是心动,再翻看一两眼《数学总则》,更是深以为然,心里打定主意,此书一定要由他献给父皇或者当朝执政。不过他不打算向沈欢表明身份,他对于现今两人的平辈交往很满意,知道若是摆出身份,这份自由以后就难说了。 “沈兄,此书小弟一时难以明白,不如先借小弟一段时日,由小弟带回家中钻研,可好?”赵仲针客气地说道。 “这个……”沈欢装着为难,“好吧,谁让我们两人是朋友呢!只不过还需小心,不要弄丢了才好!” “甚好甚好!”赵仲针大喜不已,“沈兄放心,如此宝贝,小弟哪有不珍重之理!对了,沈兄,除了此书,可还有其他著作吗?” 沈欢道:“赵兄今后会入仕从政吗?” 赵仲针愣了一下才道:“应该会吧。” 沈欢高声道:“若为政,能精通此书则成其大半矣!” 赵仲针又是一愣,想指责沈欢诳语,最后迟疑道:“沈兄,可能言过其实了。” 沈欢摇头道:“一点不为过。赵兄可知为政着最该注重的是什么?不是经文,也不是诗词,而是民生。民生者,民之生计根本也。若为生计,日常总也斤斤计较,无非都是为了生存而已,如此不管民事、经济,都会产生大量的数据,若由一个五谷不分之人来统治这些百姓,何来妥善管理之说!若是精通数据,能为百姓管理生计数据,使之安居乐业,则可为良臣矣。赵兄看此书跋文有云‘其包含天地致理,若深学之,辅以治经文,则收事半功倍之效’,非无的放失也!” 沈欢对于这些数字是极其重视的,中国古代有很多发明,清以前一直都领先于世界其他国家民族,但是数字方面就显得不够直观,虽然数学也极其发达,不过太过繁冗了,一看那些令人头疼的古文数学题,还真够为难人的。而历史上王安石涉及大规模商业改革失败的原因也不无缺少数字的支持。因为数字发展到一定程度,则衍生出商业的平衡点——金融。商业经济改革,若没有金融作为技术支持,则难以进行。 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王安石变法最大最高地位的支持者,沈欢没有理由不让他重视数字的作用,若能在他年轻时令他有了数字观念,以后变法了,对于这些数据能有直观的感觉,想来也不会再做一些杀鸡取卵的事了吧。宋神宗什么都好,就是太急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自小生活在皇室之家,所学都是治国方略,对于民生问题,则缺少最直观的概念。沈欢希望能在他与王安石打成一片时提前做最大的影响,至于成与不成,则看天数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他以千年学识尽了最大的努力依然改变不了这个时代,也只能认命了。 “这个……”赵仲针虽然也觉得沈欢说得不无道理,不过十几年所受的教育观念却让他接受不了,难道不是说以“圣人之言”即可治国了吗?这个六艺里最不受人注重的“数”有这般大的作用? “当然……”沈欢笑了笑,“小弟说的只是一些个人之见而已,若能对赵兄有点助益,则善莫大焉;若赵兄觉得一派胡言,可以视之不理嘛!”他也清楚有些事不能着急,这个未来宋神宗也是比较固执之人,若想以一言即打动他,也显得太过理想了点。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只要在他面前多次证明自己所言是正确的,不难让他生起信任之心。 赵仲点头道:“也好,这些问题,小弟也需要思考一番。” 沈欢又丢出一诱饵:“赵兄以后若有疑问,还可以来与小弟切磋一番。圣人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小弟也希望能在与赵兄的交往中得益一二。” 第二十三章 观念 嘉佑八年十一月,沈欢都在与依然隐瞒着身份的赵仲针打着交道。\\\赵仲针不愧是勤奋好学之人,对《数学总则》里的概念感到极其新奇,一有疑问,就过来与沈欢交流。而到了月底,沈欢剽窃的《爱莲说》造成的轰动也淡了许多,至少到嵩阳书院围观的人渐渐稀少。 也在这个月底,从王旁那里得知,他的奶奶,也就是王安石的生母逝世了。这让沈欢松了一口气,当然,对于老人家的去世,他也感到难过,这放松心情不是为了庆幸,而是对历史车轮的放心。历史上王安石本应在这年十月就致仕回江宁,原因就是王母去世他要回乡丁忧。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王安石见新皇登基半年了,依然还纠缠在病榻上,没有丝毫作为的样子,他感到无比失望,才华无处施展,起了退隐的心思。 之前沈欢见王安石处没动静,以为是自己的到来使得历史轨迹发生了变化,如今只与记忆相差了一个月而已,表明大多事还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因此蹦紧的心情松了下来。王安石对于一手把他拉大的母亲极有感情,母亲的去世令他大是悲伤,一连几天告假在家。到十二月初,一纸致仕书上交朝廷,朝廷方面对于他的才识还是颇为重视的,一再挽留。王安石以回家丁忧为名,执意要致仕,朝廷上面没有办法,只能同意。 王家本来打算年前就启程回江宁,不过天气有变,在十二月初大雪像花瓣一样,簌簌地下个不停,不单止让人感觉寒冷极了,就是路面也封住,难以行走。据说整个河北都处于冰天雪地中,道路阻塞。王安石看真的无法行走,只能决定在开封过完年待明年开春再启程了。 而随着年关的到来,开封城中的人又忙碌起来了。嵩阳分院今年的学程也到了尾声,全院进行了一次检测,到月中时也就宣布解学,需到明年再开学了。最后一天沈欢又得别人通知到院长办公之地一会。他匆忙赶过去,才一进屋,就愣住了,屋子里除了司马峰外还有两个人,正是与他竞争激烈的钱玄、范一农,看着两人严肃的样子,沈欢心里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 “见过夫子!”沈欢向司马峰行了一礼。 司马峰呵呵笑着让他们坐下,先是关心地问一下这学期几人的功课作业,以及感想之类的话。三人小心翼翼地回答着,末了钱玄代表三人问道:“夫子找学生三人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司马峰沉吟一下才淡淡地道:“想必你等都知道本院有一个贡试推荐资格吧?” 三人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别过头去,都明白过来,也许今天司马峰就要宣布这个推荐名单了。在座有三人,名额只有一个,谁心里都不舒服。 司马峰又继续道:“老夫知道,你们三人是本院最优秀的学子,不过名额只有一个,僧多粥少,若着要严格选出一个来,老夫也甚是为难。” “夫子不必为难。”沈欢赶紧说道,“一切听夫子裁决,学生绝无异议。” “对,学生也是!”钱玄与范一农赶紧表明心态。 “很好,很好。”司马峰快慰大笑,“你等既有这个心意,老夫就和你们明说了吧。这次名额之人,本院其他夫子都聚在一起商议过了,共同推出一人,如今都已选定。今日令你们前来,就是为了宣布此事,至于其他人,就不必声张了。话先说在前头,你们三人只有一人入选,至于其他两人,老夫希望你等不要有什么心思,你们都是本院优秀学子,就是没了这个名额,他日科场扬名也都不是难事。” 其他三人都急了起来,心里更是紧张,一心等待院长宣布名单。 “这个名额经我等推选,决定给予……”司马峰人也严肃了许多,在三人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的当儿顿了一下,之后才丢出最后的结果,“学子沈欢!沈欢,就是给沈欢。” 沈欢欣喜若狂,恨不得大喝一声,不过司马夫子最注重仪表,不敢太过张逛,脸上依然保持着平淡的神色,眼神的欣喜那是再也隐瞒不住的,小手都在颤抖,差点要热泪盈眶,几个月的努力,终于有了收获,赶上了这趟末班车,也没有白费自己多次“剽窃”的成果了。 “为什么?”钱玄倏地大声问了起来,声震方圆几米,把其他三人都吓了一跳。范一农更是奇怪地看着这个对手,虽然说名额不是给了自己,难免失落,却也不该如此失态才是!沈欢的横空出世,早就引起了他的警觉,待比才会为书院赢了一场之后,他就感觉到这个推荐名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如今不过是证明心里所想而已,失落是失落,却也不必失态,毕竟以他们的才学,科场考试也不是毫无取士的机会。 司马峰皱紧了眉头:“钱玄,这是由众多夫子共同推选的,并不是由老夫一人决定出来。沈欢的才学众人都看在眼里,最近更是为本院赢得比才会的胜利,品学兼优,这样还不够吗?”他很不满意钱玄的态度,败了就是败了,连这个面对的勇气都没有,谈何成就大事!看向沈欢,点点头,还不错,没有欢喜得失了态。对于这个学子,他欣慰不已,沈欢的才学为人,令他满意。 钱玄瞥了一眼沈欢,冷笑一声,道:“院长,沈师弟才学高超,就是学生也佩服极了。可若说品质也好……嘿嘿,那可倒未必!” 司马峰愣道:“此言何意?” 沈欢也皱了一下眉头,难道自己有什么把柄在钱玄手上?不至于呀,这些日子他除了读书还是读书,连这个时代文人士子最喜爱逛的青楼他都没去过,谈不上品质有污。至于旁边的范一农,发现事态不对了,并不接言,打算今天只看好戏而已。 钱玄对沈欢冷笑道:“沈师弟,没想到你如此懂得伪装,连夫子都给你瞒过了。你做的丑事,难道以为别人一点都不知道吗?” “丑事?”沈欢眉头皱得更紧了,抗声道:“钱师兄,小弟自入开封以来,行事谨慎,不敢行差踏错。说是丑事,难不成师兄打算栽赃陷害不成?” 钱玄笑得更冷了:“陷害?嘿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好了!”司马峰拍了一下桌子,大怒不已,今天不过宣布一下名单而已,没想到令得两人在他面前吵闹,“钱玄,你是不是言过其实了。老夫从来没听说沈欢做过什么丑事。一农,你可曾听说?” 范一农一愣,没想到事情还扯上自己,在钱玄与沈欢身上扫了一眼后,摇摇头才道:“夫子,学生并未听过这方面的传言。” 钱玄大声说道:“那只能说沈师弟伪装得厉害!” “证据,老夫需要证据!”司马峰怒不可遏,除了对钱玄的作态生气外,还对沈欢有一股未知的怒气,沈欢是他同窗好友的子侄,也相当于他的半个子侄,对他一直多有照顾,只希望他能成材,不要辜负了好友与自己的期待。若沈欢真做出什么有亏为人之事来,他该怎么处理? “学生当然有证据!”钱玄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来,却是一些纸张,递给司马峰,“这是沈师弟的笔迹无疑,夫子。” 司马峰接过一看,一些奇怪的东西,仔细辨别,正是沈欢的笔迹,抬起头来:“钱玄,这是什么?” 钱玄答道:“这可要问沈师弟了。” “沈欢,这是什么?”司马峰问道。 沈欢此时早就凑上去了,一看却是之前为周季一家作的记帐表,还是原本,来不及思考,回答道:“这是学生画的一些记帐表,便于记数的。” “想必没有这样简单吧?”钱玄嘿嘿笑道,“夫子,你可知道,前些日子沈师弟全家都搬到开封城来了。据说花了一百多贯钱买一个院子,价值不菲呢!沈师弟家贫,哪来如此多钱财呢?实情就是他制作了这些表格,拿来与周季父亲做了一笔交易,换来两百贯钱!如此贪利小人,夫子,您说这也是品学兼优么?” 沈欢顿时脸色一白,全明白过来,钱玄绕了个大弯,其实还是想拿“交易”来说事,难怪周季说帐表原本失窃,原来是钱玄耍的花样,此人对交易钱财数目如此清楚,想来早有准备了。如今看来,周家肯定是出了内贼,不然周家父子不会轻易说出这些内幕,又想起交易那天那个家丁小二的背影,难道他是钱玄安排的?若是这样的话,钱玄心机也真够深的了,那时候离他“创作”出《水调歌头》还没几天呢!而对方那时即已为今天在做准备了! “沈欢,可有此事!”司马峰变了脸色。 沈欢想起当日王安石对于这种“交易”的态度,更是绝望,司马峰比王安石更传统,想来也理解不了他,只能长叹一声道:“确实是云飞兄送了些钱财给学生,学生用来安置老母幼妹了。” “啪!”司马峰拍案而起,一指沈欢,颤抖起来,“你太令老夫失望了,竟然做这些商贾之事,你……有辱斯文,还配做一个士子文人么!” “夫子,学生并没有做商贾,只是一些……” “不许狡辩!”司马峰感觉要窒息了,最得意的门生做了最令他痛恨的商贾之事,所有的好感都在瞬间消失,好比一个人从高处摔了下来,疼痛得厉害。 司马峰感觉力气都消失了,只能无奈地挥手道:“沈欢……你如此不知自爱,老夫也容你不得了,这个推荐名额,现在就由老夫来撤消你的资格!” 沈欢叹了口气,沮丧得紧,自钱玄说他交易起,他就知道这个名额多半不保了,虽说他没有开号,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商贾,不过还是做了“交易”,如今更让人把交易的物件都拿出来做证据,这可比王安石所骂的“润笔”交易要严重得多!心里大是失落,本来欢喜的心情瞬间转为悲伤,多日努力,一旦化为流水。他清楚,这个名额今后都与他无缘了。 “钱师兄,好手段,好手段……”沈欢冷冷地对一脸得意的钱玄说道。 “好胆!”司马峰又骂起来,“沈欢,你尚不知悔改么!不知自省己身,反而责怪他人揭穿你?小人喻于利,君子不言利。你这些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么!” 沈欢自知与这些古人的观念有着差别,却没想到一点小事都惹出偌大风波,心情郁闷,对古人的迂腐观念更是不屑起来,抗声说道:“夫子,难道你忘了学生初见时与你说的圣言新义了吗?由是观之,圣人之言也不尽然就是全对的……” “住口!”司马峰也气昏了头脑,见沈欢还敢狡辩,更是失望伤心,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你口放狂言,何来学子风度。此等学生,不要也罢,不要也罢……今日之后,你不必再来了,来了老夫也不认!你给老夫出去,出去!” “什么!”沈欢呆了一下,本来以为丢掉推荐名额算是最严重的了,没想到司马峰一气之下要把他逐出门墙,想起司马峰多日照顾,还有老家伯父期待的眼神,沈欢慌了,企求能留下来:“夫子……” “走,走啊!”司马峰面目都狰狞起来,“你们都给老夫出去,都出去!” 沈欢还想说什么,却给范一农拉住对他说道:“先走吧,等夫子气消了再说。” 沈欢迷糊地跟了出来,看着钱玄扬长而去,只觉悲愤难忍,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一顿,却又觉身子都没了力气,只能喃喃地说道:“离开嵩阳分院,离开……夫子,伯父……”整个人都恍惚起来,心里只能记住一点:司马峰把他赶出去了。就算今天是他盛怒之下所作决定,不过这种老夫子,也绝没有收回所说之言的可能。一个小事能闹出如此大的风波,沈欢只觉得头疼欲裂,心里与这个时代断裂的感觉更强烈了,很迷茫,也很慌张,不知该做点什么,又能做点什么。 范一农安慰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清楚,迷迷糊糊地出了嵩阳分院,任凭身体径直往家里走去。沈欢的精神状态范一农看在眼里,生怕他出什么事,只能跟着送他回家。回到家的时候,沈欢精神依然恍惚,母亲与妹妹唤他时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回应一两声。范一农在旁边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之后才告辞而去。 “欢儿,欢儿……”沈氏紧张地呼唤着。 “娘……”沈欢只觉羞愧难当。 沈氏叹道:“欢儿,那日你说此院子是周家所送,娘信以为真,没想到你却是……” “娘在责怪我,在责怪我做什么交易,责怪我……”沈欢一个劲地在心里对自己说着,人更绝望了,只觉这个世间没有一个人能理解自己。也许,再过几日,沈节君伯父责怪漫骂的信也该到了吧,或者他亲自过来把自己大骂一顿! 天,要黑了。沈欢感觉整个世界都灰暗起来,无精打采,恍恍惚惚,一连两天,沈欢都没有恢复过来,只知道吃喝睡觉,什么事都没做,连母亲妹妹都懒得去理了。他脑子就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想做。又像一片混沌,什么都梳理不清,又乱又疼。连周季等人过来探看时也不知应对。人更是憔悴得厉害,全身无力,眼睛好像永远睁不看一般。 这样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小莲儿跑进他的房间,叫了几声“大哥”,沈欢都没回应,闭着眼,软软地摊在床上。 “大哥,大哥!”小莲儿猛烈地摇晃他的身体。 “嗯……”沈欢终于回应了一声。 “大哥!” “嗯……”又是一声。 “大哥,我们要走了!”小莲儿闪着大大的泪珠,哭腔呜咽,泪珠儿更是簌簌地往下掉落,打在沈欢的手臂上,有一股透骨的清凉。 “要走……走……”沈欢只懂重复一些语句。 小莲儿“哇”地哭起来:“大哥……我们真的要走了……呜呜!” “要走……要走!”沈欢依然重复着,脑子里倏地有了片刻的清醒,“走?去哪儿?” “回家!”小莲儿见大哥理会她了,大是惊奇,炮珠子似地说了起来,“要回家了,娘说带我回家,不再来开封了!” “不再来……不再来?”沈欢脑子惊了一下,勉力坐了起来,“什么不再来?回家做什么,过年?” “不是!”小莲儿更是欣喜,坐在大哥旁边,抹了几把眼泪,“娘收拾东西去了,说你这个儿子太令她失望,要离开这里,不再过来了!” “失望!”沈欢悚然一惊,“娘也要走了么?”赶紧挣扎着起来,赶出房门去,刚来到沈氏房门口就碰上她,她手上拿着几个包袱。 “欢儿,你起来……”沈氏惊喜一下,倏地又收住口,“你懂起来了?” “娘,你这是做什么?”沈欢指着沈氏手上的包袱,奇怪地问。 第二十四章 序幕 沈氏一脸复杂地看着憔悴不堪的儿子,心里痛极,嘴上却淡淡地道:“还能做什么,收拾东西与莲儿回家去,免得在这里受你的气!” 沈欢蠕蠕地道:“孩儿……娘亲还在为交易买房的事生气么?” “你……”沈氏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太令为娘失望了!房子的事买也就买了,再多说也无益,娘也知道你是为了家里好,从始至终都没在这事怪过你!而是你如今的模样太令人失望了,不就是一点小挫折么,没有推荐就没有罢,有什么紧要的!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遇挫折即颓废,你对得起你爹的寄托吗!既然你不知改过,娘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说完抱上小莲儿就要出去。// / “娘!”沈欢赶到前头去拦下来,“娘,孩儿知道错了,这就改过,你不要走好不好?”沈欢又急又羞,一开始总以为母亲也在责怪他做交易,因此觉得没人理解,心若死灰,谁知到头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反而是自己的不振作令人失望了。心神大动,母爱至此,还有什么话可说,不由热泪盈眶。 “真的?”沈氏不信地问,“真的改过了!” “对,这就改!”沈欢坚定地点头,“娘,你放心,孩儿今后都不会这样了,定不会让你再失望!您说的对,没推荐就没推荐,以孩儿的实力,一样能高中,他日一定光耀门楣!” 沈氏犹豫了一下才道:“真不骗为娘?若是这样,你现在就梳洗去,打理一番,从新来过!” “是,娘!”沈欢露出了多日未曾见过的笑容。 “好咯,不用走了!”小莲儿欢呼不已,伸出双手,娇呼不已,“大哥,抱,抱我!” 沈欢笑道:“不嫌大哥脏么?” “抱,就要抱!”小莲儿撒着娇要沈欢抱在身上。 沈欢抱着小莲儿,转头向沈氏说道:“娘,既然不走了,这行李包袱……” 沈氏展颜一笑:“娘这就放回去。你快去梳洗。” “是!”沈欢抱着小莲儿精神抖擞地走回房间,一会儿后把小莲儿放到地上,吩咐她一边玩去。 小莲儿开始还不肯走,疑惑地道:“大哥,你真的好了么?” “当然!” 小莲儿笑得异常灿烂:“那就好!这几天娘亲担心死了,一边看你一边叹气呢!” 沈欢一愣,更是羞愧,让母亲担心,也太不应该;想起母亲多年的照顾关怀,心里暖暖的,鼻头一酸,差点要流下泪来!一边梳理身体,心绪翻飞,更觉母亲的伟大,暗念以后一定不能再让她老人家担心,用努力来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整理一番后,沈欢又容光焕发起来,到了厅堂,与家人欢聊起来。沈氏闭口不提学院之事,只与儿子聊些家常而已。而沈欢这才想起,如今都已是腊月十几了,再过半个月左右也将迎来元旦——也就是后世中国人民最盛大的节日,春节。年关将近,开封城各个市集也开始热闹繁华起来,各家都在置办年货了呢。沈欢想想手里还有余钱,决定这个新年一定要让家里人过得富足,便把钱都交给母亲,让熟悉的她先置办一些新衣。 “新衣服?”小莲儿在旁边听到,两眼放光,嚷了起来,“娘、大哥,我要红色的新衣服,红色漂亮!” “红色就红色,大哥要把小莲儿打扮得全开封最漂亮!”沈欢笑着说道。 小莲儿粘了上来,跳到沈欢膝盖上坐着:“大哥最好了!” 沈欢不禁感到满足,心里更是决定以后奋发图强让她们过上好日子。与家人聊了一阵后,沈欢多日的愁闷终于驱走了,脑子能清晰地思考问题,想到这几天的颓废,不禁羞赧,不就是一个推荐名额么,需要这般重视,还弄得自己精神不振? 既然书院这条道走不通,那只有另想办法了。沈欢心里豁亮了许多,这番颓唐,思想总算成熟了许多,人也更现实了。想到司马峰不许他回书院,沈欢心里一痛,怎么说司马峰对他是多有照顾的,人也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辈,惹他生气,不无愧疚,也许是这个打击才令自己这样的吧。不过沈欢依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他与这个时代的人不同,对于从事商业的商贾没有什么歧视,相反,他认为如果没有这些商贾,天下的经济也没有发展之说!如今大宋朝已经进入了一个历史拐点,若工商得不到重视,也谈不什么什么改变。历史上的王安石就是这样,说是开源发展,其实不过是“剪羊毛”一般收敛天下之财罢了!若谈到生财之道,这个世间,有几人能与他这个后世而来的人相提并论呢! “改变就从我开始吧!”沈欢的心坚定了许多,当然,这个改变不是说他要亲自去经商,这个时代,在还没有多大改变之前,不管你理由如何,商贾都是最低下的一个阶层!他需要一个外衣,来进行改革与保护,这个外衣就是“官”。官是个好东西,至少是一个护身符,有了它,总能为一些难言之事披上一层神圣的外衣,而官是越大越好的。 沈欢更希望能见司马光一面了。他已经想明白,科举进入仕途是一个途径,而且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途径,不过以他的年纪,就是科举进入仕途,又能有多大作为?官场最注重的往往不是能力,而是资历。老资格之人的升迁往往比年轻人要快得多。他如今才十六岁,如果能高中进士,也不过二十岁,在别人眼中,还是个毛头小子罢了,能有什么作为!这个时代,若要重用人才,老的现在还有韩琦、富弼、文彦博等人,少壮一边也有王安石与司马光,青壮一派有苏轼苏澈等人,这番轮下去,什么时候才到他这个二十多岁的人来出头! 二十年后?有这个可能,二十年后沈欢也进入中年,有这个资历了。不过沈欢他等不起二十年,这大宋朝也等不起二十年了!历史上的二十多年之后,是怎么一副景象呢?王安石、司马光等人相继死去,苏轼等人是回到朝廷了,不过当时的朝政已经乌烟瘴气一发不可收拾,苏轼几人回天无力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二十年,耗不起啊!”沈欢只能苦笑,既要趁着年轻,又要发挥才干,只能附着某个有前途的高官了。韩琦等人太老了,蹦达不了几年,跟着他们最后估计也没个好结果,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至于王安石,这个倔老头好像很难说服,加上很多地方不合自己的脾气,跟着他估计也没好果子吃,想来想去,大臣中间,只有司马光的大腿能抱了!若得他赏识,留以大用,升官发财不在话下,另外还可以用新思想对他进行改造,至少也要他能与王安石相抗衡才成,不要像原来历史一般灰溜溜地跑到洛阳去隐居了十几年! 其实他还有一个人可以利用,就是以后的宋神宗现在的赵仲针,与之关系不错,可塑性也强,值得花费点精力在他身上,就是改造不成功,相熟了以后也好办事得多! 沈欢已经在构造与司马光见面的步骤了:司马光不是大街上的张三李四想见就见,这家伙最重品质才干,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入得他法眼的,凭自己写的几首诗词,估计还难以让他信服,看来还需另制造一些东西出来令他赏识自己!现在正是动手的时候,过几天朝廷就要公假,需到元宵之后才正式开朝,趁此机会先与司马光见上一面,不然他要是回老家过年什么的可就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看来又得做些剽窃的事!”沈欢既是骄傲又是苦笑。忘记琐事,窝在书房两三天,鼓捣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来。到腊月十五这日,终于把手头上的事情都完成,看着案头上的书稿,沈欢微微一笑,弹弹了这些纸张,“宝贝,这次就靠你们了!” “沈兄弟,沈兄弟,可在里面!”沈欢伸了个懒腰后刚打算出去,就听到周季扯开大嗓门在喊着,赶忙出去迎进来。周季披着锦袄,风尘仆仆地大步进来,一身雪花。 “云飞兄,外头又下雪了?” “是呀,大着哩!”周季拍拍身上的积雪,“怎么,还躲在书房里不出去?” 沈欢笑道:“几日下来,终于完成了。” “哦?”周季生起了兴趣,“兄弟又写出什么惊人的东西来了?给为兄看看,你那《数学总则》我研究得差不多了,一般理论公式都能推理运用!” “云飞兄真是聪明!” 周季笑道:“再聪明不也是学你写出来的东西而已么!快,拿来我看看!” 沈欢道:“此事不急。小弟托你打探之事清楚了么?”沈欢之前颓唐时周季来看望过几回,不过那时候他精神恍惚,记不起多少事来。清醒后又来过一次,沈欢托他帮忙打探一下书院之事与司马峰情况。 周季答道:“现在书院已经解学,留的人不多,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院长把贡试推荐名额给了范一农。沈兄弟,你就是为这事颓唐的么?” “不是!”沈欢苦笑答道,周季并不了解当日发生什么事,他也不打算说明,免得此君又要因为家里与他交易心生内疚,周家之人帮他太多,没理由还让人家不高兴,“那有没有听到司马院长有关小弟的传言?” “没有!”周季回答得很干脆。 沈欢一愣,司马峰不是把他赶出书院了么?是了是了,一定是司马峰事后觉得此事说出去有损他沈欢的名声,瞒下不说,既然不对外人说赶他出去,岂不是说他还有回去的希望?沈欢越想越觉可能,只要司马峰气消了,自己到时再多多道歉,看在他伯父的份上,应该还会原谅自己的吧?至于那个推荐名额,已经绝无可能了——纵是如此,沈欢还是颇为高兴,怎么说司马峰也是他尊敬的一位长辈,能不闹僵就不闹僵。另外他还是司马光的族兄,对自己也能多有助益。 “哦,给了范一农?”沈欢笑了起来,觉得这个结果不错,总比给钱玄那个家伙要好上许多,想来这个奸诈之人在后悔痛心了吧,算来算去,最后还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范一农为人也不算差,至少那天就是他送自己回来的。 周季突然想起一事,道:“兄弟,就要过年了,你家准备怎么弄?你们第一次在开封过年,应该很不熟悉,要不到为兄家去,也好热闹一点!” 沈欢拒绝道:“这可不行,你家有你家的热闹,想来人也不少。小弟与家母小妹在这里过着就成了!” “早知道你会这样说!”周季无奈地笑道,“还好为兄早有准备,家里宰了几头羊,拿了点过来给你们,已经放到你家厨房去了,把肉晾起起来就成!” “周兄……” “是兄弟就不要说那些客气的话!” “那……多谢了!”沈欢心里暖暖的,丝毫没有觉得外面冰天雪地的寒冷,反而像置身春天之中,和风熏人;对周季的周到更是感激,大恩不言谢,一切都只能放在心里。 “沈兄弟,这次你该给为兄看看几日里写点什么了吧?”周季两眼放光,“须知你如今是开封城出了名的才子,虽然作品不多,不过一诗一词一文,都已传唱整个京城,不少士子文人都期待你的下一个作品!快,先让为兄一睹为快!” 沈欢苦笑道:“这次只是一些蒙学的东西而已。”说完把案子上的稿纸抽出来,递给周季。 “蒙学?”周季愣了一下,接过低头一看,更是惊奇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咦,沈兄弟,这是什么?” “不是说了吗,蒙学的文句。” “不是这个,这些……是什么?” 沈欢靠近一看,发现周季指的是从为见过的标点符号,笑得更欢了,道:“这是小弟发明的标点符号,用来断句读的,你看,这是逗号,表示……这是句号,表示句子完结;这呢,是感叹号……” 一一把常备的标点符号都说明了一次,周季跟着阅读,更觉方便,不由抬起头来,大声说道:“沈兄弟,这东西……简直绝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小技艺而已,技艺而已!”沈欢只能谦虚地说道,其实更应该说是“记忆”而已,只是从脑子里翻出来一一写上来,毫不费力。其实古代也有断句读的标点,蒙学时夫子读一句,大家就做个记号,不过很简单,只是些大圈圈而已。当然比不得后世那些花样百出的标点,也难怪周季震惊了。 他这次剽窃的是《三字经》。司马光是个高官,重实用,轻浮华,若是写些诗词给他,除非把有宋一代的名诗名词一网打尽,不然估计是难以打动他的,因此经过思考,决定把《三字经》鼓捣出来。《三字经》相传是南宋出现的读物,三字一句,字后压韵,极易成诵,区区千字,却囊括了中国传统的教育、历史、天文、地理以及道德方面的内容,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蒙学读本。《三字经》与《百家姓》、《千字文》合称“三百千”,《三字经》成文最迟,却后来居上,影响力比后两者更深远,被称为“蒙学之冠”。而此次在《三字经》上,沈欢第一次动用后世标点符号,用以句读,重要性应该更突出才是! 大宋重文治教育,把此书献给司马光,作为他进攻司马光的“敲门砖”,想来更容易成事;之后由司马光进献朝廷,此书成就非凡,朝廷方面没有理由不重视的道理,若能颁布天下所学,想来会对进献的司马光有所赏赐,而司马光为人清正,不会独吞功劳,把他这个原作者一说出来,就是不加官进爵也能在朝廷上层打个名声混个脸熟,为以后仕途打下坚实的基础。这就是沈欢打的如意算盘。 想到这里,沈欢不禁感谢后世的爷爷,他爷爷是个接受私塾教育的人,打小就是从《三字经》开始启蒙,后来在沈欢五六岁时,也逼着沈欢天天背诵这本《三字经》,教他认字。因为反复背诵,又是韵文,到现在都不曾忘记,可见逼迫式教育也不无好处,至少应付起穿越来能得心应手。 “沈兄弟,这次此书你打算怎么处理,刻板颁行?”周季不明所以地问。 第二十五章 司马光 “自己刻板颁行?”沈欢神秘一笑,“云飞兄,若由小弟颁行,能传几里之远,学者又能有几何?还不如交由朝廷来做吧!” “朝廷?” “正是!”沈欢点头说道,“以朝廷之力颁行,须臾即能传达天下!” 周季也点头说道:“也是,雕版印制,费时费力,自己颁行,得不偿失!” “雕版?”沈欢笑了,“云飞兄,待小弟闲下来时,可以鼓捣一些印刷器械,改进这个印制法子!” “哦,你有什么法子?快说说!” “不急,这事不是一时三刻可以办成,待有时间再说吧!”沈欢打算把活字印刷术在这个时代鼓捣出来,不过因为对这个时代现有的印制技术还不熟悉,也没有相关门道,只能今后再抽出时间来去改进。\ /虽然说毕升那个平民早在几十年前就发明了活字印刷术,不过因为是泥活字,容易损毁,技术不过硬,因此还没有盛行。这个活字印刷一直到明代才发达起来,之前因为战火,活字印刷作品流失不存,使得后世某个半岛国家不知廉耻地把这个印刷术说成是他们的发明,还堂而皇之地申请成为世界文化遗产!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他沈欢回来了,怎么可能还让这种丢人的事发生!他要让活字印刷作品盛行天下! 沈欢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他这个想法对这个时代产生了多么巨大的影响。而活字印刷作为一个支点,为大宋朝带了一场足以改变后世的变革,中国式的文艺复兴即将到来! 周季突然问道:“沈兄弟,你有把握让朝廷颁行这东西?” 沈欢说道:“小弟早有打算。云飞兄,朝廷官员是不是公假过年了?” 周季说道:“正是,今日已经是腊月十六,朝廷在昨日已经宣布公假,如今的朝廷官员都在准备过年事宜,就是整个开封城之人都在为过年打算着呢!” 沈欢道:“那刚好,如今才过晌午,小弟打算去拜访知谏院司马光大人,你是否同去?” “去见谏议大夫?”周季吃了一惊,心里一动,转而摇头起来,“为兄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他对那日见王安石的情景还心有余悸,听到又是一个朝廷高官,感到心惊肉跳,又生怕自己的身份又给沈欢带来难堪,最后还是决定不去。 沈欢失望地道:“那小弟只能单独前往了。”他赶着去见司马光,不能与周季多说,收拾好书稿,与母亲说了一声,即与周季一同出门而去。出了宅院,到大街之后,周季借词告辞,沈欢走了一阵来到车行,问明路段后上了一辆牛车,往司马光府邸赶去。司马光与王安石是知交好友,有着十多年的交情,住得也近,都在潘楼街西边,前后不过一里多路。 司马光与王安石的官阶差不多,府邸也差不多,沈欢下车后向司马家的门童说求见司马大人,门童当然不敢胡乱带人进去,他又只能说是司马峰的学生,前来拜会。门童知道司马峰与司马光的关系,让沈欢等待一会,他进去通报。 片刻之后门童出来恭敬地对沈欢说道:“沈公子,我家老爷请你前去后院书房相会。” “书房?”沈欢愣了一下。 门童道:“不错,正是书房。我家老爷这会正在书房读书呢!” 沈欢又愣了一下,之后才摇头苦笑,好一个司马光,不愧是勤奋之人,都休假了还在书房发奋读书,难道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在门童的指引下,沈欢一路往后院行去。司马光不好浮华,府邸里面点缀得不多,除了些必要的亭阁外,华丽的装饰倒不多见。 一路走着,一边想起史书上有关司马光的生平记载。他高中进士士时才二十岁,可谓功名早成,不过此人与王安石一样,都是不喜欢奢华之人,一生除苦读外,没有什么娱乐嗜好。后世之人对司马光最熟悉的莫过于三件事,一个是“司马光砸缸”,在小学课本上就有这个故事,尽显他自小聪明机警的本色,而此事发生后不久,即有人画成图册,在开封与洛阳流传;另外一件事当然是《资治通鉴》,可以说,单这一部史书,即能令司马光三个字不朽了,当然,这个时候,这本名扬后世的巨著还没有一丁点迹象;还有一件事是作为保守派的领袖,在后世,不少人一提到司马光,即把他当作保守的代名词。 至于保守不保守,当然是见仁见智的事,沈欢学史出身,一时也不好回答,不过与王安石比起来,他更认同司马光。史学两司马,一个司马迁,一个司马光,这方面的成就不必多说了。另外还有“千古一司马”之说,为人臣子,能做到司马光这份上,就可谓成功矣。他配享孔庙,成为继孔子、孟子之后的儒家第三圣人,一直是后世君主心目中的良臣,也是后世臣子心目中的榜样! 《宋史》说他“孝友忠信,恭俭正直,居处有法,动作有礼。”一个“礼”字,尽显司马光的人生哲学,不管世人如何赞誉如何诽谤,为人道德方面他清白无暇,足以为世人楷模。他自己也说:“吾无过人者,但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耳。”这种诚信,是他留个世人的一种精神财富。 他隐居洛阳之前官不过御史中丞,但是随着威望日增,市井之人都称呼他为“司马相公”,在当时世人眼里,他才是真正的大宋丞相,不是王安石,也不是其他人。到神宗驾崩,因政见不同退隐洛阳十五年的他奉诏回京,一路上百官与百姓夹道欢迎,还与他说“公无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让他不要再回洛阳了,留在京城里做宰相,救济天下百姓。苏轼从外地回来时,一路上也有百姓请他转告司马光“寄谢司马相公,毋去朝廷,厚自爱以活我”,请他不要再离开朝廷。 一个臣子,活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反正沈欢看不到历史上几个臣子能有这样的声望,而司马光回到朝廷后,日夜操劳,才一年就病倒了,不顾别人相劝,说“死生,命也”,依然不舍昼夜,真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死后连太后与皇帝都亲自去吊唁,赐碑曰“忠清粹德”,谥曰“文正”,这个谥号虽然比王安石的“文”差了一等,却也是至美之极。史书里说他下葬时京城与周围之人都哭得像失去了亲人一样,家中都有画像祭祀;就连万里之外的岭南父老,也都率相烧香祭祀! 沈欢承认,他以前读《宋史》到这一段时,都感动得落下了眼泪!呜呼!哀哉!痛哉!壮哉!为人臣子,如此声望,千古以下,能有几何?估计也只有做了几十年文治皇帝的宋仁宗才能有如此殊荣吧。 “沈公子,到了,请进去吧!”还在沈欢陷入历史回忆中不能自拔的当儿,门童把他引到一个比较大的厢房门口,指着一个门窗敞开的房子说道。 “哦!”沈欢回醒过来,整理一番衣服,看看没有失礼之处后,才抬头挺胸,举止自若,跨进门去,发现靠窗桌子边端坐着一个长须中年之人,一身便服,神态自若。 沈欢心里激动不能自已,这便是司马光么?举世闻名的司马光呀!他才四十四五岁,还算年富力强,姿态沉稳,面目清奇,他在桌子上奋笔嫉书,想来是在治学或者朝政上努力勾画吧。 “学生沈欢拜见司马大人!”沈欢作了一个长揖,一拜到底,语音有点颤抖。 “哦!”司马光闻声放下笔来,仔细一打量沈欢,年十五六,还算稚子,不由惊奇,站了起来,“你就是作‘出淤泥而不染’的士子沈欢?哈哈,老夫早闻你的大名,今日一见,幸甚,幸甚!” 沈欢受宠若惊,想不到司马光还站起来迎接他,给足了他面子,这可比王安石那老头大马金刀地坐在椅上令人舒服多了。心情虽然还激动,却不敢怠慢,连忙说道:“大人过奖了,区区技艺,何来大名!” 司马光哈哈大笑,过来拉住沈欢,道:“谦虚了,君礼多次来信向老夫谈及你的才华,大有举荐之意,你说,老夫能不对你的大名如雷贯耳么?” “司马院长?”沈欢一愣,不由更是感动,原来司马峰早有向司马光举荐他的意思了,难怪外间能有司马光对他的评价,看来是司马峰放出风声为他造势。如此爱护之心,万死不足以一报! “怎么?”司马光疑惑了一下,“老夫上次去信让君礼兄请你过来一会,难道这次不是他令你过来的么?” 沈欢苦笑了,不敢有所隐瞒,只能无奈地道:“学生某些方面惹恼了司马院长,他老人家还在生着气呢!学生都不知道想什么法子让他消气。” 司马光疑道:“君礼一向中正谦和,你是他心爱学生,何事至此,方便说否?” “这个……”沈欢眼珠子暗地里转呀转的,在思虑是不是要说真话,也怕司马光说他是贪利小人怒斥他出去,那最后一根大腿也就没地方抱了。可若不实话实说,也不是个办法,司马光一生诚信,最恨奸诈,以后若是打听出来,也是个麻烦事,还不如全都说出来,看看他如何评价。 “是这样的……”沈欢小心翼翼地措辞,“学生自幼失孤,家里清寒,母亲守节,夙兴夜寐,全力抚养学生与小妹,多年操劳,学生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加上今年又到开封求学,更是放心不下家里老母。前些日子学生结交一同窗好友,他是商贾之后,一次学生为他家解决了些问题,他要赠学生一笔钱财,学生本不敢受,后来念及母亲辛酸,又不能侍奉在左右,便接下钱来,在开封买了一套院子,把母亲与小妹接到身边,亲自奉养。后来院长知道此事后,怒斥学生有辱斯文,一气之下,便不理学生了……”沈欢极尽舌簧之能事,尽量把事情说得委婉一点,又都往孝道方面靠拢,期望能以此打动司马光。 司马光此人最重孝义。早些年被任命为奉礼郎时,他的父亲在杭州做官,他便请命要求改任苏州判官,以便离父亲近些,可以奉养双亲。父母亲死的时候他丁忧在家,茶饭不思,以至人也瘦成皮包骨模样。另外他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担任并州通判时,西夏人经常入侵这里,成为当地一大祸患。司马光便向上司庞籍建议说修筑两个城堡来控制西夏人,然后招募百姓来此地耕种。庞籍听从了他的建议,派郭恩去办理此事。但郭恩是一个莽汉,带领部队连夜过河,因为不注意设防,被敌人消灭。庞籍因为此事被罢免了。司马光过意不去,三次上书朝廷自责,并要求辞职,没得到允许。庞籍死后,司马光便把他的妻子拜为自己的母亲,抚养庞籍的儿子像抚养自己的亲兄弟一样。这样的人,就该以孝义动之! 果然,司马光闻言大是触动,沉吟半晌之后才道:“你之行为,若说有辱斯文,也过矣。不过与商贾交易,说出去总也不是一件好名声之事。君礼兄如此生气,是不是当时还有外人在场,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怒斥于你。” 沈欢惊喜不已,司马光竟然会为自己开脱,难得呀,不是说他最保守么?又吃惊于他的智慧,片语中即能点出司马峰当时景况,看来司马峰的生气更多是因为外人揭穿了他沈欢,让他感到羞愧因而愤怒吧?司马光都这种态度,王安石没理由也尽是怒斥自己呀,难道说当时那个王雱还另外说了他什么坏话? 司马峰又道:“本朝不禁商贾之子科举为官,你与之结交,也不算什么大过。不过须知士农工商,商贾之人,多贪利忘义之辈,能撇清就撇清,你尚年轻,就怕行差踏错,一失足成千古恨呀!你放心,君礼估计也是一阵怒气而已,过阵子就原谅你了!总的来说你还是为了母亲,人之为孝,天经地义,无可厚非,待老夫书信一封与君礼,说明此事,也就没事了!” 沈欢大喜:“那就多谢大人了!” “不必如此!”司马光呵呵笑道,“你既是君礼学生,老夫又不在朝堂之上,也不必称什么大人。” “是,君实先生。”沈欢称司马光表字,套以先生,拉了个近乎。 司马光微微一笑,捋了一下须子,之后才问道:“你这趟来见老夫,不知有何事?” *************** 告读者书。 书写到这里,该有个总结了。总的来说,前面都是一些铺垫的情节,到这章司马光出场之后,大时代的序幕算是真正拉开了,而更精彩的情节也将上演。也许大家都说前面内容平淡了点,书生也以为然。也许是因为书生的写作能力不足不能尽显精彩给大家。但这些铺垫,书生觉得很有必要,虽然是架空历史,但是这书本意就不是乱搞,写的时候总希望能合情合理。若一昧只求yy爽快,那一开始还不如直接带台笔记本电脑穿越算了,那时候主角无所不能,大家也就爽了,不过这样能持久么?反正若是这样写,书生是没有这个笔力来控制情节的,这样的话到最后还是不爽——差点忘了,就是带笔记本电脑还得是太阳能的,因为古代发不了电。你看,这样都还得照顾到当时的环境呢。 因此,书生打算慢慢来,致力于打造一个比较合理的架空世界。yy也须合理,毕竟这只是温和类的架空而已,没有武功,没有异能,写起来作者需有耐心,读者也请给点信心。大家说情节有时候安排得过了,这应该是书生笔力未逮的问题,写不出心中所想。至于这个“度”的问题,构思时大致是根据历史环境来写的。比如说这个商贾问题,大家说书生写得迂腐了。其实不然,历史上的人更迂腐呢!在古代,作为商贾,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秦代以后,商贾之人都只是社会的最底层,没有任何荣耀可言,虽然说有些人富可敌国。他们不说做官了,就是出门,坐的车也有讲究,有些朝代是不许他们坐马车的,或者说不能有那么多匹马拉车。另外连穿的衣服也得有讲究,不要以为你有钱就可以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统治者还给你做了规定,有钱也不能穿好衣服!到了宋代,总算好点,商贾之人的后代能科举做官了——后代而已,商人是不能出去做官的,不过也很严格,书生所查资料中,好像只发现有几个例子而已。 封建时代的商人,更像一些羔羊,是养肥了用来杀的,像沈万三之人。这就是当时的严酷事实。一写起商贾,不能不注重这些氛围。书生期望能写得更合理一点,既要符合一些历史氛围,又要凸现架空的特点,毕竟不是在写正统历史,爽快还是最大特点,因此郁闷的轻节不会很多,到最后,主角依然是无敌的! 也许有读者注意到,这章出现了“中国式文艺复兴”字眼。不错,这才是本书的初衷。书生认为,中国古代,若要选出一个能产生类似西方文艺复兴的时代,宋朝无疑是最合适的一个。原因就是经济。马克思说经济决定一切。西方文艺复兴,是从意大利先开始的。而当时意大利凭着地中海的优势,经济有了长足的发展,经济作为支点,产生了思想上的需要,于是有了所谓的文艺复兴。而在中国古代,这种类似,无疑就要数宋朝了。宋朝的经济实力,为古代中国之最,就是所谓的汉唐盛世、康乾盛世,都要差得多!当然,说宋代能产生文艺复兴,还体现在它经济的类型上。宋代的经济,至宋仁宗之后,就不再是传统的农业经济,人口过亿,税收过亿贯,而其中农业税收只占了三四成的比重而已,其他六七成是工商产业收上来的。也就是说,在宋代,这个封建帝国里,工商业的税收超过农业,这个比例,宋以后,不复再见,就是所谓的康乾盛世,也没有达到,只有后来晚清时期,国门被人家的大炮敲开后,才一度重现这个景况。 可以这样说,这种经济比例,已经比当时西方国家还要先进,这个时代,中国的经济总量占世界总量一半还多,因此书生觉得,宋代能产生文艺复兴,不是一件希奇之事,也不是无稽之谈。本来,若谈商业经济的可能,当然是南宋比北宋更有希望,不过南宋到理宗时候,利用了程朱理学来作为统治根据,思想上就成为了一潭死水,不复北宋时期的盛况。这也是书生把架空背景放到北宋时期的初衷。 可以这样说,主角回去,更多是为了点燃文艺复兴这个点。而在宋代,文人治国,发展百年之后,不少都迂腐起来,主角若是没有一层保护,估计怎么死都不知道,因此需要走上“仕途”,只有做上足够影响力的高官,才能把这一思想维持下去,或者说保护下去。因此才叫《北宋仕途》。另外,文艺复兴是一个过程,像西方,那可是维持了好几百年的,大家不要冀望书生写个一两章就完成它,它应该是一个贯穿全书的一条线,是分阶段的,一个成果一个成果累积起来,其中也许有挫折也说不定,不过总体来说,有一个会开金手指的后世之人,这方面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只是小说而已。 历史方面,书生最喜欢的便是北宋史与民国史,中学时代即读《宋史》,不过那时候都是懵懂无知,只是囫囵吞枣而已。如今十年过去了,重读宋史,另有一番滋味。此书就是要写书生心目中的北宋,有些想法书生自己都激动,不过也许是笔力不够,写着写着都不成样子,好像“辞不达意”就是这个说法,只能希望能越写越好一点。一代大师林语堂说宋代是最好的时代,日本宋史学者也说它是“最激动人心的时代”——不得不说,对于宋朝,因为他军事上的孱弱,我们中国后人每每不愿提及,研究也少,在治《宋史》某些方面,之前确实比日本鬼子有所不如(日本鬼子是最擅长攫取他人果实的东西,俺主角穿越了,还会让他们好过?!)好在这些年中国兴起了“宋热”,各种学说流派奋涌而出,书生大逛各家论坛网站,获益匪浅,真是幸甚幸甚!好吧,就让俺的主角把这个时代变得更好更令人激动吧! 最后还要说一点,这些想法,都是书生一个人胡思乱想而已,大多当不得真,连所谓的“一家之言”都不是,若有疏漏,还请各位原谅。若有其他更好的想法,也可以指正,至于骂人,还是不必了吧?看历史类的一般都是老油条了,应该都能比较理智,讨论可以,人身攻击则免了吧。希望,期望,或者是奢望? 第二十六章 通鉴 沈欢听得司马光询问,赶忙把兜在怀里的《三字经》给掏出来,递给司马光,道:“学生之妹,今已五六岁,教其识文认字,以《千字文》教之,总觉‘宇宙洪荒’过于深奥;若教以《百家姓》,又觉‘赵钱孙李’过于枯燥无味,后来学生极尽思虑,囊括儒家之义,写成此文,曰《三字经》,小妹读来琅琅上口,颇有意味。/ \\学生因此突发其想,若是以此文作为我大宋启蒙读物,是否方便呢?今不敢藏私,特来献上给先生,由先生裁决。” 说制作这个《三字经》“极尽思虑”,倒也不是夸张之语,后世《三字经》版本经过历年历代改变,增添了不少新内容,某些典故是北宋以后才发生的,不得不考据一番;另外最严重的便是中间一大段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发展概况,不仅写着宋是被元给灭的,连“民国”这个词都出现了!这些东西,沈欢不得不费力删减,不然朝廷一追究起来,他估计就要做东方版本的被处以火刑的布鲁诺了——也不对,这个时候布鲁诺的爷爷都还不知道出世了没,应该是布鲁诺成为西方颁布的沈欢第二! 《三字经》区区千百字,司马光阅读极快,片刻即读完,嘴里还能诵读几句了:“人之初,性本善……教不严,师之惰……不错不错,确实极有韵味,又容易背诵,当是蒙学善本!”司马光不由赞叹几句,突然又顿住了,这才发现《三字经》内容的不同,指着那些标点符号,惊奇地问,“咦,这是什么?” 沈欢憋着笑再一次解释了标点符号的用处,末了不忘添上一句:“这是学生为了便于句读,特意想出来的一个法子。” “不错不错!”司马光再念了一次《三字经》,更觉标点符号作用巨大,人也有点激动了,抖擞着嘴唇,“有这些……标点,今后之人读起经义,再也不用费劲了!很好很好,老夫一定要上奏朝廷,以此法颁布天下,成为我大宋特例。” 沈欢说道:“君实先生一语中的!学生就是因为觉得古文经义多有歧义,读来不便,这才想出这么一个笨法子来!” 司马光呵呵笑道:“这便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由来?” 沈欢愣住了:“先生怎么……” 司马光更是大笑:“你这句读,君礼早与老夫说过!看来这标点真的用处颇大呀!” 沈欢恢复过来,点头道:“确认如此,其实这句话还可以这样句读: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先生你看,句读不同,意义便不一样,我中华古文,就因为没有标点,后人读之,颇费思量。”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司马光愣住了,指着沈欢,大是感叹,“老了老了,老夫真的老了,在你这个年轻人面前,老夫真的跟不上咯。《论语》能让你读出这番意味,可谓通矣!” 沈欢谦虚道:“先生年富力强,正是大有为之时,岂能说老。” 司马光大是感慨,翻了翻书稿,只有几张纸而已,却感到颇有分量,低头沉思一下,之后才抬头道:“沈贤侄,我大宋最重文治,你此文是蒙学善物,有利于我大宋文化传播,若献上朝廷,功劳颇大,你是否有什么赏赐请求?” 沈欢摇头道:“先生太看不起学生了,既是有利于我大宋教化之功,学生哪敢要什么赏赐,特意献给先生,请先生进呈朝廷,也好让我大宋文人士子早日得此便利。学生在此有个请求,先生进呈此文时还请不要提到学生之名。” “这是为何?有功不赏,也不是朝廷作风。”司马光还以为沈欢在客套谦辞。 沈欢叹道:“此功也不是大功,学生不希望别人说我沽名钓誉,再说学生这些日子也实在为大出名头而苦恼,却是再也不想别人上门来个切磋了!” 司马光大笑道:“好个沈欢,别人想出名都困难,你倒是烦恼了?确实也是,以你前些日子的诗词文章,也不难在开封城出尽风头了!你不想钓誉,难道老夫就是这样的人?” 沈欢愕然,他刚才让司马光不要提出他名头之语,却也真心,不过不是为了躲避什么名声,他巴不得出名出得更厉害呢,毕竟大宋天下,文名越响越好,也更利于以后行事。实在是想把这个功劳全部丢到司马光头上,为他在朝廷地位更上一步。沈欢之前有过思量,如今王安石辞官了,他也只能投靠司马光,而王安石三四年后又重新做官,他希望能在此之前让司马光的地位比历史更上一层,至少也要比王安石先做上参知政事,到时皇帝要提拔一个正宰相,以司马光那时的为人与威望,也比王安石更有可能吧,最不济也要以参知政事的权力来平衡王安石的权力。有了这个决定,当然得想尽办法帮司马光立下更多的功劳。 司马光又有了疑问:“贤侄,老夫倒是疑惑了,你为什么要把此文给老夫呢?你该知道,老夫不过一个谏议大夫,如今当朝宰相是韩相公,还有参知政事是欧阳公,都是名望滔天之人,又有实权,你不把文章献给他们,反而给老夫,这是何意?” 沈欢微笑道:“无他,唯佩服先生为人与才学也!想必先生也清楚,我大宋承平百年,如今已是弊政丛生,天下有识之人无不期望能改变此局面,昔者希文公行庆历新政是也。可惜功败垂成!如今韩相公与欧阳公,也是当年新政人物,可惜年已老迈,不复当年勇气,只可守成,若要改此局面,以学生浅见,当今之世,唯二人耳。” “哦?”司马光微笑着听完,“看来贤侄也是不甘寂寞之人,看时事眼光很准!不知你的二人之选是谁?” 沈欢侃侃说道:“即先生与王介甫也!” 司马光愣了一下,才苦笑道:“王介甫世之英才,素有大志,能力卓著,若能执政,确实也有这个希望,可如今他已辞官即将返乡,还有可能么?至于老夫,多有不及矣!” 沈欢当然不同意,历史证明了今后的二十年基本上是司马光率领的旧党与王安石带领的新党把持权柄,大家主张不同,不过本意都是同样的,皆是为了大宋能够富强。后世之人一提到司马光即把他当作保守的代名词,其实不然,此人未退隐前也是一个改革派,不过主张稳健而已,王安石隐居未出前,还是司马光向皇帝推荐,说他有大才足以变革大宋使之富强,可见当时他还是有改革思想的。看看在后世被赞得无以复加的王安石他干了什么吧,把大宋弄得一塌糊涂,财政是有所好转,不过那是牺牲了不少百姓利益收集上来的,还有他的用人,眼光更是臭得要死,他的学生传人,真正把大宋给败坏了,不少人更是鼎鼎有名的奸臣!不过也不得不说,晚年的司马光,确实更保守了,上台后把王安石所有的新政都给一竿子打倒! 好在现在沈欢面对的司马光还算壮年,没有经历王安石变法,思想上还是比较进取的,只要他施以影响,以司马光中正为人谦虚谨慎的性格,应该能有所借鉴,至少沈欢认为在接受别人观点上,司马光要比王安石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沈欢微笑着诱惑道:“先生为官二十年,从地方都中央,若说没有能力,岂不是虚言!今之少壮,唯先生与王介甫有此扭转乾坤之能了,今介甫先生已辞官,先生更该当仁不让,为天下百姓尽此之力!” “这……”沈欢口舌如簧,煽情不已,听得司马光的心儿大动,不过又觉得哪里不对。 沈欢当然要给司马光打气不已,司马光此人有点迂腐,为人清正,皇帝要升他官他总是辞掉,这可是有历史前科的,像仁宗皇帝要他做知制诰,他说不擅长写东西,辞了好几次,直到皇帝罢休才是;到神宗时又要辞掉翰林学士,好在神宗比他更固执,硬是不肯同意,才算给了他一个比较好的头衔。这可不符合沈欢心目中的理想,在他的筹算里,司马光要在最短时间内做上尽可能大的官,一切都是为了防范王安石! “先生!”沈欢沉声说道,“再过几年,韩相公退隐下来,天下百姓也只有先生能救济了!还请以天下为己任。范希文也有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如此情操,先生就不效仿一二?” “范希文境界,我辈景仰不已。不过……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困难,老夫愚钝,不比王介甫机灵,他心中自有锦绣文章,至于老夫,至今还懵懂混乱矣!”司马光感到有点好笑,一老一少,在这里谈什么救济天下百姓,须知如今上有天子权臣,下有地方百官,哪轮到他们如此夸口了! 沈欢神秘笑道:“至于这锦绣江山文章,先生又何必谦虚,若他日有此机会,还望先生以天下百姓为念不要推辞。” “这个自然!”司马光脱口说道,说完才惊醒过来,疑惑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他知道了点什么? 沈欢满意地笑了,他也不指望司马光这死脑筋能一下子想通去和别人争权夺利,只是先打个预防针罢了,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一时冲动又让机会白白浪费掉。不是沈欢怀疑司马光的人品有问题,反而是他的人品太好了点,有好处想到的总是别人。沈欢不相信以他知晓未来的优势还不能让司马光尽快获取更大的权力! 这时司马光已经坐回刚才的座位,而沈欢就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毕恭毕敬:“先生,其实学生今日更多的是想向您请教学问之道。” 司马光呵呵笑道:“你沈欢才名,开封尽知,老夫亦汗颜,何来请教。” “先生此言就令学生愧煞了。”沈欢口上更谦虚,心里不无自豪,能让司马光说汗颜,千古能有几人!虽然那些令人“汗颜”的文章全是剽窃的,不过也得靠记忆力不是,“听闻先生善治史,学生平生亦最喜史书,若能得先生指点一二,即是大善了。” “哦,老夫最喜《春秋左传》,贤侄你呢?”司马光一听到有人提起史书,立刻精神抖擞,两眼发出令人害怕的亮光。 沈欢当然不能说后世最喜欢读《宋史》与《资治通鉴》,一想起《资治通鉴》,沈欢出了一身冷汗,他准备鼎力支持司马光做官场长青树,这样的话他没有退隐洛阳十五年,那部煌煌巨著《资治通鉴》岂不是胎死腹中?须知此书是司马光与一批史学家耗时十九年才编纂完成的呀,司马光说他为了此书牙齿都掉光了,筋骨也疏松了!如果因为一直溜达在官场使得此书没有精力完成,岂不是罪过!不行,得想个办法让此书顺利与世人见面才成,难道自己掺和进去?是个很大的诱惑,能青史留名,谁能不动心! 沈欢恍惚了一下子,之后才回答司马光的问题:“学生最喜欢的便是太史公的《史记》了,日夜读之。” 司马光闻言皱了一下眉,道:“《史记》一书,语颇多非儒家经要,读之可也,若是信之,则非善矣。” 沈欢眼珠子一凸,本以为抬出司马光本家司马迁的书来能博得他好感,哪想到却是一番教训,《史记》不是好书?貌似这是那个写《汉书》的作者班固的观点。不过话说出去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只能讪讪解释道:“确实学生是喜欢《史记》里作文章的法子,另外《史记》为纪传通史,开治史先河,真可谓‘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司马光身子一震:“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老夫虽不甚喜欢此书,不过以此语评之倒也不为过!看来贤侄读出其中意味来了,可喜可贺!” 沈欢丝毫没有因为剽窃人家鲁迅爷爷的观点而羞愧,反而更夸夸其谈:“近来学生读史,每觉自迁固以来,文字繁多,读之不完,布衣尚且如此,更不说士大夫公卿,至于人主,更为不便矣。尝欲删削冗长,举撮机要,专取关国家兴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编成一书,使先后有伦,精粗不杂,私家力薄,无由可成。可惜学生学识浅薄,力有未逮,不能著之。” “妙哉,妙哉!”司马光一边听着,一边捋须不止,两眼更是放着骇人光芒,激动地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贤侄之论,与老夫所想,不谋而合!简直是太妙了,这个治史思想,简直是妙极了!” 沈欢嘿嘿直笑,他所说的话,基本上是《资治通鉴》编成后司马光向皇帝进表上所说的观点,是司马光编《资治通鉴》的本意,现在说来,司马光听得当然激动,大有知己之感。 司马光又激动地说道:“不瞒贤侄,老夫最近已经制成《历年图》一书,大举前朝历年之事,只不过简单得很,尚没有多少内容而已。不过老夫最近准备纂写《通志》一书献与朝廷,只是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而已。” 这个沈欢倒是知道,《通志》说白了就是《资治通鉴》的前身,是在治平三年献给皇帝的,离现在还有两三年呢。之后得到皇帝的鼓励,才开始编著《资治通鉴》。沈欢也激动了,说道:“先生既有此志,何不成编年体通史一部?依时代先后,以年月为经,以史实为纬,顺序记写。” “通史?”司马光愣了一下,才感叹起来,“没想到贤侄所思比老夫还要深远,不过若为通史的话,耗时费力,若没有朝廷支持,难矣!” 沈欢当然不能让这个世界的后世没了巨著《资治通鉴》,连忙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此编年通史一出,几可与《史记》媲美矣!他日先生亦可与本家司马迁一样留名青史!” 司马光的心怦然大动,道:“如此巨大工程,总须一个提挈总纲才成。” “先生,以‘鉴于往事,资于治道’做宗旨如何?”沈欢这次把宋神宗为《资治通鉴》作序题名的大意都给挪了过来。 “大善,大善!”司马光更激动了,几乎难以自持。 突然沈欢又故作为难地说道:“不过正如先生所说,通史一书,上下千年,非一二人之力可为。不知先生可有办法?” 司马光反应过来,也大是为难,思虑片刻才道:“不如先把《通志》尽快完成,献于官家,若得官家赏识,赐予人力物力,则可事半功倍。” 沈欢点点头,这是历史上司马光本来的做法,说实话,宋人最重治史,连皇帝都极其关注,如果没有英宗神宗两代皇帝的鼎力支持,这个世上是没有《资治通鉴》问世的。历史上王安石的学生把持朝政后,要把政敌司马光的书都烧掉,若不是《资治通鉴》有神宗皇帝亲笔题名,估计也难以逃脱这个厄运。 司马光看了看沈欢,突然问道:“贤侄,今日之会,对老夫多有启发,看来你对修史亦颇有想法,可否助老夫一臂之力?” 第二十七章 门生 沈欢大喜,今日夸夸其谈,等的不就是这句话么!赶忙说道:“能为先生尽绵薄之力,是学生的荣幸!还请先生允许学生拜你为老师,作为门生,时常跟随左右!” “什么,门生?”司马光愣住了。\\ // 沈欢抬起头来,注视着司马光,大声说道:“不错,学生甘愿做先生门生,一生追随!” 司马光反应过来,慌了手脚,两人本来说得好好的,大有忘年的趋势,转眼又出来个“门生”的概念,一时接受不了,更犹豫:“你是君礼的学生,恐怕……” “君实先生,司马院长是一院之长,全书院学子都是他的学生,没有门生概念,学生若是拜你为老师,想来司马院长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司马光闻言一想也是,族兄做的就是教书育人的夫子,桃李满天下,不可能每个学生都是门生,自己若是收下沈欢,倒也没有失礼之处,不禁大是心动,沈欢治史方面的观点,大合他的脾胃,若有他帮忙,以后修起史来倒也可能事半功倍。 “你真的要拜老夫做老师?”司马光依然还有点不信。 沈欢坚定地点头:“不敢戏言!” 司马光沉吟片刻后点头道:“好吧,如你所愿,老夫虽然才学不高,不过痴长你数十年,想来能教你点经验。” 沈欢大喜,倒头就拜下去,正式地说道:“门生沈欢拜见老师!”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才在司马光的搀扶下起身,既是激动,又是复杂,自他一跪,他心里就明白,他这个时代的一生,都与司马光的命运扯不开了,两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再也不分彼此! 司马光哈哈笑道:“看来今天老夫赚到了,不仅得你提点,还收了一个才名震动京城的才子做徒弟。贤……哦,再称贤侄也不妥当,你可有表字?” “未曾及冠,尚无表字。” “那由老夫给你取一表字,如何?” “欣喜至极!” 司马光捋了捋胡子,来回走了几步,喃喃地说道:“沈欢沈欢,一个欢字,相必当初是取一生欢乐平安之意吧?那这个表字该有另外一层意思才成,取‘子贤’二字如何?” “子贤?”沈欢念了一下,“老师,可是见贤思齐之意?” 司马光哈哈笑道:“不愧是跟着君礼兄学过《论语》,正是此意。还望子贤以此作为警句,见贤思齐,万不可骄傲自满、恃才傲物!” “门生晓得,多谢老师赐字。” 司马光点头道:“今年老夫在京中过年,你既为老夫门生,若有疑问,都可来找老夫。老夫做诗词的才情虽然差了点,不过若谈及治史,还能勉力教你。另外,这年一过,老夫也要着笔写《通志》一书,观你今日所言,治史亦有想法,可与老夫一道完成此书。嗯,子贤,朝中已经商议明年秋季即令各州进行取解试,待后年春闱考试取士,你是否打算参加?” 沈欢大喜,这个该死的科举考试终于要来了,虽然还没有明文诏令天下,不过司马光为朝中高官,这消息想来是不会错的了。大宋科举有三个步骤,一个是先由各州县进行一场选拔,是为“取解试”,之后优胜者在第二年春季集中京城参加礼部主持的“贡试”,再之后便是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高中进士者即为“天子门生”。 “门生多年所学,即为此道,当然要参加,况且这也是先父遗愿,不敢有所或忘!” 司马光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还需在这方面多花点时间精力,不可松弛。” “是,老师教训得是!”沈欢嘴上说得漂亮,其实内心里大是失望,本来以为能从司马光嘴里听到一些推荐的话来,哪想到一个子都没蹦出来,愣是令人伤心。司马光为朝中四品高官,有向朝廷举荐才学之士的资格,可以让该士子跳过取解试阶段,直接参加贡试。这可比嵩阳书院那个类似于保送生的推荐名额要好得多,毕竟是“朝中有人好当官”,主考之人发现你是高官推荐而来,总也或多或少避过一些暗礁。失望归失望,沈欢当然不敢表现出来,反正来日方长,不怕磨不过司马光。再说今日能拜得他为师,就是一个胜利,若再奢求其他,就显得太过贪心不知足了! “子贤,如今时日尚早,老夫进宫一趟,把你这《三字经》献予朝廷!”司马光整理了一番书稿与衣服,严肃地对沈欢说道。 沈欢愣道:“老师,现今朝中不是已经休假了么?” 司马光笑道:“虽已休假,不过宫中一切依旧,若大臣有事进凑,依然可以宫中行走!” “那学生就先回去了,若有闲暇,再来向老师请教学问。”沈欢只能措辞告辞,看司马光的架势,有立刻行动的意思,心里不禁奇怪,这个司马光说干就干,雷厉风行,比王安石还王安石,最后怎么会落得一个保守派领袖的名号呢! 果然,司马光立刻动身,与沈欢一道出了府邸,待沈欢再次拜别后,上了官轿,直奔皇宫而去,丝毫没有理会一脸郁闷留在原地的沈欢。朝中大员因为要上早朝的原因,置办府邸的时候都在皇城周围,路程很短,片刻工夫后司马光即到达内皇城门口。 本来他想让侍卫通告垂帘听政的太后,后来突然想起宫中传言官家之病有了好转,逐渐痊愈,心里有了犹豫,不知该把《三字经》交给谁为好,最后想这个大宋朝毕竟是官家的天下,如今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上朝,不过病愈之后肯定还是他做主,既然他现在好转了,还是见他吧,至少问候一声也是应该的。便转向福宁殿而去,说要求见官家。 福宁殿的龙床上躺着大宋朝的皇帝赵曙,也就是日后的英宗皇帝。宋仁宗一生仁义,老天却很对不起他,儿子生了好几个,没有一个养活,最后无人继位,只能从宗室里选出一个皇子来继养。这个人便是赵曙了,不是仁宗的亲生儿子,本与皇位无缘,却能作为北宋第一位以宗子身份继承大统的皇帝,应该说,他很幸运。但不幸的是,他体弱多病,继位之初即大病一场,而不得不由曹太后垂帘。 最近他感觉身体有了好转,身体也精神多了,今日醒来,有了读书的兴趣,因此令人扶起来,斜靠在龙床一边,手捧一本书籍,读得津津有味,接着听得寺人通告说谏议大夫宫外求见,不由奇了,司马光的名头他听说过,是位忠臣,如今休假了还进得宫来,不知有何急事,连忙令人带进来。 司马光礼仪得当,一路行来,并不敢张望,待看见了官家之后才拜礼:“臣司马光拜见陛下。” “平身,赐座。”赵曙的病便是狂症,发起病来要打人杀人,如今清醒至极,看来真的好得差不多了。他今年才三十一岁,还是有为青年,虽然脸色有点苍白,不过看着锦色衾被上的龙凤图案,依然一阵满足,更有一股底气,他是大宋朝的皇帝!虽然纠缠于病榻之中,不过威严之态还能令别人恭敬害怕。 “谢陛下!”司马光恭敬地坐在下人搬过来的椅子上,距离赵曙的龙床不过半丈之远,这里不是朝堂,而宋朝的政治气氛可不像后世某个鞭子王朝一样变态,虽然说朝堂上臣子在宋初丢掉了座位,不过非正式场合,臣子在皇帝面前还是能坐着交谈的。当然,也不用动不动就磕头高喊万岁自己则称“奴才”。 司马光关心地问道:“不知陛下的龙体是否痊愈了?” 赵曙苦笑道:“还是老样子,不知何日方好,这些时日朕不能亲政,好在依赖太后与诸位臣工的努力,方不至于使朝政运转不过来。司马大夫,朝中无什大事吧?” 太后垂帘听政,在新皇面前,司马光并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答说一切正常。 赵曙又淡淡地道:“朕这些日子身体有所好转,想必不久即可痊愈,若能亲政,还望司马大夫多多辅助,汝之才能,朝野俱闻,朕当然也不会不清楚!” “陛下为我大宋真命天子,臣敢不全力效忠!”司马光凛然答道。 “嗯!”赵曙满意地点头,“如今朝廷已经休假,不知司马大夫今日觐见所为何事?” 终于能说明来意了,司马光微微一笑,掏出怀里的《三字经》来,站起身来,上前几步,恭身递进给赵曙,之后退在一边站着,说道:“臣偶得此《三字经》,但觉于我大宋教化有大功用,不敢隐瞒,特来进献给陛下。陛下请看,这是经文,读来琅琅上口,便于启蒙。还有,这是标点符号,是用区分句读的,更有妙用!”他侃侃而谈,把《三字经》与标点符号吹嘘得厉害。 赵曙本来不放在心上,一听解释,也立刻被这些标点符号的功用给吸引住了,越看越觉有趣味,人也激动起来,脸现一阵酡红,有种病态的红晕,开口说道:“不错不错,这《三字经》文章颇为顺畅,不过与这标点符号比起来,还差了许多,有此符号,他日文人士子读起书来不知方便几倍!” “正是!”司马光也点头说道,“如此符号,对我辈读书人来说,无异于福音!” 赵曙龙颜大悦,道:“如此文章符号,当然得由朝廷颁令天下,让天下士子习之!司马大夫才学高深,为我大宋教化做出巨大贡献,朕一定要赏赐予你。” “臣不敢居功!”司马光说道,“此文并不是臣所作,而是臣的门生沈欢进献,不过他没有功名,并不能上达天听,因此由臣代劳而已。” 赵曙吃了一惊:“司马大夫的门生?沈欢……好耳熟的名字,朕应该在哪听过!哦,对了,是否写下《水调歌头》的沈欢?” “正是!”司马光感到与有荣焉,自己学生写的词连官家都听过,这可是天大的荣幸。 赵曙更奇了:“听闻此子年幼,竟然能写出《三字经》与发明这些标点符号?” 司马光不无自豪地道:“非常人,当然有非常之举!” 赵曙呵呵笑道:“司马大夫收的好学生!好,就凭这个教化之功,朕一并赏赐予他!” “回陛下,臣这个学生一再交代微臣不要提到他的名字,因为他怕被声名所累,只是臣不敢居功隐瞒这才说出事实真相而已,若陛下大张旗鼓赏赐,就违了他的本意,还请陛下能体谅一下。” “哦?”赵曙更来兴趣了,“如此有趣之人?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强人所难,他既然不想出名,司马大夫是他老师,那朕赏赐予你也是一样!” “这……”司马光一时为难了,前来时只凭一腔忠心热血,并不曾想过赏赐问题,如今碰上,还真棘手,若赏于沈欢,有违他的交代,若自己领赏,又显得不合适,可若有功不让朝廷赏赐,也失了朝廷脸面。 “就这样决定了!”赵曙摆手说道,“朕要赏你……嗯,朕如今尚未亲政,司马大夫,这《三字经》不如交由宰相韩相公与太后裁决,你看如何?” 司马光心下凛然,恭声道:“一切听凭陛下主意。” 赵曙淡淡地道:“就这样决定了,朕会令人把此文转交给太后,待明年开春由朝堂加以赏赐,当然,那个沈欢既然不愿出名,那这个进献之人就只有司马大夫一人了!哦……坐了这般久,朕有点累了!” “臣恭请圣安,这就退下。”司马光但觉这个尚未亲政的官家有股神秘的威严,不敢多说。 赵曙看着司马光必恭必敬地退了下去,不由摇头苦笑:“这个司马君实……” “父皇!”赵曙被一声呼喊打断了沉思,抬头一看,他的皇长子急冲冲地从殿外进来,不由摇头苦笑,他这个儿子,虽然被封淮阳郡王,性子却是急得很,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毛病,要不然…… “原来是皇儿!”赵曙笑着说道,“这般急做什么?” 来人正是淮阳郡王赵仲针,微服出去与沈欢打上交道的那位,他几步跨到赵曙身边,喘了一口气,关心地问道:“父皇身体是否又好转多了?儿臣听下人来说你都能接见大臣了,这才赶来看看。” 赵曙点头说道:“还算行。” “父皇刚才见的是谏院大夫司马君实?”赵仲针好奇地问,“他有什么事,竟然来打扰父皇休养!” 赵曙把手中的《三字经》递给赵仲针,道:“他为这《三字经》而来。你看看,颇多有用之处,特别是那个所谓的标点符号……”他再一次把标点符号的知识传授给自己的儿子。 赵仲针也大是惊奇,立刻看出了这些门道:“父皇,此书一出,今后我大宋文人士子可都方便多了!咦,这字熟悉得紧呀……父皇,这好像是一个叫沈欢之人的字体!” “哦,你认得沈欢的字?你没有看错,这正是一个叫沈欢之人写的,他是司马君实的门生,如今写出此文,让司马君实进献给朝廷呢!” 赵仲针大是恼怒:“好个沈欢,有这么好的东西竟然还藏着掖着,不给本王一睹为快,实在是可恶!”说完才意识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父皇,你也知道的嘛,儿臣学问学习上日夜维持,不敢松懈,可也有疲烦的时候,有时就乔装到外面轻松轻松,这个沈欢就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一个……朋友!” 赵曙点点头,没有见怪儿子的意思,这个儿子勤奋好学,读书经常忘记吃饭,向来没有不良习惯,他放心得很,虽然担心他的安全,不过一个郡王,与民结交,应该也不会有御史盯住不放,笑了笑:“听皇儿之意,这个叫沈欢的士子给了你不少好东西?” 赵仲针羞涩一笑:“也没多少,就一本《数学总则》而已,是他写的有关‘数’的书,最近儿臣日夜钻研,倒也有所成就。” “又一本书?”赵曙呵呵笑道,“看来这个沈欢很有才华嘛!皇儿,你给父皇说说,他是个怎么样的一个才子?” 赵仲针说道:“他的诗词文章,想必父皇都了解了吧。至于他的为人,说真的,儿臣并不是太了解,一个才华横逸之人,不过却又不像一般的文人……嗯,他没有像一般文人那样狎妓玩乐,或者说附庸风雅。另外,观他所作《三字经》与《数学总则》,让人感觉他更大的才能在实用方面。对,就是实用!” “实用……”赵曙心里一动。 第二十八章 元旦 “父皇……”赵仲针见赵曙沉思的模样,不由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个沈欢如此才学,应当为我朝廷所用才是!另外你看这个《三字经》,简直可以与《数学总则》一并刊行天下,特别是《数学总则》,该令所有官员都学习!” 赵曙问道:“令官员学习,这个《数学总则》难不成比《三字经》更为要好?” 赵仲针点头道:“正是!《三字经》利于教化,而《数学总则》却利于天下管理,这个沈欢也说,若通此书,则旁通其他经义,而官员若精通此数据,则更精于管理百姓,为百姓谋福!近些时日,儿臣一直在学习《数学总则》,其中道理,大可解决日常所遇问题,是本不可多得之书!” 赵曙沉思片刻,才道:“好的,这朕知道了。 \\如今朝堂公休,大家都在为元旦做准备了呢!有什么待明年开春再说吧!” “是,一切听父皇裁决,待儿臣把《数学总则》学完,再转献给父皇,到时再由父皇做主。” 赵曙点点头,吩咐了一句:“至于那个沈欢,既然是才学之人,你多多结识亦可!” “谢父皇!”赵仲针知道他的父皇算是同意他微服与人结交了。 “父皇累了,想休息一下,皇儿先下去吧。” “是。”赵仲针退出了福宁殿,正想打道回府,却听到左边转角处有几声清脆地喊叫:“大皇兄,大皇兄!”不禁苦笑,这声音不用看他也清楚主人是谁,转过头去,果然,他的三妹寿康公主在墙角边探出头来,向他招手,“大皇兄,快过来一下!” 赵仲针不禁摇头,他这个一母同胞小他两岁的妹妹极其难缠,古灵精怪,最好捉弄人,令皇室之人头疼不已。如今被她抓了个正着,逃不掉,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强笑道:“寿康,你又有什么事?” 寿康公主十三年华,豆蔻少女,也许是因为营养好,身体倒是长得极其匀称,有小女人的丰韵了,她别在墙角,不肯出来,就是要赵仲针过去。 “到底什么事,你又闯什么祸了?”赵仲针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之心。 寿康公主撇了一下嘴:“才没有呢!皇兄欺负人,一点都不喜欢人家!” 赵仲针走了几步,来到寿康公主身边,发现她背后还有一人,仔细一看,不禁惊喜地道:“呵,宝安你也来了!”寿康公主身后站着一个比她年长一点点的少女,文静沉稳,乖巧伶俐,两人一身紫色锦衣,屹立在风中,像两株亭亭玉荷,婀娜多姿。正是他的二妹宝安公主,三人一母同胞,感情也是极好的,二女今年被封为公主,身份尊荣。 “宝安见过皇兄!”宝安公主站出身来,行了一礼。 “二妹你这是做什么!”赵仲针赶紧拉她起来,“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我兄妹,何必客套!” 一边的寿康公主不依了,吃味地嗔道:“大皇兄就是欺负人,看到二姐你就高兴得不得了,对人家你就一点笑都没有!” 赵仲针教训说道:“你要是有宝安乖巧,为兄也会疼你的!” “哼!”寿康公主扭过头去。 宝安公主微微一笑,拉过她的手来,像小大人一样安慰说道:“三妹不要生气,皇兄和你开玩笑呢!” 寿康公主倏地展颜一笑,如花一般灿烂:“人家才没有生气呢!骗你们的啦!” 赵仲针问道:“你们这个时候到福宁殿做什么?” 宝安公主连忙答道:“小妹与寿康是想来给父皇请安的,另外想看看父皇身体是不是好点了。刚到这边,就见着皇兄。皇兄是刚从父皇那里出来吗?父皇怎么样了?” 寿康公主一脸害怕地问:“皇兄,父皇还打人吗?” “三妹不要乱说!”宝安公主扯了扯她的衣角,“父皇只是发病才打人而已,只要父皇病好转,他就正常了!” “不错!”赵仲针呵呵笑道,“父皇现在好多了,估计年后就能痊愈,到时也不会再有什么打人的事发生了!不过你们来的不是时候,父皇刚才接见了司马大夫,如今累着,躺下睡去,你们就不要去打扰了!” “哦!”宝安公主一脸失望,“那只能以后再来给父皇请安了。” “皇妹,天气冷得很,若没有事就回去吧,为兄也要回去了呢!” “皇兄,等等……”宝安公主叫住了他。 赵仲针疑问:“皇妹还有其他事?” “这个……”宝安公主有点扭捏,蠕蠕不知要说什么,小脸涨得红了起来,红晕布满白皙的肌肤,像一朵粉色的花儿开在白雪之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寿康公主显得极其豪爽,大声说道,“皇兄,刚才我与二姐听到别人说你与那个什么士子沈欢相熟,二姐还与我说要向你索要那人墨宝之类的东西,她不好意思开口,我帮二姐说!皇兄,你若有这些东西,就给二姐嘛,你也知道,她最喜欢收集这些文人的东西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赵仲针明白过来,他这个二妹,是皇室中出了名的小才女,喜好古文笔札之类的东西,勤奋程度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而那个沈欢如今文名满京城,听闻自己与他相熟,也难怪宝安会向他索要墨宝。 “这个,宝安……”赵仲针也一阵为难,他手上只有《数学总则》一书是沈欢手迹,并没有其他,想到这里不禁后悔,与沈欢相熟,竟然忘了向他索要那么几十上百幅字画,也太过便宜此君了! “皇兄不必为难,小妹也只是说说而已,并不真的想要!”宝安公主看见他为难犹豫的样子,以为他心痛不肯出手,赶紧慌张解释。 寿康公主见状大声说道:“皇兄太小气了,连这个都不肯给!” 赵仲针苦笑,又是一阵心疼,他这个宝安公主,从小就给教育得知书达礼,温柔贤淑,善解人意,想问题做事情总是先考虑别人,却不顾自己的感受;至于寿康嘛,对于她的话,你只有当耳边风的份,不然有你好气。 赵仲针叹气道:“宝安,不是为兄不肯给你,实在是为兄手头上也没有那个沈欢的墨宝,只有一本学习的书,为兄还没有参透,再说也要还给人家的,不能给你!要不这样,为兄若下次见着了那个沈欢,就让他帮你写几个字,行不?” “真的?”宝安公主惊喜不已,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紧紧盯着赵仲针,令他不好食言。 “一定!”赵仲针硬着头皮答应,心里却在想:“沈兄弟,先对你不住了,到时你就能者多劳,不就是字嘛,你写他几十幅就是了,对你来说还不是小事一件?” 寿康公主撇撇嘴,不屑地道:“不就是几个字嘛,看你们宝贝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希奇好玩的东西呢!” 赵仲针苦笑不得:“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你懂什么!你除了玩,还会什么?” 寿康公主抗声道:“一个女孩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又不能考状元,还不如省点时间去玩呢!” 赵仲针不理她的谬论,转而向宝安公主说道:“宝安,你想要沈欢写什么字?” 宝安公主沉吟了一下,才谨慎地问:“皇兄,可以要沈公子那《水调歌头》么?小妹最喜欢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了!” “没问题!”赵仲针豪爽地拍着胸脯,“就这首,还要其他吗?”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沈欢好好发挥人力作用,不能浪费。 “一首就够了!”宝安公主很满足地说道,“人不能太贪心!” 赵仲针呵呵笑着,一旁的寿康公主眼珠子骨碌骨碌地溜转,看了一眼赵仲针,又看了一眼宝安公主,天真一笑,撒娇说道:“皇兄,既然二姐这么佩服那个才子,不如你带她出去见识你一下嘛,反正你也经常出去,羡慕死我们了!” 宝安公主吃了一惊,连忙说道:“不,我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若是让皇祖母知道……” “不让皇祖母知道就行了嘛!”寿康公主瞪着天真的眼珠说道。 赵仲针捏了捏她的鼻头,斥道:“为兄看是你自己想出去玩了吧,扯上人家宝安做什么!哼,别以为这样能瞒得了我!带你们出去为兄是不敢的,不然连我以后都难出去了,你们就乖乖待在宫里吧!”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不理你们了!”寿康公主被揭穿小面目,脸皮热得受不了,招招手跑了开去。 宝安公主见状急了,要追上去,才跑一小步,又转身说道:“皇兄,答应小妹的事不要忘记!” 赵仲针看她追向寿康,不禁大声说道:“如今要过年了,怎么也得年后再说吧!”远远只能听见对方应了一声,不禁摇摇头,抬头看看天空,正是傍晚,虽然还没有夕阳出现,不过雪停了下来,要过年了,连宫里的侍女太监都忙碌了许多! 大宋朝嘉祐八年的年关已经来临。 而沈欢也将第一次在这个时代最繁华的都市开封城迎来春节。春节传统历史悠久,数千年的融合,到后世已经成为中华民族不可缺少的盛日。春节的气氛溶入了中华民族的血液里,它不再是一个日子符号,也是一个简单的节日而已,而是一种情节,融合了团圆与希望的情愫,再也难以割舍。 在腊月二十三的时候开封城就开始了新年气氛,先是官府之人进行活动;腊月二十四,即是民间活动了。这一天举行祭灶。祭灶,是一项在中国民间影响很大、流传极广的习俗。差不多家家灶间都设有“灶王爷”神位。人们称这尊神为“司命菩萨”或“灶君司命”,传说他是玉皇大帝封的“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负责管理各家的灶火,被作为一家的保护神而受到崇拜。灶王龛大都设在灶房的北面或东面,中间供上灶王爷的神像。没有灶王龛的人家,也有将神像直接贴在墙上的。有的神像只画灶王爷一人,有的则有男女两人,女神被称为“灶王奶奶”。这是模仿人间夫妇的形象。 这一日,沈欢一家也免不了俗地开始送灶。黄昏入夜之时举行。一家人先到灶房,摆上桌子,向设在灶壁神龛中的灶王爷敬香,并供上用饴糖和面做成的糖瓜等。然后将竹篾扎成的纸马和喂牲口的草料。用饴糖供奉灶王爷,是让他老人家甜甜嘴。还将糖涂在灶王爷嘴的四周,边涂边说:“好话多说,不好话别说。”这是用糖塞住灶王爷的嘴,让他别说坏话。 这种有趣的习俗,沈欢摆弄得不亦乐乎。在后世,因为工业文明带来的快节奏生活,人们的情绪急噪了许多,一昧追求物质生活,反而丢了许多精神上的东西,像习俗,即是逐渐被人们遗忘的一种文明。如今回得古代,能一再见得这些充满了生活情趣的习俗,他哪有不好好乐一番的道理! 举行过灶祭后,便正式地开始做迎接过年的准备。每年从腊月二十三日起到除夕止,民间把这段时间叫做“迎春日”,也叫“扫尘日””。扫尘就是年终大扫除,在北方称“扫房”,南方叫“掸尘”。在春节前扫尘,是传统习惯。按民间的说法:因“尘”与“陈”谐音,新春扫尘有“除陈布新”的涵义,其用意是要把一切穷运、晦气统统扫出门。这一习俗寄托着人们破旧立新的愿望和辞旧迎新的祈求。沈欢作为沈家唯一男丁,到大扫除时当然得配合母亲出力最多,虽然劳累,却做得颇有乐趣,一边动着手,一边逗着天真可爱的妹妹,一家子里充满了笑声。 大扫除之后,除夕就到了。而这之前的项目,更轮到沈欢发挥作用——贴桃符,也就是后世所说的春联。五代后蜀主孟昶亲自命笔题云的“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成为我国的第一副春联。在宋代,春联仍称“桃符”,不过桃符由桃木板改为纸张,叫“春贴纸”。 这个时代的春联对沈欢来说,真是太简单了点。常见的只有天地神联“天恩深似海,地德重如山”;土地神联“土中生白玉,地内出黄金”;财神联“天上财源主,人间福禄神”;井神联“井能通四海,家可达三江”;面粮仓、畜圈等处的春联,则都是表示热烈的庆贺与希望,如“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这些简单至极的对联,比起后世千奇百样花样百出的春联来,逊色了好几筹。沈欢好歹也是穿越人士,自家门前当然不能贴这些有损身份的春联,不得已之下只能自己炮制几份了。 “爆竹声声辞旧岁,红梅朵朵迎新春”,这是沈欢给自家大门贴的春联,比较符合他这个文人身份。“春雨丝丝润万物,红梅点点绣千山”,这是他给司马光送去的春联,博得司马大佬宽慰一笑,笑纳了下去。“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此联最符合意境的当然只能是周季一家了,笑得周大老板本来已经很小的眼睛更小了。沈欢不敢忘掉在家的沈节君,托周季遣人送“一年四季春常在,万紫千红永开花”回去;还有司马峰,虽然生怕见面失了和气不敢亲自上门,依然托人送了“和顺一门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过去,期望能“和顺”一番。 另外,他还准备了“百世岁月当代好,千古江山今朝新”一联,准备送给依然隐瞒身份的赵仲针,算是提前拍他的马屁,没想到一直到过年前此君都没有显身,自己又不好送上门去,只能留给自己消受了。凡是自己相熟有交情的人都照顾周全妥当,只有王安石一处,并不送去,免得让人家拒绝自讨没趣。 除夕这天,沈家三口欢欢乐乐围坐在一起吃团圆饭。子孝女顺,沈氏显得很满足,一直微笑着。 “娘,你吃!”沈欢给母亲夹了一块肥美的肉到她的碗里。 “好好,欢儿,你也多吃!”沈氏吩咐一声。 “肉,肉!”小莲儿跪坐在桌子边,扒了几口饭,嚷了起来,“大哥,人家也要肉嘛!” “好,给你!”沈欢应了一声,特意夹了一块很肥的肉过去。 小莲儿不依了:“不要不要,人家要瘦的,太肥了吃不下嘛!”说完倏地地丢回给沈欢碗里,让着沈欢又夹过一块瘦肉给她,津津有味地吃下去,嘴上不忘嘟囔,“大哥,要是能经常吃肉就好了!” 沈欢一愣,达官富贵人家天天山珍海味,而他们一年到头也只能在一些节日里打打牙祭,说起来还是自己无能,连物质上都不能满足母亲与妹妹! “会的,以后大哥会让小莲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沈欢低下头吃饭,不敢让两人看见他眼中的热泪,给出了一个承诺,心里更是打定主意,谋算中的计划应该行动了。 沈氏发觉了儿子的异样,没有说什么,默默夹起一块肉,轻轻放到了他的碗里…… 第二十九章 印刷术 除夕一过,嘉佑八年也落入历史的长河之中,繁华依然不知落寞的大宋天下也迎来了新皇的新年号——治平。 \这一年为治平元年。沈欢一家过了一个比较富足的新年。初五一过,虽然还有元宵未过,不过新年气氛倒也淡了许多。 这一天沈欢把周季拉入了自己的书房,待两人坐下后,他张口就道:“云飞兄,你相信小弟吗?” 周季愣道:“子贤,你这是何意?” 沈欢叹道:“云飞兄,你也看到了,虽然我大宋朝不禁商贾子弟科举入仕,不过对于商贾之人,大多数人眼里依然没有好脸色。你老实告诉小弟,今后你是入仕呢还是继承家业?” 周季苦笑道:“为兄只能说粗通文墨,若说能科举如仕,太过勉强,再说家父只有为兄一个儿子,肯定得继承父业!” “好!”沈欢正了一下脸色,“既然云飞兄今后打算经商,小弟不忍你让别人歧视,思虑出了一些法子,若分步施行,二十年后我大宋世人将会对商贾从新认识,如不成功,也能保你一世富贵。云飞兄,你可有胆量跟小弟一起干?” “二十年?”周季愣住了,他这个兄弟现在就谋划二十年后之事了?也太夸张了吧。 “是的,二十年!”沈欢目光深幽起来,他给自己一个目标,以二十年为一个阶段,改变大宋格局。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关键便是商业,如今商业比重已经发展到了另外一个高度,一个农业封建天下里,农业税收在财政收入里竟然只占了四成而已,而工商业收入超过一半!而且这还不是以高税率聚集起来的财富,有宋一代,工商业税率一直保持在一个比较合理的数据上。不得不说,宋代的经济已经极其繁荣了,怪不得后世有人说宋代的经济总量占当时世界经济总量的七八成! 但是,为工商业繁荣作出巨大贡献的从业人员却得不到应有的地位!这些人不说要占据主导地位,但至少也应该与其他阶层持平吧。可最近的经历里,沈欢看到的都是对于商贾的一些歧视,“士农工商”不单是一个说法而已,还是一种阶层划分,其中为天下财富做出巨大贡献的“商人”只居最末一层,不得不令人惋叹!这是一种畸形变态的形势,若得不到改变,大宋朝其他改革都是一些空谈而已。历史王安石打算进行经济上的改革,但他却没有正视商业阶层,更没有发挥出他们应有的作用,只凭一些行政手段来攫取财政,不失败才是怪事呢! 拥有后世思维的沈欢如今打算进行一些先期的投入与改变,而作为商贾的周季一家便是他的最佳合作伙伴! 沈欢又说:“云飞兄,这些计划,不需要你们周家担多少风险,确切地说,小弟发明的东西,连风险都没有,只是你们需要作出一些牺牲——为了保证以后一切计划都在小弟的安排之内,主导权必须在小弟手上,也就是说,你们可能赚的相对来说少了一点,不过……嘿嘿,小弟有信心不出十年就能把你们家推上开封城首富的地位!” “啪!”的一声,周季拍了一下桌子,慷慨地道:“既然子贤你都这样说了,为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干!你说,到底是什么主意,为兄跟你干了,你我兄弟,你总不至于让我吃亏吧?哈哈!” “云飞兄就是豪爽!”沈欢满脸笑意,“按小弟的打算,今后你在商我在官,你我共同打造出一个盛世奇迹出来!” 周季笑骂道:“好了,子贤,说吧,你到底又鼓捣出什么来了?” “印刷!云飞兄,现在市面上都是一些雕版印刷的书籍,这类书籍,价格高得离谱,不少都需一贯钱以上,你说,如此价格,有多少学子士人能买得起书的?小弟日夜思虑,终于想出一个法子,能把书籍的价格控制在百文甚至几十文钱之内,另外,还能有日印几百上千百本的速度。你说,这里面有商机吗?”沈欢终于说出了意图,就是印刷术——活字印刷术。不得不说,虽然毕升把泥活字发明了,不过因为技术原因,这个时代运用最平常的还是雕版印刷术,甚至,历史上两宋时代一直都只能靠雕版印刷而已,直到明代时候活字印刷才盛行。这是中华民族的损失!雕版印刷又烦又难,价格又高,有“一页一金”之说,平常人消费不起! “真的?”周季震惊不已,“日印几百上千本?”他不是傻子,现在平常雕版速度一部《论语》怎么也得费时半年,若真有沈欢所说的速度——这真是太可怕了,这种价值,哪里能用数字来估量了!别说十年打造出首富,三五年也不希奇,当然,前提是这项技术要保持在自己手中,不能外泄! 沈欢笑道:“几百上千,这只是初期速度而已,若扩大了规模,日引几千也不在话下!” 周季两眼放光了,激动地道:“兄弟,还说什么,干了,怎么说也要干了!快,把你的技术拿出来,现在就干!” 沈欢摆摆手道:“不急不急,小弟还需看看现今的雕版印刷是怎么一回事,之后才改良一番。另外,小弟需要一帮有印刷技艺的工匠。这就要靠云飞兄你们了,可以出去打探一下,若有经营不善的印刷作坊,可以花钱买下来,当然,最重要的是要把那些工匠都留下来!”沈欢也清楚,中国人民是最勤劳最聪明的,古代那些发明,一直领先世界几百上千年!他们缺的只是一些理念与想法而已,而他就具备这方面的优势,只要把发明想法说与这些专业人士,相信他们一定会完美制造出这些发明来。他们的动手能力,沈欢认为自己没有可比性。 周季闻言二话不说,当即丢下沈欢,往外面跑了,嘴里大喊着行动之类的话。周季的行动很有效率,才第三天就把一家拥有二十个工匠的雕版印刷作坊给买了下来,离他们酒楼不远,一里多路程而已,不过是在小弄里,比较偏僻,幽静的环境,容易守护的地形,在周季的引领下,沈欢一路参观,对此很满意。 “这是曹老大,是这家作坊的工匠师傅,经验丰富!”周季指着一个走上前来的老丈说道。 曹老大今年五十多岁了,显得很老态,手掌老茧厚实,皮肤黝黑,是一个勤劳本份之人。他是一个熟练的印刷工匠,自十多岁开始做印刷学徒,如今四十年过去,他也成了此道的师傅,作坊其他年轻人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可以说,他对这个作坊很有感情,四十多年的岁月,他已经融入了这个作坊的点滴之中。面对新老板,他有点忐忑。 沈欢倒也懂得后世的管理理念,知道兼并一家企业后最重要的便是先安抚原有用人,几声安慰与许诺,就把曹老大与一干工匠给镇定下来,看得周季直瞪眼,暗想沈老弟比他还会做老板。 “我需要了解一下雕版印刷的全过程,可以吗,曹老大?”沈欢对这种盛行古代几百年的印刷法子还是蛮有兴趣的,虽然看不起它的速度,不过既然来了,就当是增长见识。 “当然,您这边请!”曹老大作为技术头头,一路引领下,把一些雕版印刷的技艺都全盘托出。 沈欢大是感叹,这雕版印刷真是中国印刷文化体系中最具特色的一篇,以汉字与图画为依附,体现了中国最浓缩的美学表象,是一种能够产生美感成功转换的感情表达形式。不过雕版印刷只是复制技术发展的产物而已,在唐初已经非常完善,精湛的印刷技艺已经形成,独特的范式也已创立。初唐以降,后人在此基础上有所深化发展。 雕版印刷有很多工序,烦冗难制。单是这个材料,就很有讲究。雕版用材的要点是,材质较硬耐印率高,纤维细匀吸墨与释墨性均匀。为此,一般多选用材质硬度适中、纹理细滑的梨木。选定了材料,还得制作,分为锯板、浸沤、干燥、平板,麻烦极了。基本器材弄妥当之后,还得写样、上板、刻板、打空、拉线、修版。曹老大的一系列术语说得沈欢头晕转向,只能直叹厉害。 之后就到了印刷阶段,先是固板,把刻好的木板给固定好,不让它移动;之后便是刷墨,在雕好的木版上刷上墨油,接着覆纸,把纸张盖在木版上面,再开始刷印,最后把纸拿起来,晾干即可。 不得不说,这些手工操作很原始、很麻烦,也很浪费,把字体全都固定在一块木板上,印完之后若不再印刷此书,也只能丢掉或者保存下来;还是活字方便,一个字一个字制作出来,按偏旁部首摆放妥当,用时一个个检字出来即可,不用就放回去,循环往复,省时省力。 “太麻烦了!”沈欢感慨不已,“曹老大,你不觉得这些印刷工序太麻烦了吗,特别是这个制版,简直是……太令人发指了!” 曹老大窘得很,只能尴尬地道:“若是以前还更麻烦,小老儿已经对这些印刷器械进行改造了,你看,这个刷印工序,以前把纸铺在上面,一张张地手工刷印,小老儿特意制造了一个平板,用以固定,印刷时只需摇动木柄,把此平板压下,即可省却了手工刷印的麻烦,速度提高了好几倍呢!”他为两人显示了自己制作的东西,显得很是自豪。 沈欢一看,还真别说,确实有点门道,这原理,有点后世印刷机的雏形了,看曹老大的目光也放出亮光来,人才呀,真是人才,难能可贵!如此人才,需要笼络笼络,有他在,自己的活字印刷机更有把握问世了。 按沈括的《梦溪笔谈》记载,中国毕升无疑是世界活字印刷术的第一发明者,不过因为泥活字印刷起来字体不清晰,又容易损坏,这才没有大规模应用而已。加上后来经过了蒙古人的战火,很多书籍都没有保存下来,失去了这个时代的印刷证据,让中国东北角的某些棒子把印刷术申请成为他们国家的文化遗产!我呸!沈欢很邪恶地鄙视,如今他要把活字印刷品大发天下,再把这些文化品倾销到他们国家,摧毁他们的文明体系,看他还嚣张不嚣张!当然,最好的办法便是把那里殖民成为大宋朝的一个“路”,那就完美了,不过以宋代的军事实力,估计这只是白日做梦吧! “曹老大,你听说过活字印刷吗?”沈欢露出诱惑的笑容。 曹老大小心地道:“前些年曾听江南一些作坊用此法印刷,小老儿因为希奇兴趣,详加询问,晓得他们此术快则快矣,不过印出来的书字体大小不一,又模糊不清,总的来说比我们雕版印刷还要不如。” 沈欢大窘,活字印刷不如雕版印刷……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了!活字印刷术在后世已经发展到高度机械化的地步,是现代文化的一根主要支柱。就是古代,他也是一种传媒利器,说是一种文明的伟大变革也不为过。伟大如马克思说也:“火药、指南针、印刷术——这是预告资产阶级社会到来的三大发明。火药把骑士阶层炸得粉碎,指南针打开了世界市场并建立了殖民地,而印刷术则变成了新教的工具,总的说变成科学复兴的手段,变成对精神发展创造必要前提的最强大的杠杆。” 老马这话里的“印刷术”指的当然是活字印刷术。也就是说,活字印刷是一切杀人放火造反革命的必备武器!不过曹老大说的也确实是泥活字的缺陷,中国古代也另外弄出木活字、铜活字等方法来。沈欢思量了一番,觉得木活字遇水膨胀,也不好解决这个问题;至于铜活字嘛,大宋铜材料倒是多,不过此时货币以铜为主,多为铜钱,大宋的铜产量都已经跟不上制钱需要,若要弄来制造活字,几百上千斤铜量堆在一起,人家还以为你要造反呢——大宋朝用铜私造铜钱是要杀头的! 想来想去,还是闻名后世的铅活字耐用,这是一种合金,不过若找不到法子,用铅也成,此时铅虽然比铜难找,却也不是没有!不单要制造出活字来,还要鼓捣出活字印刷机!让十五世纪的德国人谷腾堡哭去吧,这家伙鼓捣出铅活字印刷机竟然就敢号称“印刷术的发明者”!从今以后,世上只有“沈氏印刷机”! 沈欢后世读中学时题海战术很厉害,一个班级需要很多试题,别人提供不了,老师就自己用学校的铅活字印刷机来印刷,他有幸跟着此老打下手,对于印刷机的原理倒也懂得!虽然没有后世的电力,也用不了蒸汽机,不过凭着这些老工匠的本领,自己只要把图纸原理弄出来,想来他们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曹老大,沈某设计了一门新式的活字印刷机,需要你来操作!”沈欢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图纸,指着图纸解释原理,“这是铅活字印刷,铅呢,因为比较软的缘故,适合刻字,但它又是金属,耐热,你看,这是机器……”沈欢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不说曹老大这个行家,就是一旁的周季也能理解这活字的作用来。 “总之……”沈欢把后世的印刷原理说明以后,开始总结了,“把字体一个个分开来,以偏旁或者读音划分,平时不用时即一一排好,到印刷只需要把字检阅出来排版就可以了,另外就是这个机器,只要制造出来,以现在的人力物力,一天印那么几百上千本是不成问题的!曹老大,这事你能办么!” “这……”曹老大不是为难,而是激动得说不出话了,捧着那设计图纸,黝黑的脸通红得变紫色了,嘴唇颤抖,难以自制,“天才的设计呀,这是伟大的设计!此术一出,天下所有的印刷作坊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了!沈公子,你放心,小老儿一定会尽快把机器制造出来,只要经费充足,一个月的时间即可完成!” “钱不是问题!”周季跃跃欲试,人也跟着激动起来,好像已经看到了以后财源广进的模样,“需要购买的材料,你尽管说就是了,周某这里保证资金充裕!” “是,东家,一定不会令你失望!”曹老大小心翼翼地把图纸藏到怀里,一边承诺。 沈欢交代道:“注意保密。” 曹老大点头说道:“沈公子放心,这里的工匠都是小老儿带出来的,哪个敢把胳膊往外扭!” 沈欢不放心地道:“图纸你一个人掌管,先前制造机器,你选几个忠心可靠的参与即可,其他可以打打下手,把工序分开来,不能令他们掌握了!” 曹老大点头答应。 看着曹老大一脸信心,沈欢也顿生豪气,只要活字印刷机一问世,这个天下,也将要改变了! 第三十章 情动 自得到曹老大这个人才保证后,沈欢的印刷大计一直处于高度运转之中,事情也日益有所进展,他跟着这个工程进度,好几天都连续到作坊去督促。// //有了周季的资金保障,金属铅购买了几百斤,还具备了热炉,锻造了上万个铅条,是刻字所用。这个刻字活儿沈欢不具备动手能力,只在一旁指点而已,曹老大在为印刷机的事日夜操劳,也没有时间来操作这些小玩意,好在他从事印刷师傅几十年,教出来的徒弟也有一手,按沈欢的要求一一把古代用字都刻了出来。 字刻好后当然不能把它们堆在一起,为了检字方便,沈欢再一次剽窃了元代王祯的转轮排字盘,这东西是一个大圆盘,能转动,把铅字按韵音或者部首分门别类一一放入盘里小格,到排版时即可检字出来,实现了“以字就人”,能提高效率,实在是一大创造。如今很不好意思,这东西也姓沈了。 如此不辨日夜地忙累,基本工作都完满完成,至少活铅字是出来了,就差那个印刷机而已,这方面沈欢只能提供印象中的图纸,与这些实际操作了数十年的工匠没有可比性,只能在动力方面咨询一下,其他只能全靠曹老大几人努力。沈欢一下子闲了下来,而曹老大那边传消息过来说印刷机进展顺利,再过些日子就能制造出来。 沈欢一计算日子,吓了一跳,竟然又到了元宵节,为正月十五,即古人说的“元夕”、“上元”,指的都是“元宵节”。元宵是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象征团圆与美满。汉代司马迁在建议汉武帝修改历法时,元宵节被列为民间的重大节日。 上千年下来,到了宋代,元宵节成为多种文化汇聚的节日,发展得比较成熟,各种风俗也都具备。南宋吴自牧在《梦梁录》中说:“正月十五元夕节,乃上元天官赐福之辰。” 这一日,以***为主,“一入新正,***日盛”。沈欢感到比较惭愧,忙得忘了日子,记起这日是元宵还是小莲儿提醒,嚷嚷着要大哥晚上带她出去看***。 宋代经济发达,夜市也很兴旺,晚上没有像其他朝代一样实行宵禁,就是平常夜晚,开封城的晚上行人如流,这个元宵***之夜,估计更繁盛了。沈欢对此也颇有兴趣,答应入夜即带她上街。小莲儿得到保证,满意欢快地一边玩去了。 早早用过晚膳,小莲儿就嚷着要上街了,沈欢问母亲是否一道出去,沈氏说留在家里,吩咐他小心照顾小莲儿。沈欢一一答应下来,做准备去了。 还未出门,家里又迎来了客人。是差不多两个月不见的王旁与王旋。一个多月不见,两人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也难怪,祖母新丧,诸事繁忙,又心绪悲伤,身体不堪负重,人疲累憔悴也不希奇。沈欢惊奇他们怎么会今日前来。 “沈兄,这次来是向你告别的。”王旁首先说明来意,“过了元宵,一两天后家父就会带我等回江宁去了,此次别过,不知何年可见,你我相交一场,特来告知。” 沈欢一阵恍惚,不知是喜是愁,王安石终于要走了,大时代的序幕也拉开了,他不过是暂时离开而已,几年之后,历史上他是高调回京一路升官。对王安石感情复杂得紧,此人的忠心,那是毋庸质疑的,不过好心做错事的人历史上多了去,焉知王安石不是这样的人呢? 与王旁也是比较说得来的朋友,如今分别,倒也有了几分愁绪,沈欢叹一声,道:“王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江宁到京城,驾车也不过半个月路程而已,若小弟有闲暇,过去与你们相见也是很平常的事,不必如此挂怀。” 王旁笑道:“还是沈兄看得开!” 沈欢解颐一笑,旁边传来欢声笑语,抬头看去,王旋与小莲儿又打闹在一起了,两人你说我笑,大为趣事。 王旁叹道:“我妹终于能笑一下了,最近一直都苦着脸,很令人担心……哦,想必沈兄也知道的,她女扮男装,如今也不必相瞒了,这不,她今日穿女装出来了呢!” 沈欢之前先入为主就了解她是女人,倒没多少注意服装,刚才没留意,得到提醒,仔细一看,正是一身女装的王旋,全色白色绸缎锦袍,一条白色丝带束在腰上,倒也有点小女人的味道了,脖子上系着一条白色围巾,飘逸得紧,今日虽已晴朗,不过早几日下的雪还积在地上,耀得大地一片雪白,而王旋就像一株雪莲开在雪花之上,亮丽异常。 王旋与小莲儿交流了一番之后,转头看见沈欢紧紧地盯着自己,明白过来,不禁羞涩,又不甘心给他那玩味的眼睛盯着,走过来喝道:“看什么看,你估计早就知道本小姐身份了,还装什么装!听小莲儿说你们要出去看灯花,一起去游街怎么样?” 沈欢不敢同意,看向王旁,听得他说:“沈兄,这是我等在京城过的最后一个元宵了,以后不知何年才能重来,一起出去看看怎么样?” “大哥,人家要与姐姐一起去玩嘛!”小莲儿此时扯了扯沈欢的衣角,眨着又大又圆的眼睛,声音清脆可怜,闻之令人心也软了大半。沈欢当然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此时夜幕降临,地上一片雪白,倒也不影响视觉;天空晴朗,那新年的第一个满月爬了上来,走进众人的眼帘之内,清冷幽幽,又有几分喜意。圆盘一般的明月清辉倾泻在苍穹之内,映得地上成影几个,越拉越长,走在小弄里,倒有几分幽静气氛。 几人出了小弄,走到大街上,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市民们都已出去活动,不管老的小的,男子女子,穿梭在行人之中,一派热闹夜景气氛。元宵最盛***,大街上有不少行人提着红色灯笼穿梭,明亮异常。 “大哥,人家也要灯笼!”小莲儿又施展出撒娇招术,让沈欢忍不住在路旁卖灯笼的地方给她挑了一个,“谢谢大哥!”小莲儿嘴总是很甜的。 沈欢微微一笑,转头看见王旋羡慕地看着小莲儿,心中一动,又买下一个比较小巧的粉色灯笼,递给王旋:“给你,免得你抢小莲儿的灯笼!” 王旋接过灯笼,并没有因为他说话呛人像平常一样反驳,偷看沈欢一眼,低声谢了一句。 附近不少居民放起了烟火,明亮的火光倏地冲上云霄,消散后星星点点落了下来,像流星一般,斑斓可爱;地上行人走贩,川流不息,吆喝声,欢笑声,私语声,吟诵声……一一汇聚成了一曲交响乐,听之令人沉醉。 “好一个盛世夜景!”王旁不由发出了感慨。 沈欢默然,诚然,在后世,很难看见如此节日气氛,也许大街上的人群更多,不过都不纯粹,奔走在繁忙的都市,喧嚣浮躁,比不上今夜的快乐!但是…… “走开,小乞丐!”也许是上天不能让王旁的赞叹独美,才说完没多久,他们的右侧转角处一些行人喝骂起来,对象正是一个正向他们行乞的年约十岁的小男孩,他衣服破烂,蓬头垢面,衣服单薄使得整个人在雪夜里簌簌发抖,生生撕裂了今晚的繁华景况! 小男骇讨了好几家,都没有得到好脸色,沈欢不禁心酸,有一种无力之感,大宋开封富贵之人不少,但是贫穷之民更多,全天下更是这样,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这个给你,快回家去吧!”沈欢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惊醒,抬头一看,原来小男孩来到他们身边了,王旋兜出小荷包,抖了好几下,把身上所带之钱都给了他,仔细一看,大概是几十文吧。 小男孩感激地道谢,热累盈眶,走了几步,又给王旋叫住,她上得前去,把手中的灯笼递给小男孩,看看他单薄的衣服,叹口气,把脖子上系着的洁白围巾解了下来,帮他围在脖子上,道:“这个也给你,行了,回去吧!” 小男孩走了以后,小莲儿懂事地上前去,把灯笼递给王旋,脆生生地道:“姐姐,这个给你!” “呵!”王旋展颜一笑,接了过去,一把抱起小莲儿,欢笑着向前走去。 王旁摇头苦笑道:“我这小妹,总是这样……” 沈欢却呆住了,王旋那还存稚气的绝美容颜硬生生地烙入了他的心扉,那笑容比天上的烟花还要灿烂,比佛家的拈花微笑笑还要深入人心,像盛开的花朵,直直地植入了他的心里。他心里的某一弦被触动,轻轻的,缓缓的,如绒毛拂过,温柔酥人;心境又像经历了大地震一般,再也不复往日平静。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周围行人如梭,像亘古的定点,沧海桑田,似轮回了好几个世界。看着王旋那纯粹的笑靥,沈欢感觉心跳得很快,快到像要窒息一般,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剩一些优美的词句浮现,不禁喃喃念了起来:“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沈兄,你怎么了?”王旁没听清沈欢念的是什么,只能奇怪地发问。 “哦,没事!”沈欢应声答道,脑子里浮现的还是刚才王旋给小乞丐系围巾时的专注神情,那一刻,他的心在融化。他这才发觉,如今他已经十六岁了,他在今晚再一次感觉到了第一次心动的感觉。是微酸,又甜蜜,惊喜又彷徨,“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随后的夜游,沈欢都处于恍惚状态,脑子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事,他感到害怕,难道说,就凭这么一点小事就喜欢……甚至说爱上这个王旋了?太没道理了,两人都没熟到这个程度,但是像后世说的那样,爱需要理由吗!彷徨又害怕,王旋是王安石的女儿,而如今他又拜了司马光做老师,这两人今后是政敌,一新党一旧党,厮杀惨烈!难道说,自己有做李商隐的潜质? 他在退缩着,犹豫着,直到元宵之后第二天司马光把他招到跟前,严肃地对他说:“子贤,王介甫明日一早全家就启程离开京城了,他是为师好友,你跟为师去送他一程,如何?” 沈欢没有理由拒绝,只能答应,心里却更苦了。 第三十一章 盘算 王安石在正月十八早上动身起程,一起走的人不少,有他的子女兄弟,算上一些家什,满满好几大马车。\ \这天天气阴沉,没有太阳,好在也没有下雪,就是有点阴冷而已。 他毕竟做了几年四品朝廷命官,加上才华横逸,结交的朋友也不少,虽然朝廷已经开始办公,不过今日到场送别的人也不在少数。除了好友司马光外,还有在京做官的韩绛、韩维兄弟。在司马光把两人介绍给他认识的时候,沈欢可是吃了一惊的,韩家是河北大族,他们的父亲繁殖能力更是惊人,这一代就生了他们兄弟八人,沈欢当年看《宋史》时就很是奇怪,这一家不少人寿命都比较长,一般都有七八十岁,为古人所不及。 王安石就与他们比较要好,四人年纪差不多,都是仁宗中期的进士。《宋史》描写王安石为人时倒有失了几分公允,说他与韩绛、韩维结交怀了不好的企图,看中他们的家世,沈欢虽然不是很喜欢王安石,却也不大相信他真是如此小人,毕竟几人都是差不多年纪的进士,有交情也很正常。 司马光开始还以为王安石认不得沈欢,把弟子拉出来介绍,语气里不无自豪之意。王安石一见沈欢,吃了一惊,心里复杂得紧,看了他几眼,之后才笑道:“君实收了好弟子,此子他日必定大放光彩!” 司马光捋须笑道:“介甫太过夸奖了,子贤也不过跟小弟学治史而已,至于其他嘛,小弟倒也教不出什么来,不及介甫一二!” 王安石点点头,大有深意地看一下沈欢,道:“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君实治史有方,又是道德典范……子贤啊,你可得多在这些方面向你老师学习!” 沈欢感觉很别扭,明明他与王安石都不对付,偏偏两人又要装着没见过面的样子,他是不好意思提起,王安石抱什么心思,他就不了解了,只能唯唯称是,最后向众人告罪一声,要去向王旁告别。 沈欢远远看见王旁与王旋撩开窗帘从车上看过来,向他招了一下手,招呼他下车来。 “一路保重!”沈欢说不出什么什么来,相交一场,离愁别绪涌上心头。 “子贤也保重!”王旁年纪还轻,比较重感情,想起与沈欢结交时的快乐,不禁悲感,语音也呜咽起来。 司马光与王安石那边告别完毕,周围吆喝着要启程了,沈欢犹豫了几下,才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递给王旁,嘱咐说道:“帮我交给你小妹,就说……哦,就说他日有缘再见了。” 王旁接了过去,疑惑想问,又来不及了,只能满怀疑惑之色上了车,挥挥手与送行诸人告别而去。他这一辆车上坐了五个人——叔叔王安礼、王安国,大哥王雱,以及王旋。 直到车出了京城一两里地,再也看不到京城模样时,几人才从离别情绪中回醒过来,王旁“啊”地一拍额头,从怀里掏出沈欢给他的纸张,递给身边的王旋,轻声道:“小妹,这是沈兄给你的!” 王旁的那一声惊呼早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都看向这边,王旋听到沈欢有私物予她,本就心慌,如今在几人目视之下,更是羞得白皙的脸颊像染上了一层胭脂,白了王旁一眼,快速地抢过纸张,心里惴惴,打算待无人时再看,转念一想这样的话更是让人觉得古怪,只能定了定心神,艰难地展看纸张来看,这是一首词作《青玉案》: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 “啊!”王旋轻掩小口,惊呼出声,心儿更是慌张,她出身书香世家,又是豆蔻情怀,怎能理会不出词中深意,心里一片混乱,只有那“众里寻他千百度”字句一一在脑海里浮现翻滚,眼睛像蒙上了一层轻纱,朦胧有韵,脸儿更是红得娇艳。 “这是什么,看你大惊小怪的!”王旁觉得沉闷,更好奇妹妹手上的事物,趁她不注意一把抢了过来。 “还我!”王旋又急又羞,扑上去要抢回来。 “想让我看看!”王旁当然不肯放手,扫了一眼,“哟,是词作呀,那更得看了!” “旁儿,闹什么呢!”本来闭目养神的王安礼睁看眼来,轻斥了一声。他年纪差不多四十了,大半辈子跟着大哥王安石,如今举家回江宁丁忧,要离开生活多年的京城,一时也烦闷,侄子的打闹,不由不悦起来。 “小弟小妹,安静点!”王雱看看叔叔,不由喝道。 “哦!”王旁在长辈面前不敢放肆,只能低声嘀咕不已,“人家对沈子贤的词感到新奇嘛!” 这话倒让坐他一旁的另一位叔叔王安国听见了,三十多年纪的他还不是很沉稳,闻言奇道:“沈子贤是谁?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 王旁脱口就道:“沈子贤不就是名传京城的沈欢嘛,刚拜君实先生为师,取了表字。”说完趁王旋安静的时候摊开纸张看了起来,读到最后一句时不禁喝了起来,“好词,好词!” 一句话倒把其他人的兴趣吊了起来,都是京城有数才子文人,沈欢名头,一首《水调歌头》,早也传入了他们的耳中,如今闻得又有新作,更是好奇,纷纷要求一看。 王旋急得要哭,不过好在也不是什么特别**之物,叔父要求,不敢不给,既犹豫又不舍地递给了年长的王安礼,之后恨恨瞪了王旁一眼,使得他缩了缩脖子,抱歉地看着小妹。 王安礼本来不在意,轻念起来,读完上段也觉得不过富丽而已,到最后一句,却是“啪”地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吓得众人不轻,赞叹不已:“好词,果然是好词,不愧是名传京城的才子,‘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人生此至,夫复何求,夫复何求!” 他的赞美更是让其他没看过之人心痒难耐,又抢过去一观,王安国也与王安礼一样赞叹不已,倒是王雱,沉默下来,不知想着什么。 王安礼说道:“年轻一辈,于词一道,无出其右,无出其右!” “诗词技艺,小道尔,何足道哉!”王雱突然说道,“再说沈欢贪利小人,父亲也不喜,小弟,不是告戒过你们了吗,不要与他来往!” 王旁抗声道:“大哥太过了,子贤不是这样的人!再说连司马君实先生都收他做门生,他老人家收徒怎么会不注重人品呢!君实先生为人处事,就是父亲也钦佩的!” “不错!”王安国处事最为公正,也比较宽和,“司马君实为人确实是一代楷模,元泽,不要在背后诋毁他人,这不是为人之道!” “是,叔父!”王雱只能低头说道。 王安礼仔细咀嚼了一番词作,反应过来,看了一眼王旋,道:“侄女,这沈子贤与你也熟么?这词作,后面一句,大有深意呀!” 王旋低着头不敢看人:“是与二哥一道认识的,元宵那晚大家一起游灯市,此词正是记述当时情景的吧。” 王安礼叹了口气道:“不管如何,有些事,还是不要陷得太深才好。如今大哥辞官,看这架势,是不打算出仕的了,也许今后我等都没有再回京城的可能!” 王旋闻言脸色一白,沉默下来,心里复杂,沈欢送她词作,是何意也令人难猜,不过少男少女那朦胧的情怀却令她魂牵梦萦,有股淡淡的失落,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心里暗怪自己没有向沈欢表明真实名字:“沈子贤,其实我不叫王旋,而是王璇……可惜,也许你再也不能知道了!” 身为女子的她,却也有着一个更漂亮的名字——王璇。男女有别,从此天涯相隔,今夕何夕,昔人何处相寻? 王璇走了好几日之后,沈欢才从失落中走出来,那首抢了辛弃疾著作权的《青玉案》更是让他自己都愁肠百结。振奋精神之后把全部心思投入他的印刷大计中去。曹老大那边传来更好的消息,印刷机的基本设计都已妥当,已经到制作器材阶段了,只要把零件制造出来,组装完毕再略加修改,即能制造出他心目中古代版本的活字印刷机。 随着朝廷开始正常办公,新的年号开始深入人间,而朝廷也给各州发出了两个诏令,一是昭告各州,令他们今秋举行取解试,之后到明年开春聚集中举士子京城科举。此令一出,天下士子沸腾,跃跃欲试,去年新皇登基,按照以前惯例,该有一次科举,奈何官家体弱,未能如期进行,如今举行,虽然说迟了一年,不过只要高中,也是新皇的第一批进士,为本朝天子门生,特别殊荣!另外一个诏令变是给各州各县学府颁发了启蒙读物《三字经》,勒令其作为蒙学之作,其中有着划时代意义的标点符号更是勒令天下文人学子熟知,待明年科举时要求士子以此作为句读,划分断句。 对于这两个诏令,沈欢特别高兴,今年科举,他必须参加,不然就要错过时机了,他记得自治平二年后,宋英宗规定以后科举考试为三年一次,若这次不参加,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了!另外就是《三字经》的成功推出,功劳都在司马光头上,与他的计划更进一步了,还有标点的使用,这可是功在千秋之举,只要这符号深入人心,以此断句,后人重读前人诗书,再也不至于太过麻烦了! “子贤,这些都是朝廷因为《三字经》赏赐下来的绢布,你拿回去吧!”司马光在沈欢过来商议修史问题时令人把几十匹绢布抬出来,笑着对沈欢说道。 沈欢愣了:“老师,这是何意?” 司马光道:“《三字经》本是你所献,只不过是你没有功名,不好进献而已,由老夫代劳,朝廷赏赐下来,当然是你这个功劳最大之人领赏!” “不不!”沈欢说道,“这是朝廷赐给老师的,门生怎敢收下!” 司马光哼道:“难道老夫便是贪图他人功劳之人?” “老师……” 司马光叹道:“能收你为门生,老夫已经欢喜得紧,若还收下这些赏赐,老夫就真羞愧了!子贤,你举家搬入京城,总有用钱之时,这些绢布,倒也能周济一下用家。这次听老夫的,不要推辞,不然就是为难老夫了!” “是!”沈欢又喜又愧,这些绢布,怎么也值几百贯钱,够他家三口几年用度,有了它们,倒也不急着为家里钱财费心了;司马光不愧是古代道德典范,不喜财利,做着高官,拿着厚禄,却散发给亲族朋友,自己只够生活而已,历史记载他后来没钱为妻子举办丧事,把老家的田地给典当出去才把妻子的后事完成,是为“典地葬妻”的典故!能拜得此人为师,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司马光倏地又叹道:“子贤,你虽年幼,却是老夫多年来看过的年轻才俊,比之苏子瞻兄弟也不遑多让,那个号称王家麒麟儿的王元泽更是不如你,你若是再多做一两件为天下百姓有利之事,就像这次的《三字经》,由老夫推荐,朝廷倒也可以赐你同进士出身,你意下如何?” 同进士出身?沈欢苦笑,虽也有进士的官阶,关键却在一个“同”字,毕竟还不是高中进士,名不正言不顺,在文人遍天下的大宋朝,总是令人低看一两眼的,像苏轼,本来由人推荐为官了,后来还是得跑去考那个制举,方才名正言顺成为进士! “老师,学生还是今科去考进士吧。”沈欢拒绝了这个升官途径。 司马光呵呵笑道:“进士科?” “是的!”沈欢答道,科举考试如今又分为明经科与进士科,明经科说白了就是考记忆,做些填空题之类的试卷,与进士科的诗赋策帖不同,历来被那些有才学士看不起。沈欢思虑良久,觉得要搏就博最大的,进士科才是首选。 司马光道:“那你就要多加努力了,争取今科高中。” 沈欢赶忙应是,末了别有用心地问道:“老师,官家身体是否痊愈,如今天下之人都在翘首以望呢!” 司马光笑道:“前些日子老夫还觐见了官家,状态良好,想来不久就能亲政了!” “亲政!”沈欢淡淡一笑,记得宋英宗就是在登基第二年春开始亲政的,“老师,官家亲政后你打算如何作为?” “无他,尽力辅助耳!” 沈欢摇头苦笑,司马光一生愣直,做事从不回环,看来只有自己多多劝阻或者谋划了,自拜司马光为师之后,多日思虑,他已经有了好些计划,第一步就是增加司马光在朝廷的威望与分量,献《三字经》是其中一策,虽然没有因此升官,不过总在政事堂有了良好记录;他如今是谏议大夫,沈欢打算让他尽快坐上御史中丞这个位置,之后便是翰林学士,接着参知政事,最高点当然是门下省平章事,即最高宰相。这些计划一个步骤接着一个环节,需多多谋划与努力,最坏的打算也要在王安石从江宁进京前做到参知政事,最后能与其分庭抗礼。 “老师,恐怕没有这般简单!”沈欢如今要努力成为司马光的首席幕僚、策划大脑。 “哦?” “老师忘了,如今是太后听政,而官家与太后的关系……” 宋英宗不是宋仁宗的亲生儿子,而如今的曹太后作为宋仁宗留下来的皇后,他只是太后过继过来的养子而已,英宗发病期间,因为打骂侍女太监,为他们所恨,在两宫间多有挑拨,使得两人关系一度紧张,之前还是宰相韩琦与欧阳修各自相劝才和好起来,可如今太后听政快一年了,诸多事宜都是她拿主意,与皇帝间能没有一丁点矛盾么!纵使他们之间再慈祥孝顺,又能保得了下面臣子没有其他想法? 司马光从政二十年,为人虽然直了点,不过政治手腕也比较娴熟,眼光更是惊人得紧,得沈欢提醒,立刻回过味来,不禁有点害怕,官家身体好转,太后还在听政——听政与亲政,该是臣子站队的时候了! 司马光断然道:“官家是大宋天子,老夫忠心事主,别无二话!” 沈欢点点头,司马光的忠心,当然也不用怀疑,迟疑了一下才道:“老师,估计这还不够!” 司马光淡淡看了沈欢一眼,心里不无宽慰,看来他这个学生不单才华卓著,连政治眼光都有其一套,不禁笑道:“子贤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第三十二章 成功 沈欢大感冤枉,心想还不是怕你这家伙过于耿直,生怕说错话得罪了你挨你臭骂,内里腹诽,嘴上却道:“老师你只想到太后与官家而已,却忽略了执政的想法。/” 如今大宋朝的宰相是韩琦。这家伙虽然在后世比不上司马光、王安石、欧阳修等人出名,不过此时却是名望最重的大宋臣子,虽然沈欢也觉得他有时做事出了不少昏招,不过《宋史》里对他的评价也很高,他三岁时父母双亡,由兄抚养,“既长,能自立,有大志气。端重寡言,不好嬉弄。性纯一,无邪曲,学问过人。” 他是一个强臣,仁宗朝中进士第二,到仁宗后期就做到了宰相的位子,一直到神宗时期才离开朝廷,是谓“相三朝,立二帝”,当然,现在神宗还没有上位,不过一个“立”字,就可以知道他在宋英宗心目中的地位了,就是现在垂帘的曹太后,基本上也是对他言听计从。就连后世文名传天下现在位为参知政事的欧阳修也称他“临大事,决大议,垂绅正笏,不动声色,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可谓社稷之臣”。 司马光闻言心中一动,明了韩琦在官家与太后两边的地位,加上他的权势,果然能在亲政之议中占有不可忽略的地位。 “子贤,据你之意,韩相公该是哪边的?”司马光淡淡问道,心里却把沈欢的地位更提了一层,不单是一个才华横逸之人而已,更是一个极具政治眼光之人。 其实是他高看沈欢了,此人两辈子都还没从过政,哪有什么才能,不过是熟知一点点历史发展趋势罢了,当然,后世全民参与政治,在媒体的宣传攻势下,耳濡目染,没养过猪也见过猪跑,耍起手段来也有模有样。 至于司马光的问题,沈欢想了想,韩琦此人最善看形势,也颇有手段,宋英宗与后来的宋神宗不都是他一把拉上台去的么,更有左右逢源的本领,英宗初即位时因病打人,那些宦官不断向太后说英宗坏话,致使两宫嫌隙萌生,关系颇为紧张。为了调解两宫矛盾,韩琦拉上欧阳修费了不少精力。两人进见太后,太后呜咽流泪,诉说自己的委屈,并说:“老身殆无所容,须相公作主!”韩琦说:“此病故耳,病已,必不然。子疾,母可不容之乎?”欧阳修也一道委婉劝说。见到英宗,英宗则又对韩琦说:“太后待我无恩。”韩琦劝慰道:“自古圣帝明王,不为少矣。然独称舜为大孝,岂其余尽不孝耶?父母慈爱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为可称。但恐陛下事之未至尔,父母岂有不慈者哉。”从此以后,两宫关系渐渐缓和。 不得不说,这个韩琦数十年宦海沉浮,早已练就一身高超的政治才能,眼光更是贼得紧,总能站在得势的一边,当年范仲淹执政,他跟着吆喝呐喊,两人一起倒台后他不久又从新得到重用;后来宋仁立嗣,他又一眼相中宋英宗,到皇帝与太后争权时,他力挺皇帝,从太后手中抓回实权;之后宋英宗病重,他又一把把宋神宗给推上台来! 这种手腕之人,沈欢不能不说一个“服”字,听得司马光询问,不敢怠慢,极有信心地道:“老师,你想想,当今官家还是韩相公一力支持登基的呢,若官家病愈,以韩相老辣的眼光,难道看不出该站在哪一边?不要忘了,官家可不像仁宗登基时那般年幼!” 沈欢的意思很明显了,司马光明白过来,本朝仁宗官家登基时才十二岁,当时刘太后可以名正言顺地听政,把持朝政十多年,其他大臣也因为官家年幼,心安理得地在太后手下做事,如今官家可不同,他都快三十岁了,不过是因为病重才让太后暂时主持朝政而已,一旦病愈,朝廷臣民肯定不肯再让太后一个女流继续执政下去,大宋朝对这种后宫与宗室的限制那是不遗余力的,纵死也不肯重演汉朝与唐朝的覆辙! 司马光点点头,道:“不错,想来韩相公也是支持官家的,既然如此,老夫更不需害怕什么了!” 沈欢汗颜,没说你司马光怕过谁,这老头太正直了,难道看不出这是一个升官的机会么,若鼎力支持皇帝,让他看出你呐喊的努力,不难在他心中留下好印象嘛!他有点泄气,司马光为人正直过了头,有好处的事总不肯受,看来还需自己多多敲打才成。 沈欢正了正颜色,道:“老师,韩相公都是快六旬的人了,就是再有能力,也撑不了几年。门生早就说过,当今天下,能救济百姓的也就你与王介甫而已,王介甫已经离开朝廷,那么就剩你一个人了,还请你在官家面前多多争取,早日接上韩相公留下来的班子,为天下百姓出力!” 司马光一愣,怒道:“子贤,你说的什么混话,老夫为官,岂是为了争权夺利!” 沈欢肃身道:“若这权利对天下百姓有利,还请老师争他一争!” “你……”司马光大摇其头,之后叹气起来,“子贤,韩相公年轻时志愿便是‘仕宦至将相,富贵归故乡’,但我辈读书人,以天下为己任,若一心只求升官发财,倒也有违圣人教诲……” “正是!”沈欢附和说道,“为国为民,臣之大者!老师心胸,门生愧不及也!” 司马光心神一动,捋须不已:“为国为民,臣之大者!说得好,若为臣之人都抱此心思,何愁天下不太平!子贤,此言当自勉!” 沈欢心头嘿嘿直笑,不就是改版了某个大侠的话么,无甚希奇,恭身拜道:“门生当以老师为榜样,为国为民!” “为国为民!”司马光呵呵笑道,“原来你还是劝老夫要掌大权才为国为民!” “门生也没有办法,当今天下,也只有宰相或者参知政事才能行法变革。老师也清楚,我大宋承平百年,多有弊习,若不加以改正引导,他日必成祸患!还请老师以百姓为念,做一些不忍心之事!” “也罢也罢!王介甫一去,本以为再不复听闻变革之言,没想到你这个学生倒是口口声声相劝老夫,与王介甫无异!只要不失为人原则,你说吧,老夫该如何行事?” 沈欢大喜,说了半天,浪费口水无数,还不是怕司马光总是不肯做领功之事或者推辞高官之位,若是这样的话,就失去了自己站到他身边的本意,时间紧迫呀,只有三四年的时间王安石就要回京,若之前不能取得与他相抗衡的实力,估计他们师徒就要到洛阳专心写《资治通鉴》了! “老师倒也不须做其他,只要以谏议大夫身份上书朝廷,请太后撤帘还政即可!对了,老师,官家可是真的痊愈了?”沈欢记得历史上宋英宗好像是四月或者五月才亲政的,因此这个上书时间得把握恰当,不能早了,不然没有功效;也不能迟,不然首议功劳就飞了!历史上让曹太后撤帘的首要功臣是韩琦与欧阳修,特别是韩琦,在太后还是口头说撤帘却还没有定下主意时,他竟然直接在朝堂上喝令侍从,说太后撤帘,让人把垂帘给撤掉,硬生生把朝政还给了宋英宗。这可是胆大包天之举,不过却也赢得了宋英宗的信任,终其一朝,纵使韩琦被弹劾多次,依然在宰相位置上雷打不动。沈欢也不要司马光像韩琦一样,这种事司马光也做不出来,现在以他的地位,也没资格做,只要第一时间上还政奏章即可,抢先做这个倡议之人! 司马光思虑一下道:“当日见官家,已不复当日病症,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而已,不过经过这些日子修养,估计更是好转了吧!” “那请老师半个月之后上奏章吧!”沈欢不知道自己的到来会不会改变一些事情,像王安石,本来在去年十月左右就该回江宁了,却拖到今年才动身,想来一些细节总会与历史有所出入了。考虑一番后,决定把上奏章之事放在二月,就是还按照历史一样发展,也不至早了许久。 司马光叹道:“如此行事,也不知是对是错。” 沈欢正色道:“老师,官家才是大宋真命天子,你忠心为主,不正是合乎其宜之事么!” 司马光点点头,没有说话。 沈欢见司马光同意,心里暗喜,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想起一事来,觉得该提醒对方,不由说道:“老师,其实亲政只是小事而已,官家亲政之后如何行事,才是关键。” “哦?”司马光开始惊奇了,看沈欢的架势,这个徒弟有一步步为他谋划的趋势。 “老师觉得官家事亲为人怎样?” “至孝。”司马光不假思索地道。 “这才是问题关键,老师,官家还有亲身父亲的!” “你是说……”司马光聪明之至,沈欢才说开头,他便想到了结果,“官家会行追封濮安懿王之举?” 沈欢点点头,肯定会追封的,因为这是英宗一朝闹得最厉害的事了,仁宗无子,把濮王之子英宗要过来继养,这皇帝是个孝顺之人,自己做皇帝了,想给自己的生身父亲一个名份。于是,长达十八个月大宋最离谱的党争开始了!这个苗头还是极具政治远见的司马光在英宗一亲政就看出来的。此时沈欢无耻地把人家的远见给拿了过来,而且原来主人就站在他面前! “倒也有可能!”司马光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真要名份,追封一个就是了!” “就怕引起争论!”沈欢隐晦地提起,“若是形成党争就麻烦了!” 司马光摇头道:“子贤过忧了,可以想见,若官家亲政,追封之举应该会有的,不过若说党争,太过矣。君子群而不党,如今朝庭,君子居多,当不至于是!” “老师……” “子贤,此事不必过忧!今日有闲,与老夫再讨论一下修史之事吧,老夫觉得上次你提到的那个宗旨很有可为……” 沈欢很无奈地被一说起治史来就滔滔不绝的司马光拉到一边,讨论起治史理论来。他真的很想和司马光再提一下这个追封之事,他认为司马光过于乐观,太相信别人的操守了。至于党争,沈欢觉得若是要来,止也止不住,可关键他得确保司马光的地位呀,历史上这次濮王之议以宋英宗、韩琦等人为首的一派赢了,失败一方很多被贬到地方去,而司马光就是站在他们对面的。沈欢急得要死,当时司马光还是宰相反对派的第一提议者,其他反对者就是以他的理论为根据的,虽然事后没有贬谪司马光,但胜利后的皇帝对他如何不爽是可想而知的。 不过司马光死脑筋,一时多说也没用,只能期待到时再帮他补救了!沈欢现在已经开始有做救火队员的准备了。 日子转瞬即过。大宋治平元年二月初二,是一个值得在史书上大书特书的日子。因为这一天,世界第一台铅活字印刷机成功问世! “成功了,沈兄弟,我们成功了!”这是周季上门找沈欢时的第一句话,之后拉着他就猛地飞奔印刷作坊。 “成功了,沈公子,真的成功了!”曹老大一脸激动地指着印刷机说道,脸通红像要滴血一般,身体不能自制地颤抖着。 “真的成功了!”沈欢喃喃地说道,抚摩着眼前的印刷机,近一个月的努力,终于把这该死的机器给鼓捣出来了。是个大家伙,长七尺多,宽六尺,高也有四尺左右,一个金属机械,有铁的骨架,也有铅的合板。 这是一场革命,文明的变革,沈欢没有理由不清楚这台印刷机对古代的意义,特别是盛行文治的大宋,它的问世,将使这个文化居古代中国之冠的时代更加沸腾!有了它,沈欢就有了变革这个时代的最有力武器! “苍天在上,最激动人心的时代就要来临了!”沈欢摩挲着这台有着冰冷之感的金属机械,激动不已,热泪快要止不住地流出来。 没有电力,也没有蒸汽机,全靠手工操作,不过这个应该比十五世纪古登堡发明的那个印刷机要先进得多,毕竟很多方面都经过沈欢这个后世人改造过了。少了雕版的那个刻板阶段,全用活字,速度简直是几百上千倍,省却无数材料,成本便也呈几何数下降。 “曹老大,现在就动手,沈某要看看一天下来从排版到装订成册能印刷多少本。”沈欢打算一试印刷机的功效。 “好叻!”曹老大也跃跃欲试。 《论语》是试验的首选。若用雕版,一部《论语》,从慢慢刻板,到一张张印刷,没有半年时间下来绝对难以完成,价格也不菲,质量差的也需几百文钱,若质量精装,上一贯钱也不是希奇,非平常人可以买得起。 曹老大带出来的工匠也有几个识字的,虽然说要他们作文章很困难,不过若是按字排对,还能顺利完成,曹老大带头,只花了一个时辰即排好几版,吩咐工匠继续排下面的版本,他又吆喝一声,开始启动机器,准备好纸张墨油,开始了令人激动人心的印刷。 “砰砰砰!”金属板块碰撞的声音是大了点,不过那“唰唰唰”纸张出来的声音像天籁一般,敲在众人的心头,令人又激动又紧张…… “很好很好,哈哈!”沈欢得意地大笑,他一整天都呆在印刷作坊,观看了全过程,拿着油香浓郁的新版《论语》,激动得更是难以抑制,虽然纸张清洁度比不上后世印刷,甚至比一些精良的雕版还有所不如,不过这不是问题,随着技术的改进,应该能有所提升。关键是速度,一天下来,竟然能印刷完成两百本《论语》!而且还算上排版时间,加上第一次使用机器,未能熟练的缘故,随着时间的推进,速度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奇迹,奇迹!”曹老大一个大老粗热泪盈眶,又哭又笑,之后在沈欢身前跪了下去,“沈公子,受小老儿一拜!” 沈欢吓了一跳,拉他起来:“曹老大,你这是做什么!” 曹老大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哆嗦着嘴唇:“沈公子,这是为天下之人跪的,你一定要受!以前印刷一部《论语》前后需半年才成,可你这机器一出,一个月下来就能印上万册!这只是一台机器而已呀,一台……而且成本不过三十文,三十文呀……从此,天下所有的读书人,都能买得起书了。沈公子,天下之人,后世诸人,都将铭记你的功德!” 沈欢沉默了,紧紧地扶着曹老大,也说不出话来。 半晌之后,周季才嚷道:“沈兄弟,机器鼓捣出来了,看来很不错,你说的事是不是该进行,为兄迫不及待地要做富翁了!” 沈欢沉吟一下,道:“不能急,还要等一个人出现才行。” “谁?” “你我都认识的,淮阳郡王赵仲针!” 第三十三章 保险 沈欢打算把未来的神宗皇帝给绑上自己的战车。印刷机鼓捣出来了,他打算开一家类似后世出版社的机构,专门从事出版印刷工作,为大宋文化繁华做出一些贡献。而这家机构肯定是私人产业,印刷机是一个利器,如何使用他心里自有一番计较,绝对不能由朝廷机构来掌控。另外,世上最赚钱的方式当然是垄断,五年,是他给自己的期限。五年内,印刷技术都得由自己垄断掌握,不能外泄。 既是私人产业,本来他不想沾手这些商贾之事,毕竟已有教训,不过若由周季一家掌控,既不安全又不保险。他需要这个印刷机构随着自己的指挥棒转向,因此,只能像后世企业一样,做它的最大股东。当然,这个最大股东不能是他自己的名义。沈欢研究宋史时,虽然清楚宋代很重视商业,环境也比较宽松,更是允许他们的子弟步入仕途,但是那只是少数而已,也只允许他们的后辈,本身是商贾又做官的,还真不多见。因此,他需要一个别人的名义来打掩护,这个人无疑就是他的母亲了。沈氏不善经营,也不管这些琐事,以她名义做老板,其实管事的还是沈欢,聪明的人当然能一眼看出这个内幕,不过看出是看出了,名义上别人还是说不了什么的。 这个时代的工商业发展到了一个拐点,如何走向,是一个历史分岔,沈欢希望能凭自己的眼光见识来引导它朝往一个正确的方向。那么,他就要深入这潭水,以强大的力量扭转他的趋势。他打算今后要是商业方面的产业,都以他母亲的名义出现,而他另一个身份当然是步入仕途,以此为掩护或者保护,尽最大的力量发展事业! 这个印刷产业也一样,他与周季商定自己一家要占四成分额,以保证能掌控他的发展,而周家则占三成份额,至于另外三成,沈欢打算让给赵仲针,也就是未来的大宋天子。 “子贤,若是为了一层保障,可以把这三成份额让给朝廷大员嘛!虽然官员没有经商,不过不少人都有很大产业,名义上都是他们亲戚或者管家的,其实大家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要给这个淮阳郡王呢?”周季很不解地问。 沈欢解释道:“因为他是皇长子,勤奋好学,道德无差,你说官家百年之后,这个天下将由谁继承?” “可是官家如今登基才不过一年,淮阳郡王能不能在诸皇子里胜出还是未知数,这个是不是太冒险了?” 沈欢苦笑,当然不能说他通晓未来,宋英宗在位只有四年而已,他短命而亡的事更不能宣诸于口,祸从口出的道理沈欢还是了解的,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云飞兄,官家多病,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们如今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多一层保障而已。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印刷机是多么暴利的东西,若没有一个地位崇高之人来做保障,别人眼红了给我们下绊子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周季点头道:“好吧,这个你做主,为兄知道你算计无双,做事总有你的道理!” “云飞兄,放心吧,这个买卖我们稳赚不赔!”沈欢拍拍他的肩膀,若把未来的皇帝拉上战车,那才是一本万利之事! 周季又问:“既然决定与这个郡王合作,我们怎么联系他?为兄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发大财了,哈哈!他依然隐瞒着身份,我等总不能亲自上门拜访他吧?” “放心,小弟自有办法!”沈欢古怪一笑。 在沈欢的谋划中,汴京的歌妓士子间又开始传唱他的新词《青玉案》,“那人却在,***阑珊处”又一次成为文人们的谈资,而沈欢沈子贤的词名又上了一个台阶,大家已经传言他是天生才俊了,著作不多,却无一不是精品,令人钦佩。 “子贤兄,很久不见了!你学识又精进一层,真令人羡慕!”在沈欢不怀好意的嘿嘿直笑中,依然不知道身份已经泄露的赵仲针终于寻上门来。一个多月未见,如今重逢,还真令他喜不自胜,功业繁忙的他今天就是冲着那首《青玉案》而来。 “哪里哪里!”沈欢虚伪得直笑,“赵兄过奖了,小弟依然是老样子而已!” 赵仲针道:“这话小弟就不爱听了,听闻你拜得司马君实为师,此君学识无双,子贤兄想必得益匪浅吧?” “哦?连你也知道小弟拜君实先生为师了?” 赵仲针道:“君实先生名望朝野皆知,他收了个文名震京城的沈子贤做门生,若有心打听,谁不知道呢?” 沈欢窃喜,看来拜司马光为师这步棋走对了,赵仲针是皇室子弟,都听闻此事,其他人想必更不用说,看来自己的名头在朝廷也小有名气了,这是好兆头呀! “不知赵兄今日过来又有何事?”沈欢嘻嘻问道,脸上一点羞愧的神色都没有,明明是自己用《青玉案》做引子,把勤学好问的未来皇帝给勾引过来准备商谈合作事宜,如今说得挺无辜,听来让人以为是赵仲针打扰了他,还需向他赔罪似的。 赵仲针本来想说讨论学识,转眼看到书房里的字墨,想起答应妹妹索要沈子贤墨宝的承诺,眼珠一转,呵呵笑道:“今日前来,是要麻烦子贤一事,还请子贤答应。” 沈欢听了大喜,能卖未来皇帝一个人情,简直是天底下最美的事了,很干脆地道:“赵兄开口,小弟怎敢拒绝!说吧,什么事?” 赵仲针开心笑道:“如此就谢过了!与沈兄交往多时,家里书房还没收藏沈兄墨宝呢!沈兄大名在外,还请写下一两副赠给小弟,让小弟回家也好炫耀一番。” “没问题!” “那就请沈兄写下《水调歌头》与《青玉案》如何?” “赵兄稍等,小弟这就写给你!”沈欢用前所未有的干脆答应下来,说干就干,在书房里摊开纸张,提起笔来,刷刷就开写起来,完毕待墨迹干涸之后卷起来递给赵仲针,动作无比麻利利索。 赵仲针愣着接过字幅,惊奇不已,之前交往,沈欢待他不温不火,要他吐露学识比炸油还要艰难,今天竟然如此爽利,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呀,蠕蠕地问:“沈兄,你今天盛情,令小弟受宠若惊呀!” 沈欢差点要赏对方一巴掌,你以为他真这样爽快?他属于牙膏型之人,为人做事总有所保留,需要用力挤才能挤出一些东西来,今天厚待赵仲针,存了拍这个未来皇帝马屁的心思,也希望能让对方心生好感,一下子谈妥印刷合作之事。 “赵兄这话就令小弟伤心了!你我相交一场,小弟待你如何,你心里还不清楚?不要忘了,小弟的《数学总则》一书还在你手上呢!” “那是那是!”赵仲针现在还年轻,比较重感情,闻言有点羞愧,连忙点头,欢喜地收起墨宝,“那小弟就多谢沈兄了!” 沈欢奇道:“看赵兄如此喜欢模样,难不成挂在书房是假,而是要送给心上人?” 赵仲针不好意思地道:“虽然不是心上人,不过也是女子,她喜欢沈兄词作,小弟与你相熟,索来送予她,她一定开心极了。” “才子配佳人,自古亦然。”沈欢点头不已,反正今天日要讨对方开心,不如再下点猛药,“既是送予女子,这两首词已都在外传开,总不够诚心,要不这样,赵兄,小弟再为你写一首适合女子的新词,如何?” 赵仲针喜欢得无法思考是否有陷阱了,忙道:“那真是太好了,沈兄高义,小弟今后必有厚报!” “赵兄说的哪里话,你们相交,总是缘分,难得得很呀!”沈欢嘴上客气,心里却嘿嘿直笑,他就是要这样令对方感动。他读《宋史》时,发现宋神宗这个皇帝很有意思,他志气很高,一心要做比肩汉武唐宗的皇帝,节衣缩食,勤奋执政,不好奢华,不事宫游,统统都是有为之主的举措。但是,他执政的手法并不可取,相反,还糟糕得很。究其原因,是他太重感情了! 重感情,若是平常人,还是优良品质,可在一个帝王身上,那可能就是祸害了。登基后的他对待那些东宫侍臣好的不得了,因为他们在他做太子时给过很多帮助。之后他信任王安石,令他执政,一切任他施为,别人一说王安石的坏话,他就发怒贬谪,连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国都难逃厄运;王安石一闹性子,他又郁闷不乐,一直做到对方满意才罢休。帝王心术,在他身上很难找得着,本来一个皇帝,最看重的便是“平衡”两字,有为之主是不肯让某个大臣或者某个党派一家独大的,但他一信任王安石,就全部感情都投入了进去,不单把反对王安石的臣子给贬走,竟然还允许王安石鼓捣出那个什么“制置三司条例司”,把其他朝廷机构的权力都掏空,俨然就是一个小朝廷的模样!可以说,在做皇帝的心术上,他比宋仁宗差得多,宋仁宗一朝,名臣贤臣很多,奸臣也不少,但都在他的平衡之内,以此稳做四十年皇帝,简直神奇得紧!若是其他朝代,王安石的做法其实死几次都足够了,但终其一生,都在神宗皇帝的保护下安稳度过。 沈欢现在就是趁对方没登基时多做感情投资,为以后打好基础。既是给女子的词,当然要写得委婉清丽,这也难不倒沈欢,易安居士的不少名作都在他脑袋里呢!仔细搜索,还是觉得那首《一剪梅》符合情境。不假思索“唰唰唰”又剽窃完一首词作,递给赵仲针。 赵仲针本来还在为对方填词速度惊奇,心里暗赞果然不愧是名震京城的词人,才思敏捷如涌泉,令人歆羡,待读到“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时,就真正震撼了,一腔郁闷无语向东流。人比人,气死人! “子贤,小弟服了,真的服了!”赵仲针哀叹一声,“有你沈子贤在世,别人都不用再填词!小弟想不到你连清丽如女子的词都能写得出来,而且还写得那么好!真的没话说了!” “满意就好!”沈欢心头嘿嘿直笑。 “当然满意!”赵仲针把新词折叠好,妥善收藏。 沈欢看琐事办完,该是正戏上场了,咳嗽一两声,道:“赵兄,看你着装,家境想必殷实富贵吧!小弟最近鼓捣出了一个东西,云飞兄那边准备用来经营买卖,绝对是一本万利之事,不知你是否想合作。无须你出面,只要派个人过来帮忙打理就可,每季以所占份额分红!” “做买卖?这个不好吧?”赵仲针为难地道。 “也不算什么买卖了,就是印刷而已,与教化有关的东西!”沈欢偷换了个概念,赵仲针身为皇室子弟,学的就是礼仪,善的就是教化,期望以此来打动对方,“又不用你出面,所有经营事宜,俱由云飞兄来负责。” 赵仲针心中一动,刚过完年的他已经十六岁了,自去年开府册第之后,诺大一个王府家业,就需他用心打点。虽然有专门之士来帮忙做这些,不过总算有所涉及了,加上这些日子钻研《数学总则》,对数据更敏感,王府不少计算方面之事他都打探清楚。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做上王爷要经营一个大王府产业,他当然也希望府里钱财充实。对沈欢的神奇他早已了解,若真有对方所说之物,合作也不是坏事,至多派个善于经营之人过来打点即可,自己万万不能出面的。 “印刷?”赵仲针皱了一下眉头,“这东西好像不好弄呀!” 沈欢见他动心,不敢表现得太过激动,笑道:“当然与之前雕版印刷不一样,小弟的活字印刷,一部《论语》,从排版到制订,一日就能成书几百上千本!” “什么?”赵仲针皇室子弟,却也了解雕版印刷的速度,闻言惊奇不已,“真有这事物么?”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沈欢这次没有多说,带着赵仲针出门,经过春风酒楼一询问,周季忙活去了,估计在印刷作坊,拉着对方转向印刷作坊,又见着一脸激动的周季。沈欢令人又重复了上次的操作,示范给赵仲针观看。一切激动场面又如前一次上演。 “子贤兄,这简直是神奇的东西!你应该进献给朝廷!”赵仲针建议说道。 沈欢道:“进献朝廷,也不过是用来印些书籍而已。再说了,小弟还打算用它来干一番事业呢!” “这个……”赵仲针有点犹豫了,目光闪烁,最后咬咬牙,“好吧,子贤兄,这合作一事,算小弟一份。不过小弟是不打算出面的,不方便,只派个人来与云飞兄打交道就行!” “那要快点,周某现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周季哈哈笑道。 沈欢把份额分配之事道出,大家都一致同意,这影响后世的事业就在这个小作坊里商定完毕。 “这里看来是太小了点,不利于以后发展,小弟有一处房产,宽畅得很,可以用来做作坊。另外,小弟也可以派点人手过来保证此物不至于外泄!”赵仲针考虑一下沉声说道,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 沈欢当然同意,有王府力量做保障,今后行事也方便得多! 三人又回到沈欢的书房,沈欢转头一想,如今有未来皇帝做保障,倒也有了一份保险,当然,这只是对商业方面来说,另外还得让自己的政治也有一层保险才成,拿出纸笔,摊到赵仲针身前,道:“赵兄,这个印刷作坊也需有个响亮的名号才成,就由你亲自提笔吧!就叫‘新华书馆’如何?” “新华书馆?”赵仲针又惊又喜,“真让小弟题字?” “当仁不让也!”沈欢鼓励说道。 赵仲针没想到对方请自己题字,有点兴奋,不再推辞,提笔开写起来。 周季把沈欢拉到一边,轻声道:“子贤,需要这般小心么?” “要的要的!”沈欢大点其头,出版社之类的机构,那是涉及文化言论的,若不是他身无功名,人微言轻,他还想鼓捣出个“出版条例”呢!限制是有限制,不过总比犯禁要好呀!在现代,若说了不该说的话,一个出版机构至多也不过罚款或者倒闭;在古代,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套你一个“大不敬”之罪,关你几十年那是好事,若是动辄流放几千里做苦力,幸运的话还能活命;最惨莫过于杀头了,而且还是全家死光光那种! “谨慎才是王道!”这是沈欢给自己的准则。 “好了!”赵仲针在沈欢的指点下,连自己的大名都给题到“新华书馆”四个大字的下边,还标以年月日,只差没有盖以大章做标志了。 第三十四章 二月 赵仲针从沈欢家里出来,一路往王府赶去,脚步轻盈,神态欣喜,心情也激动,一想到沈欢这个大才子请他题字,就忍不住地喜悦,大有自豪得意之感;另外就是感觉到了那个印刷机的功效,沈欢与他算了一笔帐,印刷作坊若扩大规模,销售遍天下之后,以他三成的份额,五年之后至少有三五十万贯的赢利,而他只是出了个地方与一些人力而已! 人逢喜事精神爽,凭白得了偌大一笔款子,也没有理由不高兴兴奋。不够半个时辰,就赶到了皇城,进了那座高大的淮阳郡王府。心里却在为向沈欢隐瞒身份而感到抱歉。才进府第,就听到下人来报他的妹妹宝安公主驾临,已在书房等待。 淮阳郡王的书房很大,汗牛充栋,藏书甚丰,满满一大屋子,成千上万册堆在一起,一进房子,墨香扑鼻,纸味萦绕,还燃着名贵清淡的檀香,余烟袅袅,朦胧唯美。 他甫进书房,就看见宝安公主娇小的身子俯在书桌边,提着毫笔,认真誊写,神情专注得令人感慨心疼,她今天穿着一身杏黄长衫,既不亮眼又不失风韵,大有皇室贵气,姿态雅致,比大家闺秀还要娴静。 “宝安,你来了!”赵仲针不无开心地叫道。 “皇兄!”宝安公主听到声音,连忙站起来行了一礼。 赵仲针拉她重新坐下,忍不住炫耀地道:“宝安,你猜为兄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宝安公主眨着精神有力的眼睛,浑圆漂亮的眼珠很是灵动,又惊又喜地问:“难不成皇兄帮小妹把沈欢沈士子的墨宝带回来了?” 赵仲针大是泄气:“怎么都瞒不住你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宝安公主好笑地道:“小妹听人回报说皇兄到外面去了,就在想估计是见那个沈欢去了吧,而皇兄对小妹好得没话说,肯定会帮小妹索要墨宝。是不是,皇兄?” 赵仲针见她急噪的表情,不由好笑,故作严肃地道:“墨宝呢……是要了那么几副,不过呢,宝安你也看到了,为兄这个书房也没有挂沈欢的墨宝,你看是不是先让为兄……” “不嘛!”宝安公主难得撒娇,小女人的姿态颇具杀伤力,“皇兄,这都是人家的!你要挂下次再要好不好?人家还想拿去向那些公主郡主炫耀呢!你是人家亲大哥,这个忙都不帮?” 赵仲针又惊又奇,他这个妹妹自小娴静,姿态安详,雅致有度,难得一见她有失礼之处,随着年龄渐大,更不见小儿姿态,如今算是难得一见,不禁嘀咕这个沈子贤的诗词真有这般功效,连自己的小妹也禁不住诱惑? “哟!宝安,这才对嘛,整天像个小大人,多累呀,这才像为兄的小妹!”赵仲针取笑不已。 宝安公主白皙如雪的脸蛋浮起一丝红晕,恰似一抹胭脂之色,点缀在娇嫩的肌肤上,令人油然浮现阳春白雪之感,有点难为情,不依嗔道:“寿康说的一点都没错,皇兄就爱欺负人!什么叫小大人,人家本来就长大了,今年都十五了,就比你小一岁而已!” “好好,长大了,该让母后给你找个好婆家了!” 宝安公主哼道:“皇兄再这样取笑,宝安可真要走了!” 赵仲针连忙止住了笑,从怀里掏出两卷字幅,递给宝安公主,道:“这是你想要的《水调歌头》,另外还有新近写就的《青玉案》。” 宝安公主惊喜不已,兴奋的小脸有点通红,笑得眼睛如月牙一般,道:“连《青玉案》都有?皇兄,你真是太好了!”说完不理赵仲针的反应,把字幅一把夺过去,铺在桌上就品味起来,待看到“沈欢”落款,满意极了,看了一遍之后又连忙卷好,藏在飘逸的长袖里,“我可得藏好,不然寿康拿去玩就糟蹋了!” “怎样,还满意吧?”赵仲针不无邀功之意。 宝安公主忙不迭点头:“满意,满意!皇兄是这个天下最好的大哥了!” 赵仲针古怪一笑,诱惑地道:“那想不想还要这个沈子贤的字呀,最新之词呢!刚刚写就的!” “新词?”宝安公主愣了一下,眼睛像会说话一般,尽是疑惑之色,之后才反应过来,拉起赵仲针的衣袖,摇摆几下,脸上是全是恳求之态,“皇兄,沈士子词名震京城,虽然词作不多,不过现在大家都说他将直追柳三变了!你有他的新词?这可是不得了之事!快,给人家看看!” 赵仲针笑着摇摇头,他这个妹妹自小爱好读书,喜欢收集文人士子诗文名作,又好笔札,勤奋程度实在冠盖皇室诸子,若不是碍于女儿身,估计也是一个状元之才,想想颇令人感慨惋惜。这次不敢怠慢,从怀里又掏出沈欢剽窃的新词,塞到宝安公主手中,呵呵笑道:“这是沈子贤听到为兄要送人墨宝,特意填的,写的是女子呢,送给你再合适不过!” 宝安公主以最快的速度拿了过去,本想直接收在袖里回去再看,最后还是忍不住一睹为快的诱惑,仔细小心地展开,细细地念了起来,赵仲针之前看词中之句不无名句,可以传唱,因而赞叹;她身为女儿身,感情细腻,多愁善感,念及“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柔情百转,以身相代,不禁悲从中来;再到最后一句“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心里咯噔一声,像是陷入了词人笔触感情之中,不可自拔,豆大的泪珠簌簌地滴在桌上。 赵仲针见状大惊失色:“宝安,你怎么了?” 宝安公主这才惊醒过来,抹了一把泪珠,呜咽说道:“人家被这首词感动了嘛!这是我仅见的最富深情的两首词作之一。” 赵仲针哭笑不得:“这个沈子贤,没事乱发什么感情之语嘛,累得本王小妹都哭了!” “胡说!”宝安公主不依地说道,“人家这是笔力深厚,非我等可比。不愧是号称直追柳三变之人,如今只见一诗一文三词,无一不是精品,以此而论,比柳三变还要强点。这首《一剪梅》,入情之深,与柳三变‘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不相上下。唉,吾生也晚,不及见柳君风采,今有沈君继之,不亦幸乎!皇兄,你让我见识一下这个沈子贤好不好?” 赵仲针闻言为难:“这不好吧……你都十五了,对方又是一个男子,都得避讳。” 宝安公主道:“人家就是佩服他,想见一见而已嘛!” “这个……”赵仲针只能另找托词了,“看看再说,有机会让介绍给你认识好不好?若在王府,你以公主身份见见也无妨。” “那要到什么时候?” “还不确定,为兄与他相交,到现在都还隐瞒着身份。” “那皇兄打算何时表露身份?”宝安公主有点急切。 赵仲针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晌午的天气,更见晴朗了,不禁说道:“应该快了!” 宝安公主暗叹一口气,双方沉默。 日子过得飞快,沈欢当然还不清楚就因为他的一首新词在日后会惹出不小的风波来。到二月下旬的时候,沈欢的几个动作,又令开封城热闹起来。这次朝野都震动了一番: 治平元年二月二十五,早朝之上,皇太后依然听政于帘后,大宋官家赵曙病情有所好转,同坐于龙座之上,曹太后听政差不多一年,日有威望,朝臣俱服,所备奏章,皆上太后,由宰相辅助裁决。 待大臣处理完政务之后,谏院司马光以天章阁侍制身份当堂上了一本震动朝臣的《请太后还政奏》!奏章里赞叹了皇太后盛德,说她“凤乘天威,垂帘听政,悉事有度,朝野俱赞,无愧仁宗帝后”,一大通赞美之后笔峰一转,说“当今陛下,登基之初,龙体不豫,暂予政于太后,如今陛下康安,渐有帝望,因此臣下恳求太后以天下为念,承祖宗法度,全仁宗遗愿,还政于陛下!陛下当克己无私,亲政治民,成一代有为之君”! 奏章一出,整个朝堂都静了下来,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或者诸位大臣,全都肃静,一时反应不过来。官家生病期间,曹太后处理朝政,公平无私,臣子俱服,如今官家虽然渐渐痊愈,不过大家依然习惯了曹太后听政处理,谁都没有还政亲政之议。没想到司马光倒是首先跳出来,不由都惊奇地看着他。司马光挺着身体,看看脸色正常坐在龙椅上的官家,暗自点点头,心里没有丝毫愧疚与得意之感,只觉自己不过是为了大宋传统着想而已,并没有私欲。 朝堂里各人的心思都复杂起来,首先是一帮大臣,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赞同的当然是抱着不能让曹太后像当年刘太后把持朝政十数年的心思,反对的老成谋国或者别有心思,说太后威望卓著,老成稳重,官家身体尚未痊愈,还请太后继续听政。当然,臣子里最有威望的当然是宰相韩琦与枢密使富弼,他们宦海沉浮,数十年功力倒也不是白练,默不作声,只是暗暗惊奇司马光怎么会有如此出人意料之举,本来这亲政还政之议,由他们来开口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至于曹太后,面无表情,也在暗自揣度这个一向老实的司马光此举何意。倒是官家赵曙有点沉不住气了,脸色通红,手指头微微颤抖,看着司马光一脸忠心耿直的模样,不禁紧紧盯着他看,像是要看出什么来。 当然,司马光上的是请太后还政,曹太后也不好一句话不说,打了个太极,问诸位大臣有何建议,朝堂上乱成一团。最后又问宰相大臣,韩琦没有办法,看看皇帝,又看看诸多大臣,最后一咬牙,说滋事体大,不能一时决定,需政事堂与各省再议。 再议。这也是官家赵曙的意思。他也清楚不能一口吃能胖子,此事确实事关重大,有人开第一炮就已经很不错,若想一战而定,倒也过于理想了。司马光倒没有什么强烈措施,只说他作为大宋臣子,所上奏章,无一不是秉着臣子忠心根据形式而论罢了。接着朝堂散了又开,议论了好几天,一直到月底都没有结果,眼看三月就要到来。 不过在二月二十八那天,开封城繁华地段一家名叫“新华书馆”的书市开业,所卖之书,有《论语》、《孟子》、《易经》等书,满满一个阁楼,数千上万本,本来经营书市倒也没有什么希奇,开封作为首都,经济文化繁荣,印书作坊也不少。不过怪就怪在它的价格,每本书只售价一百文钱! 一百文!这对于大宋文人士子来说,简直是难以想象之事,以前雕版书价,低者几百文,质量上乘则需卖到一贯以上。大宋天下富庶,一百文对平常大众来说,倒也消费得起。奇怪归奇怪,此店之书一出,价格便宜经过众人的宣传,买书之人蜂拥而来。看质量都不错,不少人买的都不止一本,感觉物有所值。短短三天时间,八千多本书全部售罄,书架一扫而空,最后只能以无货告停,让大家半个月之后再来。惹不少人有怨语。 这两件事沈欢都掺和其中,像司马光的奏章,根本就是沈欢代笔的!司马光对于此事把握不大,又有点哗众取宠之意,还有点犹豫,最后沈欢怕失去先机,只能硬着头皮帮他写了一个奏章,经他首肯润笔,才成就了那本奏章。 至于这卖书一事,完全是他的手笔。沈欢吩咐新华书馆马不停蹄印刷儒家经典,二十天下来就印了八千本,打算先收回第一笔资金再扩大规模。准备印刷与销售一条龙服务更有助于垄断,便让周季以“新华书馆”名义开了一家店,自己销售自己印刷的书。开业两三天,即让有周季在文人士子中做广告了,以宣传攻势获取市场。此举果然有效,以其低廉的价格,三天就卖完所印之书,不能不让他感叹,这种速度,在后世也算畅销了!以他对技术的垄断,别人就是想盗版也困难。书就在这里,若你能把价格控制在一百文以内,你就是盗版我也没话说。 平常书市,质量差的动辄都要五百文以上,沈欢就是把价格调到三百文,估计买的人也不少,不过还是有点高,引不起轰动,干脆以一百文为价;当然,太低了也不行,若一时间低到几十文,那估计就容易造成祸患了,毕竟开封城做印刷生意的人也不在少数。第一笔资金回笼之后,沈欢在赵仲针所派之人的帮助下,扩大生产规模,又制造了一台印刷机,多招十几个工匠。规模也不能无限制扩大,毕竟市场份额有限,如今以开封为基点,两台机器,日印一千,一个月下来有两三万的数量,也足以应付。若规模过大也难控制,技术泄露则非好事。 “子贤,这书造价真的只有二十文而已?”二月的最后一天,司马光拎着一本厚达百页的《论语》,一脸疑惑地问沈欢。 沈欢把事情真相的一大部分说给司马光知道,比如这个印刷机之事,功效吹嘘得厉害,至于合作做生意,则隐瞒下来,只说是好友周季所经营,别人就是查也查不到什么,毕竟用的是他母亲的名义,再说合作者里有当朝皇长子所派之人,谁又敢多说什么,毕竟此人今后可能是皇太子,甚至未来皇帝! “老师,是的,确实很便宜。” 司马光有点不高兴了,道:“子贤,如此利器,有助于教化,你应该进献给朝廷!” 沈欢解释道:“老师,由朝廷控制,也不过是给皇家印刷一些书籍罢了。若由人经营,所得暴利月过数千贯,朝廷收以税收也有数百贯,一年下来就几千贯,这不就能充实国库了吗?现今朝廷用度紧张,如此之高正当收入,也算难得了!另外,作坊规模扩大,足能容纳无田无地之人百名,算上他们的家庭,这里就能为我大宋朝解决数百人的吃用问题,另外还有那些经营书局之人,以后这个作坊印书多了,肯定得让这些人帮忙销售,如此一来又养活几百人。开封城单一个印刷作坊就能解决一至两千人的吃用问题,这不比朝廷招收流民入厢军拿俸禄要好吗?既能收税,又能凭白解决无业之人问题,岂不是大善?而且,这只是开封城景况而已,若在大宋天下大城里开上十几家分店,赋税加起来一年几万贯,所养之人更是过万!老师,这应该要比献给朝廷好上几分吧?” 司马光一愣,沈欢这种后世经济产业链所产生的附加业务,还真令他感到刺激,没想到一个小小作坊,真要算起来,还有这般作用!他隐隐感到一些亮光,脑子却还模糊着,不能一力贯通。 ************* 本来不想多说的,不过真不得不说明一下了。算是一个注吧:历史上宋英宗是治平元年五月亲政的,病了整整一年。这里有所提前,一切都是为了小说趣味而已。再次声明,书中一些历史时间人物都做了挪移,全是为了小说情节服务。有些朋友连时间都要苛求,就真的那个啥了,历史架空,本来就是为了改变历史的。如果真要追究这个,还不如捧本历史书来看呢!书生身旁有几个历史资料,不至于连时间都搞混了,很多都是故意的,像王安石的女儿,历史很难查到她的名字,年龄也困难,不过应该比书中这个要小许多,现在也提前让她上场了,就是那些公主们,也“大”了几岁,这不都是为了趣味性么。只有历史事件还发生,主角参与其中,应该就足够了。 第三十五章 出书 “老师?如今朝廷上是怎么一番形势了?”沈欢自认刚才只是一番普通的计算而已,也不在意,不由问起朝堂之事来。\\ \ 司马光闻言有点苦恼:“底下臣子们依然在争论,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老夫就奇怪了,官家是大宋天子,又已然痊愈,亲政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怎么还有人反对!” 沈欢道:“老师,太史公也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太后毕竟听政一年,提拔了不少人,也贬谪了不少人,其中利害关系不少,也难怪他们这样。” 司马光变色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们竟然连这点都做不到,还是臣子本份么!不行,老夫还要上奏章,直到官家亲政为止!” 沈欢苦笑,司马光就是耿直得可爱,之前还因为怕哗众取宠,犹豫着要不要上奏章,如今看到别人怠慢君主,倒又主动利索起来。 “老师,何必令太后觉得你在咄咄逼人呢?”沈欢劝解说道,“反正如今亲政议题已经在朝堂上提出,倒也不至于会偃旗息鼓,闹了几天,估计太后与官家已都坐不住,应该快有结果了!另外还有韩相公,想必也该有行动了吧!” 司马光默然,之后苦笑道:“罢了罢了,老夫只是个谏官,此事非政事堂解决不可,倒也不必掺合进去,如你所言,也该有个结果了!子贤,趁着如今有闲暇,再谈谈修史一事吧!” 沈欢苦笑跟着司马光进了他的书房。 三月很快到来,朝堂还政亲政之议闹了也逾十天,太后与官家倒还能勉强不露声色,宰相韩琦却万万坐不住了,这些天他就像一个救火队员,哪里火起就扑哪里,累得身心俱疲。 “好个司马君实!”韩琦又气又笑地对他身边的幕僚说道,地点正是他丞相府邸的议事房,“他上了一把奏章倒没有动静了,反而是底下大臣闹起来,折腾了本相!” 幕僚姓李,是韩琦私人幕府里的参室,四十多年纪,气态饱满,精神矫健,只是显得有点瘦小,他笑了笑:“相公何必生气,事到临头,也只有断然做出决定了!” 韩琦五十多岁,一生风霜,政事劳累,却显得有点老态了,不过那双有点浑浊的眼睛依然炯炯有力,锐利非常,像能一眼看透人心一般,坐在椅子上有股不怒自威之态,叹了口气,道:“是啊,事到如今,也只能尽快解决了!司马君实走了一步好棋呀,不管如何,这次的功劳,他算是占了!你说他是出于公心呢还是什么别的目的?” 李幕僚沉吟说道:“司马君实算是个贤人,耿直之名天下传唱,应该不至于有何企图!” 韩琦苦笑道:“不管如何,他这步是走对了,却苦了本相,若不是他打乱了本相步骤,再过两个月,本相就可以直接让太后撤帘!唉,折腾不下去咯,明日早朝本相就按原计划行动吧!” “相公,是不是要与富枢密通一下气?” “不必,此事老夫自有分寸!” 李幕僚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口不言。 韩琦叹口气,也不再说什么。翌日,也就是三月初八早朝,又议亲政事宜。这日太后垂帘,官家赵曙已在朝,底下臣工又闹腾起来。 “好了!”曹太后声音沉重,悻然不悦,轻喝一声,令众臣立刻肃静下来,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韩相公,还政亲政,此事你如何处置?不要再给本宫拉扯这拉扯那,你是首辅宰相,率领着政事堂!”太后有点不耐地令韩琦出列。 韩琦在众人之前,微微抬起头来,太后在帘后,只能看见一个影子,倒是官家紧紧盯着他看,目光灼然,令人不敢正视,心里苦笑,知道再也不容他拖下去,行了一礼就道:“太后,既然陛下龙体痊愈,已能处理朝政,就请太后如底下臣子之议,撤帘吧!” 此言一出,朝堂又是一番议论,各人有着不同的心思。司马光点点头,一切正如沈欢所料,韩琦最后只能站在官家这一边。龙椅上的赵曙又惊又喜,紧张得全身都在颤抖,想说什么,最后顾虑一下,看看帘后太后,又静下来,不敢动作。 帘幕后面的曹太后沉默一下,令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倏地冷冷地道:“既然韩相公也说撤帘,那本宫就撤帘吧!” “太后凤德天明!”一直与韩琦是良好搭档的欧阳修身为参知政事,权势不小,立刻挺身出来恭维太后一声,算是力挺韩琦的决定。他这样表明态度,加上太后又亲口说出撤帘的话来,其他大臣也只能齐声赞美了,算是为此事定下了基调。 韩琦面色依然冷静,看到龙椅上的官家有跃跃欲试之色,不禁凛然,咬咬牙又道:“太后,既然决定撤帘,可否告之确切日子,也好让臣等有所准备。” 太后淡淡地道:“既已决定,何必再选什么日子,就今日也成!”说完在帘后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韩琦心里凛然,如今骑马难下,只能力挺下去了,闻言在朝堂上高呼一声:“侍官何在!难道你们没听到太后说撤帘吗,这就把帘子撤下去吧!”说完在众人目瞪口呆中一步步走向右边的帘子下,抬手就要收拾丝帘,只听到帘后太后轻呼一声,一阵脚步声急切而去,待韩琦把帘子扯下来后,众人吃惊地看到帘后已经没有人了,只发现转角处有一片锦衣晃过而已,正是太后的衣服! “太后让韩相公赶走了!”这是众人脑子里唯一剩下的心思,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 就连首先提出撤帘的司马光,也看得目瞪口呆,惊奇地看着韩琦,又点头又叹气。 枢密使富弼今日也在早朝,看见韩琦作为,又佩服又埋怨,两人朝中声望相同,又都是朝中大臣,一掌政事,一掌军务,韩琦今日举动,明显有所准备,以两人之前合作关系,他竟然没有得到通知,心里大是不悦,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责怪,他只能率先高呼道:“陛下亲政,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众臣反应过来,高声恭贺,算是确定了新皇的地位。 “诸位臣工都起来吧!”赵曙抑制不住兴奋,满脸通红,挺起胸膛,精神也抖擞了几分,高坐龙椅,九五至尊,睥睨天下,豪情顿时浓郁于心中。 大宋治平元年三月初八,太后撤帘,病了整整一年的新皇亲政,从新掌握了政权,开始了历史的新篇章。 沈欢从司马光口中了解到韩琦的强悍,也不禁咋舌,招呼人上前撤帘,让太后避之不及,如此人物,千古难见,不愧是史册里大有篇章的臣子!他想了又想,这种事自己肯定不敢做,至于司马光,估计是不肯做!他们师徒,一个谨慎胆小,一个谦恭有礼,在官场上也不知是福是祸。 皇帝亲政,肯定又有一番赏赐。论功行赏,不少臣子都有所升迁或者厚待,特别是力挺皇帝上位的韩琦,加右仆射,封魏国公,身为宰执,荣誉之极;当然,官家也没有忘记率先上奏章的司马光,加龙图阁直学士,仍知谏院。司马光本来又想辞掉,不过后来也许是想起沈欢的告劝,受了下来。这倒让沈欢惊奇了许多,也许是近朱者赤,也许是潜移默化,司马光这个终日要求辞去高位的家伙终于难得一次接受加封了,离他指定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下一步的目标是御史中丞的位子,沈欢也不管是否有越级的可能,总之他要让司马光尽快做上御史中丞,机遇就在濮王之议!如今的御史中丞是贾黯,此君历史上就是因为在濮王之议中站在了皇帝的对面,事后被贬到外地去,不过好像事实上最后也是由司马光来接替他的位置,但是十八个月的濮王之议,沈欢认为太长久了,他与司马光都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看来又得为司马光好好谋划一番了。 皇帝亲政,这个该死的濮王之议也该来了吧!当然,此事看来不可能一两个月就解决,还是等事情发展到**阶段再出手吧,也好显得功劳巨大。这之前,沈欢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今年七月就得去参加秋比考试,以望获得明年的春闱科举名额。 不过在三月中的时候,他还忙着自己的赚钱大计。新华书馆凭着前期卖掉的八千多册书籍作为资本,有着两台印刷机的他们开足马力,半个月的时间又印了两万多册,依然与前次一样,卖了个精光,赚得周季这个老板睡梦都在发笑。前后两次卖掉三万册,沈欢让他们把速度缓下来。周季不解,说现在卖得火暴,应该再接再厉。沈欢解释市场有一定的容量,他们现今只有开封销售渠道而已,三万册全是儒家经典,再有那么一两万估计就饱和了,再多印刷众人就会感到视觉疲累,造成产品积压就非好事。 此事给沈欢一个灵感:他应该出一本书。 既然儒家经典著作已经饱和,而宋代其他门派书籍又没有多大市场,还不如另劈蹊径,造出一个卖点来。而他在京城薄有文名,若写就一本新奇的书,加以宣传,不难又赚上一笔,若能成为古代第一个畅销书作家,也是一份荣耀。沈欢几经思虑,觉得大有可能,更是心动,开始构思起来。 他在京城多以词名传闻,得作出一点改变,不然纵有柳永才华,也不过一个词人而已,算不上什么成就。宋代是一个文化的时代,文人地位尊崇,他一个后世文人,满肚子的诗词文章,回到这么一个时代,如果不能成为一个文化巨人,也太过失败了点,更是一个遗憾。不敢说要比肩如今的欧阳修或者后来的苏轼,这两个人都是多面手,文章诗词,无一不精,他怎么也要看齐一下。司马光给他取的表字不是有“见贤思齐”之意么,总不能让它成为空话! 一想到能成为一个文化名人流传千古,沈欢就忍不住激动,难以抑制。这次要出的书当然不是他所“作”的诗词合集,本着细水长流的心思,这些诗词时不时弄出一两首就够了,若一股脑儿兜出来,以后辞穷,吃鳖难堪,就得不偿失了。可若要写什么文章,好像时机也不对。 《唐诗选鉴》——这是沈欢在宋代写就发行的第一本书。要做一个文学家,还需先做一个文学评论家吧。这个时代只有辑录的唐诗而已,个人评论专著,比之后世却要匮乏得多。沈欢抓住这个小漏洞,先占了个便宜。 书中按后世通行版本,把唐诗分为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四个阶段,选了各个名家的诗歌共五百首,加以鉴赏评论,多是后世之意——当然,在这里,就成为沈欢的一家之言了。其实他本来想鼓捣出那本《唐诗三百首》,这可是中国唐诗最好的选本之一,是后世几百年家喻户晓的读本,号称“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这东西沈欢小时候就被逼读了不少,也熟悉得很。不过他认为此书多为经典篇章,以此还不足以概唐诗全貌,因此以书为基点,多收集了一两百首,凑足五百之数,每首诗之后或者每个诗人之后都有一小段评论,算是注释。 在这里沈欢毫不羞愧地盗用了后人的智慧,唐诗名家荟萃,以李白杜甫为最,称他们是“双子星”,代表了唐诗的最高成就。在宋代,李白“诗中仙人”的名号很响亮,就是后来的苏轼也以“坡仙”自喻,至于杜甫,此时还没有明代人称他为“诗圣”的地位。沈欢把他抬高了许多,以韩愈“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做倚仗,相提并论。不过沈欢没有把“诗圣”的称呼套到杜甫身上,至于“诗史”倒没有吝啬,他觉得中国古代所谓的“圣”就是太多了,这些人的地位一哄抬起来,奉若神明,大大限制了后人的发展,纵使有所进步,也要自认不如,比如什么书圣什么画圣之类的,全是后人搞出来的无谓称呼! 其实评论这些唐诗倒还不是他的本意,毕竟鲁迅就说过诗歌都给唐朝人写光了,他再怎么评论,众多文人也觉得不爽,因此,在唐鉴后面他又写一些宋诗论,只不过因为宋代才一百年而已,不敢把后世的东西抄太多,只能隐晦评论一下,算是给出宋文学的发展方向。 宋诗在唐诗上面有所发展,初期是西昆体统治文坛,创新不多,到梅尧臣等人出来革新,至欧阳修终于有所成功。宋鉴能提的人不多,沈欢着重描写了欧阳修,算是拍一下他的马屁,毕竟此人如今是文坛领袖,又贵为参政,影响力无与伦比,像王安石、苏轼、曾巩,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可以这样说,他影响了宋代文坛整整几代人,甚至说数百年! 宋诗之外,他还提到“词”。宋初词地位很低,只是用来应唱的曲子词而已,比如那个词人晏殊,做上宰相后竟然不肯承认之前所作之词是自己写的!沈欢批判了这一思想,在书中肯定了柳三变对词的作用,说他所制慢词开阔了词的形式,为词的发展作出巨大贡献,以至当时即有“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的地步,他反驳了词是“诗之裔”的说法,而说词应该有所扩大,形成自己的特点,“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最后又盗用李清照的观点,说“词别是一家”。而词能不能形成与唐诗相提并论的地位,就看今世诸公努力了! 总之,他在厚达三百多页的《唐诗选鉴》里运用了无数后世观点,既赞扬了唐人的高明,又勉励了宋人的开拓。此书影响力波及深远,凭着那些独步千古的观点,大大刺激了宋人的思维,在它的鼓励指引下,宋代文化创造出现了一片繁华的景象。 总之,在治平三月,除了官家亲政造成开封的热闹外,三月底士子沈欢出版的新书《唐诗选鉴》也造成了前所未有的轰动!其中景况,不少出乎该作者意料! 第三十六章 前奏 治平元年三月出版的《唐诗选鉴》造成的轰动持续了半个多月都未能止息,以至于沈欢大名深入了士子文人之心,起初之时,词名遐迩,尚不算奇事,至多一才华横逸词人而已;但是若要写书评诗,还要评出新意来,那就属难得了。\\// 偏偏这本剽窃了后世无数观点的《唐诗选鉴》就有令人信服资本,不少人说沈欢为人学识俱高,持论公允,大有文曲星降世之说,沈欢风头,一时无两。当然,也有人说他狂妄自大,年轻无知,竟敢论前人名家,简直是对前人大为不敬,目无余子,实在是讨厌得很! 骂也好,赞也罢,总之沈欢现在是偷笑的了,才半个月,在猛烈的宣传攻势下,配以后世的营销策略,《唐诗选鉴》竟然一度卖到断货!第一版三万册印本销售一空,新华书馆的店面都让士子文人踏破了门槛,而印刷作坊也开足了马力,夜以继日,全力印刷,依然未能满足市场需要。如此火暴畅销局面,又没有盗版景况,若让后世那些作家见状,想必也要羡慕得紧。至于沈欢,一边与周季两人流着长长的口水,一边手停不住地数着所获钱财,大有“数钱数到有抽筋”之势! 外面又兴起了一股寻找沈子贤切磋技艺的潮流,他没有办法,在书卖了三天之后,就急忙跑到司马光府邸,算是避祸,借以一隅清静清静。 “子贤,老夫知道你才华卓著,不过以后著书发书,还须让老夫过目一番,若其中触及什么禁忌,于你前途总是有碍!”司马光把沈欢招到跟前,不无埋怨,心里又复杂惊喜。 沈欢心里不以为然,他写东西当然会把某些不合时宜的内容删掉,毕竟他也不想落个悲惨下场,不过司马光为人古板,若是写的言论来都要按他的意思来修改,岂不失了自己本意?不过老师教训,做学生的也不能太过反抗。 司马光又问:“如今已经是四月了,今年闰五月,离七月秋比也不过四个多月的时间,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沈欢道:“一切还好,书院之人也都在为这个努力发奋。”书院当然是嵩阳分院,凭着司马光的关系,一通书信送予司马峰,倒也令他消了气,加上沈欢特意谦逊讨好,此君也就原谅了沈欢之前作为,令他回书院一起学习,以待参加科举。之前沈欢也时不时到书院去学点科举考试的经验,毕竟其中有些父子也临场考了不少年岁,不过最近因为出版一本书闹腾得厉害,又不敢出去,只能躲在司马光府邸。 司马光点头道:“如此就好。修史一事,你暂且搁置,待科举之后再论其他。” “那怎么行,门生总须为老师排忧解难,修史一事,打打下手也好呀!”沈欢当然不依,好不容易才加入司马光修史一列,而且还是前期作为,机会难得,一旦错过,则为遗憾,这个扬名后世的良机怎能放弃! 司马光呵呵笑道:“这部《通志》,老夫打算先写‘周纪’与‘秦纪’,分为五卷与三卷,通为八卷,倒也不算繁杂,如今公休亦已回到京城,有他帮忙,就不需要你分心他顾了。” “公休”就是司马光的儿子司马康,字公休,年前由司马光派遣回老家祭祖拜年,因此沈欢一直没有在司马光府邸见过他,直到三月才回转京城。沈欢最近一直在司马府邸转悠,见其才华横逸,学识高深,一番结交,加上都是年轻人的缘故,比较说得来,倒使感情莫逆了。 “父亲、子贤,又在谈修史之事么?”刚谈到司马康,他就从外面进来了,给司马光行了礼后寻一张椅子坐下。他比沈欢大了五岁多,面白无须,俊朗有加,仪态从容,沉稳不失朝气,一身素衣,也不失神色。 “公休兄!”沈欢招呼一声,微微一笑,不无喜悦之色,他对司马康有着莫大的好感,此君得其父真传,“敏学过人,博通群书”,为人事父母至孝,待人宽厚,学识高深,与之交谈总能有所得。 历史上此人在司马光死后也有着莫大的声望,可惜不甚爱做官,一再辞掉高位,年轻时中了进士后就由司马光拉进修《资治通鉴》的书局里,做检阅文字,一生清廉,奈何只活了四十一岁而已,英年早逝,史书上说他“济美象贤,不幸短命而死,世尤惜之”。 摇摇头,沈欢暗自发笑,最近他一见着历史名人,脑海里总有着他们的记忆浮现出来,一番对照,多加度比,却也不知是好事坏事,唉,自己这只蝴蝶的到来,历史的轨迹有没有扇动呢?这些人还会有着史书上记载的人生轨迹么? “公休兄刚从外面回来么?”沈欢问道。 “不错,离京数月,有不少老朋友聚会一见!子贤,依为兄之意,你真该跟我出去多多结交这些士子才人,其中不少有学之辈,若能交流,对你不无助益,总比你闭门造车要好上许多。” 司马光点点头道:“子贤,公休说得不错,交际广阔,对你今后总有益处。公休认识之人不少,他若有闲你就跟着去见识见识吧!” 沈欢苦笑道:“老师,这些人的热情,门生早就见识过了,避犹不及,哪还敢见面!” 司马康哈哈笑道:“是了,为兄差点忘了,子贤《唐诗选鉴》一出,京中才子争先一见,你如今可是有着偌大名头啊!这样你更要跟着出去见识一番了,为兄不少朋友也争着打听你的消息呢!” 沈欢问道:“公休兄朋友中都有何人?” 司马康道:“有才名亦高的苏家兄弟,此两人与我等同辈,子贤须多多结交。” “苏家兄弟?”沈欢愣了一下之后才变了颜色,“可是苏轼、苏澈两人?” “正是苏子瞻、苏子由?怎么样,他们的名声子贤也听过吧?” 沈欢又惊又喜,“三苏”名头,那可是名耀千古,如雷贯耳!特别是苏轼苏东坡,在后世隐隐有古代第一文人名头的趋势,诗词文章书法画艺,无一不精,是天底下难得的全才,“东坡居士”就是他的烫金名头,若有真迹,价值连城。 “原来公休兄与他们也相熟,看来小弟真得去好好结识一番了。”唐宋八大家里苏家父子就占了三个名额,如此殊荣,沈欢想不激动都难,特别是苏轼,是他的偶像,更要一见,不然简直是白白浪费了这个穿越机会! 司马康呵呵笑道:“子贤也无须激动,以你今日名头,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反而是他们急于见你真颜了呢!” 沈欢有点羞赧,貌似他就盗了苏轼老大名扬千古的《水调歌头》呀,好在苏老大不能穿越时空知晓真相来找他算帐,挠挠头,难得地不好意思说道:“公休兄过誉了,苏家兄弟之才,连仁宗官家也说是为后世得两相才!如此人物,为年轻一辈之冠,小弟景仰多时,恨不能早日一见!” 司马康道:“苏子瞻最喜欢唐代李太白,于其诗歌,多有钻研,颇有所得。今日闻你评李诗有云‘酒入豪肠,七分酿成月光,余下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大为赞叹,说你言他所想,又更为深刻,听到你拜在家父门下,还让我早日携你与他一见呢!” 沈欢口头谦虚,心头嘿嘿直笑,大为得意,评李白诗歌时他盗用了后世诗人余光中的某些句子,挪来一用,看来收到颇多效果。 “另外……”司马康又侃侃而谈,“早些时候朝廷颁布了标点符号用法,大家都惊奇欢喜,以为此法一出足以为文坛幸事——当然,由父亲处得知这也是子贤的功劳!你在《唐诗选鉴》里所用标点符号,却又比《三字经》里出神入化得多,足以成为所学之人的模本!子贤,你年岁虽小,但学识高深,为兄能与你相识,简直是幸事!” 司马康越说越激动,沈欢挠挠头,觉得有点接受不了,如此盛赞,受之有愧,自己不过是稍稍用了些后世的观点而已……嘿嘿。 “好了好了!”司马光打断他们,“公休,子贤如今在老夫门下,也算是你师弟了,今后有的是时间来讨论这些事!至于你们说到《唐诗选鉴》,老夫也说一两句吧,子贤在书中全唐分为初、盛、中、晚唐顺序,以史为纲,不无创见,大有修史风范,子贤,看来老夫找你帮忙修史也是正确的嘛!好了,闲谈完毕,继续与老夫到书房编著《通志》吧,以望早日完成!” 司马府邸这边谈论偃旗息鼓,参知政事欧阳修书房里的谈论才刚刚兴起。 “子瞻啊,《唐诗选鉴》此书你可看了?”书房里就两个人,欧阳修所问之人算是他的学生苏轼。欧阳修五十大半的年纪,长须冉冉,头发花白,全身枯瘦,眼睛却炯炯有神,语音沧桑,大有磁性,仪风姿态,甚有威严,令人信服。 而苏轼今年不过二十七岁,尚未蓄须,书生打扮,头巾扎头,长袖宽袍,他如今官才至大理评事,五品而已,不过以这个岁数,却也难得,因此意气横生,加之才华横逸,顾盼生风。 “回老师,学生看了!”欧阳修文名传天下,是为文坛领袖,在官场也有着莫大声威,做了几次主考官,苏轼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宋禁止高中进士之人还以“某某门生”身份称呼,不过以学生身份称呼老师,则是尊称,倒也合适。 欧阳修看着坐在对面的年轻人,不由点头,这个学生倒也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这些年在京城倒也有着不薄文名,隐隐有年轻一辈冠首的趋势,所为之举,也深合他心,想到这里,眼里有了一丝笑意,问:“看了,有何感想,可有所得?” 苏轼叹道:“老师当年所语‘出一头地’,却是早了好些年,若待到今日,想必应该赠给沈欢沈子贤才对!” 相传欧阳修做主考官时,苏轼参加考试,写了一篇《刑赏忠厚论》。欧阳修见之惊喜不已,大加赞叹,想以此为第一名,但看看他的风格才华,以为是自己门生曾巩的文章,生怕别人说闲话,降为第二。后来得知文章作者后,就对好友梅尧臣说:“吾当避此人出一头地。”使得别人哗然不已,直到苏轼后来的才华真的令人信服。 苏轼如今重提旧事,却让欧阳修哑然失笑:“子瞻也不必妄自菲薄,此子诗词无双,却也不一定能胜得了你,你有才又有学,连仁宗官家都赞叹不已!” 苏轼苦笑道:“学生总认为诗词一道也算擅长,如今沈子贤区区几首,即见功力,若无改变,学生恐非其对手!” “改变……”欧阳修点点头,“子瞻,若说改变,还需从这本唐鉴下手。你看,沈欢在书中言我朝诗歌,在唐诗面前,已无作为,因此只能从他道入手,老夫也深以为然呀!” “这个沈子贤也真是的,竟然拿老师的诗作来批评了!”苏轼一边埋怨,一边佩服沈欢的勇气,连欧阳修的诗歌都敢拿来做反面教材,真是大胆之至。 欧阳修哈哈笑道:“不就是说老夫所作之诗,有韩愈风格,却也沾染了韩退之的缺陷,陷于议论而不可知么!这有什么,老夫仔细思索,正是此理!唐诗风骨在前,我辈真难以作为呀!” 沈欢书中后面附带的宋诗词论大举欧阳修旗帜,一方面赞叹他的成就,拍了不少马屁,一方面又评判了他诗歌的缺点,说他与韩愈一样写诗总是写成文章,像做议论文一样,看得大是别扭。还举了他那首《明妃曲》为例,说里面句子“耳目所及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汉计诚已拙,女色难自夸”与文章所发议论无异! 苏轼若有所思地道:“老师,看来学生应该从填词上多下手了!正像沈子贤所说,词若以事而论,无不可言,无不可入,则大有为也!学生当以‘词别是一家’为宗旨而努力!” 此言即可见沈欢的《唐诗选鉴》已经开始影响这个时代的人了!当然,这第一个人是苏轼,却是他难以想象的。 欧阳修道:“老夫也希望你能有所成就!另外,文章之道也不要落下,你之策论,文采飞扬,下笔千言,比之你父亦不遑多让,假以时日,超越老夫也不在话下!” 苏轼连忙道:“老师论大道似韩愈,论本似陆贽,纪事似司马迁,歌赋似李白。为文深厚雄博,汪洋恣肆,学生不及万一耳!” 欧阳修摇头道:“老夫不是让你不要妄自菲薄吗?为人学生,若不超越乃师,又有何进步,难道真要一代不如一代?在此雄心上,你就不及这个沈欢了,你看他推崇李杜,却又写下一首评诗:‘李杜诗篇万口传,至尽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如此人物,如此风骨,不亦令人神往吗?” 苏轼点头称是,也不禁叹道:“如此人物,真叫学生心痒难耐了,恨不能与之一见!” “呵呵!”欧阳修笑了两声,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管怎么说,沈欢一本书余波不小,令不少人心中都有了他的印象。而他一直在四月下旬之前都只能躲避这些轰动,窝在司马光府里。 除了印刷作坊赚得令他笑翻天外,另外也有不少烦恼。七月秋比考试就要来临,他又有了当年高考前的紧迫感,整日跟着司马光发父子学习儒家典要,死记硬背,外加贯通,虽然记忆颇好,总也吃力,学完这里又觉得那里也该记记,手忙脚乱,一塌糊涂。 在四月底的时候,一天司马光下早朝回来,担忧地说韩琦以宰相身份上书要求朝廷对官家的生身父亲濮安懿王及濮王母亲、夫人等进行追封讨论。 这点动静令沈欢更感觉迫切了,记得历史上这份奏议确实是治平元年所上,不过因为给宋英宗压了下来,等到治平二年才开始朝廷大争议,是为濮王之议。 自己的到来,如今眼看宋英宗提前亲政了,这个濮议,会因为蝴蝶效应有所变化么? 第三十七章 濮议 沈欢担心的事还是来了,历史上的“濮议”竟然提前一年到来!按照历史轨迹,宋英宗应该把韩琦所上的追封奏章给压了下来,直到第二年才继续讨论,可没想到在今年四月间,没几天的工夫,宋英宗就把韩琦的奏章扔到了朝堂之上,二话不说,直接要求大臣讨论他生身父亲的名份! 沈欢不无担忧,若是历史轨迹不在掌控在他手上,以后该怎么混下去,毕竟他唯一的优势就是知晓未来。/ //当然,他也清楚,有了他之后,这个时空不可能与原来一模一样了,蝴蝶效应也不是开玩笑的。只能希望历史大势的走向依然与原来一样就行了,像这个濮议,事件还是存在的,只不过是时间有了变动而已。 “老师,官家真要追封濮安懿王了?您的立场呢,有何主张?”沈欢紧张地问坐在书房里的司马光。 司马光叹了口气道:“老夫也为难得很,之前上书请官家不要行追封之事,看来一点作用都没有。” 司马光之前得沈欢提醒,生怕官家行追封之举,乱了大义,上奏说:“汉宣帝为孝昭后,终不追尊卫太子、史皇孙;光武上继元帝,亦不追尊钜鹿、南顿君,此万世法也。”举了汉宣帝与汉光武两人为例,说他们的前任皇帝也都不是他们的生身父亲,两人继承皇位后都没有做追封之事,请官家也按照两人的做法。很显然,宋英宗孝顺得很,对这奏章视之不见,依然要求两制讨论名份。 沈欢提醒道:“老师,你说官家会要求给濮王等人什么名份呢?” 司马光道:“还能有什么,理应按皇室亲属惯例即可,几位夫人有大国夫人名份也该极其尊荣了!” 沈欢苦笑道:“老师,此事想必没有这样简单!若官家要求给濮王等人更高的身份呢?” 司马光变色道:“难不成还想要称亲不成?如此一来,置先帝于何处?” “老师,庙算者,多算胜,少算不胜。这也是门生猜测而已,不过若真成事实,老师作为臣子,又该如何?”沈欢只能一直用推测的语气来敲打司马光。 司马光也是聪明人,闻言当即就道:“老夫必全力阻止!一旦称亲,官家必失大义,今后群臣汹涌,如何管理朝政!” “这就是学生忧虑所在,若形成党争,则非大宋之福!” 司马光摇头道:“子贤太过虑了,虽说争论是有的,若经我等晓以大义,官家明理,只稍稍追封濮王等人即可,却也形不成什么党争!子贤,此事你上次就说过,到现在又重提,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沈欢还能说什么,只有苦笑了:“老师,门生也希望只是杞人忧天而已。只是若给门生一语言中,老师在朝堂上又该如何立场?” “无他,唯一力阻止而已!” 沈欢笑得更苦了:“老师,此次追封,韩相公他们政事堂又是如何主张的,老师考虑过了吗?” “政事堂?韩相公……” 沈欢咬咬牙,凛然说道:“老师,说句诛心之言,一朝天子一朝臣!想必韩相公等人是抱着‘忠君’心思的吧?” “子贤!”司马光拍案而起,怒气冲冲,“老夫明白你是何意,无非是说韩相公等人势大言强,要老夫附和罢了!老夫如果是其他官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那也就罢了,可如今官处谏院,身为言官,若不能秉笔直言,诉诸公义,与弄权小人何异!” “老师,学生并不是要你做弄权小人,只是生怕你恼了官家,得不偿失罢了,在朝堂上,还须处处小心才是!” 司马光正色道:“身为言官,若委曲求全,事事依官家心意,朝廷要谏官做什么!子贤……你不必再说了,老夫知道你处处为老夫考虑,不过老夫总有自己的原则,此事自有主张!” “……”沈欢说不出话来了,看着一脸正色严肃的司马光,有点羞愧,又有点佩服,司马光就是司马光,忠心正直,直谏不忌,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看来司马光真要以他所谓的“原则”,像历史一样,站在濮议“皇伯”一派了。 对于这个历史上大大出了名的“濮议”,沈欢总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荒谬又荒唐,宋朝的政治气氛有时侯很莫名其妙,本来关系良好的两人,刹那就可以转为不死不休的政敌,像宋真宗一朝的的寇准与丁渭,丁渭是寇准的学生,经他提拔,在寇准做到宰相的时候,他也做上了副宰相参知政事。一次吃饭喝汤,寇准不小心把汤沾在了长须上,丁渭过去帮他捋掉,寇准就阻止他,对他说你现在也是宰相了,这些事以后就不要再做了。就这样一句话,丁渭把寇准恨上了,成为政敌,把寇准排挤出朝廷还不算,竟然要置他于死地! 很离谱,也很荒唐!沈欢对于宋朝的政治感到很窝心,除了这两位宰相之间的事情可笑外,这濮议也令人发指!若说党争,像王安石与司马光的新旧两党,生死厮杀,也算有着名正言顺的理由,毕竟涉及的利益已经令双方再也无法缓和。可这濮议,竟然也令双方争执了差不多两年,最后以贬谪了六位御史台的大臣来告终,理由是什么呢?不过是为了几个死人的名份罢了! 濮安懿王是宋英宗的生身父亲,但他又是宋仁宗过继的养子,还继承了人家的皇位,司马光、吕诲一方认为濮王是宋仁宗的大哥,可以称他“皇伯”,还算处于公心,毕竟宋英宗继承了人家宋仁宗的大统,这样称呼有利于团结统治集团内部人心,也有利于收拾天下人心,以便更好统治江山。可宋英宗不干了,他觉得他既然是皇帝了,那么他父亲也该有个更好的名份,于是以韩琦、欧阳修等人引经据典认为该称为“皇考”,也就是要从名义上向天下告示他宋英宗是濮王的儿子,与宋仁宗没有多大关系,这当然不符合当时传统习惯,毕竟你这样做就令先帝难堪了!不单其他大臣不依,就是本来身为宋仁宗皇后的曹太后,也不依了,这样做简直是往仁宗皇帝脸上抹黑,她一个未亡人,当然得为亡夫争一个名份。于是乎,旷日持久的争议开始了! 沈欢拍了拍额头,有点头痛,看来自己又要有事做了,得准备为司马光所做之事擦屁股。不可否认,宋英宗、韩琦等人的主张都有着私心在内,宋英宗自不必说,很孝顺,也很天真,一心只要给父亲一个名份;韩琦等人嘛,私心之内也有着忠心,他们心里明白,仁宗时代已经过去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是宋英宗的天下,曹太后也已还政,再也无能为力了,因此倒向宋英宗那也是必然的,加上他们忠于皇帝,认为这样做也有利于巩固新皇的地位,有助于立下权威! “司马光真是死板!”沈欢感觉又恨又爱,自己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如果司马光根据形势,直接站在皇帝这一边,那么获得胜利果实轻而易举,可看他的架势,偏偏要背道而驰,坚持他心中的原则与理想!说他好嘛,又有点傻,说他傻嘛,又得为他的正直而佩服。也许,这就是司马光之所以为司马光的原因吧。 果然,司马光还是坚持了他的原则,在了解官家追封决心后,他也明白追封之举势所必然了,又因为沈欢的提醒,生怕追封的名份过高,引起强烈争议,赶忙上了一奏章,说:“为人后者为之子,不得顾私亲。王宜准封赠期亲尊属故事,称为皇伯,高官大国,极其尊荣。”告戒官家说你既然是继承先帝大统,就不该大过顾及私亲了,如果要追封,那么就称濮王为皇伯,至于其他夫人,以某国夫人称呼也算很尊荣了。 此奏章一出,像指明灯一样给不少人引导,先是翰林学士王珪根据这个理论,力挺“皇伯”一称,接着是御史台众人,也一力支持。这些奏章上到官家那里,交给中书议论,这些宰执也有他们的理论,不肯服输。参知政事欧阳修作为博学之人,立刻就有了理论,引经据典说《丧服记》里有“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服”,说濮王既然是官家生身父亲,若称为“伯”,千古未有,不足为论,又说既然称伯,那么他的夫人又封某国夫人,更没有这加爵的礼仪,也不符合礼制。 双方你来我往,才十多天就打了好几次嘴仗,有一发而不可收拾的趋势。以至于司马光每次回到府里都唉声叹气,闷闷不乐,一脸苦恼的样子。沈欢看了只有暗暗发笑,他倒有了一丝淡然,既然司马光立场已定,他也只有慢慢策划了,记得历史上司马光并没有因为此事牵连被贬谪,他本人倒是想与其他人一起贬出去,皇帝不允许,也就继续留任,不过这个知谏院并不是沈欢给他定的目标! “闹吧闹吧,闹得越大越好!”沈欢对于这帮专干无聊之事的人有着一丝愤恨,想象着他们焦头烂额的模样,竟有了一丝快意,稍稍解恨,反正此事还没有那么容易解决,慢慢熬吧,等自己想出办法帮司马光捞取功劳再说,当然,这对自己也是一个机会,能不能打入朝廷高层心里,就看他的手段了。 沈欢下定决心暂时不理濮议开头争论,毕竟现在不过是让朝中之人站队而已,真正的**还没来临呢!而他七月份有着参加科举的事儿,也不能时刻到司马光处溜达了,一时间倒也离开了这些庙堂琐事。因此四月、五月,都平静度过,一直到闰五月底,在赵仲针再次溜出王府的时机,沈欢也把周季拉出来,临时又开了一个新华书馆的股东大会。地点是周季家的春风酒楼了,既然在酒楼,又高朋到座,若不上美佳酿肴,总失礼仪。 沈欢趁机大吃一顿,酒足菜满之后,看看赵仲针——不对,官家亲政后先是给淮阳郡王改了名字,成为未来神宗皇帝的名讳——赵顼,五月的时候又由淮阳郡王升为颖王!以后改叫他赵顼了,年方十六的他如今又长了一岁,相比去年成熟了几分,不愧是皇家子弟,用膳时也文雅得紧,轻咀慢嚼,动作悠闲,好不优雅! “云飞兄,给我们的赵大老板汇报一下新华书馆的业绩吧!”沈欢笑了几声,招呼着周季。 “好嘞!”周季应得欢快,从怀里掏出几本帐簿,递给沈欢与赵顼两人,条条框框,一一罗列,以沈欢所写数学符号记载,帐目清晰,赵顼多日钻研数学之道,倒也能一目了然。 周季兴奋得脸都发烫了:“两位,这印刷机简直就是制钱机呀!四个多月经营,已经……哦,就是沈兄弟说的发展,发展到了拥有四台机器的规模,而印刷工艺也提升了许多,一台机器一个月差不多能印刷两万册书了。四个月的印刷发售,我们已经销售了二十多万册书,其中子贤的《唐诗选鉴》就卖了七万多册,其他就是一些诸子书籍了!除去各类开销,仍然盈利一万七千五百贯!” “多少?”赵顼以为听错了,“一万多?” “一万七千五百贯!”周季正色说道,脸蛋更胀红了,小手也在发着抖,他家祖辈经营了几十年,也不过数万贯家财而已,而他半年不到,单是分红就拿五千多贯,还是纯粹盈利,这印刷机器,果然如沈兄弟所说,一本万利呀!赚大发了,真是赚了,这次老爹应该为他的赚钱能力大加赞叹了吧! 赵顼掐了一下手指,吞了一大口水,愣愣地道:“也就是说,但是分红小弟也能拿五千贯?” 周季赞道:“赵兄算术果然厉害,这么快就算出来了!” “五千贯钱呀!”赵顼眼珠子都红了,不要以为他是王子就很阔,大宋朝的财政收入现在已经濒临崩溃了,到他父皇登基,单是去年就亏空了一千多万贯。一千多万贯呀,这是什么概念,朝廷一年的收入七八千万贯,亏空都是这个数的百分之二十!朝廷哪里都需要钱,因此处处节俭,他虽是亲王,一年俸禄收入也不过一万贯而已,这还包括其他各类赏赐花销! 四个月,只是四个月的时间,他单是派了点人力,出了只值几百贯钱的房子,竟然就赢利五千贯,这样说来,一年下来,他这些额外收入就要超过朝廷所给?赚了赚了……恨不得大喝一声,不过要收敛皇家风范,只能强忍着激动。 “子贤兄,你真是本……人的福星!”赵顼转头赞了沈欢一声,算是感激。 “这算什么!”沈欢不屑地道,“这点钱就令你们激动成这个样子了?” “这点……钱?”赵顼有点咋舌。 周季如今对沈欢只剩下佩服了,恨不得多拍几下马屁,闻言眼珠一亮,道:“子贤,莫不是又有什么赚钱点子了?” 沈欢刚啃完一只鸡腿,再喝一杯酒后抹一下嘴,指着盘里的半只鸡,道:“云飞兄,等下帮小弟包好这家伙,我家小妹比较喜欢吃鸡腿,拿回去给她尝尝!” “应该的,应该的!”周季忙不迭点头,“你的小妹就是我的小妹,就该孝敬……哦不,是疼爱她,放心,厨房里还有几只,到时为兄让人帮你炖好,绝对是本楼最好的滋味了,之后呢,你拿回去给小莲儿吃鸡腿,顺便也孝敬一下伯母!” 沈欢满意了,点点头:“不错不错,这鸡味道确实不错。赵兄,你是否也要打包几只?” 赵顼看到周季的脸涨红如猪肝,很不忍心,道:“小弟就不需要了,子贤你笑纳就行!不过子贤,小弟也极想了解你是否又想出了大赚的法子呢!” “真想知道?”沈欢呵呵一笑。 “废话!”周季怒了,“你们是读书人,不言利那是正常,不过周某打算今年秋从书院退出来了,专门做商人!我告诉你们,我以后一定要做大宋最成功的商人,做天下第一首富!我不单要把生意做到大宋每一个角落,还要做到契丹、西夏的每一个角落!哼,这是俺一生的理想!” “啪啪啪!”沈欢一阵鼓掌,“很高远的理想,虽然有点幻想,不过也算是有个希望了,古有陶朱公,今有春风公也!” “什么春风公,不要玷污了这家酒楼的名字!”周季哭笑不得,“好了,开心完也该说说你的想法了吧?” 第三十八章 伏笔 沈欢闻言不答反问:“你们觉得这世间什么最赚钱?” “贩盐或者营铁?”周季猜测说道,大家都意识到盐是人体必不可少的东西,但又因为技术等原因,制盐困难,物以稀为贵,因此古代盐巴供不应求,价格也高得离谱,朝廷见有利可图,一般都把盐抓在手中,作为官营资本,沿海一带盐巴走私猖獗,但禁无可禁,民间要经营,少之又少,一旦拥有资格,那就是富不可言的大盐商,因此周季把盐巴排在赚钱热门之前;另外铁之类的经营就更不用说了,朝廷生怕民间以铁造兵,除了有些必要的生活用具外,铁更多作为战略物资由官府掌管! 沈欢摇摇头,看向赵顼,示意他也来猜一猜。/赵顼沉吟一下,问道:“难倒是做官不成?你看天底下多少人对进入仕途趋之若骛呀!” 沈欢扑地一笑,道:“做官有权,却不一定有钱,除非贪墨,就是做到宰相,月钱也不过几百贯而已,一年下来算上其他赏赐,也就万把贯,还不如我们这个印刷作坊半年的利润呢!” “那你说是什么?”赵顼不服气地问。 沈欢眼珠子一转,眼前这个可是大宋朝未来的皇帝,不如多说点后世的经济常识,使他得以多多接触,虽不说令他思想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若能让对多点知识,也不算坏事,于是微微一笑:“沈某认为,世间最赚钱的莫过于垄断了!” “垄断?”赵顼与周季都愣住了,不明所以。 “不错,就是垄断!”沈欢开始解释,“垄而断之,也就是说一种事物,全天下只有你一家经营,或者说掌握了天下绝大部分的份额!若能如此,谁能奈何于你!你们想想,就算卖鸡蛋,若他掌控了天下所有鸡蛋生产和销售的渠道,他也能做成天下首富!其他亦然,你们再看看官府于盐、铁、茶之上,不就是把握了天下所有的份额么,如此一来,怎会不赚钱呢!” “哦,在下明白了”!赵顼大笑起来,“原来是这个意思,子贤莫不是说这个活字印刷如今全天下只我等一家,借此形成垄断?” 周季也一拍手掌,道:“正是此理,看看现在开封的印刷与书市,不就是我们的天下么!若能把新华书馆开遍天下,就是垄断了!啊,若真是这样,子贤,你说的开封首富倒也容易做成!” 沈欢呵呵笑道:“你们明白了吧?” 两人点头,赵顼若有所思,嘿嘿一笑:“垄断,垄断……” 沈欢又道:“既然明白,我等再来谈谈这个新华书馆今后的路子吧!” “还有什么好谈的,不就是要垄断么!到其他地方再多开几家就是了!”周季大大咧咧地说道。 沈欢给他一个白眼:“若真是这样,不出半年,我们就该倒闭关门了!活字印刷是个技术活儿,却又不高深,等印刷作品大行天下之时,别人不难从中悟出办法来,云飞兄,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依沈某估计,这个活字印刷能让我们保持五年领先就是一个不错的事了!大开分馆,嘿嘿,若到时别人也制造出来,我们拿什么来经营这众多分馆!”这个时代没有专利保护的法规,因此铺子铺得越多,风险也就越大,他可不想以后因为各家店铺而焦头烂额。 “五年?”周季吃了一惊,“那怎么行,五年之后若活字印刷遍天下,我们拿什么来赚钱?子贤,你点子多,快想法子出来!” 沈欢微笑道:“还是要垄断,不过这次不是垄断活字印刷技术,而是要垄断市场!今后的策略,除了印刷书籍外,我们的主要策略是怎样尽快占有这个书市份额!一定要在五年内让大宋的读书人都习惯我们新华书馆这个标志,要他们以后买书都习惯找上我们,走的也就是品牌路线。你们问品牌是什么?这个……哦,就是品质招牌的意思,把我们的招牌在最大范围内打响,总之呢就是让他们相信我们这个书馆,买书也只买书馆所出之书!” 沈欢想到了后世的品牌战略,这可是一个好东西,单卖牌子都赚到翻天,不过他毕竟不是学经济出身,解释得不够精确,只能用最简单的语言来向这些古人解释而已。 “打响招牌是吧,这个周某明白!”周季呵呵笑道,“不就是招牌么,像我家的春风酒楼,一说出去整个潘楼街的人都知道!” “就是这个意思了!”沈欢感到微微出汗了。 赵顼疑问道:“可这个招牌该怎么打响,在开封还好说,如今新华书馆的名声在开封城是很响亮了,那其他地方呢,大宋幅员广阔,大城小城上千,我们没有这个实力把书都卖到这些地方去!” 沈欢恨不得有把羽扇摇那么几摇,过过诸葛神算的瘾头,微微一笑,极有信心地道:“不错,我们没有实力,不过你们不要忘了,如今大宋,书商可不少!若能让他们都帮我们贩卖,那就容易了!”他想到后世加盟连锁的方式,虽然不能令人家直接改为自己的名字,不过若通过他们掌握这个销售渠道,几年之后,就是再有同类印刷作坊出现,以自己与这些书商的关系——或者头通过兼并掌控这些书店,也不难大部分占有这个市场份额! 沈欢考虑了一下才道:“沈某是这样打算的,这个印刷作坊,单是开封一家肯定不够,但又不能开得太多,当务之急,是要在西京洛阳再开一家规模比较大的作坊,今后洛阳方面负责河北市场,而京城方面暂时负责江南市场!之后云飞兄你就邀请那些书商,与他们合作,发货给他们,让他们按我们定制的价格出售书籍!” “定制价格?”本来周季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到这个名词又愣住了。 “一定得规定价格!”沈欢坚决地道:“我们如今所卖之书,一本不过百文,发货给他们估计也就几十文,若他们出去为了多赚,把价格提到两三百文,估计也能买完,毕竟其他雕版还是太贵了。如此一来就与我们的初衷相背道,要知道,我们虽然也用来赚钱,不过更多还是为了教化天下而出力,怎么说我们都是读书人,总要有良心的!” “沈兄真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赵顼赞叹不已。 沈欢嘿嘿直笑,有阴谋得逞的得意,有钱不赚是孙子,他当然清楚经商就得追求最大利益,不过赵顼在场,对这个未来的皇帝,不能不多表现自己的大公无私。 沈欢又吩咐道:“云飞兄,你让作坊在每本书后页都印上销售价格,令天下读书人都了解,别人就是想要提价,也无可奈何!至于其他事宜,小弟与赵兄都不方便出面,就靠云飞兄你了!” 周季嘿嘿笑道:“放心,一定给你们办妥!周某如今斗志昂扬,恨不能大干一场呢!对了,以子贤的聪明,想必不单止只想出这个活字印刷法子而已吧?若有其他更便利的东西,还请不要吝啬拿出来呀!” “对对!”赵顼也附和说道,“子贤的脑子,令人叹为观止,小弟也期望得紧!” 未来皇帝也恭维他,沈欢感到身子都轻了几分,不禁飘飘然,熏熏然,差点羽化而登仙了,心口一热,脑袋一涨,豪情上涌,慷慨难抑,轻拍一声桌子,大声说道:“雕虫小技而已,有什么值得希奇的!别的不说,提到这个经世济用,全大宋估计没有几人能与沈某相提并论!” 虽然是玩笑话,不过赵顼依然不服气,道:“沈兄说大话了吧,真的没人能和你相比?那你的老师司马君实呢,王介甫呢?” 沈欢当然还不是酒令智昏,盯着赵顼笑道:“君实老师若为人为官,那自不在话下,王介甫若说做学问,也很擅长,不过若提到令天下之民生财,沈某只要想些法子或者希奇的东西出来,股掌之间尔!民不加赋而国用足,舍我其谁!” “民不加赋而国用足!”赵顼心中一动,想反驳,又想起沈欢的才学与能力来,便没有话说了。 沈欢差点要发笑了,民不加赋而国用足,不正是王安石后来用以鼓惑神宗皇帝的口号么,他行政措施,赋税是没加多少,国用也渐渐有余,不过沈欢认为其所得之财,大多只是想方设法从民间收敛而已,并没有达到像后世所说的创造价值,增加财富。他先王安石一步用以敲打赵顼,肯定存了不良企图! “好了!”周季打断沈欢的得意,“什么赋啊国啊的,你如今不过一白丁,连功名都没有,扯这些有什么用!就是你明年高中进士,也不过七品县令,能造福一方就不错了,谈什么一国之用!” “你……”沈欢大受打击,“唉,夏虫不可语冰,问世间,谁能明白我?” 周季与他相熟得紧,玩笑惯了,闻言直接给一白眼,啥话也不说。倒是赵顼帮沈欢打气了:“周兄也不能这样说,若沈兄能高中甲等前三,按朝廷惯例,留用馆阁,也算京官了,并不用到外面任县令的!” “前三?”沈欢摸摸下巴,“可以考虑!” 赵顼笑道:“以沈兄才学,必能高中!” 周季也清楚赵顼的身份,闻言不敢多说。 赵顼道:“若能有子贤这等才学之人为朝廷出力,总也是天才之福!唉……” “赵兄神情忧虑,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周季不明所以地问道。 赵顼看了看两人,极力思考什么,最后一握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沉吟一下叹道:“不瞒两位,之前小弟与你们说家里经营布匹服装,在这里先向两位道个歉,小弟骗了你们!” 沈欢与周季相视一眼,都有笑意,又不敢笑出来,只能忍住,想必赵顼不会想到两人会无耻到派人跟踪吧,服装生意?确实也对,赵顼的父亲是当今天子,所有大官的衣服帽子也正是由他经营决定的。 “其实……”周季想说出事实,却给沈欢踢了一脚,停住了。 “那赵兄家里是做什么的?”沈欢赶忙问道。 赵顼为难了一下才道:“其实家父……是朝廷官员,一名大官,其他就请恕小弟不能多说了!” 周季嘘了一口气,看看沈欢,不禁佩服对方的机灵,刚才他还以为赵顼要说出真实身份,打算告知对方他们早就了解,到头来人家还是要隐瞒。 沈欢面不改色,呵呵笑道:“既然赵兄有难言之隐,我等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今日赵兄能对我们坦白,已经很是难得了!” 赵顼惭愧不已,脸微微红了一下。 沈欢又问道:“听赵兄之意,难不成是令尊遇到什么麻烦了?” 赵顼点头道:“子贤既拜君实先生为师,想必也听说过如今朝廷的争议吧?” “赵兄是说濮安懿王追封之事?”沈欢一本正经地问,心里倒有点鄙夷自己了,如此演技,在后世拿奥斯卡影帝都绰绰有余! “正是!”赵顼精神一振,“朝堂如今争议得厉害……家父为难得很,小弟不忍见其忧虑,因故心情烦闷。子贤聪慧,又拜得君实先生为师,对此可曾有良好建议?” 沈欢暗暗发笑,原来对方打探司马光本意来了,司马光是谏院大夫,加上“皇伯”一词还是他提出来的,如今与御史台那帮人遥相呼应,在朝廷此议中也算颇有分量,不过他自提出建议外,后来朝议中,倒也不像侍御史吕诲那些人一般强硬,只算出于公论而已。也难怪赵顼要关注司马光的立场,估计官家赵曙也存了这层意思吧。 沈欢心中一动,本来打算扯皮了事,不过涉及司马光的立场,他又得有所维护,不禁叹道:“赵兄,濮议也有一段时间了吧?” “自四月至今,已差不多三个月!” 沈欢叹道:“是啊,三个月了,还没有结果,也许,还能拖很久呢!”嘿嘿,历史上此事双方可是打了十八个月的嘴仗,比之后世官司也不遑多让,实在是千古难见! 赵顼闻言苦恼不已,道:“就是见事情有越演越烈之势,朝臣汹涌,大有不两立之态,家父这才苦恼呢!子贤可有妙计?” “妙计?”沈欢苦笑不已,“官家这一步,走错了呀!” 其他两人闻言大吃一惊,周季就不用说了,见沈欢竟然敢在皇子面前说天子的不是,不禁佩服,又是担忧。 “走错了?”赵顼怒了起来,英俊的脸蛋红得惊人,“沈兄,正如欧阳参政提到《丧服记》所云‘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服’,官家不过是要追封生父而已,又有什么错!” 沈欢正色道:“赵兄,官家之孝,天下皆知,据说他初登大宝,还打算为仁宗先帝守孝三年,如此风骨,千古帝王之中,又有几何!实在是天下人之楷模,我等只有尊敬的份儿,何敢论其之过!” 赵顼听得人家赞扬其父皇,不禁与有荣焉,之后才支吾地道:“那子贤为什么说官家错了?” 沈欢摇头道:“沈某可不敢说官家错了,追封也不过是为了孝道而已,又有什么错!只是觉得官家竟然也要追封皇考,这就不能不令人惋惜了!” “皇考又有什么错?”赵顼也想为这个名义上的爷爷争一个名份。 沈欢叹道:“昭陵之土未干,就欲追崇濮王,使官家厚所生而薄所继,隆小宗而绝大宗。言者论辨累月,中外愤郁,这不就是失了大义么!” 赵顼闻言脸色大变,“昭陵之土”说的就是传位给赵曙的宋仁宗,沈欢说他有负大义,不无严重,但又令人反驳不得。 沈欢又道:“赵兄,天下人皆知官家欲行孝道,不过得仁宗大统,又如此厚待濮王,以小孝而失大义,只恐天下沸腾呀!你看如今朝堂,不正是为了此事而吵闹么!难道主张皇伯之人是存心为难官家么,难道他们都是弄权小人,不欲使官家宽心么?” 赵顼讷讷地道:“君实先生等人却也不是小人!” “赵兄,孝道还是大义,总须有个抉择呀。若选孝道,官家倒也宽慰,宰执也有所权威,可失了大义,群臣不依,言论汹涌,到最后恐怕双方难以两立,重演前唐党争之事,实在令人痛心呐!你还是请令尊多加考虑吧!”沈欢装着忧国忧民的样子,其实意图,不难猜测,依然是为了力挺司马光而已,老师都做出“皇伯”选择,他现在总不能就站到“皇考”一边。深知赵顼身份的他打一开始就清楚,他这一番话,十有**会传入当今天子耳朵里,这样也就达到了他的目的…… 第三十九章 骑虎 “孝道还是大义?可那又真的是大义么?”大宋天子赵曙自己也感到迷茫了,喃喃地说着,眼神迷蒙起来,他感到既沮丧又愤怒。/追封一事,朝堂闹了三四个月,双方争执议论愈演愈烈,不单没有止息的势头,反而令双方像死对头一般了。而他作为朝堂中高高在上的天子,又是事件的中心人物,多方调停,丝毫无效,人也累得疲惫不堪。他觉得头又越来越痛了,大有旧病复发的可能。 “皇儿,你认为这都是司马君实的意思吗?”赵曙揉了揉额头,问着站在他前面的赵顼,想强笑以对,最后只扯出一丝比较难看的笑容而已。 正如沈欢所料,在目睹沈欢大包小包敲诈了周季好几只炖鸡之后,赵顼也打道回府了,不过回的不是颖王府,而是直奔皇宫,求见官家,一见赵曙,当即把沈欢有关追封事宜的话都说了一遍。赵曙听到“昭陵之土未干”时一开始也又惊又怒,差点要怒骂起来,后来仔细一想又觉理亏,沉默好半晌。 赵顼沉声道:“父皇,想来这些都不是君实先生所说,他是厚道人,还不至于说出昭陵之语,看来是沈子贤的意思了!” “他自己的意思么?”赵曙更烦躁了,“一个年轻人,也都这样认为,难道朕真的做错了?朕不奢望什么,只是想给生父一个名号而已,难道这也有错?” “父皇……” 赵曙摆摆手,道:“不必你安慰,朕还没有脆弱到这个地步!唉,重演前唐党争之事,党争……这个沈欢倒也有点见识,如今朝堂,确实有朝这方面发展的趋势了,到时……嘿嘿,难不成真要朕贬谪某些人出去么!” “什么!”赵顼大吃一惊,“父皇,真的会有党争么?” “唉!悔之已晚!皇儿,你说朕如今该如何做呢?”赵曙心里明白得很,他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了,一方是宰相政事堂力量,一边是御史台势力,双方本来就势同水火,如今一有争端,吵得不亦乐乎,想必双方都不肯罢休了。他如今对哪一方都难以抉择,若偏向御史一边,估计政事堂就得告假在家,到时朝堂之事立刻不能正常处置;若罢黜御史,估计天下之人都以为他是昏君了,容不得言官,何来清明之政! 赵顼年轻学浅,见识不深,更没有单独处理如此令人头疼之事的能力,闻言只有蠕蠕不懂说什么。 赵曙苦笑一声:“朕有点糊涂了!此事又岂是你能解决的。” 赵顼也暗叹一下,道:“父皇,也许那个沈子贤有法子也说不定。” “怎么可能!”赵曙笑得更苦了,“先不说他年纪幼小能不能解决,单凭他是司马君实的学生,就令朕为难了,他除了支持他的老师司马君实,力挺皇伯一派,难不成还能倒戈相向?” 赵顼道:“父皇,观沈子贤言行,不像是亦步亦趋之人!虽然是君实先生学生,尊敬有加,可也不见得会盲目追随。今日他就有对君实先生不以为然之言,他说若论经世致用之道,就是司马君实与王介甫都要逊色于他,虽不无玩谑之言,也极尽狂言,可由此也见他在实用方面确实与司马君实主张不同!” “实用?”赵曙愣了一下,“对了,朕早些日子听你说他多有实用之言!难不成真是大有才学之人?” “文才肯定是惊才绝艳,不说诗词,单说前些时候写的《唐诗选鉴》,足以在文坛有一席之地!至于学识一道,儿臣之见,确实颇能生财,不愧‘经世致用’四字!他还说了一句令儿臣震惊之语呢!父皇想不想听一下?” “说。” “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民不加赋而国用足,民不加赋而国用足……”赵曙喃喃念了几句,倏地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真有此能?”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大宋皇帝看似风光,其实又有几人能了解他的苦处,别的不说,单就是这个国库之费吧,去年一年,竟然就亏空了超过一千万贯钱。而今一年又要过了一半,除了没收上来的财政收入外,其他的也用得七七八八了。也就是说,他大宋的国库又一清二白了,若发生急需用钱之事,只能勒令地方快速把钱上调,舍此之外别无他法。主管财政的三司使也天天向他这个帝国掌门人喊穷,御史们也要他勒紧裤带,削减宫廷消费,饶是如此,他还是得天天为税入愁眉苦脸! 赵曙心中的某根弦被触动了,眼放精光,道:“皇儿,他真有此能么?” 赵顼苦笑道:“有无此能倒也难说,不过他只用四个月时间即令人赚利差不多二万贯钱,却是儿臣亲身经历的!”接着把与沈欢、周季合作开印刷作坊之事说得通通透透,末了有向官家请罪之语。 赵曙叹道:“罪不罪就不要再提了!反正朕也知道偌大一个王府,花销还是一笔巨额的,只要此事不被人抓住把柄就成了!唉,如此印刷利器,若不是你说予朕知道,真令人难以想象。日印几千册书,如此速度,于教化善莫大焉!” 赵顼点头道:“正是,如今京城书市都已由这个新华书馆占据,一本书的价格也由之前的几百上千文降到一百文,以后甚至更低,也就是说,一般文人士子都能买得起书籍了,加以时日,我大宋教化,将更上一个台阶!” “经世致用……”赵曙点了点头,“你说他即将参加秋比考试,以待明年春闱?” “是的,以他才学,理应大有把握!” “很好!”赵曙笑了笑,“虽才十六,不过才学高深,若能高中,倒也不失为士林佳话!唉,远水救不了近火,看来这个追封一事还须朕另想办法了,但又有什么法子可想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赵顼默然。 然而赵曙一点办法都没有,到翌日垂拱殿论事时,那个令他讨厌的侍御史吕诲又跳出来,这次不单止指责追封皇考不对而已,还弹劾参知政事欧阳修“首开邪议,以枉道说人主,以近利负先帝,陷陛下于过举”。欧阳修博学之人,当然不肯屈服,也引经据典反驳。一时间,朝堂又像菜市场一般乱了,争吵之声此起彼伏。 司马光在一边看了大是摇头,不无悔意,之前沈欢说追封若是不当将引起党争,他不以为然,看来是自己想得过于简单了,未想到双方争执不休,谁也不肯让谁。当然,他可不认为自己上书有什么过错,以大统大义而论,他操“皇伯”之议,更有利于官家治理天下。君不见这三四个月中外汹涌,言论不休,已经开始影响朝廷政务正常运转了,若是早定皇伯,早已平息这些争论,毕竟皇考一论难以获得众多认可! “好了!”啪地一声,天子赵曙拍了一把龙椅,愤怒的龙颜都开始涨红起来,“够了,都给朕住嘴!” 所谓天子一怒,群臣束手。官家是斯文厚道人,以前纵是生气,也不过冷了脸色而已,倒没见过如此次一样龙颜大怒,都愣住了,心里凛然,全部回列,不复吵闹。 “像什么话!”赵曙冷喝一声,“这里是朝堂,臣子就该有臣子的礼仪,如此吵闹荒唐,传出去你们要朕把脸往哪搁!不就是追封称号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时代的大臣是最有风骨的,因为太祖有不杀士大夫的规矩,所以他们最不怕死,皇帝怒了算什么,又不能杀人,至多贬谪而已,还能获得名声,更不应该怕东怕西了,于是吕诲又跳出来说道:“陛下,追封濮王尊号,事涉两朝,滋事体大,怎能说没什么大不了呢?还请陛下早日尊濮王皇伯称号,使天下臣民早日安心,这才是大宋之福呀!” “天下臣民……”赵曙怒气过后,开始冷静下来,想起颖王告知沈欢之言,看看底下诸臣,确实,站在皇伯一派的司马光等人,总也不能说他们是弄权小人,他们也有他们的道理,非存心与自己过不去;不过另一边的韩琦、欧阳修等人,威望卓著,也不可能存心与朝臣过不去!唉,该如何抉择呢? 赵曙咳嗽一声,和声道:“吕御史,此事朕自有主张,你先退回去!” “是,陛下!”吕诲惊喜莫名,之前官家态度倒是强硬,如今和颜悦色,难不成被自己几人诚心感动,站在自己这一边了? “陛下,皇伯一词,千古未有,行之只怕令人取笑,还请三思呀!”韩琦老油条了,隐隐听出官家有放弃本意的打算,不由又劝了起来。如今朝廷围绕这个濮议争论不休,几月下来,形同水火,虽不至于不死不休,但如果哪一方败北,哪一方权威就受到损害,为了以后政事堂政令权威着想,他只能力撑。 赵曙叹道:“为了追封一事,中外汹涌,群臣议论,朕由于心何安呢?不如……” “太后诏书到!”赵曙还未说完,殿外有几个内侍官手捧曹太后手书,快步走了进来,请得官家同意后,在众臣惊愕中开始宣读起来:“本宫惊闻朝堂议论陛下生父濮王称号,群臣莫衷一是,言辨激烈,以至政事紊乱,先帝遗恩,一至荒废,岂不失大义之道?先帝传位,几后谁可称考,当皇伯论。宰辅韩公不当怠慢,速与群臣议决!” “啊……”群臣中不少人都惊呼起来,各人表情不一,在宣旨内侍走了之后,众人心绪,都复杂起来。 宰相韩琦就不用说了,曹太后诏书有责怪他的意思,任谁都听得出来,不由苦了起来,与欧阳修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吕诲等御史喜形于色,跃跃欲试,大有胜利之感。 只有见识高远的司马光一脸忧色,暗自叹一口气,太后幕后观察数月,如今也忍不住表态了,可今日一书,非但没有帮助他们获胜,反而因为来的时机不对,更容易坏事。本来今日官家有让步的意思,偏偏在他还未说出口的当儿当廷来了个太后诏书,这不是扫他面子么,恐怕今后朝堂争议更严重了。帝权与后威,任谁都难以抉择。事情更麻烦了! 正如司马光所料,自听完诏书后,赵曙脸色都铁青了,太后此举,扫了他面子,有损天子威仪,令人难以接受。本来想按吕诲等人之议尊皇伯算了,如今若是改口,形同屈服,以后天子之威何存!罢了罢了,如此的话就什么都不顾了,偏要争他一争,不然在这个皇位坐着也没什么意思! “是你们逼朕的,不要怪朕!”赵曙咬着牙暗自对自己说,如今形势,更是骑虎难下,再也容不得他退缩了。 “陛下,还请速速决议!”吕诲怕夜长梦多,赶紧站出来要求官家做出决议,有太后手书,想必也无人敢再议论。 “此事以后再议,退朝!”赵曙倏地站了起来,在群臣惊愕的目光中,往殿后避走了。 群臣反应过来,在韩琦的主持下,不敢吵闹,慢慢退了出去。 司马光在廷外没有离去,等了一会儿才见韩琦与欧阳修一道出来,迎了上去,恭身见礼。 “君实,有事么?”韩琦惊奇地看着走过来的司马光,不禁讶声问道,其他御史台不少人见他如见蛇蝎,不是瞪目而视就是避之惟恐不及,没想到首开皇伯之议的司马光竟然上前与他们打招呼,看来是有什么事要商量。 第四十章 立场 司马光心情也颇为复杂,他是首议皇伯之人,欧阳修是皇考的倡议人,与韩琦是一伙,而司马光的那些支持者如今都不愿与这两人打交道,他如今过来,不过是秉着对大宋天下的忠心,希望能再劝两人一番,让他们改变注意,免得朝堂争论再激烈下去。 \ 凭着他超常的见识已经可以预见到今后朝堂双方的腥风血雨了,太后今天一手诏书,来得真不是时候,本来有缓解的可能也被消灭殆尽,若想保全一方,也只能一方提前退出了,如今朝堂众臣,除了政事堂外,大部分都不支持官家追封皇考,那么也只有看看能不能说服政事堂最有力的两人了。 司马光叹了口气,目光在对面两人身上转了一下,苦笑不已:“韩相公、欧阳参政,今日一过,恐怕追封一事将更加惨烈了,若再继续争下去,可以想象肯定有一方需要到外边才能令官家不为难。难道事情真的不可回环了么?只要你们……” “君实!”韩琦大声叫了一下,看着这个比他要年轻十岁左右的后继者,不无感慨,“韩某知道你忠心为君,所做之论,全出公心,可难道我与永叔等人就不忠心了吗?你今日也看见了,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等意料,现在不是你我双方说罢休就罢休。我等都清楚得很,如今已经是官家与太后的斗争了,非你我可以挽回!唉,事到如今,韩某也只能撑下去,不然今后政事堂就不必做事了!” “是啊!”欧阳修也叹了口气,“君实,此事已非我等可以掌控,走一步是一步吧!” “永叔公!”欧阳修是北宋朝的伯乐,乐于助人,提拔后进,更是不遗余力,司马光也算他的后进,初期也得其鼎助,对其还是比较尊敬的,闻言不禁急了,“若称皇伯,天下归心,臣民顺服,又哪会有今日之状,光也知道,你们称皇考也是出于政事堂权威考虑,可如今事态麻烦,你们难道就不能退一步么?” 欧阳修苦笑不已,乍一闻言觉得司马光很天真幼稚,可他也明白,司马君实一生至诚,忠心为公,所劝之言,也不过是觉得事态还有挽回可能罢了,可事情到了这地步,惹恼了官家,谁退一步谁就得离开京城,若单是一个人也就罢了,偏偏双方如今都是一个利益集团,受损不得呀! 韩琦也是苦笑,道:“君实,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后之威虽在,奈何天下毕竟是官家的……你,还是尽量保全自己吧!” 司马光失望了,明晓韩琦这边是不可能让步,他惟有忧心忡忡,摇了摇头,张口欲说又说不出来,只能沮丧地低下头。 欧阳修强自一笑,过去拍他肩膀,道:“君实,朝堂之事朝堂自有论断,如今已经下朝,你们暂且不谈了,不如到我府上坐坐,我俩谈谈修史心得,据说最近你也有写一部史书的打算,是否?” “是的。”司马光点头说道。 欧阳修又笑道:“你我虽政见不一,也不至于要弄得像仇雠吧?若心无芥蒂,何不去畅谈一番!” 司马光也勉强一笑,道:“永叔公说笑了,公清正无私,提携后进,更令人高山仰止,谁又敢说与你为仇!” 欧阳修捋了捋长须,笑道:“如此就好,君实谦谦君子,品德无双,若你我反目,反而令我悲感了。走,你们谈谈修史心得去!”说完拉着司马光向前走去。 司马光苦笑跟上,倒也不怕被人说他与政敌私通什么的,北宋一朝,在朝为政敌,朝下做朋友的人也不在少数,盖皆有无私风骨而已。欧阳修在仁宗朝奉命修唐史,著成一书,朝廷都有所嘉奖,可见其功力,对此喜欢史书的司马光也是佩服得紧,刚好自己也要修史一书,应该颇是谈得来,正好可以请教一番。 走了几步,欧阳修倏地回头对司马光说道:“君实,据说你收了一个门生,还写成了《唐诗选鉴》一书,是否?” “这是某学生胡乱涂鸦的,若有妄言,还请永叔公见谅。”司马光赶紧替沈欢辩解了一两句,《唐诗选鉴》他也读过,虽然于欧阳修身上颇多赞誉,却也不少微词,之前他还暗赞这个弟子持论不偏不倚,可真正面对事主,又得谦虚一下。 欧阳修呵呵笑道:“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此选鉴之言倒也无差,老夫做诗,确实比唐人少了几分骨肉,这是不容遮掩的事实!你这个门生老夫喜欢得紧,若他日有暇,老夫须见他一见!” 司马光大喜,欧阳修文名盛传天下,学识无双,为人公正,隐隐有大宋第一文人之状,又喜好提拔后进,沈欢若得他一语之赞,将会在士林中留下美名,对以后行事总有好处,连忙说道:“门生愚钝,若得永叔公指点,也是他的福气!” 一边的韩琦插口道:“君实这个学生名声亮得很呀,连老夫在相府都有一二耳闻!诗词无双,观其唐鉴,见识应该也不差!君实好福气,收到好门生。” “正是!”欧阳修也点头,“比老夫的曾巩、苏轼也不遑多让,如此年纪,后生可畏呀!” 门徒得两位名望素重之人赞誉,司马光心里欢喜无限,嘴上还只得谦虚,末了不无感慨地道:“这个学生,见识确实有那么一丁点,于追封一事,总比老夫多了那么一点远见,奈何当日不重视!” 韩琦、欧阳修闻言奇了,赶忙追问。司马光把沈欢之前预测官家将追封濮王的推测与朝堂可能因此形成党争之言重复了一遍。两人听得大感震撼,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讶。一个才子,能写些诗词文章,那很正常,再优秀也不过是特殊一点而已,可若十六稚龄,即能一眼洞穿朝堂事宜,那就令人感到害怕了!当然,他们不知道沈欢是靠着知晓未来提前预知,深深地为此君政治远见吃惊,单是此点便见他的不凡了。 就是不清楚对方是否还有其他能力,若有他在后面为司马光出谋划策,就真的可怕了!韩琦强自一笑,道:“君实果然收得好学生!君实呀,老夫与永叔都快六十了,老朽不堪,在朝堂也折腾不了几年,后辈之中,苏轼等人还过于年轻,也唯有你才能接得上班子,千万不要令我等失望呀!” 司马光心里一凛,不明白对方此言是否有收买拉拢人心之意,暗自一笑,他司马光又岂是高官厚禄可以改变原则立场!只淡淡地道:“韩相公谬赞了,光只愿凭此一身之力为大宋贡献,其他倒没有想得太多!” 韩琦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欧阳修回头看一眼韩琦,摇摇头,又拉着司马光往前走。在分岔路时韩琦打道回相府,只有司马光跟着欧阳修一道到了他的府邸,于修史之道谈了一两个时辰,才满意而去。 乍回府邸,司马光见着来府邸学习的沈欢,不禁感叹道:“子贤,诚如你所言,因追封一事,我大宋朝堂就要形成党争了!”接着把今日早朝发生之事详细说了一遍,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沈欢“神算”的影响,他隐隐有着让沈欢在政事上为其分忧的意识。 沈欢了解事情前后不由暗道可惜,与司马光一样,暗怪太后诏书来的不是时候。他以前读宋史时,好像有一段说到宋英宗因为某个大臣相劝,有了退缩之意,不打算追封皇考了,后来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又坚持下来。因此他觉得这个宋英宗立场也不一定很坚定,就在与赵顼交谈时说了一些重话,期望能由他之口传入官家之耳,今日一看,确实起到了成效,奈何功亏一篑。 历史上曹太后的诏书确实存在,诏书一下,濮王之议一度停了下来,不过沈欢觉得这道诏书才是催化剂,它把事情搅得更复杂更深刻,它的出现,造成了后威与帝权的争斗,无论谁是皇帝,只要还有一点奋作之象,都不会再允许自己在它面前屈服! “老师,此次濮议之争,因为这道诏书,我等输了大半,尽量做减少损失之事吧!”沈欢有点苦涩,他是司马光的学生,不大可能不支持他的立场,之前敲打赵顼,不无想用亲情来说服天子之意,如今看来,失败之极,不可挽回,不论时间长短,濮议应该都将会像历史上一样以皇帝与宰相一方获胜告终,再也难以回转吧!帝权与后威,若是由沈欢来抉择,现实点的他也会选择站在皇帝一边。司马光是个固执之人,认定的大义不可能改变,也不可能会改口支持皇考一派!好在按历史发展,司马光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被贬谪,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沈欢觉得尽量减少损失才是当务之急。 “那只能力劝官家改变立场了!”司马光更苦涩,他一生为公,一心办实事,此前倒也不想在权谋上有所多沾,奈何身在官场,只能无奈面对! “难!老师,若要官家改口,本来不无希望,今日诏书一出,群臣皆知,一旦退让,形同屈服,他日难以治下,官家聪慧,又岂会自砸砖头?这是帝王的立场,难以改变!” 司马光叹道:“若官家真置大义而不顾,又岂是圣明君主,非人君所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罢了,老夫就一力相谏,最不济也就罢黜出去,有何惜哉!” 沈欢撇撇嘴,你不可惜我可惜呀!好不容易才傍上你这棵大树,若是倒了,我岂不是要跟着你出去钓鱼?不过多日相处,却也了解司马光做事为人,他可以变通,却又固执,特别是事关所谓“大义”,更是不肯屈服,若一力相劝,徒自惹恼了他而已,就此也就不多说什么! 沈欢想了想,道:“老师明知不可为而为知的精神令门生佩服不已,依门生所见,此次濮王之议,因太后诏书会停下一些日子,一旦又回头,估计会更旷日持久吧?如此一来,也非大宋之福!另外,如果御史台败了下来,必不肯与宰相共事,到时官家不得不贬谪一帮人出去,这不单损害了官家的名声,还会令朝廷失去一大批敢于直谏的言官,对我大宋天下来说,也非幸事!因此,还请老师早作打算,为大宋留些人才在朝廷,一为官家保全名声,二为朝廷留下制横其他官员的言官力量!” “保全力量?” “是的!”沈欢又得为司马光这个正直之人出些迂回之策了,“得想些办法,不至于让谏院与御史台的言官大臣都被罢黜!”大宋朝言官又分为谏院与御史台,一纠察皇帝言行,一弹劾大臣,不过发展到如今,帝权日盛,他们也就全成了弹劾大臣的言官;谏官有时候上言根本不需要证据,听到什么就可以直接向皇帝汇报,是为“风闻弹人”,变态到一个无以附加的地步。司马光是谏议大夫,御史台有御史中丞,比谏议大夫要高一个等级,因此沈欢早就为司马光觊觎那个位子了,打算在此次濮议之战中为司马光谋得此位,也算进了一大步! 司马光叹道:“老夫据理力争,若真要罢黜,就先从老夫这里开始吧!” 沈欢又撇嘴了,司马光就是死脑筋,一旦同盟败了,讲义气得很,总恳求皇帝连他一起贬谪,当年与庞籍共事即如此,历史上濮议落败后也亦然,这点很不好,真的很不好,至少不符合沈欢与他的利益! “子贤,你说,老夫该如何保全言官力量呢?”司马光考虑了半晌,渐渐同意了沈欢的说法,有点无奈,却又很现实。 第四十一章 太后 该如何保全这些言官力量呢?其实沈欢倒不大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不是救世主,更不是正义大侠,完全没有挺身而出去救这帮家伙的义务!一切政治活动从来都是为阶级利益服务的,政治斗争也从来都是残酷的,虽然大宋文人政治氛围比较宽松,可一旦失足,老死蛮荒之地也不是没有的事! 这次濮议之争就是一次政治站队问题,本来沈欢是想站在大宋最有权势的天子这一边,奈何所拜老师偏偏站在对边,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出谋划策,不过这都只能是私底下做些小动作而已,若真要他明目张胆地去搞风搞雨,他还没有这个胆子,不然一旦让皇帝清楚,给他小鞋穿,估计就真的要做柳永第二了! 他本来也没有保全什么言官力量的心思,大宋的言官,变态得令人发指,不少固执得很,脾气又臭,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不过他想想若真让皇帝像历史一样把六位御史大臣都贬到外地钓鱼,打击面过广,政治气氛一下子紧了起来,估计对司马光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沈欢还存了让这些御史打先锋的打算,反正若按历史轨迹,官家一旦胜利,就是这些人外放的时候,特别是那个御史中丞,一旦空缺,若能由司马光顶上那就完美无缺了。他在琢磨着,司马光如今还是蛮有希望的,虽然资格不够老,不过官家亲政他可是首议,功劳不是最大,总也是首功,这些官家应该都看在眼里,难道不该投桃报李一番?就让御史台的那些大佬都做出头鸟吧,死道友不死贫道,你们不去,我的老师司马光怎么能上位呢?这些都是沈欢瞒着司马光存了的不良心思。 沈欢思虑一番后道:“老师,可以预料,濮议一旦重议,不是政事堂有人罢相就是御史台这边有人外放。未算胜,先算不胜,一旦我等失败,总有人出来受罪,若官家盛怒,一气之下把这些御史言官都贬谪了,想必你也不忍看到。因此,以门生之意就是若一旦失败,还请老师力谏官家,留下几位。” 这个道理司马光当然也清楚,若真失败,估计御史台就难过了,中丞贾黯首先就难逃罪责,另外现在反对官家最激烈的吕诲估计也难以保全。 “若真难以挽回,就请官家连老夫一起贬谪吧!”司马光苦笑说道。 沈欢道:“老师,若你也出去了,这大宋言官,岂不是一片失声?对天下社稷也大大不利,还请老师三思呀!” “唉!”司马光叹了口气。 沈欢觉得也有点好笑,他知道历史未来,才敢肯定御史大臣遭贬谪,这才与司马光说保全等语,司马光也是谨慎之人,兼之见识高超,这才半信半疑,若给他人知道他们两人就在书房里讨论别人命运,徒惹人笑话而已!看司马光落寞的样子,不由小心翼翼地问:“老师,至少保全范尧夫,如何?” 范尧夫就是范纯仁,“尧夫”是他的字,他的父亲是鼎鼎大名的一代名臣范仲淹!如今官至侍御史,虽品阶不高,却也尊荣,至少在京为官也算是个有声望之人,特别是他父亲范仲淹留下来的名声余威,就是韩琦等人也对他多有照顾,不敢有所怠慢。 此人在后世虽不像他父亲一样家喻户晓,但沈欢学历史出身,却是明白他的能力。严格来说,他除了边事军功不如范仲淹外,若论政治上的为人处事,比范仲淹有过之而无不及,范仲淹做事雷厉风行,却少了手腕,一但溃败即无可挽回。而范纯仁就要巧妙得多,他自己也说“吾平生所学,得之忠恕二字,一生用不尽。”他性情宽简,公正清廉,临大义不屈,面对落魄政敌又从不加罪,宽仁为怀,到了晚年,就是那个历史上昏庸出了名的宋徽宗也对其他大臣说能见范纯仁一面就很满足了!由此可见他的为人! 沈欢说要保全他,是因为他与司马光为人最相近,不怕司马光反对,另外此人能力超卓,以后若能得其鼎助,也不失为一大臂力。而今范纯仁也是皇伯一派,他向官家上书言:“陛下受命仁宗而为之子,与前代定策入继之主异,宜如王珪等议。”不难想象,若皇伯一派失败,他也是要罢黜之人。 司马光点头道:“尧夫为人耿直,处事公正,若不能留为朝廷之用,确实可惜!” 沈欢又道:“因此一旦官家要罢黜了,就请老师力谏留之,若官家还不许,老师就请求一同贬谪!” “正合我意!”司马光赞道,“此皇伯本是老夫首议,若一旦他们被贬,老夫又何能心安!” 沈欢嘿嘿直笑,他之前一直反对司马光要请求一同贬官,不过这次不同,前提是打着保存范纯仁的名义而进行的,只会让官家觉得司马光有情有义非意气用事,估计更能见用,也能落个好名声,更卖了面子给范纯仁,一举多得,比那愣生生请求一同俱贬要好上不知几倍! 司马光又道:“子贤,如今太后一手诏书令朝廷不得再议追封,不过老夫猜测暂停不了多久,毕竟政事堂为了增加权威,不会令此事罢休!唉,官家此举,确实有失大义,难道真的不可挽回了吗?” 沈欢心中一动,道:“老师,不如你进慈寿宫晋见太后,说明道理,让她在官家面前晓以亲情,看看能否打动官家收回追封之议。当然,不能强硬,要以亲情晓之!”虽然明了历史的发展,不过沈欢还是想做一些看看能否改变之事,宋英宗很孝顺,不单对生父,就是对这个养母,虽然之前由于别人挑拨,有了嫌隙,不过如今重好,想必尊敬还是有的,若真给感动了,对司马光来说那就是大大的好事,若不成功,也不过多做点事而已,损失倒是没有。 司马光击节道:“不错,正该如此!官家四岁进宫,一直由曹太后抚养,虽不是亲生,但感情尚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想必官家能改变主意!”说完激动后又沉寂下来,觉得太有点想当然了,若是诏书没上朝堂之前,此举也许能奏效,如今因帝权而计,想必官家也是难以下台了。 沈欢也不觉得自己的建议能有多大作为,不说皇帝会不会听劝,单是曹太后会不会听从,都是难说。这个曹太后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是大宋开国功臣曹彬的孙女,将帅世家,飒爽英姿,不让须眉,仁宗时有人作乱宫廷,杀进宫来,宫里猝不及防,慌乱不堪,连皇帝宋仁宗都无法作为,当时身为皇后的她喝令太监侍女,指挥有度,生生抵抗到援军到来,令人敬佩不已。宋仁宗虽然不是最宠爱她,却对她也颇为尊重。 到仁宗夜里猝死,又是她喝令关闭宫门,招进皇子,等到第二天大臣进来才辅助皇子登基,宋英宗亲政前她垂帘听政,大臣奏事有疑问,她没有根据自己的意思就下定决议,而是让辅臣商议几回之后决定,史书上说她颇涉经史,每日奏章很多,她都能援引旧事来佐证,不敢有所偏颇! 总之,她是一个能令沈欢佩服的一个太后了!不像某鞭子朝的那些太后们,不是昏庸就是残暴,令人吃惊。不过话说回来,在理学未发达之前,中国古代对女性的压抑还没有达到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一般都能涌现好些出色的女性:从汉朝的吕太后、马太后,再到隋朝的独孤皇后,还有唐朝的长孙皇后、武则天,接着是宋时期的刘太后、曹太后,以及有着“女中尧舜”之称的高太后,无一不是令男人都汗颜的女子,就是宋代同时期的辽国,也出现了像萧太后这样的人物,如此之多出色女性连绵不绝涌现,不得不说,那一时期的古代女性思想,至少没有桎梏到像一潭死水一般。千古以下,北宋之后,如此巾帼,不复再见! 一想到这里,沈欢都有点激动,恨生不逢时,未能一见,遗憾不已。好在这个时代还有曹太后与后来的高太后,若能一见,总能弥补心中缺憾了! 对于这个曹太后,沈欢本来还有一个建议给司马光,那就是如果连太后都劝不了官家,那就反过来劝太后让官家追封皇考算了,不过这个建议还是不敢说出口,不然司马光估计又要骂自己让他做反复小人了!历史上曹太后确实又给朝堂一个允许追封皇考的诏书,不过估计是政事堂之人耍手段要来的,不然难以办到。 定议已下,司马光又与沈欢说起欧阳修来。沈欢听得连欧阳修都听说过自己的名号了,不无自豪,看来剽窃就是一件一本万利之事,以后还需进行下去!对于欧阳修要见自己的说法,有点兴奋,却又觉得还不是时候,虽然现在朝堂争论暂停,不过还是紧要关口,他是司马光的弟子,若直接去见欧阳修,还是私底下的,别人就不知道怎么看待司马光了!他们都是正人君子,底下还可以有往来,别人也信服,但若派遣徒弟去交流,那闲言碎语在所难免!另外七月的取解试就要开始,他也抽不出身来去应付交际! 朝廷濮议一度搁置,闰五月很快过去,六月也很平静,一直到了七月都还没有动静。沈欢一直跟在司马光身后学习应付考试之道,待七月中旬以嵩阳分院学生的名义参加了开封府举行的取解试。 取解试不像礼部贡试那般麻烦,只是帖经墨义外加诗赋而已,前面一种类似于后世填空题,在司马光的指导下,沈欢突击了不少书籍,虽不至于说对答如流,却也勉强能应付过去。另外就是诗赋了,只能从脑海里搜那么一两首。这种考试不似贡试那样引人注目,写出再好的东西也难以流传,只讲究文理而已,沈欢稍稍改动一些诗词,即应对过去了!再说他的论文,根据后世的观点,条理逻辑应该能强人一等,虽达不到苏轼那些人一样汪洋恣肆下笔千言,总也算有特点了。能不能考中,听天由命吧。 对于这次考试,沈欢虽然也紧张,不过更多是很有兴趣,毕竟还是头一次见识,也就有着几丝轻松。考完之后,沈欢当然也不会傻到真以为凭着水平就能中了,毕竟开封府才子无数,钻研也有数十年,若没有名篇名句支持,轮也轮不到他,偏偏这些东西又难以发挥水平,那些千古名篇难以应景,只能改些不怎么出名的。因此考完之后,在那个未来皇帝赵顼面前,他隐晦地提出让他出面帮忙“找人”疏通疏通。本来拜司马光做老师也存了这份心思,不过这些日子相处算是了解司马光的为人,他也就绝望了,要司马光做这些徇私之事,估计比登天还难!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顼真的出面帮忙了,待七月底州试放榜,沈欢赫然在列。嵩阳分院有四人上榜,沈欢排在第三,比范一农、钱玄要低,人家果然不愧货真价实的才子,比沈欢这个西贝货要有底得多! 榜上有名,看到母亲沈氏那宽慰的笑脸,沈欢也松了一口气,心上的石头也算放下了。只待明年开春参加贡试,贡试后还有殿试,这个考试比较随意,也不是说文章做得好就能入三甲,须看皇帝的心思。这个随意性令沈欢坚定了剽窃更多东西来扩大名声的心思! “子贤,这次可以跟我走了吧?”司马康与沈欢相熟,也来过他住宅几次,这天傍晚直扑沈家,拉上沈欢就要往外走。 “公休兄,总得让小弟知道去哪吧?”沈欢看到司马康一脸笑容,不禁不解地问。放榜之后的这两三天,他一直都处于狂欢之中,除了去感谢司马峰、司马光两兄弟外,还与周季等人吃了好几顿,算是庆贺。 第四十二章 名人 这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大街上一片***,煞是热闹。\\ 司马康拉着沈欢横过潘楼街,折而往西,穿过几条小弄,再到一条大街后已过了一刻多时间,七月的夜晚也真正到来了,繁星点点,月儿不知躲哪儿去了。 又是一年七月,去年此事,他刚到开封,孤身独处,求取学问;一年过去了,人也在京城里站住了脚,贡试资格也已然在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也许,今后该看自己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时代里能走得多远吧。 “到了!”司马康把沈欢带到一家装饰得颇有情调的阁楼停下来,只见此楼木门瓦顶,青砖镶嵌,门前高挂着两盏大红灯笼,闪着火光,像一**柔和的红晕散发在周围,映得人儿也一片红色,大是旖旎。 “情馆?”沈欢大是惊讶,看着阁楼大门中央高挂的两个大字,“公休兄,我等就在此聚会?” “正是,快进去吧,他们应该也到了。”司马康催促着说道。 沈欢摇头苦笑,终于碰上这个时代最有特色的娱乐项目了——逛青楼游艺馆,俗称狎妓。出门时司马康与他说明了此行之意,不过是与朋友聚会而已,本来沈欢也不打算出门,后来听到耳熟能详的名人也会来此,不禁心动,也就半推半就一道而来了。 看到沈欢眼神奇怪地看着自己,司马康明白过来,急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是这样的人,这里我不常来。不过苏子瞻这人风流多情,专往这些艺馆跑动,与这里的姑娘相熟了。听他说这里有两位颇是出色的歌妓,因此一力要求把聚会地点定在此处。” 沈欢还能说什么,入乡随俗吧,古代之人没有多少娱乐项目,一到晚上就无聊得紧,只能找些玩意来乐那么一乐,那么这个名正言顺的道儿当然是到青楼与女狎乐。特别是宋代经济发达,精神既空虚又寂寞,狎妓就不单是达官贵人的专利而已了,上到宰相公卿,下到士子文人,莫不从行。而这个时代的妓女歌人们也发展到了一个极致,博学多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实在不比一些男子要逊色,也涌现出不少能在文化史上留名的青楼才女。 苏轼此人很是风流,不少青楼女子仰慕他的才学,与之结交,才子美人,好比**,成为红粉知己也不在话下。后来苏轼就取了这么一个女子做妾,此女子为他生儿育女,就是他被贬到海南那边也一样相从,实在令人佩服感慨。 对于今晚的聚会,沈欢的兴趣被大大提起了,一是为聚会之人,二是为苏轼所言的歌女,能得他赞叹,相必也不是凡品。食色,性也。沈欢也不例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不论其他,至少一饱眼福总也是值得称道之事。 “情馆”取名既俗且雅,令人浮想联翩。此楼只有两层而已,也不算大,一进去就是大厅,上了楼满目尽是厢房,从中不时传出一些调笑喝令声,莺莺燕燕,红粉妖娆,闻之令人心猿意马。沈欢只觉得心儿有如鹿跳,气息也微微急促起来,待看到走在前面的司马康急冲冲大步而去,才不由微笑起来,看来有人的定力比他还要不如。 走了一阵之后穿过一道门帘,耳朵子顿时清净起来,没有了刚才的丝竹淫糜之声,再过一道门,才是一个颇为雅致的厢房,中间摆了几张桌椅,西边隔着一道薄帘,说是帘子,其实什么都遮挡不住,空空隙隙,里面景物一目了然,摆着几张矮几,铺着一条红色毯子在地上,想必是主人坐着接待客人之用。 房子里点了几根红色蜡烛,柔和的光线泻满了整个屋子,充满了异样情调。房子里已经有三个人赫然在座。都是与司马康差不多年纪的男子,两个青衣,一个白衣,全是文士打扮,一袭长袍,袖子飘飘,用青巾扎着头发,丰神俊秀,文质彬彬,见之令人心折不已。房中反而是沈欢一人最小了,尚未及冠,好在也颇是清秀,长相总算未输得太多。 “公休,你终于来了!”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快步迎了上来,拉着司马康的手臂,很是热情,“苏家兄弟一直在谈些男欢女爱之事,小弟耳朵饱受折磨,好在你终于来了。怎么,你身边这位就是沈欢沈子贤?” 司马康呵呵笑道:“来,这就为你们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就是这一年来名震京城的沈欢沈子贤。子贤,你旁边这位是欧阳发,字伯和,是欧阳参政的儿子。这是苏轼苏子瞻,这是苏辙苏子由。大家都是年轻人,就不必客套了!” 沈欢激动啊感慨啊兴奋啊,这些可都是牛人,虽然说他连王安石、司马光与未来的神宗皇帝都见过,不过作为文人,回到这个时代,最希望能见的还是后世最有名气的“唐宋八大家”,如今一下子见着两位,怎不令人惊喜。特别其中还有一位是后来执文坛牛耳的苏轼苏东坡,那就更令人欣喜了!苏轼的头衔可不少呀:散文家、书法家、画家、诗人、词人,在各个方面都有所贡献,而且做得比别人都要好,实在与西方那个稍后一点的达芬奇有得一拼! “子贤给各位哥哥行礼了!”沈欢反应过来后打蛇随棍上,一个长揖,把这些牛人一网打尽,全认成兄弟了。他是司马康的师弟,这样说来倒也没有错。 苏轼今年二十七岁,反而是今天最年长之人,在外名气,因欧阳修一言也是最响亮的,比沈欢这个颇有词名的人还要最为人所知。他一袭青衫,还没有胡子,身材中等,与经常锻炼身体的沈欢一样高而已,不过因为年纪风霜,眸子有神,沉稳有力,一见令人心折。他的弟弟苏辙与他颇像,两人都是青衫,若不是近看还真要认错了。 苏轼过来拉住沈欢的手臂,要引他到旁边坐下,笑道:“今天没有外人,子贤就不必多礼了。你我一见如故,来来来,这边坐,为兄有些事要与你说一说。” 沈欢受宠若惊地跟过去,又被苏辙过来拉住,只见苏辙不依地白他大哥一眼,道:“大哥,你可不能这样,小弟对子贤也心仪久矣,也有事要与他谈,可不能让你一个人独占了!” “不错不错!”欧阳发也过来凑热闹,“子贤如此人物,小弟也要亲近亲近的,不能让你们占了去!” 沈欢哭笑不得,他就好像青楼里的妓女,被几个恶霸抢来抢去,一点自由都没有,最后只能苦笑着说道:“几位哥哥如此做法,倒令小弟惶恐了!” “哈哈!”其他几人大笑,最后还是由苏轼拉着沈欢坐在旁边,甫一坐下,就给沈欢满了一杯酒,道:“初次见面,没有酒水可不成,子贤,先饮三杯如何?” 宋代酿酒工艺有了长进,所得酒水至少不像古之所谓“黄汤”了,传之后世的名酒也不少,不过有些技法尚未成熟,市面上所卖酒水也不过十几二十度而已,比后世那些高度白酒差得远了,再说这些瓷杯也小得很,与后世的高脚玻璃杯不可同日而语,因此沈欢没有任何顾忌,端起杯子就敬了几人三杯。 “好!”苏轼是爽快人,看沈欢如此干脆,也陪着饮尽,大感痛快,“子贤果然好豪气,难怪能在《唐诗选鉴》里说李白‘酒入豪肠,七分酿成月光,余下三分啸成剑气’,真令我佩服极了,如今一看,豪情果然不减盛唐人物!” 沈欢只有谦虚一翻,敢在苏轼面前卖弄学问,与关公面前耍大刀无异,能藏拙就藏拙吧,只要时不时剽窃出一些东西来震一震他们即可。苏轼一生最欣赏的便是李白,人家是“谪仙人”,他也有“坡仙”自喻,一开口就拿李白来说事,也不是什么希奇之事。 欧阳发笑道:“子贤虽年幼,却比我等多才了。《唐诗选鉴》,就是家父也称赞不已。” 苏轼道:“欧阳老师确实也与我说子贤是有大才之人。” 一旁的苏辙皱了皱眉头,道:“子贤在选鉴里推崇唐人之诗,反而说今人诗已不可为,岂不太过!” “哦?子由兄是否有其他见解?”沈欢疑惑地问,几个大宋最出色的文坛年轻人聚在一起,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是很正常的事,他来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个准备。虽然不敢与这些人谈论经义,但靠着一些后世的理论,想必也能出新制胜。在座之中,司马康与欧阳发温和有礼,不善与人争,可以忽略;苏轼大才,他难以抵抗,可以躲避;至于苏辙,沈欢只能咬定这里突破了,不然今晚估计就要给他们“屠杀”得体无完肤,柿子就得专拣软的捏,虽然苏辙善于策论,写文章沈欢肯定比不过,不过现在是谈论,应该还有一拼之力。而且这些人都是君子,大家就是因某个问题争吵起来也不过是见解不同而已,不会成仇,若是王雱、吕惠卿之流,估计他们就难以罢休了。 苏辙侃侃说道:“今人之诗如何难以评说,但是唐诗嘛,也不像子贤说的如此之高明!就是李白,所作之诗,华而不实,白居易之流,工于诗而陋于闻道,此唐人不及之处也!” 苏轼苦笑道:“子由,你明知道为兄最佩服仰慕的就是李白了,你这样说不是驳斥于我么!” 苏辙笑道:“小弟是对事不对人!” 沈欢也道:“子由兄说李白华而不实,这也令小弟难以认可。李白之诗,想象奇大,浪漫无穷,又非一无所指,如‘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岂非得屈原庄周之道乎!白居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千古以下,又有几叹,这也不是所谓的道吗?” 苏辙道:“千虑者必有一得,纵有一二优处,亦不能概全!” 沈欢大是摇头,宋代儒学渐渐与大道相远了,不管为人为文都要求行他们的“道”,可这个道又焉知不是他们强加出来的呢?苏辙不喜欢唐人之诗,学他大哥之作,却又有失偏颇,难怪后世看他诗时总觉得又长又臭,纵有几句清新,也毫无韵味,另外他的词作也不甚好,好些宋词版本他都没得入榜,也不是没有原因。 沈欢保持微笑,道:“子由兄,唐人重风骨,诗多骨肉,只此一项即令我等感叹了。因此小弟要说,诗于唐人已写尽,非出奇未能制胜!” 苏轼闻言惊奇地道:“子贤所说之奇莫不是说‘词’?” “正是!”沈欢咬定后世的理论不松口,“词别是一家!经柳三变制慢词之后,已为容纳事言做好准备。若能以‘无事不可言,无事不可入’为填词宗旨,经数代人之力,他日取得如唐诗一般成就也非难事!” 苏轼低下头眼神闪烁,末了才叹道:“子贤果然好见解,‘骨肉’一词道尽唐诗之风,若我等之词也得‘骨肉’,那就真如子贤所说‘词别是一家’了!” 沈欢道:“小弟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眼高手低,难以实现,子瞻兄才气,他日词之局面,还需你来开创呢!”有宋一代,婉约词都是正宗,统治着整个局面,就是苏轼这个号称豪放词创始人所作婉约词也多过豪放词。不过整体来说,在后世,豪放词地位也是很高,其中苏轼功不可没!不过苏轼词文成熟是在遭贬之后才有起色的,如今他沈欢的到来,也不知道苏轼还会不会有去创造这些名篇佳词的机会,若是没有,岂不是损失?所以,沈欢不介意在这方面“代劳”一下。反正苏轼才气,再写些佳作出来也很简单,不像他,若不“剽窃”,就寸步难行。文化巨人的名头太过诱人,他舍不得放过这个机会,加上在这个时代,只有闻名于世的文人才能更好保全自己,他没有理由放弃脑子里记下的名诗佳词! 苏轼闻言坚定地道:“子贤《水调歌头》与《青玉案》都是其中珠玉,怎能说眼高手低,这也太过谦虚了!有此珠玉在前,苏某以后铁定更加发奋,期望能有所成就!” 第四十三章 风情 “咳!”沈欢差点被酒呛到,《水调歌头》?有点心虚地看着眼神坚定的苏轼,转念想及这里没有时空管理者,也就理直气壮起来,挺胸抬头,无比真诚地对苏轼说道:“子瞻兄文才天下无双,小弟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苏轼呵呵笑一声,点头默认,他不知道,正因为他今日一念,在往后的日子里,以沈欢的告诫作为指导,词作终于达到了开宗立派的功力。\\ \\经过了数十年的发展,以沈欢为首,苏轼为主的豪放词终于赢得了它的历史地位,豪放一派,词如诗文,举凡伤情离别,吊古怀今,社会生活,政治风云,无不人词。雄放慷慨,动人心魄。它与婉约词相提并论,再经过几代人的努力,词也终于成为与唐诗鼎立的文学体裁!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如嫣姑娘到!”一个清脆娇媚的声音令厢房里诸男精神一阵,只听得环佩叮当,几声轻细的脚步声传来,纱帘后门外走进两个人来,都是年轻女子,年不过双十,前面之女一身粉色长裙,身段美好,仔细一看,只见她眉若黛山,瑶鼻樱嘴,眼光如那明亮的秋水,娇躯婀娜,素手轻摆,无一不是美态。后面一个则要逊色得多,怀抱一把古琴,想来是伺候人的小丫鬟。 “呵呵,这就是琴艺无双的如嫣姑娘了!”苏轼笑眯眯地对沈欢炫耀说道。 沈欢兴奋地点头,琴艺什么的暂时不清楚,不过眼前明显是个美女,比后世那些所谓的美女明星还要出色,看看房中诸男难以抑制的激动,就可知这个时代的名妓与后世的明星差不多了。 如嫣优雅地轻撩裙子下面摆子,和着柔软的身子在一张矮几旁坐下,里面像一张云床,因此坐下来的高度与外面诸人所坐椅子差不多,刚好可以平视。她美目如水,闪着勾魂摄魄的妖娆,性感的红唇微微张歙,却又没有言语。 沈欢正感奇怪,又听得一声呼叫:“如怡姑娘到!”随着几下叮当之声,又进来两个女子,后面一个依然是丫鬟,怀里抱着琴。抬头看前面这个女子,年纪与如嫣也差不多,亦不过二十,长相身材丝毫不逊色,柳眉如远山,美目如秋水,瑶鼻似玉立的琼脂,红润的樱唇似一抹胭脂轻轻划过,挠人得紧;凝脂般的肌肤在黑夜间依然泛着迷人的亮光,长发如黑色绸缎,倾泻在腰,比黑色的瀑布还要亮眼。 沈欢奇怪地看向苏轼,想不明白这演的是哪出。 苏轼嘿嘿直笑:“子贤,这两位姑娘都是情馆最出色的艺女,常人难得一见,更不用说同台见客了。为兄可是花了好大力气,又凭着你的名头才请得两位姑娘现身的。” 沈欢不置可否一笑,只听得如怡姑娘嘤咛一笑,荡得诸人心头一堵,酥了大半,娇媚一笑轻声说道:“原来如嫣姐姐这般快到,小妹失礼了!” “咯咯!”如嫣姑娘也发出令男人热血沸腾的娇脆之声,“姐姐也是刚到,你看诸位公子都已到了,等下妹妹可要多弹几曲,来情馆的人哪位不知道妹妹琴艺无双!” 如怡姑娘客气道:“姐姐谦虚了,若论琴曲,姐姐唱得柳永诸词,更令人佩服!” 沈欢就郁闷了,这两个女人都堪称风情绝代,虽然说是卖艺不卖身,可毕竟客人在旁,还是有着好几位,你们总不能把他们置之一边丝毫不理会只顾着自己聊家常吧?扭头看苏轼,这风流文人半眯着眼,盯着两女陶醉得紧,他也只能默不作声,毕竟这狎妓不管今生还是后世,都是大姑娘上花轿——第一遭。 两位姑娘客套之后,如嫣姑娘倏地轻笑一声,转过头来,轻启红唇:“苏子瞻,据说你今晚请来了当红词人沈子贤,是否来了?你可不要欺骗我们如怡妹妹,要知道她可喜欢沈子贤词作了,今晚还是冲了他的名头才肯出席的!” 苏轼向沈欢挤了一下眉眼,哈哈笑道:“苏某一言九鼎,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了?” “哦?这么说来沈公子也到场了?”如怡姑娘又惊又喜,眨着令人气喘的美目,在诸男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面生的沈欢身上。 沈欢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朗声说道:“沈欢见过两位大家,初次见面,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如嫣姑娘掩嘴轻笑道:“果然是翩翩公子,总不至于让我们如怡妹妹失望!” 沈欢有点脸红,退了一步回来坐下。 苏轼又道:“两位姑娘,我等好不容易聚集于此,不如弹几首曲子以飨我等耳目,如何?须知在下对你们的琴艺佩服得很,古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几日未见,在下也是如隔三秋呀,实在是怀念得很!” 沈欢暗自点头,苏轼不愧是风流才子,流连秦楼艺馆,练就了一身高超的泡妞功夫,令人歆羡不已! 如嫣姑娘笑靥如花:“公子吩咐,岂敢有误!就由奴家先奏一曲吧!”说完叮咚拨撩几声琴弦,调好音之后素指轻拨,一曲柳永的《雨霖铃》倾泻而出,技艺高超,曲调迷人,余音袅袅,实在令人感动之极。她边弹边唱,感情真挚,至后半段更是反复吟唱,“多情自古伤离别……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她如感同身受一般,感情热烈,专注投入,一曲迷人的词作,唱得如《诗经》里的情歌一般真挚,不禁使人沉迷陶醉。 “不愧是情馆里最会唱柳三变词曲之人!词佳,曲美,人也好!”一曲终了,苏轼不由击节赞叹道,“听之不厌,令人陶醉!如嫣姑娘,你要在下怎么办才好?” 苏辙也道:“是啊,如嫣姑娘,你总能把我等兄弟迷住呢!” 沈欢因为不熟,倒没有出声,转头看看司马康、欧阳发,他们只是眼神赞叹而已,倒没有像苏家兄弟一般要占点口头便宜。 如嫣姑娘咯咯笑道:“微薄技艺,算得了什么。不如听听如怡妹妹之曲如何?” 如怡未待大家说什么,轻拨琴弦,娇声道了一句:“献丑了!”之后调整好琴弦,素手轻弹,清脆的曲声如细水一般流泻出来,仔细一听,却是一曲《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女子歌喉清甜又有磁性,若不是调子不一样,沈欢还真以为碰上了后世的歌手王菲,一样的词,不一样的调,却有一样的情感,以绕梁三日来形容也不为过! “好曲,好琴艺,当然,词也非常好!是不是呀,子贤?”苏轼一边笑着,一边转过头去问沈欢。 “啊……是是!”沈欢一时有点尴尬,好词?本来应该是正主的词人当着剽窃之人的面称赞,还真有点滑稽!尴尬是尴尬,不过那句话说得好,尴尬啊尴尬就习惯了,以后还会有这种场面呢!这是自己唯一的优势了,若不好好利用,那才是浪费资源,就是时间倒流,他依然会选择“剽窃”! 苏轼装着吃惊道:“子贤,你还真不谦虚!你的词是好,不过柳永此词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沈欢当然不敢辩驳,虽然后世不少人号称婉约正宗,不过柳永的“杨柳岸、晓风残月”才是婉约一派的招牌,此词地位,不难想象! 如怡姑娘突然启唇道:“苏公子,柳三变词虽好,却多了几分缠绵,少了几分清丽。沈公子如此年纪,能出此词,已经非常不凡了!” “咯咯!”如嫣姑娘掩口轻笑,“大家看到了吧,如怡以前也是唱柳词的,不过如今又精沈词了呢!各位雅兴不浅,不由再让奴家给大家弹唱一曲柳永的《蝶恋花》,如何?” “求之不得!”苏轼高兴不已。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果然不愧千古名句,听来不禁令人心生向往。 待如嫣姑娘弹完,如怡姑娘也不甘示弱,脆声道:“奴家也有一首沈公子的《青玉案》!”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不愧是王国维所说的人生第三境界,与柳永那句第二境界丝毫不逊色。一曲终了,依然令在座诸位陶醉。 “好,好曲,好词!”苏轼赞叹不已,“我朝词人,除了柳三变,如今还有沈子贤!吾道不孤矣!” 如怡姑娘一双美目紧紧地盯着沈欢,一汪秋水撩人得紧,抿了抿红唇,道:“沈公子词佳是佳,不过就是太少了点,如今好不容易见着沈公子,可否填一首送予奴家!” 沈欢倒没有多少意见,反正他之前也送了一首《一剪梅》给赵顼,就是不清楚他转送给谁,至尽未见外面传唱,想来是收藏了。 如嫣姑娘美目也扫了一下众人,娇声道:“在座诸位都是开封城年轻一辈出色文人,有欧阳参政称赞的苏家兄弟,还有他的公子,另外连司马公子也来了,加上新近崛起的沈子贤,可谓人人济济。难得盛会,就由诸位各填词作,再由奴家姐妹调唱,如何?” 众人吃了一惊,如嫣说得客气,其实暗地里却有拿诸位所作之词比较的意思。苏辙苦笑一番,他自认诗词都逊大哥苏轼一筹,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位更恐怖的沈欢,不敢丢脸,连忙道:“在下不善制词,就不参与你们的热闹了!” 欧阳发与司马康都不是那般争强好胜之人,也连忙摆手退出。 苏轼转头看向沉默平静的沈欢,不由笑道:“子贤,你意下如何?”很明显,如今就剩他们两人了,也就是说他们将在词道上先作一番胜负。苏轼虽然旷达,不过一直名声在外,现在碰上新近崛起的沈子贤,也不由得生起了一番比较切磋之意! “恭敬不如从命了!”沈欢不悲也不喜,比就比吧,虽然说面对名震千古的苏轼有点心虚,不过这家伙现在还年轻,不像后来那样厉害,加上比的是词作,他脑子里千古名篇多如牛毛,也没有害怕的理由。想到能压苏轼一头的噱头,真令人激动,今日之后,有苏轼作宣传,自己的名头应该又上一层了吧! 如怡闻言大喜不已,扭头看如嫣,脆声道:“姐姐,由我唱沈公子作,你唱苏公子之词,如何?” “依你!”如嫣姑娘大方地答应。 这时候侍女送上了文房四宝,伺候一旁磨墨铺纸,完毕后退在一边。 “子瞻兄年长,还请先赐教!”沈欢把机会先让给苏轼,表面上是谦虚恭敬,其实目的很不简单,打算先观察苏轼写的是什么词,若人品爆发写出好词来,他也就相应把所“写”之词调高一个境界。 “那就不客气了!”苏轼呵呵笑着,拈笔伏在桌上,沉吟片刻,在众人的期待中倏地就龙游笔走起来。 沈欢看着吃了一惊,苏轼就是苏轼,写起文章诗词,拈笔就来,不假思索,非常人可为。片刻之后,苏轼就停下笔来,抓起纸张,吹了一把,递给侍女,转交给如嫣姑娘。其他诸人都看不见,只能一心等待如嫣姑娘唱出来。 司马康念及沈欢毕竟是他师弟,见苏轼一副胸有成竹之样,不禁担忧,凑到沈欢跟前,轻声道:“子贤,可有把握?千万不要输得太惨呀,不然名头有损!” 沈欢微微一笑,道:“放心,山人自有应付之法。” 一边的苏辙看到两人的小动作,也就没有了顾忌,凑到苏轼身旁,问:“大哥,你行不行的,这个沈子贤词名不凡呀!” 苏轼轻笑一声:“子由,这不过是切磋一番而已,若太在意输赢,反而落了下层!” 欧阳发左右看看,觉得有点为难,不懂要站在哪一边,只能愣愣坐在中间。等了好半晌,只听“咚”的一声,如嫣姑娘把词作调制好了。 “奴家可要唱了!”如嫣姑娘笑靥如花。 第四十四章 苏轼 “记得画屏初会遇。\\ //好梦惊回,望断高唐路。燕子双飞来又去。纱窗几度春光暮。那日绣帘相见处。低眼佯行,笑整香云缕。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如嫣姑娘唱得字圆腔正,好不柔情,仔细一听,却是《蝶恋花》的词牌曲调,她唱功极其深厚,又自成一套独特的方式,把后面一两句反复吟唱,收到了回环往复的深情效果。 “好曲,好词!”沈欢首先喝彩,嘴上盛赞,其实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苏轼此词写得也颇为深致,却也输了几分隽永,至少没有所谓的千古名句。 如嫣姑娘摆放好古琴,咯咯笑道:“如此短的时间内填出此词,苏公子文字功力可见一斑!” 司马康、欧阳发等人不住点头,如怡姑娘沉吟片刻也道:“同是情词,却又比柳三变多了几分清丽。” 苏轼摇头笑个不已:“你们呀,尽是替苏某吹嘘,自家知自家事,苏某对此词还是不怎么满意的!比起柳三变来差许多了!” 沈欢暗笑,苏轼一生最佩服的诗人当推李白,于词一道,最看重的却是已经去世的柳永,就是到了后来他填词功力长进之后,也不忘与柳永计较,多次问人他的词与柳三变相比如何如何。他认为苏轼情词最见功力的便是“明月几时有”与“十年生死两茫茫”两首,奈何前面一首《水调歌头》已经给沈欢先一步用完,失去了机会;后面一首《江城子》又是为悼念亡妻所作,如今他的妻子还好好活在世上,更没有这个机会来深沉,至于其他,对熟记不少诗词的沈欢来说,不足为虑! “子贤,该你了!”苏轼呵呵笑道,“我等对子贤之词期待无比,还是快点让我等见识见识吧,可不要堕了你词作无一不精的威名!” 沈欢微微一笑,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狼毫,不假思索,唰唰就默写起来,片刻即草就一词,令侍女转给如怡姑娘。 如怡姑娘素手把纸,美目盼兮,“呀”地轻呼一声,微微一笑,眼角弯如月牙儿,脆声道:“果然是好词!” 这一声赞吊起了众人的心思,转头看沈欢,只见他微闭着眼,不露声色地坐在那里。大家又只能满怀希望地等待如怡姑娘传唱出来了。 “咚”地一声,如怡姑娘调制完毕琴弦,张开她那颇有磁性的嗓子,一曲优美的曲调歌词终于传入众人耳中:“风住生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后世词人李清照的经典《武陵春》因为沈欢的到来,提前数十年面世,既然身在青楼,主角是女子,是为闺怨词,那么,这首似闺怨又大有深意的《武陵春》就再应景不过了,此外沈欢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了。 如怡姑娘按下琴弦,美目如柔和的光线扫了室内一眼,声音依然有着莫大的诱惑:“果然不愧沈子贤的威名。‘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单这一句,即令此词不朽矣!与唐之李煜‘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有异曲同工之妙!” 要说众人之中最吃惊的还是苏轼,奇怪地打量着沈欢,不由赞了一声:“子贤,果然是无双词人,为兄自愧不如!” 沈欢没有丝毫得色,反正又不真是他自己写出来的,赞得太多也就没有感觉了,不过他这份沉静的表现还真让别人以为他达到了宠辱不惊的境界,大是佩服。 如怡姑娘站了起来,向众人展现她美好的曲线,沉吟亦有美态,丹凤眼里有着莫名的惊喜,娇声道:“沈公子果然词力无双,不知可否再填一首,也好令奴家日夜弹唱?” “这个……”沈欢有点迟疑,单一向他索词,若是写的话也张狂了点。 苏轼笑道:“不如这样,我俩再各自填一首,如何?不如就由苏某抛砖引玉吧!”说完不待沈欢推辞,又拿来纸笔,文思如涌泉,顷刻间写就一首,转给如嫣姑娘。 如嫣姑娘扫了一眼后人也变得有点苦涩了:“苏公子写得一手艳词呢!”接着调试了一番琴音之后,轻启樱口,深情地诠释了词作:“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渐困倚、孤眠清熟。帘外谁来推绣户?枉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西风惊绿。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 《虞美人》一出,连沈欢都大是惊讶,没想到词名最盛的豪迈词代表的苏轼写起婉约词来也极见功力,不让其他婉约名家。“共粉泪,两簌簌”,词到最后,非深情难以倾诉。 “好词,好词!”连司马康这等老实人也击节赞叹,人也落寞起来,好似大有隐衷一般。 苏轼笑道:“抛砖引玉,既是抛砖,当然得引玉,子贤,该你了!” 沈欢一想到今晚之会可能会成为文坛佳话,人也激动兴奋了,没有推辞,接过笔来,继续“剽窃”大业,亦不假思索,顷刻完成,速度比苏轼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如怡姑娘惊叫一声,捧着手上的纸张,满目不敢相信的神色,喜极而泣:“能见此词,奴家余生再也无憾矣!”说完迫不及待地调制曲子,满是深情,唱得更是投入,真真闻之令人动色:“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众人一时呆住了,不由跟着吟唱起来。沈欢微微一笑,秦观的《鹊桥仙》,区区五十多字,却字字珠玑,个个含情,实在是千金难易,若论爱情词,有宋一代,也能排入前三之列,如今一出,震住众人也不在话下。 “呼!”苏轼长嘘一气,脸色甚是激动,语音都有点呜咽,“子贤,如此情词,实在是不下于柳三变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此句一出,今夜之后,你将取代柳三变成为所有青楼女子仰慕的对象!” “子瞻兄你这话什么意思?”沈欢苦笑不已,老大,我可不想做柳永呀,貌似这家伙死掉之后还是青楼女子凑钱下葬的,如此可怜,谁稀罕这个地位呀!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如怡姑娘念着念着难以自抑了,眼里有了难以言说的泪花,站了起来,对着沈欢行了一礼,嘴上又哭又笑,“沈公子言人所不能言,偏偏又切中人心!得此一句,余生足愿,从今以后,奴家将置他词不顾,专唱沈词,还请沈公子怜惜!” “啊!”苏轼等人都惊呼起来。 如嫣姑娘也惊道:“妹妹,何必如此!沈公子……” 沈欢看看两位姑娘,又看看其他人,都是一脸震惊,一时没明白过来,拉着旁边的司马康轻声问道:“公休,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康怒道:“这还不明白么?这如怡姑娘对你有意思了呢,青楼女子都是这样,若真喜欢上某人,一心只唱他送予之词。” “啊?”这次倒是沈欢惊讶了,如怡漂亮归漂亮,他心痒归心痒,那也不过是人心爱美而已,还不至于有什么邪念,再说他也不打算与青楼女子有什么瓜葛,古人还真奇怪,不就是写两首词么,需要弄出这般大的阵仗么! 苏轼也怒了,瞪着沈欢低声道:“子贤,你气死苏某了!才第一次见面,即能做那入幕之宾,真叫人歆羡!看来以后为兄也专做好词算了!” 沈欢哭笑不得,心里也乱了起来,女人么?脑子里隐隐浮现那一抹倩影,越来越清晰,却是一个灯花下欢跳着的善良女子。一时心头又是沉重,又是甜蜜。 看着娇羞脸现红晕的如怡姑娘,不得不说,此女成熟,风韵迷人,倒也能勾起男人的**,可他心头乱极了,更不敢胡乱承诺什么,只能苦笑道:“如怡姑娘美意沈某心领了,奈何沈某年幼,志在功名,不愿耽搁自己与姑娘,还请见谅!” 如怡姑娘脸色倏地白了许多,紧咬薄唇,目光复杂,泫然欲滴。 “太不解风情了!”苏轼吃惊地看着沈欢,又好气又好怒,张嘴欲说什么又停下来。 沈欢咬咬牙又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如怡姑娘,你既然熟知这是沈某的词,想必也能意会得出来是什么意思吧?唉,沈某心中再也难以容得下其他人了!” “唉!”如怡姑娘轻叹一声,“算了,罢了!今晚奴家有点累了,先退下休息一阵,还请诸位见谅。”说完不待众人回口,招呼侍女抱上古琴,施施然而去,走得很匆忙。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之人。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宴会也支撑不下去,只能匆匆散去。 出了情馆,苏轼大有恨铁不成钢之念,又可惜又可怜,不住埋怨道:“子贤,你……真是令人太失望了!这般好一个机会,白白让你放弃!你可知道如怡姑娘是多么出色,为兄可是叨念了好久都没有你这样的机会,你倒好,丝毫不懂珍惜,还令美人伤心,真是太不该了!” 沈欢不禁苦笑,他可不认为初次见那么一面就能生出什么深情来,也许对方确实仰慕词作才华,心生爱慕,不过若说就此有了矢志不渝的情愫,那倒不怎么可能。就让自己成为她人生旅程中的一个过客吧,他如今一事无成,对未来的命运也迷茫得紧,实在不必要招惹麻烦。 司马康替沈欢出头道:“子瞻,你也不必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人家子贤年纪还小,可比不上你这个花丛老手!温柔乡,英雄冢,子贤说的也没错,他志在功名,在此之前还真不能沉湎男女**之中,免得消磨了自己的雄心壮志!” 苏轼闻言笑道:“算了,既然你不懂珍惜机遇,那也就是还留给苏某机会!说到底还真得感谢子贤大方呢!” 司马康闻言也是苦笑,苏轼什么都好,就是太不羁了,比柳永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说话随便,太过直了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几人调侃几句,各自满怀心事离去。沈欢走在夜凉如水的大街,心绪混沌,一时欢喜,一时忧愁。今晚的两位出色女子,令他心头不由浮现出那刻画在灵魂深处的影子,抹也抹不去,一时愁苦,只能快步向家里走去。 家是个好去处,这里是一个港湾,能供家人休憩,更是保护人儿的护壁。 正如沈欢所料,这次与苏轼等人的聚会,又给他提供了大出名头之机。两首佳词再一次大肆传唱,特别是那首《鹊桥仙》,更是成为青楼艺馆必唱名目,一时间倒也成就里边不少青楼女子的名头,更是成就了不少鸳鸯之合! 不过出名后的几天,沈欢倒是让司马光叫去嘱咐了一阵,说你这个学生虽然很具有填词才华,但也不能深入进去出不来,若专填艳词淫曲,最后就失去了一个文人的风骨,难以有出息。沈欢不明所以,只能唯唯应是。 不知不觉中,治平元年的八月就要过去一大半。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也即将到来。 第四十五章 温情 沈欢又在开封迎来了第二个中秋,这次不再孤单,而是一家子团聚在一起,欢度佳节。进入八月之后,天气开始转凉,秋高气爽,天气晴朗,十五这天正是赏月的好时节。 周季一家的月饼经沈欢提点,制造的品种越来越多,口味不一,新鲜爽口,吃来就是沈欢这个见过不少后世月饼的人也赞不绝口。前几天周季过来拜访,早已呈上月饼,到中秋这天之后,沈欢一家反而吃腻了。 “欢儿,你真的不用出去么?”母亲沈氏看着忙活了一天的儿子,不禁担忧,“若是有应酬,还是去一趟为好,娘都见你推辞好几次了!” 沈欢笑道:“娘,没事,今天哪儿都不去,就与你和小莲儿一起过中秋!”中秋佳节,赏月赋诗,正是大好光景,沈欢认识的不少朋友都过来邀请出席宴会,有司马光一家,也周季一家,还有认识才几天的苏家兄弟,盛情难却,本来都该出去一会。但他一想到母亲与妹妹还是第一次在开封过中秋,团圆佳节,他若不在,总是难过,也就一一推辞这些邀请,安心在家陪伴母亲与妹妹。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也不能忽视,那就是一帮子文人凑在一起,作诗填词是必不可少的项目,但是说实在的,他记着的中秋诗词除《水调歌头》,其他都不足论,献丑不如藏拙,干脆躲在家里,免得到时写出来的东西太差损了他这个专作精词的名号! 沈氏闻言愁道:“不要碍了你的前途才好!娘也知道,有些应酬那是必不可少的!” “娘,孩儿说没事就没事!”沈欢哭笑不得,亦是感动,“应酬什么时候都可以,但这可是团圆之日,孩儿万万不敢丢下你们独自去玩乐的!小莲儿,是不是呀?” 沈欢问的是俏生生站在母亲身边的小莲儿,她一身粉红色小长裙,在夕阳余辉下,明亮又可爱,像瓷娃娃一般,令人疼惜。此时快要入夜,沈欢忙活了一整天,就是为了在院子中间摆上一整桌瓜果月饼,美其名曰赏月必备。 小莲儿已经六岁,比去年更懂事了,闻言眨着又大又圆的眼睛,在母亲与哥哥身上转了一圈,脆生生地道:“娘,哥哥最乖了,要在家陪你呢!” 沈氏捏了一下她粉嫩的脸蛋,笑道:“你最机灵了!” “嘻嘻!”小莲儿笑得异常天真可爱。 沈欢看得大是喜欢,张开手臂,道:“小莲儿,哥哥抱你好不好?” “不要!”小莲儿嘟着小嘴,眼珠子尽是委屈,“大哥你好久没给人家讲故事了!” 沈欢苦笑道:“大哥最近很忙嘛,以后有空再给你讲好不好?” “那我要再听白雪公主的故事!”小莲儿闪着得意的微笑,歪着头盯着沈欢。 “成!白雪公主就白雪公主!”沈欢苦笑不已,早些日子把《伊索寓言》讲得差不多了,没有办法就只能开讲童话故事,没想到这个更吸引小莲儿,特别是这个白雪公主的故事,都讲了不下三次了,她依然爱听,每次乐此不彼。 小莲儿嘻嘻笑着,张开小手,腻声道:“那你抱吧,小莲儿要你抱着讲故事!” 沈欢弯下腰把她抱起来,轻若无骨,可爱极了,把母亲请到院子摆好的桌椅坐下,桌子四方,上面尽是新鲜瓜果,另外还有一个香炉,旁边摆着几束桂木香支。此时月出东天,又圆又大,淡淡的,蒙蒙的,待月又圆几分,亮了几许时,沈欢按照习俗,点起香支,拜了几拜,祷告几句,把香支插在香炉里,这个简单的祭月礼俗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赏月之时了。 沈欢拿起桌上的月饼,递了一个给母亲,之后又要递一个给小莲儿。小莲儿不住地晃着小脑袋,娇声道:“不要,人家吃腻了!” 沈欢呵呵笑着,又拿起一个大梨子给她,这才欢喜地接过,小口轻咬,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边吃边谢着大哥。沈氏在一边看着,不禁摇头笑了笑,心底涌现满足之念,怜爱地看着这一子一女,眼里尽是慈祥之色。 “娘,你也吃!”小莲儿咬了几口之后,伸长了手臂,把梨子递到沈氏的嘴边,脆生生地说着。 “小莲儿真乖!”沈氏笑着也咬了一口。 看着一家子开心的样子,沈欢既是满足又是感慨,终于有能力让小莲儿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而沈氏因为不再操劳家计,日子过得滋润,又恢复了该有的容光,三十多岁,精神还好得很。 沈氏看看桌上丰富的瓜果,轻轻数落了沈欢一句:“欢儿,虽然我们家钱财够过日子了,但也不用这样奢侈呀,你看看,这些东西买得太多,什么时候才吃得完!” 沈欢大感冤枉,道:“娘,这不是孩儿买的,都是云飞兄一家送来的!” “总之浪费就不对了,再说你也得好好感谢周家父子,他们对我们可是多有照顾的!”沈氏满是感慨地道。 “是的,孩儿不会忘了谢他们!”沈欢口上应是,其实周家父子如今应该反过头来感谢他们了,单是活字印刷一项半年下来自己就让周季一人都获利上万贯钱,当然,他本身占了百分之四十的份额,如今也是万贯家财的主儿了。不过这万贯钱财在富丽甲天下的开封城,算不得多少,就是周季一家几万贯资财,也不过是小鱼小虾而已,与首富的目标还有一大段距离! 沈欢知道母亲苦日子过惯了,依然没有改变节俭的习惯,当然不是说节俭不好,只是若有能力,日子过起来也不必太过苦了自己,沉吟一下又道:“娘,你放心,以后我们家都不会再缺钱财了!上次从司马老师处拿回来的朝廷赏赐的几十匹绢,也能兑他几百贯钱。另外,娘,孩儿还以你的名义与周云飞一家合作发明经营了一些东西,每日都有钱财入帐,以后都不会少的,你放心就是了!” 沈氏闻言慌了:“以娘的名义?欢儿,会不会出事的?” 沈欢安慰道:“娘,你宽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这些东西都没有违反我大宋任何律例,不会有事!也不会影响孩儿所谓的前途,你等着在家享清福就是了!”好在没有说半年时间就赢利万贯,不然母亲估计更吃惊,这样也好,只源源不断把钱拿回家就是了,这些帐目什么的也不需要她来操心。 沈氏叹道:“娘现在已经开始享清福了,只要你高中进士,除了成家立业外娘也就没有遗憾的了!” “成家?”沈欢咋了一下舌头。 沈氏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十六岁,到明年科举完也就十七,也当娶妻生儿了!” 沈欢苦笑,十七八娶妻,在后世那算早得不能再早,法律上还算早婚该罚的;可一回到古代,在平均年龄低下的情况下,十六七刚好是结婚的年纪,还是法律规定应该婚配的,特别是女子,若过了十八尚未嫁出去,外人也就有闲言碎语,娘家更是难以忍受。 在古代劳力作为最大资本的情况下,人口是一种资源,子孙满堂才是最大追求,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这种思想指导下,追求子嗣也就不是什么怪事了。也难怪沈氏开始忧愁儿子的婚事,不知不觉,过完年沈欢就十七岁了,而他到这个时代也已过了三年。 “娘,大哥要娶妻了?”小莲儿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珠,既是新奇又是兴奋,“就是说小莲儿要有大嫂啦?” 沈欢轻敲一下她的小脑袋,喝道:“说什么呢!大嫂是说有就有的吗?” 小莲儿委屈地道:“把新娘子娶进来不就有了吗?大哥,新娘子穿着一身红衣,可漂亮啦!” 沈欢笑道:“那小莲儿以后就做穿红衣的新娘子好不好!” “不要!”小莲儿更委屈了,瘪着小嘴,清澈的眸子闪着迷惑地神色,“人家还小,做不了新娘子!” 沈氏与沈欢都大笑起来,接着沈氏才叹道:“欢儿,娘也不是说要你现在就娶媳妇,只是要你注意一下而已,你也不小了,若有合适的女子,娶进来也是应该的!” “合适的?”沈欢一下子迷茫起来,真要在这个时代成家立业开枝散叶?对象又是谁呢,哪个才是合适的?脑子里又闪现那抹难以磨灭的倩影,不由摇了摇头,这个人合适吗?更想起与苏轼等人聚会那晚,那个成熟美丽的如怡姑娘说要委身于他,呵呵,这也是个笑话,他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若是日久生情还差不多。可这个“日久”又何来此说呢,在这个男女之防甚大的时代,又能与谁“日久”? 难道说自己也要卷入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怪***?沈欢一下接受不了,只能强自一笑,道:“娘,你放心,若有合适的人,孩儿一定不负你的厚望,把她娶回家来,让你尽快抱上孙子!” 沈氏开心笑道:“那就好,不要忘了今晚你说的话!” 沈欢郁闷地抬起头来,明月皎洁,白光如荧,像一面镜子,折射了人生万象。一时感慨,就有了名句: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可惜早已让他剽窃了一年,没了新意。今夕何夕,佳人何在;明月如掇,伊人为谁? 三人对着月亮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家常,直到实在有了困意才收拾东西入屋休息。这年中秋,没有高朋满座,没有喧嚣喝彩,也没有诗词歌赋,只有淡淡的温情陪伴着沈欢既已枯寂又已跃然的心扉。 中秋过去了,开封城的人们又恢复了往常的日子。沈欢一人倒觉得无聊起来,离明年科举还有好一段时间,准备日久,可以慢慢来。时不时到司马光那里帮着查找些史料,倒也有趣。至于司马康撺掇的聚会,却不敢参与太多,苏轼太厉害了,若比起诗词文章来,还不把他脑子里的东西给榨个干净! 八月将九月的时候,周季所管理的新华书馆又遇到了非沈欢出点子难以解决的难题。他在沈家碰上沈欢,就直扑主题地道:“子贤,你快想想办法吧,不然我们开封城里的书店都要关门了!” 第四十六章 身份 “关门?”沈欢惊了一下,周季一惊一乍弄得他心也不安起来,“前些日子不是说作坊都忙不过来吗,怎么又说什么关门了?” 周季道:“印刷作坊倒是忙得热火朝天,问题是我们开在京城里的几家书店近来销售业绩都不好,由以前的门庭若市落寞到如今的门可罗雀,总之不能令人心安就是了。” “门可罗雀?查出什么原因了吗?不会是也有人鼓捣出印刷机了吧?”沈欢更疑惑,铅活字印刷在这个时代,如果没有他的创意指导,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给模仿的呀,难道说也有人品大爆发之人误打误撞制造出来与自己抢生意了? 周季摇头道:“没人弄出来,关键是我等自己的原因!” 沈欢嘘了一口气,镇定下来,平静地问:“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不要说几句又断几句,弄得我都跟着一惊一乍的!” 周季道:“这些日子,我们的印刷作坊那是忙得不可开交,因为为兄已根据你的意思,与江南不少书商合作销售,我们所出之书,物美价廉,大受欢迎,因此定单印刷量都能排到明年去了。我们呢,钱也赚了不少。但是,最近我们开在京城里的几家书店反映上来,说总是印些儒家经典,市场已经饱和了,卖了半年,该买的书人家都已经买过,便也造成如今非常不景气的模样!” “哦!”沈欢大悟,原来是品种单一造成产品积压,这也难怪,儒家经典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本,卖了大半年,几十万的销量,确实也满足了开封的需求。最近两个月,周季根据他的指示,与不少书籍销售商谈妥,专门销售他们新华书馆印刷出来的书籍,据说在江南卖得不错,有价无市。本来以他的意思,还应该在洛阳城再办一个印刷作坊,不过后来周季担忧技术泄密,毕竟那里大家族太多,如今他们的印刷馆又是日进斗金,若别人眼热,耍些手段占了过去或者偷盗了技术,他们这边想救援也鞭长莫及。而在开封有颖王府里的人暗地里护航,倒也不虑有人找麻烦。 沈欢一想到这个时代没有专利保护,不禁也打消了多开作坊的天真念头,至少,在自己保护不了的地方,就不去凑热闹了。不过也因为这样,只有开封一个地方印刷,市场也迟迟打不开,如今也只与江南几家书商有了合作事宜而已,与要达到卖遍大宋每个角落的目标,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若是因为书籍单一,我也没有办法呀!”沈欢苦笑,宋代文治盛行,奈何只以儒家经典作为依据而已,其他杂家,统统都没有市场,印来也赚不了多少。 周季突然谄媚道:“子贤,你怎么能说没有办法呢?为兄晓得,你一向点子多……不如你再写一本书出来印刷吧,你看看你那《唐诗选鉴》,差不多卖了十万册呢!而且还只是开封的销售量而已,待他日你在外面的名头也打响了,估计还能卖那么一批的!” “云飞兄,你当写书很容易么!一本《唐诗选鉴》就耗尽了小弟全身才气,如今是江郎才尽,再也鼓捣不出什么了!”沈欢哭笑不得,这本书一开始还是抱着赚名气的目的而写,还亏了他后世喜欢诗词,饱读诗书,又加以后世对古代名家的评论观点,才杂烩成选鉴一本。如今却是再也弄不出类似的东西来了! 周季叹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子贤你一本书就能为我们赚钱上万贯呢,现在开封城的读书人谁不知道你沈子贤的名头!” “读书人?名头?”沈欢突然眼前一亮,一把捉住周季的手,激动起来,“云飞兄,你说得对,响亮的名头确实可以在读书人之中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子贤,你说什么?” 沈欢一拍手掌,道:“云飞兄,小弟是写不出什么书来了,但是,你要知道,这个开封城可不止小弟一个人有名头而已呀,像欧阳修、苏家父子,都是一等一的文人,名头也响亮得紧!” 周季闻言眼睛也大亮起来,像是看到了无限的“钱”途,道:“你是说我们把他们所写之文印刷出来卖?” “不错,你意下如何?” 周季来回走了几圈,道:“若以他们的名头,估计销售量不比你的《唐诗选鉴》差,特别是欧阳公,以他在士林的号召力,若说把他生平所作之文辑录成集,想必士人都争先抢购!” “就是这个意思!”沈欢大笑,若论市场号召力,他一个新晋词人,怎么比得上欧阳修数十年的文名!估计就是比苏家三父子都要差上几筹,如果把这些人的文章编成合集,在这个时代,岂不赚翻!不单止他们,唐宋八大家里后面的六位可都还活着,若把什么“宋六家”给鼓捣出来,想必也是文坛盛事!沈欢嘿嘿直笑,仿佛看见了无数钱财在向他招手! “可是——”周季皱紧了眉头,“子贤,这些人可都不是普通人,若我们不经他们同意即胡乱印刷,惹恼了他们,估计也没好果子吃!而若要取得他们同意,也比较困难,像欧阳永叔,贵为参政,不是平常人可以见到!” 沈欢闻言觉得有道理,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著作权保护法律,不过一般文名大盛之人都是为官之人,若晓得满身铜臭的商贾没经他们同意即印刷他们的书拿来赚钱,不恼还好,若恼怒了,一纸彻查之令下达,估计印书人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自己与苏家兄弟的关系,虽然只见过一次而已,不过大家算是有同逛青楼之谊,他们应该会卖自己一个面子,有他们的关系,他们的老爹苏洵也不在话下。取得此三人著作权倒不是难事,关键是欧阳修,这位文坛领袖,没见过一次,也不懂如何与之打交道,可若没有他的支持,委实遗憾——苏家兄弟名声文章都还没有大成,又年轻,难以令人信服,估计买的人不多,至于苏洵,怎么说与欧阳修都有一大段距离! “这个基调先确定下来,就印他们的文章!”沈欢颔首说道,“至于取得他们的同意,就由小弟去办吧!” 周季笑逐颜开:“我说嘛,子贤就是点子多,肯定有办法的,你看,如今不就想出来了吗?又可以为我们书馆赚上一笔!不过,子贤你可得抓紧时间,再过些日子还没落实此事,我们书店可就得关门了!” “放心,小弟晓得如何做!”沈欢说得大气,其实心里也没有底,苏家之人好说,自己出面应该能顺利取得他们的同意,关键是如何找个借口上门与欧阳修打交道,总不能直愣愣上去就说“快同意我印你的书”吧? 周季带着希望离开了沈家,留下还头疼的沈欢。沈欢没有办法,只能勤快地往司马光家里跑,向司马康说他请苏家兄弟喝花酒,被告知苏洵不幸生病,苏家兄弟不敢外出,只能另定时间了。 几日奔跑,到九月初的时候,司马光本来已经愁苦的脸更多皱纹了,一经打听,原来朝廷歇了一两个月的“濮议”又开始了,这次是官家亲自下令,要中书尽快议定一个名号给他生父。韩琦等人没有办法,只能又在朝堂上提起,一如既往的争吵又上演了。这次官家态度强烈得多,多次斥责反对皇考的御史台等人,谏院的司马光也挨了几句训斥。 一时间,朝堂关系又紧张起来,连沈欢也觉得有点不妙起来,官家这次态度强烈,大有不遵就不罢休之势,不禁为站在他对面的司马光担忧起来。所谓天子一怒,赤血千里,时间一长,官家的恼怒一旦爆发,到时估计后果就更严重了! “子贤,果如你所料,朝堂的形势又紧张起来,估计这次难以善了!”这是沈欢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了,第一次是司马光比较苦恼懊悔地对他说,如今却是自以为还隐瞒着身份的赵顼。 坐在沈欢的书房里,赵顼完全没有了新奇到处打探笔墨的兴趣,只剩下与他年纪不相符的忧愁,皱着眉头,唉声叹气。沈欢刚与他谈完新华书馆的发展状况,对于准备印刷出版名人文集的策略他也是颇为赞赏的。 “子贤,你为我想个办法,我真不忍心再看到我父……父亲心力交瘁的样子了,他为了朝堂之事整日都不开心!”赵顼念及沈欢平日足智多谋的模样,不禁大是希冀地询问方法。 沈欢顾左右而言他:“赵兄,朝堂之事自有朝堂之人来做,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又何必多事呢?小弟如今还是白身,多言其他不过是自找烦恼而已!” 赵顼神情复杂地看着沈欢,犹豫了半天,咬了咬牙,才叹道:“子贤,请见谅,其实赵某对你还隐瞒着身份。” “身份?”沈欢故作惊讶,“还有什么身份,不就是朝廷高官的儿子么!” “其实……”赵顼又叹了口气,“其实我就是当今天子的皇长子,当朝颖王赵顼!” 沈欢一愣,在赵顼看来是惊讶木愣,其实是没想到赵顼会自爆真实身份,本来以为他又有什么门道继续编造个身份出来,没想到这次来真的了,一时倒也接受不住。 “颖王?哈哈!”沈欢反应过来,可又觉得对方一说就信太过糊涂了点,只能继续装着惊讶,“赵兄,别开玩笑了!人家颖王殿下怎么会像你一样跑到外面来!” 赵顼没想到对方不信,恼怒了:“事到如今,本王还骗你不成!” 连“本王”都出来了,沈欢只能露出点半信半疑的样子:“你真是颖王?”其实在考虑该如何见礼了。 “你还不信?”赵顼觉得威信被怀疑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恼怒不已。 “赵兄,你要小弟怎么相信?难不成每个跑到我面前说是某某王爷的人我都要相信他?”多日相处,沈欢也算摸清了赵顼的心理,此人重感情,与他打交道,若你与他亲密一点,他与你也更亲热,若你表现得生疏,他也会不由自主地疏远你。因此,为了以后幸福着想,沈欢时不时会表现出一些相交的“兄弟之情”来。 “你要怎么才信?”赵顼也有点好笑了,怀里一掏,发觉没带印信出来,少了个证明身份的证据。 “当然是要证明你身份的证据!”沈欢很光棍地说道。 赵顼叹道:“看来只有这个法子了。子贤,跟本王走吧!” “走?” “对,到颖王府!”赵顼拉着沈欢就出门,打马往皇城赶去,在外皇城找到颖王府,大摇大摆地拉着沈欢进去了,一路上不少下人过来见礼,口呼“王爷殿下”不已。 “王爷府邸真***大!”沈欢苦笑,晃了好半天,才由赵顼拉到他的大书房。这次想装糊涂也不成了,赵顼的身份已经被他用独特的方式证明出来。不过这正中了沈欢下怀,如今府邸之人都看到赵顼带了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进来,以后也就方便他府中行走,也许未来就是“宫中行走”了。 “看来你真的是颖王殿下了!”沈欢很“诚恳”又很“恍然”地说道,接着非常不情愿地下跪拜见,“草民沈欢拜见颖王殿下!” 第四十七章 公主 “子贤,你这是做什么?”赵顼赶忙把沈欢扶起来,“本王对你有所隐瞒,已经过意不去了!再说你我本是朋友相交,虽说如今身份不同,却也不是阻隔你我的理由呀!” 沈欢也不矫作,顺势就起来,刚才下跪都让他觉得很别扭了,那是万般不情愿的,在后世,除了祭拜长辈,就是面对父母老师他都没有跪过,实在是很不习惯。\ /既然对方让他起来,也就不客气了,反正宋王朝比后面那些动辄就下跪称奴才的某王朝要市民化得多,君臣的规矩也没有那般桎梏。 沈欢假装苦笑道:“殿下身为亲王,草民一介白身,又怎敢失礼呢?以前不明身份倒也罢了,如今晓得,如何敢不敬!” 赵顼有点失望,自知刚才真实身份一出口,两人之前融洽的交往总有了一层隔膜,再也不复以往交情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身份总有一天会揭穿的,既然如今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干脆大家揭明算了。 赵顼苦笑一下,这就是帝王家的不幸了,帝王无情,一家子都难有割舍不了的情愫,朋友更是一种奢望,满怀复杂感情地看了一眼沈欢,这个与他同一年纪的年轻人,脸上虽也还平静,可眼神再也不像之前那样随便了,叹了口气,让他坐下。 沈欢没有客气,一屁股就坐在赵顼对面,丝毫没有别人那般谦卑地屁股沾半而已,他从后世回来,不敢在这里谈论什么民主,但平等的观念深入骨髓,也不是一时间可以改变。不说赵顼如今只是一个和他相熟的王爷,就是面对皇帝,他也敢大马金刀地坐下去,反正只要他没有造反之举,他都问心无愧,最不济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赵顼沉静了片刻,道:“子贤,如今你已知本王身份,想必也清楚本王父皇的难处了吧,不知你可有解决的办法?” 沈欢道:“殿下,濮议之论,非一方胜利不可罢休,沈某也实在是爱莫能助。” 赵顼无奈地接受沈欢的客气称呼,闻言不由失望地道:“唉,这两日侍御史吕诲猛烈弹劾参知政事欧阳修,说他首猖邪义,要父皇严惩于他!” “那司马老师是什么立场?”这才是沈欢最关心的问题。 赵顼沉吟道:“君实先生嘛,倒没有弹劾欧阳参政,不过他也上书要求我父皇严守己身,不要失了大义之类的话也是一大堆,总之恼得我父皇非常生气!” 沈欢心儿凉了半截,司马光这倔老头又捅马蜂窝了,真令人又气又爱,不由叹气道:“在下早就说过,濮议之论,必定闹得满城风雨,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可收拾了!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赵顼不死心地道:“子贤真是没有办法了吗?” 沈欢心里一凛,之前他表现得像诸葛哥哥一样足智多谋算无遗策,不就是要在这个未来皇帝心里打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么,如今若束手无策,失了计算,令他心生失望,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眼珠子一转,问道:“事到如今,不是官家退让就是太后退让,殿下你说谁会退这么一步呢?” “这个……”赵顼一阵沉吟,“我父皇最近怒得厉害,又事关天下执政,想必难以退让。” “诚然!”沈欢说道,“官家是大宋天子,既然难以退让,那只有从太后处着手了!”他可不像司马光立场坚定,总以大义言之,在他看来,这次濮议简直荒唐得可笑,双方都为那迂腐得令人发指的原则坚持着。不过皇帝与太后也难以指责,皇帝的本意当然是为了给生父一个好一点的名份,这无可厚非;另外先帝作为曹太后的丈夫,若新皇又追封一个皇帝称号出来,她死去的丈夫地下有知更是没有面子,因此据理力争,也可以理解。 他沈欢是务实派,既然皇帝是天子,事关权威,难以下台,那么只能是你已经隐在身后的太后让步了——当然,这个观点不敢和司马光说,不然估计要给他扫地出门!如今面对皇帝的儿子,也就没有了这层顾忌。 “计将安出?”赵顼听得沈欢好像有戏,眼睛亮了许多,不由追问。 “皇兄,皇兄!”就在沈欢准备开口的时候,几声清脆的喊声从门外传来,仔细一辨,是为女音,接着是几下脚步声,“吱呀!”一声,半掩的门被推了开来,一个人影蹦蹦跳跳进来了,认真打量,却是一个穿着紫色锦袄的女孩子,脸色白皙粉嫩,大约十三四岁;在沈欢惊讶的目光中,又一个人影走了进来,也是一个女孩,不过年纪稍大,沉静得多,一身杏色锦衣,雍容华贵。 “你们怎么来了?”赵顼看见来人,吃了一惊,正是他的妹妹宝安公主与寿康公主,特别是见到寿康公主一脸的狡黠,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转而看到沈欢惊疑的模样,更是苦笑不已。 沈欢站了起来,赵顼快步到他身边,轻声说道:“这是本王皇妹,等下你得小心那个小的,莫让她捉弄了!” 看到赵顼心有余悸的模样,沈欢本来平静的心儿又跳了起来,看来来人与后世的小魔女差不多,因之是公主的身份,倒也没人敢管,若给捉弄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沈欢见过两位公主!”沈欢赶紧一个笑脸堆上,恭敬地行了一礼,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样谦卑,应该会放他一马了吧? “沈欢……沈子贤?”穿杏色锦衣地宝安公主轻迓一声,美目顾盼,在沈欢身上流连,既而才回礼,“沈公子大才,不必多礼,倒是宝安失礼了!” 宝安公主?沈欢一晃脑袋,有这个封号的么,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赵顼呵呵笑着,只能为他们作个介绍:“皇妹,这就是你们经常唠叨的沈子贤。子贤,这两位是本王皇妹,与本王同出,大的是宝安公主,小的是寿康公主!” 沈欢这才恍然,既是同胞,那宝安公主应该就是史书里记载的魏国大长公主了,也就是神宗时期进封的舒国公主,也称蜀国公主;小的便是英宗第三女,这个沈欢倒没多少印象。不过宝安公主就厉害了,《宋史》把宋代公主都同归一个列传,人不少,篇幅不多,偏偏这个宝安公主描写不少,算是宋代公主里一个才女,也很贤惠,可惜就是命途多舛,一不小心嫁个了年长很多的丈夫,这个家伙很花心,算得上卑鄙了,竟然敢在公主重病期间公然与其他姬妾在她面前调戏取乐,还允许其他姬妾欺负公主。这公主也是贤惠,一心侍奉婆婆,竟然不肯告状,生了个儿子很小就夭折,最后她才三十岁就郁郁而终。宋神宗在她死后痛哭流涕,一连罢朝好几天,可见他们兄妹深厚的感情! “很可惜的一个女人!”看着如今年纪比他还小的宝安公主,想及史书上她的生平,不由暗自叹气。 “你就是沈欢沈子贤?”寿康公主眨着又大又圆的眼珠,围着沈欢转了好几圈,一边打量一边喃喃说着,“也没有三头六臂嘛,怎么大家都交口称赞呢?” “正是草民!”沈欢恭敬回答,这个寿康公主明显很不成熟,小孩子心智,倒像邻家女孩,不过若惹起事来也是个大麻烦。 寿康公主倏地说道:“听说你前些日子为皇姐写了两首词?” “啊?写……”沈欢又惊又疑。 “哦,是这样的!”赵顼解释道,“上次向你讨的两幅字,就是送予宝安的!” 沈欢转头看向宝安公主,却见她微微低下头,有点生涩,不禁要发笑,古人说龙生九子,个个不同,果然诚不我欺,寿康公主明显调皮捣蛋,宝安公主就贤淑得多,反差倒也不小。 “多谢沈公子墨宝,宝安喜欢得很呢!”宝安公主大方地道谢。 沈欢微笑着客气,看得出这个小公主也很喜欢笔墨字翰,果然不愧史书里说的“好读古文,喜笔札,赒恤族党,中外称贤。” “沈公子,你既然送过礼物给皇姐,那么本公主的礼物呢?”寿康公主理直气壮地索要礼物。 “寿康,别太没礼貌!”宝安公主轻斥了她一声,转而又向沈欢客气道歉。 沈欢微微一笑,他发现寿康公主眨眼睛时亮晶晶的,酷似他的妹妹小莲儿,不由生了几分喜爱之意,反问道:“寿康公主喜欢什么礼物呢?也是诗词字画吗?” 寿康公主一撇小嘴,道:“字画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沈欢一愣,目光转到书房的书桌上,尽是书本纸笔,计上心来,向赵顼讨了一张素纸,一分为二,大小如三十二开,手掌轻压,抚平纸张,之后指头翻动,唰唰几下,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中把后世儿童玩物纸飞机给折叠出来两个。 沈欢笑着把一个递给寿康公主,众人都不知道这个两边平衡中间凸起的是什么东西,有何用处。沈欢道:“这是纸飞机,能飞起来哦!”说完捏着手上的纸飞机,在空中用力一放,根据飞机两翼原理折叠成的小东西顿时在空中飞舞起来。 “啊!”赵家兄妹三人都惊叫起来,虽然放过风筝纸鹞,却从来没想到纸张叠成的东西能无风自动,还在空中作出优雅的翻旋动作! 沈欢嘿嘿直笑,要说折纸飞机,那可是个技术活,简单是简单,不过若掌握得不好,飞是能飞,就是有些飞得难看而已,直愣愣的看上去有点傻,为了能折出动作好看飞得又久的纸飞机,当年他可没少练习,单是作业本都撕烂了好几本! “太好了!”寿康公主非常没有皇家礼仪风范地轻跳起来,追上落在地上的纸飞机,满脸笑意,灿烂得如春花盛开,一手捏着一个,也学着推了出去,看到小玩意又飞起来,轻呼不已,跟着在书房里跑动,好在书房够宽阔,也不妨碍她玩耍。 “沈子贤,谢谢你的礼物!”寿康公主最后还是笑着向沈欢道谢,之后要拉着姐姐一起玩,宝安公主看了一眼大哥与沈欢,微红着脸,还是禁不住小玩意的诱惑,拿起寿康递过来的飞机,也试着玩了起来。 “还是子贤有办法!”赵顼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妹妹,又是羡慕又是感叹,眼珠一转,“本王早知子贤不是凡人,用线放纸鹞风筝倒是常见,可你轻轻几按几折,即令纸张飞得漂亮,那可了不得!对了,子贤,此物为什么要叫纸飞机呢?” “这个……”沈欢胡诌不已,“一时口顺就这样叫了!”总不能与古人大谈飞机飞行原理吧? “不说这个!”赵顼笑问,“子贤是否想出解决濮议之法了?你说该从娘娘处着手?”“娘娘”是赵顼一辈对曹太后的称呼,既是亲切又是尊敬。 沈欢看着屋子里两个灵动的女子身影,心中一动,道:“殿下,太后是否对你们兄妹很疼爱?” “当然!”赵顼说道,“娘娘对我等就像亲生孙子孙女,哪有不好的道理!特别是宝安,更得娘娘喜爱!” 历史上曹太后又给朝堂发了一手允许濮王称皇考的诏书,特别突兀,连不少大臣都想不明白,后世之人研究说韩琦、欧阳修写好诏书,趁曹太后醉酒时买通服侍太监,让她不清醒时押了字!沈欢不也不大肯定这一说法是否正确,不过曹太后之后倒也没有追究,更没有闹腾,说明她非常明事理,对濮王称皇考也不是不依不挠。这也是沈欢觉得可以从她这里突破的原因。 “母慈子孝,这道理颠扑不破。”沈欢笑得比较灿烂了,“既然如此,还是该从亲情上着手!” 第四十八章 欧阳修 沈欢教给赵顼的法子有点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上次他教唆司马光让太后到官家处哭诉,期望能动之以情,让官家收回追封心思,不过据司马光说太后后来并没有实行,想必是因为面子拉不下不好意思出面吧。\\ // 这次他把方法反过来,让赵顼带上这两位得太后宠爱的公主到太后身边尽孝,之后趁着融洽的当儿露出忧愁的烦恼,在太后询问时就说为父皇担忧,极力言说官家为了追封一事是如何如何操劳,以至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最后才由最得她欢心的宝安公主哭求太后成全父皇的孝心。 这个法子沈欢倒不认为能有多大作用,不过也不一定,宋代政治气氛莫名其妙,这些上层人物一句话就能改变天下局势,若幸运得到曹太后承诺,那就是天大好事,就是不成功,也聊胜于无。让皇子、公主一齐上阵,不知道能不能感动曹太后这个老女人呢? 赵顼觉得这个法子值得一试,于是接下来几天都带着两个妹妹到太后慈寿宫去请安,陪了她好几天,与之吃了好几顿饭,最后终于露出企图,几个人一起哭诉,哭得曹太后心烦意乱,最后松口答应考虑考虑。赵顼大喜,以为事情终于有所进展,看太后神情,倒也有成全之意。 待第二日进宫打探消息,曹太后反而向他哭诉了,说昨晚梦见先帝,仁宗官家是如何如何生气,对她怒骂了一顿,因此她也就更坚定了维护仁宗名份的决心,在濮议上再也不肯让步。 功亏一篑的事令赵顼万分失望,只能悻悻然退了出来,招来沈欢,告之详情。沈欢闻言感到好笑,梦不梦的事很难说,也许是曹太后胡诌给自己一个坚持的念头吧。这个无关紧要的法子失败了,赵顼倒没有怪沈欢,不过就是寿康公主数落了几句,要求沈欢教他折叠纸飞机。沈欢哪敢不从,乖乖把方法教予两位公主。 濮议之争越来越激烈了,司马光回到府邸也因为这件事没有了修史的时间,没有办法的他只能三日一疏,上书要求官家克己复礼,万莫失了君臣大义。御史台几人弹劾欧阳修更厉害,连带韩琦也难逃弹劾厄运。韩琦身为宰相,没有办法,只能一纸奏书,称病在家。政事堂没了首脑,一时难以办事,与御史台诸人耗上了,也在朝堂上力争起来。官家每天给吵得烦透了,怒骂不已,之后好言劝回宰相,才不至于令政事瘫痪。也因为这样,使官家这个大宋天子大大不满御史诸人的行为! 城门失火,池鱼遭殃,沈欢不愿司马光在这件事过于得罪了皇帝,没有办法的他,只能让濮议之事尽快定论。按照历史方法,当然是糊里糊涂取得太后允许称皇考的诏书。这是一种比较令人难以启齿的手段,很不光明,若是事败,也难逃职责。历史上皇帝与韩琦等人也是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兵行险着,毕竟拖了十八个月的濮议,整日争吵,也令人难以承受。如今濮议提前一年开始,争了半年,估计官家也开始有挫败感了,若恼羞成怒,尽责反对派,估计他的老师司马光也难逃贬谪! 既然如此,就由他提前唆使这个比较阴暗的法子吧,只是教唆而已,至于如何行事,与他无关。而这唆使的对象当然不可能是司马光,若与司马光提起,此君还不甩他耳光!既然如此,就偷偷地去点醒司马光的对手吧,反正暗地里谁都不知道,估计被点醒人也不至于会说出去,毕竟此事是不能宣诸于口的! 那么,这个唆使的对象算来算去,最合适也就欧阳修而已。皇帝在深宫,不能直接相见,也不能通过赵顼敲打,此人还是太年轻了,谁知道能不能接受这种法子,没有手腕的他也许会怒斥沈欢一顿也说不定;另外韩琦是宰相,又不相熟,难以想见。欧阳修就不同了,他能直接影响皇帝,加上沈欢与他的弟子苏轼相熟,可以通过这个关系求得一见。 苏洵的病一直持续了十多天,到九月底时才见好转,苏轼终于有空与沈欢一道喝花酒了。酒席上沈欢多次表达对欧阳修的无比景仰之情,感叹恨不能与之一见。最后苏轼终于忍不住露了口风,说可以通过他的荐介令他们相见。于是他们找了个欧阳修公休的时间,打着求教学问的名头,一道进了欧阳参政的府邸。 “子贤,老夫欲见你多时,没想到你与子瞻倒是相熟上了!”欧阳修捋着长须,哈哈大笑,尽是宽慰。他给足了沈欢面子,把他接到大厅相见。 沈欢小心地打量着欧阳修——这个宋代的伯乐,这个名传千古的一代文宗,久仰多时的老者,终于让他见着了。欧阳修一袭青衫,儒雅风度,面目清奇,风流有致,虽已有老态,精神依然矍铄。 “能见永叔先生一面,是小子的荣幸!”沈欢半是恭敬半是恭维地说道。 欧阳修呵呵笑道:“老夫也是久闻你的大名了!特别是阅读了你的《唐诗选鉴》之后,更是极欲见你一面。” 沈欢道:“选鉴里颇多小子胡乱之言,若有得罪,还请永叔先生见谅!” “你指的可是书里批评老夫之言?” 沈欢不禁赧然,上次炮制《唐诗选鉴》,因为涉及宋词发展脉络,不由提到了宋诗,因为欧阳修是文坛领袖,目标大,也就成了他的赞誉与攻歼的首选,虽也颇多赞誉,不过也批评他诗风过于简单,说理太多,读来如读文章,失去了诗歌的风韵。这些都是他根据后世的某些观点写就的,如今面对真人,倒有点惶恐了。 一旁的苏轼发觉了沈欢的别扭,不禁哈哈笑道:“子贤不必多心,欧阳老师玩笑着呢,他与苏某提到过,说你持论公允呢!” “正是!”欧阳修倏地正了脸色,“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之所论,诚是老夫为诗缺陷,这是事实,倒也不必隐瞒。如今思索,老夫也只有惭愧而已!往后作诗,定当以子贤之言为戒!” 沈欢见欧阳修说得诚恳,不禁暖心,欧阳修为学之道,异常严谨,也善于虚心求教,他记得欧阳修的一则小故事说庆历新政失败后,欧阳修被贬为滁州太守。此后,他时常闲游山水,并与附近琅琊寺的智仙和尚结为好友。为便于他游览,智仙和尚带人在山腰盖了座亭子。亭子建成那天,欧阳修前去祝贺,为之取名为“醉翁亭”,并写下了千古传诵的散文名篇《醉翁亭记》。文章写成后,欧阳修张贴于城门,征求修改意见。开始大家只是赞扬,后来,有位樵夫说开头太啰嗦,便叫欧阳修到琅琊山南门上去看山。欧阳一看,便恍然大悟,于是提笔将开头“环滁四面皆山,东有乌龙山,西有大丰山,南有花山,北有白米山,其西南诸山,林壑尤美”一串文字换上“环滁皆山也”五个字。如此一改,则文字精练,含义倍增。 他堂堂一个太守,朝廷命官,连樵夫的话都能虚心接受,如此人物,做起文章来,哪有不成功的道理。这也是沈欢颇为佩服他的地方。有宋一代,他觉得能当得文坛代表的人也就欧阳修与苏轼了,其他或多或少颇有缺陷。眼前的欧阳修,名列唐宋八大家,除去唐朝的两位,可以这么说,后面五位几乎都是他一手指导提拔上来的,而得他真传的当属苏轼! 欧阳修倏地问道:“子贤,你说老夫诗颇多缺陷,当有不足论之势,那么,老夫所填之词,你认为如何?” 沈欢一愣,一时不好回答起来,《唐诗选鉴》因为是诗选,他在附录宋代部分,更多提到的也是诗歌,尽多批评,也是为了突出宋词的特殊,不过倒没有深论词人之词,只从理论上进行了预告而已。如今欧阳修问及自己对他词的评价,一时为难了,说好不是,说歹亦不是。 欧阳修道:“子贤不必顾忌,该说即说,老夫也想听听你这个诗论大家是如何评价的,也好让老夫今后多有借鉴!” 说实话,后世流传欧阳修之词也不少,不过经典也不多,王国维对他倒颇多赞誉,竟然硬生生把公认为柳永写“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蝶恋花》说是欧阳修所作,原因是说柳永没有这般思想境界。沈欢觉得这理由太过荒谬了,辛弃疾说“为赋新词强说愁”,文章诗词,有时候写起来也颇有出作者深意的东西! 微微摇了摇头,沈欢从玄想中清醒过来,扭头看见苏轼也一脸希冀地看着他,不禁说道:“永叔先生之词,承五代清丽,却多有深意。不过在下认为,公于词一道只得一句尔!” “哦?”欧阳修微微一笑,捋了捋胡子,示意沈欢说下去。 倒是苏轼沉不住气了,惊讶地道:“只得一句?子贤,此言怕是过了吧?欧阳老师词作深为清婉,苏某读来也觉口齿生香!”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沈欢喃喃念道,“唯有此句当得千古传诵!” “哈哈!”欧阳修大笑起来,“不愧是沈子贤,深合老夫之意。不错,所以词作之中,也唯有此句最为老夫满意!” 苏轼不服地道:“我觉得欧阳老师那描写西湖的《采桑子》亦很不错,西湖美景,刻画生动,令人不胜神往。” 沈欢道:“可惜总为附和‘西湖好’三字,颇多雕琢,少了几分天然之气,又尽是应景之作,以在下‘词别是一家’之意而论,确实难以令在下赞同!”他也不怕别人说他狂妄了,反正欧阳修并不是记仇之人,干脆就放开心怀一一说来,他脑子里好诗佳词不少,拿出来也能震住他们。 欧阳修点头道:“子贤在诗词之道果然下了苦工夫,所持言论,大是令人眼前一亮,也有新意。子瞻,你可得好好学着点呀!” 苏轼呵呵笑道:“敢不从命!前些日子学生还与子贤豪情填词几首,可惜确实比不上子贤,往后定当多多努力,迎头赶上!” 欧阳修来了兴趣:“可是子贤作出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正是!”苏轼玩味笑道,“当日子贤可是得了美人赏识呢,可惜他不解风情!” 沈欢想起当晚情形,不禁苦笑。欧阳修见状也笑道:“还是年轻好呀!想当年老夫……唉,不提也罢!” 沈欢见切磋完毕,正事该一一上台了,开口道:“在下刚才所说诗词,不过是一个人胡言乱语而已,永叔先生在这方面毕竟还是我大宋第一人的,特别是文章一道,比唐之韩愈亦不逊色!为我大宋学子文人所景仰!对了,永叔先生,我有一朋友开了一个印刷作坊,近日与在下提起无可印之书,不知先生是否有把以往所作诗词文章印刷出来的意思?若能成书,必令我大宋学子大为欣喜,更能传学生文章之道,有教化之功!” “印刷?”欧阳修沉吟一下,“老夫虽不敢说学究天人,但之前亦为文数百篇,兼之诗词不少,上下十数万字,若要印刷,恐怕力有未逮吧?” 第四十九章 献策 沈欢听得对方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不禁大喜,道:“永叔先生请宽心,晚辈这朋友的印刷术非平常雕版可比,十数万字的书每月能印好几万册!” “什么?”欧阳修震惊不已,“好几万册?” 苏轼问道:“子贤,可是最近开封城里的新华书馆?” “正是!”沈欢说道,“是我一个朋友开的。\\ //” “那就没有疑问了!”苏轼转而向欧阳修说道,“老师,这家印刷馆看来与子贤说的一样,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印刷法子。他们书店所卖之书价格便宜,质量上乘,以前买一本书的钱如今能买上差不多十本。早些日子学生就替老师买了好几套呢!” “原来如此!”欧阳修感叹不已,“子贤,如此有利教化的利器,何不让你那朋友把此术献予朝廷,也好让朝廷教化天下万民!” 沈欢一听差点又要摇头,怎么这些官员一听到有好东西就要替朝廷占为己有呢,难怪商人都害怕官员,他们所谓“大义”一出,有时候还真只能乖乖把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献出来,还是无偿的。 “永叔先生,晚辈朋友也考虑过此事,他认为献予朝廷也不过是多印几本书而已,若给有心人掌握了这些技术,秘而不宣,以此抬高书籍价格,于民于己都没有利!如今他自己经营,一律把书籍价格规定为一百文钱,总是方便了不少文人士子。另外他有着莫大的雄心壮志,想要把书籍生意做遍整个大宋角落,等过了几年,价格稳定后,他将会无偿向天下之人公布此术,让文人自己都能印上书籍,令我大宋文化功业更上一层!” 欧阳修听得沈欢一通解释,不由叹道:“子贤,你这位朋友高风亮节,非常人可比呀!” “他也是个读书人,家传经营,却一心要方便天下读书人!”沈欢看似替周季吹嘘,其实不无自誉,毕竟新华书馆更多的是由他做主,说几年后免费提供活字印刷术,也不是空口白话,他认为几年之后估计也会有人琢磨出印刷术来,那时候的书也就很便宜了,没什么赚头,还不如干脆免费公开技术,还能换个好名声! 欧阳修沉吟一下才道:“既然子贤的朋友看得起老夫,要把老夫文稿辑录成集,当然得共襄此举!过几天由老夫整理好再派人给子贤送过去,如何?” 沈欢大喜道:“多谢永叔先生!另外,晚辈的朋友说了,以后都有规定,凡是所出之书,著者还在的都会提供稿费予他!” “稿费?”欧阳修变了脸色,“子贤,老夫是这般为利之人么!若提钱财,老夫还真不把文稿给你们了!” 沈欢不慌不忙地道:“永叔先生,晚辈当然不是特意惹你恼怒。可这是书馆的规定呀!” “就说老夫不收吧,免费奉送给他的!”欧阳修不以为意地说道。 沈欢叹了口气道:“永叔先生俸禄几何?” 欧阳修道:“虽不至于家财万贯,却也足矣!” “未做官之时呢?”沈欢又问。 欧阳修迟疑一下才道:“勉强可度日!”他幼年失孤,家境贫寒,还是母亲一手拉扯大的,为学时连买纸的钱都没有,只能成为古代在地上练字的名人之一。不过他也不以此为羞,依然大方老实地回答。 “正是此理!”沈欢拍掌说道,“像永叔先生未发达时困窘处境,我大宋天下想必有不少人吧!其中也不乏才学之辈!若今后有机会出书,虽未发达,但能凭此稿费,也能救济家用!永叔先生这趟若不收取稿费,他日士子文人闻之岂不是也要跟随?这样一来可就都要硬着头皮放弃这些能救济家用之财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稿费一项,全是个人努力所得,非偷非抢,取之又有何难哉?还请永叔先生为天下之人着想,勉力收下这第一次稿费,也好给天下之人一个榜样!” “这个……”欧阳修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他月奉两三百贯,一年下来算上其他赏赐,有几千贯收入,从不缺钱,倒一时忘了当年困窘的处境了。 沈欢又道:“晚辈有幸听得一个比较有趣的故事,永叔先生可有兴趣一闻?” 欧阳修一愣,既而呵呵笑道:“闲来无事,子贤亦觉得有趣,想必不同凡响,听来又何防!” 沈欢道:“鲁国之法,鲁人为人臣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其金于府。子贡赎鲁人于诸侯,来而让不取其金。孔子曰:“赐失之矣。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鲁人必拯溺者矣。” 这是《吕氏春秋•察微》中记载的一个典故,大体意思说的是:鲁国的法律规定,鲁国人在别的诸侯国家做奴隶,如果有人能帮助他们赎身,可以回来从国库领取酬金。这条法律让许多鲁人得以重返故乡。孔子的学生子贡从别的诸侯国赎回了一个鲁人,但是回来后却辞让,不肯领取政府的酬金。孔子对他说:“子贡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从今以后,鲁人不再会赎人了。领取国库的金钱并不会损害一个人的品行,但是不领取酬金就不再会赎人了。”孔子的另一个学生子路救了一个落水的人,那个人用一头牛来答谢他,子路接受了。孔子说:“鲁人以后都会勇于搭救落水者了。 欧阳修通达经典,怎可说没明白过来,沉默半晌,既而叹道:“果然是个好故事!老夫算是明白了,子瞻,你可明白过来?” 苏轼听闻老师问话,想了片刻,不由笑道:“子贤不愧是子贤,子瞻算是领教了!” “道理很现实,却也很简单!”沈欢叹道,“永叔老师今日若不取这些稿费,他日别人也不敢领取,苦的还是那些有才学却贫寒的子弟呀!” 欧阳修苦笑道:“佛家有云: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老夫就做一次这个贪财之人吧!” 沈欢喜道:“多谢永叔先生成全!” 欧阳修哈哈笑道:“子贤,你们可有趣呀,老夫拿你们的钱,你们还觉得占了莫大的便宜似的!” 沈欢道:“我大宋读书人多如牛毛,能科举做上官员的却没有多少,此举也是为了给这些读书人一门为生之道而已。像前朝柳三变,以他的名声,若把他所填之词辑录印刷,想必也能大受欢迎,他也该取得一笔不菲的稿费,总也不至于死后连下葬之财都没有!” 柳永虽然大了欧阳修差不多二十岁,不过他才死了不过十年,基本上可以算是同一时代之人,对于此人的遭遇,当然也颇多感慨,下场算得上是一个凄凉的文人了。这等有名之人,若真能出书,领取稿费,当不至于如此落拓,若今后真能为这些文人改变这一局面,那么他今日领取稿费之事纵是为人所讥,也都认了吧! 沈欢也颇为欣喜,这出版大业终于迈出一大步了,有欧阳修作宣传,想必这个稿费一事已成为定例,也算是自己为这个时代文人做的一点点贡献吧。像那个柳永,如此才情,最后竟然落得连《宋史》无传的结果,真令人不胜唏嘘。这稿费虽然看上去是自己吃了大亏,不过多年之后,这一批受益的作者成为一个整体,那力量也非同小可! 沈欢又道:“永叔先生,这个稿费多少晚辈的朋友是这样规定:以版税而论,版税呢就是以每本书定价十分几为作者所得,最后结果就是看到底卖了多少本。如今每本书基本定价都是一百文,版税为十分一,也就是说,每卖一本书,先生即可得到十文钱,若卖十万本,那么就是一千贯钱!” “一千贯?”苏轼吃了一惊,不由笑了起来,“子贤,虽然君子不言利,不过如此丰厚收入,连苏某都不禁动心了!” 沈欢眼珠一转,道:“子瞻兄当然也需要为这教化天下之人出一份力!令尊文章独步天下,也为我等景仰,若是子瞻兄能请得其手稿,也一并印刷出版,当然,你与子由兄的文章也可一并拿过来,到时给你们父子一个合集,就称‘三苏’文集,想必也是盛传千古之事!” 苏轼闻言心里一动,钱不钱还是另说,关键是这个名扬千古,就是他这么豁达之人,也难以抵制这个诱惑,不禁说道:“就这样说定了,苏某回去一定劝家父整理书稿!” 沈欢嘿嘿直笑,“唐宋八大家”里的宋代六位这里就入网了四位,只差曾巩与王安石就一网打尽了,真是一桩令人激动之事。虽然说现在苏轼兄弟还年幼,文章之道也差了许多,不过并不妨碍他们的名声。欧阳修的文集可印两册,总共应该能卖那么三四十万册,苏家父子三人再不济也能卖到十万册,除了给他们的稿费,自己一方也还能赚他好几万贯,简直是一本万利之事!等到南方书市渠道打通铺开后,这个利益应该更上一层。当然,王安石与曾巩也不能放过,找个时间把他们也拉下水才成! 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沈欢不禁高兴,看看天色不早,来此的最后企图也该道明了,扭头看见苏轼在一旁不由得有点为难,自己献给欧阳修关于濮议的策略,有点不大光明,多一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倒也不是不相信苏轼的人品,此人品德无双,可那张大嘴巴藏不住事,有什么说什么,这也是后来惹祸的原因。若给他知晓这般阴损的法子是自己献出来的,还不知以后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呢! 欧阳修人老眼睛不老,脑子更没有昏庸,一眼看出沈欢的扭捏,微微看了一眼苏轼,明白过来,不由笑道:“子瞻啊,老夫近来眼睛不大好使了,这个书稿又要整理出来给子贤,不如你先到书房帮老夫整理一番,如何?” “现在吗?”苏轼愣了一下。 欧阳修道:“那就要看子贤急不急了。” “急,很急,越快越好!”沈欢明白过来,不禁佩服欧阳修的手段,一句话就能把苏轼乖乖支走,“就麻烦子瞻兄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苏轼站了起来,“能给老师整理手稿,那是学生的荣幸。学生这就去整理,尽快交付子贤,也好令天下之人尽快见到老师的文集!”说完行了一礼,快步走了出去。 待苏轼走远,欧阳修半眯着眼睛,呵呵问道:“子贤,有不是有紧要之事要与老夫说一说呀?” “濮议。”沈欢缓缓吐出两个字。 欧阳修倏地睁开眼来,端坐起身子,苦笑道:“子贤,这次濮议,你老师给是给了老夫不少麻烦呀!” “预料之中的事!” “哦?”欧阳修愣了一下,“听君实说你早能料到濮议结果?” 沈欢道:“当日永叔先生与韩相公提出追封事宜,想必也难以料到今日景象吧,满朝大臣几乎都在抵制呀!” “是啊,确实料不到!”欧阳修尽是苦笑。 沈欢叹道:“事情已经到了难以收场的地步,太后都难以忍受了!如今看来,若再拖下去,不单御史台要外放,想必韩相公与先生都难以保留。” 欧阳修笑得更苦了:“如今奈何?” “非常时期使非常手段!”沈欢沉声说道,“晚辈虽然是司马老师的学生,理应站在老师一边,不过晚辈却不想再见事情拖沓,耽误了朝政啊,先生想想,此事一拖半年,中外汹汹,连天下臣民都在议论纷纷,再不快点结束,下去就是难以收拾的党争了!为了天下平静,为了朝堂能早日恢复到正道上来,晚辈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特来献策一二。” “子贤真有奇计?”欧阳修又惊又喜。 第五十章 定论 “欧阳参政,这便是你所想出来解决濮议的法子么?这……太令人吃惊了点!”当今天子赵曙有点不敢置信地问着。 \他在福宁殿接见早朝散尽后依然要晋见的韩琦与欧阳修,听得两人说已经想出解决濮议的法子,他不由振奋地让他们说出来,没想到却大吃一惊。 “陛下,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濮议一拖就是半年,如今连朝廷其他政务都耽搁了,若不再尽快解决,说不定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变故。臣为天下社稷计,唯有出此下策!用与不用,全由陛下裁决!”欧阳修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心里也尽是苦笑,当时沈欢支开苏轼说予他知道的解决濮议之法,竟然如此阴损,要他们唆使太后身边的太监趁太后醉酒时签下制造出来的手诏,之后当着朝堂众臣之面宣读太后允许濮王称考的旨意! 这是一个釜底抽薪之法,下下之策,欧阳修乍闻之下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死死地盯着沈欢,沈欢面无畏惧,表示只愿朝廷不再拖沓此事,尽快解决,全是出于公心,虽下作却也不顾了。欧阳修是政治老油条,自参与范仲淹新政到如今,什么政治风险没见过,什么手段又没耍过!静下来时也觉得沈欢此计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具有操作性。 待送走沈欢后,欧阳修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对沈欢的看法更高了一层,这种手段,虽下作却实效,有人想出来也不希奇,关键是沈欢年纪如此幼小,就敢把此法宣诸口端,简直有点惊世骇俗了!若是沈欢了解他的心思,肯定大喊冤枉,他不过是稍稍熟知一点历史而已,这个法子原本应该是欧阳修韩琦他们鼓捣出来的呀,连那诏书都还是他欧阳修亲手执笔的! 欧阳修觉得滋事体大,不敢擅专,思考了一天之后赶往相府,把此法说予韩琦知晓。韩琦一开始倒没有震惊多少,如今因为朝政弄得焦头烂额的他乍闻此计,像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深觉可行,与欧阳修暗自斟酌,三天后一道晋见官家,说出此计,由他决定是否实行。 “欧阳参政,此计真是你想出来的么?这可不合你的为人作风呀!”赵曙又追问,他总觉得此法太过难以接受了点。 韩琦也一脸疑惑地看着欧阳修,之前一直在斟酌此法的可行性,一时倒忘了此计的来源。 欧阳修一脸平静地道:“陛下,正是臣所想!成与不成,全看陛下旨意!”诓太后手诏,此法由一个臣子所出,总为天子不喜,虽然他贵为参政,不怕天子猜疑,不过总令人不舒服。他算是替沈欢接下了这份罪责,若是让天子了解是沈欢出谋,对他今后的仕途就是坏事了,没有皇帝喜欢胆大包天的臣子。 “永叔先生,今日之言,出晚辈之口,入先生之耳,还请为晚辈隐瞒一二!”这是沈欢最后对欧阳修的请求,颇为诚恳。欧阳修答应下来,如今纵是天子问起,也替沈欢承担了这些因果下来。沈欢人不坏,这个胆大的法子也不是没有人想得出来,虽然有点大逆不道,但依然无损人品,这不过是手段而已,“术”之一道,无可厚非。这是欧阳修的看法,他喜欢提拔后辈,不希望沈欢因为此事在今后的仕途里有所损伤! “我已经老了,能为这些年轻人担待多少就担待多少吧!”抱着这个保护年轻俊才的心思,欧阳修甚至有点欺君了。 赵曙也犹豫了,此计确实具有可行性,可为人子女,做出这种事,总不是很令人开心,迟疑地问道:“韩相公,你怎么看?” “若陛下打算实行,臣可以做得天衣无缝。”韩琦的心思很简单,这是一个可以快速解决朝堂争议的法子了,他数十年宦海沉浮,官场斗争,再龌龊的手段都见过,如今此计,也不过是小儿科罢了,倒不值得多少惊讶。再说此法一旦实行,他与天子就真真正正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了,绑在一起的三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有利于加强他与天子的关系,更能稳固他的相位,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呢?不过他也是老油条,做事滴水不漏,不肯直接表态,毕竟风险颇大,一切还是由皇帝来裁决吧。他是个臣子,只需要为官家分忧即可! “这……”结果的好处赵曙当然也看得见,不过心底的最后一丝良心令他迟疑罢了。静静地坐在龙椅上半晌,有点无奈,又有点心伤。罢了罢了,皇帝就是皇帝,一切只是为了权力与天下打算而已,何来仁慈?既然对自己有利,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呢?仁宗时代已经过去,太后也该做好她的太后就行了,何必再来混这趟混水呢? 天下,终究是皇帝的天下!赵曙站了起来,甚有威严地大手一挥,沉声说道:“欧阳参政,替太后起诏书吧!” “臣遵旨!”欧阳修不敢怠慢,接过御案上的毫笔,以太后的口吻,起草了一份允许濮王称考为皇的诏书。 诏书过目后,赵曙把它递给了韩琦,道:“韩相公,太后签押一事就劳烦你去做了!” “遵旨!”韩琦小心地接过诏书,他为相多年,与宫里太监倒也有几分交情,只要动嘴一番,不难让他们乖乖听话。 看着恭敬地退出大殿的韩琦与欧阳修,赵曙嘘了一口气,背靠在椅子上,喃喃地道:“娘娘,不要怪朕,这只是手段罢了!”心头隐隐宽了许多,半年来紧张绷紧的心弦在这一刻慢慢松了下来。 “不过……这真是欧阳永叔想出来的法子么?”赵曙皱了皱眉头,“也许,该仔细查一查吧!”他渐渐地陷入了沉思里。一切就等一次万事俱备的早朝了! 治平元年十月初三,垂拱殿早朝。待百官归位,有太监高声宣称太后有旨来朝,不明事情真相的臣子不由得都惊疑起来,按理说太后守礼有节,既已还政,一般都不会再干涉朝政。上次手诏实在是朝堂汹涌,再也难以忍受,出旨责怪了一下辅臣而已。 韩琦与欧阳修相视一眼,不由微笑以对,再看皇帝,也一脸欣喜,急忙令司礼太监宣读懿旨。司礼太监用他那尖尖的嗓音在静若寂寥的朝堂高声宣呼:“本宫近闻朝堂又起濮议之论,中外汹涌,莫衷一是,以至朝政壅塞,天下不定。然天子既有孝心,本宫岂有不成全之理。可许濮王称皇,其他夫人等可一并为后。诸位大臣当兢兢业业以报效朝廷,不该再为此事纷争不休,记之,切之!” 朝堂瞬间静了下来,政事堂诸人欢喜莫名,其他大臣面面相觑,待见着了太后亲笔签押,当不是谬误。一时间不懂说什么,都没有说话。谏院的司马光皱紧眉头,看到韩琦与欧阳修的喜意,哪还不明白过来,心里叹息:“太后岂有同下两个相反诏书的可能!韩相,永叔公,你们真做到这个份上了么?罢了罢了!”看着一脸死灰的御史台诸人,他也大有兔死狐悲之感。 官家赵曙昭书在手,不禁意气风发,高声打破朝堂的沉默:“既然太后亦同意濮王称考,那么朕就下旨为濮王改庙立嗣……” “陛下,三思啊!”天子还未说完,底下就跪下了大半臣工! 赵曙一看他们又要来劝谏一招,更怒了,不少下跪之臣都属于台谏两院,特别是看到连他未登基之前藩邸幕僚王猎、蔡抗也都跪在其中,更觉得难以理解:“怎么,连太后都同意了,难道你们还敢反对不成?” 其他人倒不敢说什么,只有侍御史吕诲抗声辩道:“称亲之举,令陛下失却大义,臣弹劾宰辅韩琦、参知政事欧阳修,两人倡导邪义,害天下风化,臣请陛下贬两人外藩!” 赵曙怒道:“韩相两人为政事兢兢业业,岂有无罪遭贬的道理!” 吕诲硬道:“臣与两人势难两立!” 赵曙愣住了,一时不好回答,忙问韩琦、欧阳修有何建议。 韩琦只说由陛下裁决,欧阳修忍不住了,他自认一心为公,在吕诲口中却成了小人,还一再攻击自己要官家贬谪他,泥人也有三分气,道:“陛下,御史以为理难并立,若臣等有罪,当留御史。” 这下赵曙懂做了,当即下旨让吕诲离开朝廷,到蕲州做知州,另外御史台中丞也受到牵连,一并迁出,还有其他几位比较顽固的臣子如吕大防、范纯仁总共六人,也都一起外放。 此举令群臣吃惊不已,一下子去了六大言官,朝廷威信何在,司马光觉得自己不能再退缩了,连忙出列道:“陛下,言官所论,俱是职责所在,若以言罪之,岂不是令天下有识之辈寒心!对陛下声望皆是不利呀,还请陛下三思而行!” 赵曙道:“吕诲既说难以两立,难不成要朕迁出宰辅?” 司马光也道:“当不罪众!请留其他大臣!” 赵曙又问:“司马大夫认为有谁是可以留下的?” 司马光想到沈欢的提醒,沉吟片刻才道:“侍御史范纯仁、吕大防忠心为君,请陛下留之,不然尽黜言官,恐令人难以心服!” “韩相公有何建议?”赵曙沉吟片刻,觉得有理,悠悠众口,总得为自己的名声着想,刚亲政不久,若尽罢黜言官,岂不让人以为他没有容人之量,是个昏君么? 司马光抢先道:“若陛下不能留大臣为朝廷之用,请连臣也一道贬了吧!” 韩琦无奈了,本来不打算让这些讨厌的言官留在朝廷阻挠政事堂办事,不过连司马光都这样说了,若真一并罢黜,估计他也难以久稳,只能顺水推舟,道:“陛下,司马谏院言之有理,就留范纯仁吧,至于留以何职,请陛下定夺!” 赵曙点点头,觉得该好好斟酌,令群臣退朝,三日后当有定夺。一时间,朝堂气氛既是紧张又有点宽松起来。那个被算计了的曹太后见事已不可为,倒也没有说什么,沉默以对。赵曙有点过意不去,只能让儿女多往太后那边窜门,讨她开心,算是从亲情上弥补她的损失。 三日后,赵曙下了圣旨,御史台几大臣里只留范纯仁与吕大防,其他就是御史中丞也一道遭了罢黜。御史中丞的位置没有如沈欢所想落到司马光的头上,而是由另外一位颇是正直的大臣彭思永顶上。也许是为了宽抚御史诸人,范纯仁坐上了司马光的位置,为谏议大夫,算是稍稍升了一级。至于司马光,四十多岁的他也有了足够的资本,又由龙图阁直学士升为翰林学士,出谏院,权知开封府。另外那个王珪本来是翰林学士,也算是皇伯派的鼎力人物,不过虽然濮议已经定论,赵曙出于稳定着想,升他为参知政事,算是被收买了。 本来沈欢对于司马光离开谏院成为开封府知府是不怎么满意的,不过一下子升为翰林学士,三品官阶,相比之前也算升了一两级,加上宋代一般做执政之人都要经过翰林学士这个程序,对此他也就没话说了,要是在开封府这个位置上有了政绩,跳上去就是参政事!今年以来司马光升得比较快,不过相比历史上宋神宗提拔王安石几个月做上宰相的速度来说,还不算希奇! 濮议之争暂且结束了,朝堂一番人事调动,大体上还是朝着沈欢预定的目标前进,他也将要一步步走上这个政事仕途了! 第五十一章 黑手 濮议之争真正落幕了。/十月底的时候,吕诲也要离京到外任职。北方的天气倏地降了下来,这两天还飘了几朵雪花,远近间隔着银白之色,煞是好看。这天司马光执意要给吕诲送行,拉上沈欢,驾着马车,一直出了开封城,过了护城河,到了五里之外的一个驿站才开始话别。 长亭复短亭,何处是归程。司马光与吕诲同殿为官几十年,又俱都是台院之官,大有香火之情,此此被贬之人中吕诲是最后一个离京的,因此司马光也就更有难舍之情了。 看着吕诲满脸落寞风霜,沈欢也不禁感慨,离了五步之远,不敢靠近,要真是计较起来,吕诲今日被贬的始作俑者还是他沈欢呢!可以这样说,他身为司马光的学生,这一次倒是站在他背后下了一次黑手,捅了他同伴一刀!仔细想来,还真有点难为情。好在他已经交代欧阳修帮忙保密,若是泄露出去,估计他就不用做人了! 依依离别,时光消逝,从中午出门,如今竟然磨蹭到了日头西斜,吕诲还得赶往下一个驿站休息,因此倒也耽搁不得了。司马光把沈欢招呼上前,让他给这位长者告别。沈欢不敢怠慢,给这位比之司马光还要固执的老臣行了一礼。 吕诲捋着长须,呵呵笑道:“早闻君实收了一个名满京城的才子做门生,如今一看,名不虚传呀!贤侄诗词无双,给老夫作一首做离别纪念,如何?” 沈欢闻言不禁苦笑,看来出名有出名好处,也有坏处,长者索要,不敢不给面子,好在本就打算细水长流,之前没有一下子把脑子里的诗词都鼓捣出来,不然遇见这种场面就难以收拾了。转头看向司马光,见他微微点头同意,只能极力搜索记忆。扭头看见五六丈外有几株矮梅,虽然还不是满天大雪,却也微微开了几朵,心中一动,不禁吟诵起来:“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晚辈咏梅一首,愿先生能像寒梅一样,傲立风霜!”沈欢毫不客气地把人家陆游的《卜算子》给提前拉扯了过来应景。 吕诲哈哈笑道:“好一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老夫数十年宦海,争来争去,也该罢休了!唉,老夫这就走吧!君实,你如今尚在朝廷,还请为君尽忠,为朝尽责!” “大义所在,敢不从命!”司马光答应下来。 吕诲不再多说什么,笑了几声,坐上马车,令人长驾而去。司马光目送他们远去,直到看不见马车,才叹一口气,招呼沈欢上车,也往回赶。司马光比较落寞,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沈欢脑子里依然浮现吕诲那张刚毅的脸,挥之不去,隐隐觉得好像落下了什么,总之是与吕诲有关,却一时又想不起来,不禁烦恼。 行了三四里路之后,司马光吆喝马夫停车,招呼沈欢下车走上一走。沈欢不敢不听,只能顶着呼呼的北风跟上,稍稍落后司马光一步。这里离开封城不过一里多路,远远能看见巍峨的城池伫立在眼前。 走了几十步之后,司马光倏地说道:“子贤,如你所料,这濮议之争果然热闹呀!整整半年朝堂纷争,如今却要以忠臣遭贬来结束,可叹可叹!” “老师,天子之威不可测呀!”沈欢只能把责任都推到皇帝身上去,万万不敢透露出他教唆欧阳修之事来。 “是啊!”司马光一脸愁容,“老夫倒也不担心天子如何,看官家架势,却也不是昏庸之人。唯一担心就是韩相了,此人说跋扈却也为过,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比较专横的,又有欧阳永叔襄助,更得帝望,恐怕他今后将更**了!非群臣与天下之福呀!” 沈欢默然,倒是承认司马光的看法,韩琦大权在握,做事本来就很专横,虽说忠心为主,不过总是要惹人非议,后来就是因为这些原因给人弹劾得不敢上朝。不过这些对他与司马光都无害,他也就不担心了。 沈欢道:“老师,如今范尧夫坐镇谏院,想必会规劝官家行止,您倒也不必担忧了!总的来说,官家还是信任老师的,除了升为翰林学士外,还让老师做开封知府,若有政绩,他日不难为参知政事,到时老师也就更能为天下百姓出力了!” 司马光点点头,一生为官,谁又不想官至侯相,沈欢的话正合他心,官职越大,责任也就更大,到时更该为百姓考虑吧! “子贤,明年二三月礼部就要贡试了,你准备得怎么样?”司马光问道,这个学生的前途也落在他心里,不能不关心。 沈欢笑道:“岂敢给老师丢脸!”说得倒是轻松,其实心里还真没多少底,到时几千贡生过独木桥,中与不中,还真很难说。古代考试没个评分标准,更多的看主考官的口味,特别是策论,若不合他的心意,就是文采再好写得天花乱坠,也难入法眼,最后还是得落榜了事!只能说尽力吧,若适合剽窃就剽窃,不合适就糊弄,争取中个进士就算了,至于状元什么的,一时不敢奢望。 司马光呵呵笑道:“若是你能高中,老夫脸上也有光呀!好了,到护城河了,我等上车往回走吧! 护城河?沈欢一愣,扭头一看,前面两三丈处就是宽大的护城河,波光粼粼,水纹荡漾,正是那清澈深幽的河水! “水!对了,就是水!”沈欢脑袋闪过一片片的白光,终于想起一直悬在心上的事来,正是与刚离开不久的吕诲有关。历史上濮议是到后年才结束的,期间吕诲借一次天灾来攻击韩琦他们。那就是“京师大水”!治平二年八月,京师开封会大水,内涝成灾,人多溺水,死一千五百多人。这是沈欢有关这次灾难的记忆,这也是刚才从吕诲走后悬在心上的疑惑,吕诲借这次水灾攻击宰相他们,要皇帝罢他们的官。如今濮议提前结束,他当然没了这个机会,不过沈欢还是没得安心。 他恨不得骂娘了,老天怎么就不让自己舒服一下呢!死一千多人,也不过是个比较大的自然灾害而已,他沈欢不是医生,也不是神仙,没有多少能力救助,本来也没有这个责任。可如今不同了——司马光做的是开封知府,到时若救助不力,容易受人弹劾,搞不好给外放也说不定。这样一来沈欢就又不得不为司马光打算了,如今一步步高升,千万不要功亏一篑才好! 沈欢欲哭无泪,离大雨倒是还有十个月,可那又如何?他总不能现在巴巴就提醒司马光吧,人家问他如何得知,估计就得哑口无言,还要受那看白痴神经病的眼光!十个月呀,就是后世的卫星也没有这个能力来预测这般长久的天气! 没有办法,只能咒骂贼老天了。以前看宋史他就觉得很奇怪,基本上每个皇帝本纪里动不动就是天灾,特别是水灾,更是多如牛毛。老天就像给谁捅了个洞,动辄就是大水倾泄,可惜又没有女娲再来补一次天。因此大宋天下,黄河长江泛滥不堪,到处都是祸害,极大破坏了天下治安。另外就是旱灾了,河北、山东一带,人家一闹旱,他们就要凑热闹,这些地区人口密集,总搞得百姓流离失所,盗贼丛生,当年强悍如王安石,也是栽在这上面的! 沈欢替宋人羡慕辫子王朝的气候,在后世他为了搞清楚这个原因,查了好多资料,才知道清朝以前是中国的小冰河时期,天气变化多端,灾害丛生,尤其是宋代,更为其所害。到了辫子王朝时期,这个小冰河气候结束了,因此他们相对稳定,致力生产,也就造就了所谓的“盛世”,看来老天都在成全他们! 羡慕之后就是苦恼,沈欢觉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总之得尽力想办法把损失减到最小,不过他现在人微言轻,唯一可信的便是司马光,可惜又不能直接说明,毕竟隔了差不多一年,是人都不会信! 看着司马光在闭目养神,沈欢不禁哀叹,真是衰呀,本为他升官高兴,现在又起一风波,而且这个危险还是未知数的,真替自己可怜,拜了这么一个老师,总得替他擦屁股,濮议如此,明年的大水亦如此!唉,认了,谁叫自己是穿越者熟知历史呢,想装傻也不成呀。 马车穿梭在繁华的开封城里,沈欢掀开窗帘,一边赞叹,一边又苦恼,这个时代的人们呀,对自然的威力认识很少,抵抗力也差,历史的潮流只要掀个波浪,他们就得埋没其中。片刻之后司马光的府邸就到了,沈欢一时没了兴趣进去,送他到门口也就往家里赶。 郁闷地进了家门,妹妹小莲儿冲了过来,跳到他身上,撒娇道:“大哥,你回来了?人家好想你呀!” 沈欢正烦着呢,也没多少逗她的兴趣,宽声道:“小莲儿,大哥有事要忙,咱们先不讲故事了,好不好?” 小莲儿撇了撇嘴,道:“别看小人家,就以为都想听你故事?” 沈欢一想到她乍一听故事就废寝忘食的模样,乐了,道:“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正经事?” “当然!”小莲儿笑嘻嘻说道。 “哟,我们小莲儿长大了,懂正经事了?” 小莲儿不依地哼了一声,神秘地道:“不是人家长大了,是你长大了,是大哥的正经事!” 沈欢感觉不妙,追问道:“小莲儿,到底怎么一回事?” “哼!”小莲儿扭过头去,不理睬他。 沈欢无奈地道:“小莲儿乖,快说!至多以后再给你讲两个精彩的故事好不好?” “真的?”小莲儿眨巴着大眼睛,“讲三个……不,五个,好不好?” “好,五个就五个,快说吧!” 小莲儿笑嘻嘻地道:“人家听到娘亲与隔壁家的张大娘说要给你找个媳妇哦!” 沈欢一愣,他家来这里一年,周围也是民宅,一年下来,他窜门不多,不过他的母亲倒是和睦邻里,张家走,李家逛,与一帮妇女也成了乡下时代的妇女关系,说三道四。一开始沈欢觉得这是个好现象,不至于让母亲太过烦闷。张大娘是谁他也听说过,不正是附近一带有名的媒婆么! 沈欢觉得流汗了,母亲给他找媒婆相媳妇?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哭笑不得呀,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不能容忍!一个后世思想的身体怎么能容忍这回事,事前若连结婚的对象都没见过,也太过悲哀了!想及前些日子母亲说要找媳妇的话,还真有可能也说不定! 问得母亲在哪,放下怀里的小莲儿,沈欢赶进了沈氏房间,一眼见到她在摆弄桌上的钱财,大概有数十贯之多,不由奇道:“娘,你在做什么?” 沈氏见儿子进来,不禁喜上颜来,晃了一下那些铜钱,笑道:“娘在帮你算要多少钱才能娶到一个媳妇儿呢!欢儿,这次娘让张大娘帮你找个合适的对象,包你满意的!张大娘说了,就是要找个识字的女儿家也都行……” “娘!”沈欢打断沈氏的唠叨,“孩儿还年轻呢!再说了,如今科考在即,你找这些事不是分孩儿的心么!” “这……”沈氏一愣,“娘只是想早日抱孙子而已!” 沈欢劝道:“娘,不如这样,等孩儿中了进士之后,再给你找一个身家好的女孩子行不行?” 沈氏看了一脸认真的儿子,不由叹了口气,有点落寞,道:“就依欢儿所说吧!” “嘘!”沈欢抹了一把汗,终于再次让母亲打消了这个主意,看看自己的身板子,还真是长大了,也许,在这个时代,真该娶一个女人了!可对象是谁呢?他一时陷入了玄想之中。 到夜幕落下的时候,沈欢本来以为可惜松一口气,却又得到司马光府里的人来求见,说司马老爷有请他过去一见,有紧要之事商议。沈欢愣住了,刚分开不到一个时辰,又有事连夜找去,是什么事如此重要? 第五十二章 义勇 司马光找沈欢所为何事呢?原来他因为调至开封府,差遣倒也不用天天上朝了,傍晚送别吕诲回来,得知朝中今日宰相韩琦上书论及河北、河东两路义勇军之事。 \ 韩琦认为自古以来,都是征发老百姓为兵,因此前朝士兵人数虽多,但军费开支较少,本朝实行募兵制,国家为此耗去大量钱财。宋夏战争爆发后,政府曾在陕西地区征调百姓为乡弓手,这些弓手其后被改编成正规军。宋夏议和后,这些士兵又被遣返回乡务农。况且河北地区有义勇军十五万、河东地区八万,而陕西、河东、河北是本朝最重要的边防地区,理应都征发农民为义勇军,如今唯独陕西路无义勇军。因而韩琦建议在陕西路征发农民为义勇,并要求朝廷只在这些义勇手背上刺字,不在脸上刺字,与正规军有所区别。 陕西自古繁荣,到了宋代都城东移后,才失去了政治文化中心的地位,宋朝廷在这里设置为永兴军路,毗邻秦凤路,自党项人建立政权后,这里就成为了西夏与宋朝的战乱地区,双方在这里打了不少次拉锯战,各有所获。总的来说,宋朝军备落后,战力不强,加之制度混乱,几十年来都是胜少败多。韩琦曾经经略陕西一带,对这里比较熟悉,说话也权威得多。现在他为了吓唬敌人,竟然上书要求朝廷在这里收集农民军二十万左右,以达到吓阻西夏人的目的! 司马光得知后有了不同的主张,不由把沈欢招过来问对一下。对于司马光连夜唤来,沈欢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大是振奋,至少在司马光心目中,他已经成长为可以共同谋略政事的人物了! “老师,对于韩相公的奏章,您的意思是?”沈欢觉得应该先了解司马光的主张。 此处为司马光的书房,外面夜黑如漆,兼之北风呼啸,听来也令人觉得刺骨;屋子里橘黄的灯光摇曳晃荡,两条影子长长地拉在地上,显得沉稳有致。 司马光面对沈欢而坐,闻言反而抬头问道:“子贤,你又是如何看的?” 沈欢知道司马光有考校之意,低头沉思,脑子里极力搜索记忆,印象里历史上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应该不是很重要,貌似只是为了显示司马光的眼光高远提到而已,那么,他肯定是反对韩琦这一做法的了,确认了这一点,总算有了个底线,懂得如何分析了。 “老师,门生觉得此法不妥!”沈欢笑着说道,“我大宋在西北边陲驻有禁军十万,厢军亦有差不多十万,算上其他兵种,怎么说也有二十万之多,纵是战斗力有限,难不成还怕党项人杀得进来?又何必多招什么义勇军呢?” 司马光叹道:“唉,我大宋兵力不强,想必韩相也是从这方面考虑,因此才打算多招义勇,壮大声势,以图阻止党项人的野心吧!想法是好的,不过就是太短视了,招义勇十几万人,三丁抽一,这需要抽掉多少户劳力呀!再说了,这些都是农民,每年只训练那么一两个月,能打什么仗呢?不过是白白浪费了他们的生产时间而已!另外,庆历年间也刺义勇军不少,大宋与党项人发生战争后,竟然把这些义勇军驱上战场,这简直是胡闹呀!有此前例,如今再招义勇军,只是让这些地方的百姓逃难动乱而已!” “老师,也许韩相公要说不会让这些义勇军上战场的!”沈欢模拟韩琦的反驳观点,其实他也很不屑大宋军方的作为,自己差就差了,战争爆发竟然还让百姓上去做炮灰,简直太可恶了!这些义勇军在后世也就相当于时不时训练出来的民兵而已,在常规军都还在的情况下,竟然让民兵挡在前方,不能不说,这是一个民族的悲哀! “说是这样说,事到临头,估计还是会令这些义勇军上去的!”司马光愤愤不已,他也觉得很悲哀,“老夫虽然只是开封知府,本来不应该上书言政的,不过老夫如今头上还有翰林学士的头衔,本就该为帝王咨询顾问,也有献策言事的资格!明天一早老夫就以翰林学士身份向官家上书,说明其中祸害,请他放弃这个主张!” 沈欢觉得很难,貌似历史上宋英宗就是不听司马光劝谏,依然招了十几万义勇军,到他儿子上台后,宋夏战争爆发,还真把这些人送上去做了炮灰!宋英宗为什么要同意这个策略呢?沈欢仔细一想,有了点眉目。 “老师,恐怕官家不会听劝呀!您想想,以韩相的老辣,他能想不出这些祸害?可为什么依然要做这样的事呢?” “咦?”司马光也醒悟过来,“不错,以韩相的精明,应当不至于如此才是!” 精明?沈欢撇撇嘴,虽然说以前韩琦与范仲淹在陕西一带威震西夏,不过照沈欢研究历史得知,他们并没有多少战功,除了有点谋略,最多是懂得宣传,也就是忽悠,把己军忽悠得神奇无比、士气昂扬,更让敌军也听过他们的名声,以至于竟然不敢寇边!不得不说,他们运气好得厉害。后来韩琦在对待边疆问题可是出了不少昏招的,所以说他们兵书读过,稍稍有点谋略,若说对战争很擅长,却未必然。这也是宋代的军事特色了,全是书生掌兵,能有多少作为! 沈欢道:“老师,恐怕还是为了钱的问题。据说这一两年,我大宋国库亏空不少,连年入不敷出。韩相要招义勇军,只打算每人给钱两贯,就是招了二十万,也不过四五十万贯钱而已,比之招徕厢军要节省得多了!若是调动其他禁军或者厢军,一来一回,算上俸禄,也该几百万贯才能布置完毕。一相对比,就是连官家也难以抵制这个价格诱惑吧?” 宋代军事兵种,除了上不了战场的义勇军,常规军队就有禁军与厢军,都算是募兵,禁兵每人年俸大概要五十贯,厢兵每人则是三十贯左右,一人入军,则是兵籍,全家都脱不得。禁军也就罢了,至少还训练一下阵仗,勉强能上阵;厢军全是一帮流民组成,当年宋太祖为了不让那些没有了土地的流民落草为寇或者举旗造反,想出了一个最具有神奇特色的法子:那就是把这些流民招为军队,用国家财政把他们养起来,是为“多一兵,则少一贼也”。百年之后,到如今,禁军有六七十万,不少是上不了战场的,厢军也有五十万左右,除了拿俸禄不要闹事,其他一点用场都派不上! 不得不说,韩琦所谓刺义勇军,目的就是为了不再多招这些花大钱的军队,从而把财政省下来,又能举起一支规模比较大的军队,用来吓唬敌人!愿望是美好的,可他却不想想,要马跑又不舍得给草吃,天下哪有这番美的事! 司马光明白过来,叹了口气,也为朝廷天下的财政担忧,如今财政,一年比一年要差,这也是他多次上书要朝廷节省用度的原因之一。 “无钱归无钱,但是把农民刺为义勇,则非长远之事!”司马光坚定了主意,“老夫依然会上书官家,请他收回此意!” 沈欢不禁叹气,司马光眼光是有的,但对解决实事却没有多大办法,要不然当年也不会由他推荐王安石上台执政了,想必他也清楚自己的能力,眼光谋略尚可,若要拿出具体举措来,则非所长。 “老师,只是这番上书说道理,官家为了节省钱财,还是会同意韩相所言,毕竟不管禁军与厢军,都不能再扩大规模了,调动边防也不现实!” 司马光沉默半晌才道:“子贤可有应对之策?”他因为历史局限性,虽然为这个积弱了百年的朝廷苦恼,可纵是才智不凡,也依然无计可施。 沈欢闻言又喜又愁,喜的是司马光终于习惯性地向他商议询问对策了,这是个好现象,说明他在司马光心目中已经有了一定的分量,能够左右一下他的决定,这正是他一直在追求的目标;愁的是对于这件事他看重的程度还不如明年的那场大雨,毕竟此事与司马光无关,他也不必要多费精力,可司马光偏偏看不过去,又要与皇帝作对,若不想出个妥善对策来,估计又要恼怒了皇帝。 他极尽思考,看看能否从后世那些军事制度中借鉴经验,以望合理地移植到这个时代来。韩琦此策第一要务无非是为了壮大声势,期望能吓一吓敌人而已,在沈欢看来,此举有点像鸵鸟在遇到危险时把头插在沙子下面装做什么都看不见的性质,奈何在这个时代,人们的思维里还是觉得军队规模越大就越能唬人,以为打不过你我就用数量来吓你。沈欢就是不敢苟同,却也改变不了最后做主的皇帝的思维,只能另外帮司马光想对策了。 韩琦要增添数量,第二个要务就是要省钱,帝国真是太穷了,面对连年亏空的财政,估计宰相与皇帝都恨不得自己能变出银子金子来,为了尽可能节省钱财,他们也就不考虑招收义勇军会不会误了农时,也不管他们每年训练一个月是否真的有战斗力。 在沈欢思考的问题里,为了取得皇帝的同意,省钱这个最重要的环节不能忽略,因此他觉得每人一年给两贯钱训练一个月也不算少了,因为他们平常生产也是这个数,不过为了以防以后被送上战场,还不如增加训练时间,为了不误农时,可以定在每年夏冬两季各训两个月,总共四个月,给钱数字可以提高到五六贯,一年下来也就几十万贯,比韩琦算的那个数也就多一点而已,若真能训练出一支具备战斗力的义勇军,这也是值得的。 另外,三丁抽一,六丁抽二,九丁抽三,这般拉丁,是严重损害了劳动力的做法,估计司马光反对更多的在这个方面吧。加上固定每年都是这帮人,也会耽误他们的劳作,最终造成地区恐慌,形成动乱。既然如此,可以想一个比较灵活的制度出来。 沈欢脑子里慢慢形成一个比较可行的计策,微微一笑,对坐在对面沉思的司马光道:“老师,您上书若只阐明刺义勇的损害道理,想来官家不会听谏,不如在奏章里既说明此理,又列出一个比较可行的对策来,改良一下韩相这个方法。” “改良?”司马光愣住了,之后惊喜起来,“子贤可是想出法子来了?” 沈欢道:“有点眉目了,不过门生要回去再做一下斟酌,之后写下来给老师参考,大概需要明天才成。明日一早老师可以先以翰林学士身份上奏章,请官家再议此事,拖他一两天,到后天门生的策对应该也出来了!” “很好,子贤若真有妙计,可算是活了十数万人命,功德大焉!”司马光激动起来,在黑夜里依然能看到涨红的脸,“子贤尽量想想,就是有什么疏漏,官家不肯采用,也算是尽人事吧!为人臣子,总要尽力为君主思虑,不可怠慢!” “是,老师!”沈欢答应下来,再寒暄几句告辞出了司马光府邸,夜黑星稀,只有隐隐几颗悬挂在苍穹之中,发出惨白之光,似闪似眨,亘古不变地注视着这片大地。 “义勇军,嘿嘿,义勇……义……” 第五十三章 义务 赵曙苦笑地看着御案上的奏章,又是翰林学士司马光所上。///昨日此人就因要刺陕西义勇军一事上了洋洋洒洒几千言,尽力述说召集义勇军的害处,请他不要坏了国家根本。 “司马君实,难道朕看不出收集义勇军的为难之处么?可朕有什么办法,你能变出钱来让朕调集军队么?”赵曙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司马君实就是死脑筋,都把他调出朝廷了依然不让自己好过,看来他是做御史做上瘾了! “唉,忠臣的奏章,还是得看一看!”赵曙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拿起司马光的奏章,要做一代明君,就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先帝仁宗连包拯的唾沫星子都能接受,自己也不能太逊色。 司马光的奏章和昨日一样,前部分依然是数落义勇军的坏处,赵曙看得只皱眉头,到了一半之后,突然眼前一亮,司马光终于会出主意了。只见他转折处写道:“义勇者,非勇也,徒耗时费力而已,刀兵一起,于战场无益,如是观之,不如义务者也!” “义务?”赵曙带着无限的疑惑把奏章看完,之后一拍桌子,吓得服饰的寺官以为司马光的言辞得罪了官家。 “好个义务军!好个司马光!”赵曙脸色尽是兴奋的酡红,站了起来,之后又坐下去,不舍地拿起奏章再看了一遍。 司马光说义勇军每年只练那么一个月,实在于兵事无利,而且总是这一批人,容易引起恐慌,不如实行义务军。义务者,责任也。他在奏章中分析详细,说可以在陕西河北几地把义勇军全部改为义务军,只要是年纪在二十至四十之间的男子,凡是家中有三丁的人,必须有一个进入义务军,这是责任,不能推卸。之后每个义务兵服役三年,每年夏天练兵一个月,冬天两个月,完成任务才可回家务农。待三年后义务兵即可退役,再从三丁之家抽一从未服役之人补进,如此可以形成循环,二十年内,一户里的年轻男子基本上都会进入义务军服过役! 如此一来,每人将近练兵九个月,基本阵仗都可谓熟悉,若一但刀兵四起,也可以有一战之力。当然,凡是进义务军者,三年之后退役每人可得铜钱五贯,亦可凭退役证明免除往后五年徭役,作为参军三年的补偿! 赵曙是聪明人,一眼可以看出这个义务军要比义勇军实惠得多,三年之后,这批人虽比不上朝中精锐军队,却总比每年只练一个月的义勇军要强得多,若真有战事,也不至于慌乱,可以令他们补为后勤之军。另外,每三年即可令他们退役,也免除了义勇军年年皆入军的怨气,于民于利都有好处!如今河北之地每家基本上都是六七口人丁,按年纪算,二十年至少也有五六个需要服役,而二十年之后,又是一个轮回了,新生人丁又该参军!最只要的是此法也省钱,每人只需要五贯钱,这与义勇军无异,关键是免除他们五年徭役,这对他们来说就有莫大吸引力了,弄不好还可以由拉丁转为他们踊跃参军,这样朝廷也没有多少损失! “这个司马君实,没想到还能想出这个法子来!”赵曙一边赞叹,一边激动,忍不住高呼起来:“来人,传朕口谕,令韩相与欧阳参政入宫觐见!”他要与政事堂的人议一议这个义务军相关事宜。 当然,得他赞叹的司马光也在赞叹着沈欢。此义务兵役的法子根本就是他这个学生鼓捣出来的。沈欢筹划了一夜,终于参照后世的征兵制模拟出这么一份制度来。义务兵也算是预备役,与正规军队不同,只算是后备力量而已。宋朝实行的是募兵制,如今养不起这么多军队,韩琦就想出一招义勇军来,可这相当于后世的民兵,实在是没有多少战斗力。因此沈欢折中把义务兵役相应改良一下,就拿为己用了。 当然,上献给朝廷的折子司马光修改过了,本来他只打算要这些人参军两年,司马光认为两年太短,改为三年;还有酬费问题,他本来的想法是退役后给更多的钱财,奈何司马光认为朝廷财政紧张,改为以免除徭役作为补偿;另外他一开始只考虑到陕西一地,司马光认为此法有优待义务军的嫌疑,若厚此薄彼,难免引起骚乱,因此主张把此法在义勇军里都实施,河北之地尽行此法。 对此,沈欢除了佩服外,别无二话,一直感叹司马光就是司马光,眼光谋略高远,非常人可比,令他这个年轻思虑不全的人钦佩不已。 韩琦与欧阳修听得官家传诏,不敢怠慢,匆匆赶来。好在之前他们一直在政事堂押班,没有远离,不一刻就到了官家休息的福宁殿。赵曙二话不说,就把司马光的奏章递给他们。 待他们看完后,赵曙才问道:“这是翰林司马光的奏章,说是改良义勇军制度,两位有何看法?” 韩琦刚才是越看越惊的,实在想不出义勇军还有这般作为,只能答道:“回陛下,此乃良法也!” “陛下,可以一试!”欧阳修也附和说道。司马光奏章所言义务军之事,只要稍会计算之人都能明了确实比义勇军高明,一样省钱,训练出来的兵战斗力却高了不止一筹,另外还可以止民怨,实在没有反对的理由。 韩琦曾经经略西北,熟悉那边情况,又说道:“陛下,司马君实要求三丁抽一,六丁就不抽二了,这也有道理,毕竟是三年一换,有六丁之家,亦可轮换二十年矣。若每家都有一人可免除徭役五年,三十年内每年都可抽出一个无须服徭役之人,对民生也是有利!臣估算了一下,单是陕西一地,即可抽出十万兵丁,永兴军路可以无忧矣!” 赵曙听得甚是兴奋,道:“既然如此,奏章就交由中书讨论,尽快把其中细节给琢磨妥善,之后即可付诸行动!” “是!”韩琦与欧阳修恭敬地答道。 赵曙意气风发起来,不禁笑道:“没想到司马君实还有这一手,韩相,你说是否该把他擢到枢密院?” 韩琦为难地道:“陛下,司马君实刚知开封府,尚未一月就进枢密院,中外言论,恐怕非司马君实之福!” 赵曙沉吟半晌,点点头道:“不错,是朕操之过急了!” 欧阳修笑道:“陛下,司马君实为臣了解,精通史册,眼光高远,但对军事却不甚擅长,此策也许不是出于他的本意。” “哦?”赵曙来了兴趣,“难不成他府里有着一位大才幕僚?” 韩琦道:“也不曾听说,以司马君实的为人,若真有如此大才,想必早向朝廷举荐了!” 赵曙不禁宽慰一笑,点了点头,甚是满意司马光的忠心为公,所谓明主忠臣,忠臣明主,有明主才有忠臣,能把司马光放在中央,说明他还是开明之主的。 欧阳修犹豫了一下,道:“陛下,听闻司马君实有一门生足智多谋,也许此策是他谋划也说不定。” “门生?可是一个叫沈欢的士子?”赵曙疑惑不已。 欧阳修惊道:“陛下也听说过此人之名?” 赵曙笑道:“名震开封的词人,大名鼎鼎呀,他的词都唱到朕的皇宫里来了!听闻他明年即将参加礼部贡试,朕期待得紧!怎么,他还有其他才能,连欧阳参政都听闻不成?” 欧阳修道:“臣见过他一面,文才学识俱是不错!至于其他才能,是从苏子瞻处听来的,他与司马君实的儿子为好友,据说此人颇得司马君实看中,政务多得其襄助!” 赵曙眼角紧了紧,呵呵笑道:“年轻才俊,若真有大才,不为朝廷所用就真是太可惜!先不管是谁谋划的,既然是司马翰林所上奏章,又是可行,不能不赏!来人,送三十万钱给司马翰林,说是朕赏赐予他的!” “是!”有人吩咐下去。韩琦与欧阳修也都是赞君主英明,接着拿着司马光的奏章商议去了。 此时才不过中午时分,官家赏赐的钱财一会儿就送到司马光府邸。司马光道谢后收下,转回与等待在书房的沈欢说道:“子贤,官家如此快速把赏赐赠来,想必义务军制度可以实施了!” 沈欢笑道:“老师,这才是圣明之主该有的气象,赏罚分明,果断风行!”嘴上赞美,其实暗自在腹诽官家小气,出了那么好一个计策,不升官也就罢了,发财也就给那么三百贯钱,恁小气的。他如今只因印刷术一项就家财万贯,财大气粗,还真看不起这些小钱小数目了。 司马光不清楚学生心里在大不敬天子,闻言也笑道:“这还是子贤所出之策高明呀!唉,长江后浪推前浪,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沈欢道:“若没有老师的教诲,又怎会有学生的成就!” 司马光笑道:“子贤不必谦虚,对于军务,老夫也陌生得紧,万万教不出这些方法来的!老夫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象你入朝为官为天下万民办事的景象了。” 沈欢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赞美,他不是军事发烧友,对于军务也说不上精通,不过后世信息开放,上网就能看见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的东西,没养过猪也见过猪跑,稍一留意,倒也得闻一二。那可是沉淀了上千年的军事知识,比这个时代要领先许多,随便摘抄一二都是精华。谦虚几句后把话题引到司马光修史一事上来。 司马光一闻更是激动,道:“老夫已经写就四卷,秦以前史实估计再有四五卷就能完成,也就半年时间吧。到时即可先行献上予朝廷,若如子贤所言,得朝廷鼎助,以后就方便很多。” 沈欢道:“这里就预祝老师成功,待功成之日,便是老师留名青史之时。” 司马光笑道:“这还多亏了子贤提点修史概要之功呢!” “哈哈!”两师徒相视对笑,气氛一时融洽起来。 两人闲聊一阵,见司马光又要发奋著书,沈欢不敢打扰,要告辞而去。司马光立刻让人把官家赏赐之财拿来,让沈欢收下,说此策本来就是他的功劳。沈欢死活不要,说家里资财足够,留于老师做修史资助。司马光这才罢休,令人送沈欢出门。 沈欢出了司马府邸,直往家里走去。他如今能去的地方不多,嵩阳分院自他取得贡试资格后,就失去了作用,不用再去,只须时不时去看望一下司马峰而已。另外伯父沈节君那里,也只有时不时写信回去问候一下,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回去探看。 再过一阵子他又有得忙了。欧阳修的文集已经整理完毕,苏洵的文章也由苏家兄弟整理妥当,附带上他们的文章,一齐送到了沈欢之处。而沈欢也把这些辑录交到周季手上,交代他印刷装订,再过半个月左右就能上市了。又该到数钱的时刻了,沈欢美美地想着,欢快地向家里走去。 远远看见家门,发现有个熟悉的人影在那边晃悠,仔细打量,不正是大才子苏轼么!只见他一身青衫,扎巾裹发,长袖飘飘,有如一株青松,潇洒极了。快步迎了上去,刚想打招呼,却发现苏轼一脸怒容,瞪视着他,不禁心虚,貌似最近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呀。难不成他通过时空管理局发现了自己的抄袭行为? “子瞻兄……”沈欢开口打招呼。 苏轼看见他,快步冲过来,拉住他就要往外走,哼道:“若不是今日有急事,苏某还真得好好数落你一番!走!” 沈欢止住脚步,道:“子瞻兄,你是不是搞错了,小弟家门口就在这里,怎么往外面跑?” “跟着走就是了!”苏轼还要拉扯他。 “何事?”沈欢停下来文质彬彬地问。 “去情馆!”苏轼显得很急,“再不快点就要出人命了!” 第五十四章 风流 “情馆?人命?”沈欢不禁迟疑,难不成这个风流才子与情馆里的某位姑娘鼓捣出一个小生命来了?若是这样,找自己也没有用处呀,他不是医生,连堕胎药都不懂如何创制。\\一时糊涂了,需要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反拉住苏轼,疑惑地问道:“子瞻兄,你总得与小弟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苏轼喘了一口气,深呼吸一下,暂时稳住了心绪,紧紧地盯着沈欢,道:“子贤,可还记得情馆的如怡姑娘吗?” “如怡?”沈欢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影来,不正是与苏轼喝花酒时的陪唱之女么,笑了笑,“子瞻兄,就是你多次称赞的女子嘛!” “你还记得就好!”苏轼点点头,“她就要死了!” “死?”沈欢吓了一跳,“生病了?” “正是!” 沈欢更疑惑了:“生病了该找郎中才是,找小弟有何作用?” 苏轼又发怒了,道:“你可知她为何生病?为了你!自打你拒绝她的好意后,这一个月来,她每天茶饭不思,日夜思念,积虑成疾。这下好了,弄得自己身体都跨掉,快要死了!你……唉,你这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要苏某怎么说你好呢?” 沈欢愣住了,还有女人为自己茶饭不思思虑成疾?他什么时候有这般的魅力了,这般抢手了?心里不无欣慰欢喜,又更是担忧。话说,他不是故意的,也不想与她扯上什么关系呀。 沈欢下意识地往回走了两步,苏轼拉住他,道:“你去哪?” “回去!”沈欢愣愣回答。 “回去?”苏轼怒气冲天,“你还有没有良心的?一个姑娘家为了你都快要死了,你竟然也不去看望!只要你过去好好与她说一两句话,给她一点信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我不能给她什么承诺!” 苏轼快要抓狂了,道:“不管你承诺不承诺。反正今天你得跟我走一趟。” “可是……” “没有可是,若不如我愿,苏某与你绝交!” 沈欢傻眼了,绝交?貌似很不值得呀,看看一脸认真的苏轼,只能无奈地点头,答应一起去看如怡。苏轼这才笑了,二话不说,拉着沈欢往情馆飞奔。 一直进了情馆,沈欢的脑袋都还像糨糊一样,觉得今日真是有点离奇,难以想象真的有女人为他相思成疾!这种事,在后世真的难以碰见了,那个喧嚣的年代,能有这般单纯的男女么?甚至可以说,这是有点傻的男女! 因为是大白天,情馆这等夜晚活跃的地方有点冷清,人影冷淡,香气萦绕,静谧得紧。转了几个回廊,这才到了如怡姑娘的香房门口。 那个好像与苏轼有一腿的如嫣姑娘就在门口翘首以盼,一见沈欢,又是欣喜又是气恼,奔了过来,道:“沈公子,你终于来了,请你进去安慰一下如怡妹妹吧!她病得不轻!” 沈欢一时不懂如何回答,看向苏轼,只见对方怒目以瞪,只能点头不已。 如嫣把沈欢引进房子,还未进到里间,便听到一个中年大妈在哀求不已:“如怡,我的姑奶奶,你快点吃药吧,要是不吃,真的会死人的!” “妈妈,我不想吃。”一个虚弱异常的女子应声回道。若不是知道病人为谁,沈欢还真难以想象这个声音的主人是那个嗓音如莺的如怡,如今的她,嗓子沙哑,气息弱得有若细线,闻之令人吃了一惊。 如嫣轻声向沈欢解释道:“如怡妹妹病了还不肯吃药,这是我们妈妈在劝着呢!”说完把那位妈妈给招呼了出来,只见她四十多年纪,抹粉涂脂,打扮得花枝招展,与电视里的老鸨倒的像极了,沈欢一见就觉得很不舒服。 如嫣指着沈欢向她解释什么,只见她淡淡地扫了沈欢一眼,尽是不忿之色,满是怨恨,冷哼一声,摆摆手出去了。 如嫣要沈欢进去劝劝如怡,之后招呼苏轼一道出去。沈欢一时为难,苏轼过来轻声说道:“子贤,你别不懂怜香惜玉!若不是如怡姑娘看上你,我还真不让给你呢!” 沈欢苦笑,无奈地看着两人出去了,竟然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一时间房子里只剩他与如怡姑娘了,隔着一道帘子,都看不见对方。他脑子乱得紧,大有出轨愧疚的念头,可他明明还没有成亲,还算单身。徘徊了几步,之后抱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心思,咬着牙硬着头皮,掀开帘子,一头扎了进去。 里间厢房比较雅致,入门一角有一张圆桌,铺着白色的垫子,上面有一套茶具,边角有一个瓷碗,盛着黑糊糊的液汁,热气袅袅上升,想来是治如怡之病的药水。里头是一张小床,白色的纱帐挂了起来,可以清晰地看见床上的景物,淡红色的丝绸被子下躺着一副玲珑妙体,凸凹有致,依稀可以看出美人儿动人的躯体。 沈欢向床边走进几步,看向床上的人儿,却是吃了一大惊,如怡姑娘不复当日娇嫩滋润的肌肤,脸色苍白得可怕,像毫无生气的雪色,紧闭着眼,皱着眉头,想来是痛苦不堪,神色憔悴,令人心碎。她没有施妆,一脸素色,细小的眼眉有如弯月挂在上头,微微蹙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如怡姑娘……”沈欢凑到床头,弯着身子,轻声叫了两声。 如怡姑娘困难地睁开了眼睛,见到来人,眼眸里发出一道亮光,眨了眨眼皮,像是不信一般,喃喃地道:“沈公子,是你的么,真的是你么?” 沈欢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点头道:“正是在下,看望你来了!” 如怡姑娘和着被子,挣扎着要坐起来,沈欢看她吃力的样子,赶忙上前要扶起,甫一入手,手心一片滑腻,这才意识到对方只穿了贴身衣服而已,刚才不小心碰到了女子清白的后背肌肤!不敢多呆,在如怡姑娘半坐起身体之后就把手缩了回来。 如怡姑娘却不放过他,伸出手来,紧紧地攥住他的手掌,握得他都感觉有点痛了,只见她湿了眼眶,泪眼汪汪,禁不住喜极而泣:“真的是你,沈公子,如怡没有做梦,真的又见到你了!” 沈欢闻得心酸,不禁皱紧了鼻头,只能安慰道:“是我,真的是我,看望如怡姑娘来了!”说完不敢怠慢,退了几步,端起桌上的药,半蹲在床头,用勺子匀了几下,柔声道:“如怡姑娘,把药喝了,喝完你就好了!” 如怡姑娘摇摇头,紧闭着小嘴,就是不肯吃,愣愣地看着沈欢,一心扑在他的身上。 “如怡姑娘,不吃药身体怎么会好呢?”沈欢依然劝道。 如怡姑娘紧盯着他的眼睛,倏地呜咽起来:“好了又能怎么样?你都不肯来看人家……呜呜!” 沈欢心头苦得比吃了黄连还要严重,皱了皱眉头,说实在的,他此前对这位姑娘没有多大感觉,就觉得她漂亮而已,也有一手艺术技艺,不过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如今嘛,倒是对她有点同情起来,可依然不是什么感情,不是吗?她这番模样,又是什么感情吗?他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怡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何苦呢?”沈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如怡姑娘虚弱地道:“我不求什么身份,只想跟随在你身边,这也不成么?” 沈欢答不出话来,俗话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一层纱”,按理说,有美女倒贴过来,他应该欣然享受才是,还应该感谢这不知哪里拣到的狗屎运。可他偏偏难以接受,不是难以接受这个人,而是难以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感。他与她,就只见了一面而已呀,连基本的了解都没有! 吸了一口气,沈欢从屋子中间拉来一张椅子,坐在床前,稍稍平复了复杂的心绪,有了思考的能力。这个时代发展得很变态,文化名人基本上都与青楼女子少不了关系,甚至可以这样说,宋代的大众文化里头少不了青楼文化,至少诗词一道,若没有妓女们的传唱,想必也达不到这个广度与高度。柳永、苏轼与妓女们的关系就不用说了,就是再稍后一点的那个出了名的李师师,与男人的感情也莫名其妙,据说她与周邦彦是“至交”,原因就是仰慕他的填词功力而已! “如怡姑娘……”沈欢又看到如怡姑娘如水的眸子定在他身上,不禁硬吞了一口口水,强行解释起来,“你说你要跟随在下,为什么呢?依在下猜想,你不是喜欢上在下。不要激动,你听在下解释:你喜欢的只是在下的诗词而已,你欣赏的仅仅是诗词,但是你却错觉喜欢上在下了,不是吗?在下请姑娘多多考虑清楚,需分得清到底喜欢什么再来讨论这个问题,行么?” 不要以为沈欢的解释没有道理,人类的感情复杂又奇怪,男女感情是正常,若是变态点,还能有男男、女女,或者恋物癖都不是希奇之事。那么,这个喜欢诗词,因而爱屋及乌也是常有之事。 “不是的……”如怡姑娘急了起来。 沈欢压压手,道:“如怡姑娘,你不用急着分辩,这个问题很复杂,不是么?那么,我们有的是时间来解决,何必急于一时呢?现在,你应该先把药喝掉,养好了身子,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们再来讨论吧。” “公子是说以后我们有时间聚在一起了?”如怡姑娘眼眸里尽是喜悦之色。 沈欢耸耸肩,道:“谁说不是呢?在下就在开封城,能去得了哪?就是不想来,估计苏子瞻也会硬拉着来!现在先把药喝了!”说完又舀了一小勺,递到如怡的嘴边,亲自喂起药来。 如怡看了看对方,脸显羞意,低下头,微张红唇,一口一口把药喝了下去。沈欢嘘了一口气,哄个病人都如此困难,看来医生也不好做。终于放下心来,如怡姑娘只是心病而已,只要解开心结,按时服药,身体好转也只是时间问题。 待把最后一口药喝下后,沈欢把手腕压低下来,看向前面,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如怡坐得久了,本来拉高盖在身上的被子滑了下来,直至半胸,露出一片雪肌,光华粉嫩,白皙似雪,诱人极了。抬起头来,依稀可见那令人窒息的乳沟!还有那套在身上的肚兜,粉红鲜艳,吊带拉在如刀削一般的肩上,见之令人心猿意马。 沈欢赶忙把眼光扯开,奈何生理的原因,视线依然往人家的妙体上瞄去,这番忙完,心头也宽松下来,更多地注意起环境来,也有心情打量对方了,只见被子里凹凸不平,一微一动间令人浮想联翩,美人一头散乱的长发垂了下来,遮掩了半边容颜,却更显得妩媚诱惑了,不禁赧然,不敢多看,低头回身把药碗放回原处。 “呀!”如怡姑娘也发现了胸前春光大泄,轻呼一声,赶紧把被子拉起来,直至脖子,只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她喝了药,又稍微解得心结,开朗了许多,只觉人也顿时精神几倍,本来白皙的脸色有了好转,红晕上染,媚眼如丝,似一股火焰,烫得沈欢人也酥了大半。一时间,这片香闺里荡开了一股迷醉的气氛。 第五十五章 情事 “如怡姑娘,你刚吃完药,需好好休息,在下就不打扰你了,先告退。// /”沈欢慌张地说道,低下头颅,并不敢看向诱人的如怡姑娘,怎么说他这副身体也都十六七岁了,正是青少年即将成年的当儿,对异性的好奇心大炽,根本抵抗不了多少诱惑。为免犯下错误,只能借词逃之夭夭。 如怡姑娘却并不同意,闻言似水的眸子又要泫然欲滴,幽怨地道:“沈公子,人家就这么不入你的法眼,连陪人家说几句话都不肯?” “这个……”沈欢大是尴尬,在后世男女相对可没有如今这般麻烦,也没有这么多的讲究,王八对绿豆,只要看上眼了就可以凑在一起,只追求过程,至于结果,走一步是一步;这里就不同了,得有诸多讲究与打算,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以免惹出祸患,这也是沈欢不大喜欢于此纠缠的原因之一。 “好吧,就聊两句。”沈欢受不了如怡姑娘那双幽怨又似会说话的眸子,硬着头皮,咬咬牙答应陪她聊天。 如怡姑娘双眸大放光芒,又喜又愁。沈欢坐回床前的椅子上,注视对方,但见她脸色依然苍白,虽然已经透出一丝红晕,却依然显露出她最近吃了诸多苦头,神色憔悴,眸子里隐隐有着几丝血丝,心里不禁微疼,叹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如怡姑娘听得大是震动,心神俱醉,一心扑在沈欢身上,眼里的亮光更盛了,眼波迷蒙,喃喃地道:“沈公子就是这样,总能说出最美最刻骨铭心的语句,令人欲罢不能!” 沈欢苦笑道:“看吧,你最喜欢的只是诗词句子而已,并不是在下这个人!如怡姑娘,你想想,如果在下作不出这些诗词,你还会说喜欢上在下吗?诗词这种东西最虚无飘渺,也最没有根据,也许还是言不由衷,万万信不得!这些诗词也代表不了在下,不是吗?所以说,你应该清醒地思考一下,不要把心思都花在在下身上,免得没了好结果,后悔莫及!” 如怡姑娘沉默半晌,低下头,轻咬着红唇,像是极力在思索,沈欢还以为自己的说辞起了作用,刚想大喜,哪知如怡突然笑道:“可这些诗词也是你作出来的,不是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若不是你作出这些诗词撩拨人家,又岂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沈欢苦恼了,说了半天,对方还是没有醒悟,只能挑出后世比较著名的托词:“如怡姑娘,诗词是诗词,人是人,怎能混淆!再说了,如果你吃了一个鸡蛋觉得很不错,又何必找下这个鸡蛋的母鸡呢!” “扑哧!”如怡姑娘缩在被子里冲口一笑,“沈公子怎么会是母鸡呢?” 沈欢撇撇嘴,不过是比喻说辞罢了,沉声说道:“如怡姑娘,刚才在下也说了,诗词之句,颇多言不由衷,就是在下作出的这些诗词,焉知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为赋新词强说愁……人家就说嘛,沈公子就是大才,无论填词谈话,都能出些好句。令人家佩服死了!”如怡姑娘笑靥如花,看来精神好了许多。 沈欢比较郁闷了,对方好象就赖定了他,不禁有点恼怒,道:“如怡姑娘,你怎么就这么不明白呢!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人活在世上,总不能为了一棵树就放弃整个森林吧?” “天涯何处无芳草……看看,与沈公子聊天总能听到一些警句!”如怡姑娘依然笑着说道。 沈欢愣了愣,这句话还没问世么?仔细一想,貌似是苏轼老大词里的句子,也许还真没面世。只能失望地叹了口气,这个如怡,抱定了油盐不进的主意,任你诸多说辞风吹浪打,她自岿然不动。 如怡见沈欢不再说话,幽怨地叹气道:“沈公子,人家就真的那么惹你讨厌么?” 沈欢又愣住了,是啊,美女主动投怀,他男子心性,不该欣然接受的么!何来如此之多的推辞,难道说自己这是在欲迎还拒?打了个冷颤,摇了摇头,叹道:“说不上什么讨厌。” “那公子就不能给人家一个机会么?” “何必呢?” “公子看不起人家的出身?” “那倒没有!”沈欢赶紧解释,这个时代的青楼女子,大部分都是被逼无奈才进去的,不少还是自小就被卖入教纺,实在是想脱身也不得,在这一点上,比后世那些红灯区的女人要好上一点点,在后世,有些女人就是好吃懒做又贪图享受,这才干上这张开双腿就拿钱的勾当。如怡姑娘是艺妓,至少此刻还是卖艺不卖身,保持着清白之躯。 看见如怡姑娘脸若死灰的模样,沈欢扯出笑容道:“如怡姑娘难道没听说过在下作过一篇文章,其中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句子么?只要心地善良,洁身自好,又何必理会什么出身呢?” “真的?”如怡姑娘眨着如水的眸子。 “当然!” 如怡姑娘微微一笑,倏地露出令沈欢感到不妙的狡黠,脆声声地道:“沈公子,刚才听你说了一句‘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只觉比之前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深沉了许多,这是你新词里的句子??” 沈欢只能硬着头皮称是。 如怡姑娘一下子双眼爆发出迷人的光彩,媚声道:“沈公子,能让人家听听你的新词么?” 沈欢的头皮硬到可以抵抗刀枪了,点头道:“这又什么不可以的。”说着咳了一咳,清了清喉咙,接着就继续剽窃大计,“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呃,如怡姑娘,不好意思,此词在下只得半阙,下阙一时没有斟酌妥当!”他非常尴尬地挠挠头,元好问的这首《摸鱼儿》本来吟诵得比较上口,奈何一时思绪短路,稍稍把下面的给忘了一些,又觉得好像不大应景,只能生生把它给腰斩了。 如怡姑娘倒没有在意是否齐全,眼眸朦胧起来,喃喃念着:“就中更有痴儿女……” “如怡姑娘……”沈欢喊了几句,暗中叹气,这种艺女,从小就培养艺术素养,日夜精练,从未断辍,艺术细胞比大多文人还要丰富,一听闻好词好曲,就痴了。这种情怀说来真令人佩服,也是她们,才令宋词这一文学体裁传唱天下,其中发展助力,不可忽视。 如怡姑娘转醒过来,弱弱地道:“沈公子,你可有兴趣听一下人家的故事?” 说实在的,沈欢没多大兴趣,感觉这是在互诉衷肠一般,不过也不好直接拒绝,看到她病体尚未痊愈,身弱力少,这番一阵聊下来,若不是强撑着,早累得差不多了,只能柔声道:“如怡姑娘,故事什么时候都可以讲,反正在下今后也逃不到哪去。你已经累了,还是好好休息一番,若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在下心里也过意不去。” “公子真是还会来看人家么?”如怡姑娘怀疑地问。 “有苏子瞻在,能不来么?” 如怡姑娘幽怨地道:“原来公子不是自己愿意过来的。” 沈欢道:“愿意来了,不愿意也来了,对如怡姑娘来说,不都一样么?” 如怡姑娘强笑道:“不错,公子能来,对人家来说,已经该是欢喜的了。好的,人家该好好休息,不然公子以后来了又没力气与你说话,那就亏大了!” 沈欢看着如怡姑娘温婉地趟下,闭上美目,她真是累了,一会儿就睡了过去。他站起身来,帮着拉了拉被子,看她真睡着了,终于嘘了一口气,转身出了香房。 “怎么样?”如嫣姑娘与苏轼都等在门外,一见有人出来,就赶过来问道。 沈欢笑着介绍了一下情况,总算能安心了。 “如嫣姑娘,你看,苏某就说了,只要子贤过来,什么情况都会好起来!”苏轼不无向美女邀功的意思。 如嫣姑娘娇笑道:“只要如怡妹妹吃了药就好!还是苏公子有办法,如嫣在这里多谢了。” “应该的,应该的,能为姑娘尽绵薄之力,是苏某的荣幸!” 沈欢白他一眼,这苏大才子,有异性没人性,在美女面前就大献殷勤细声好说,刚才拉他过来的时候就恨不得吃了他一样;再看他看向如嫣的眼色,不消说,这个以风流出名的才子又看上人家了,就是不清楚能否有个好结果。貌似苏轼这家伙有着不重视女人的前科,连侍妾都能送来送去!此举令沈欢难以接受,不过这个时代风气就是这样,纵是苏轼人品高超也难以超脱这个局限。 如嫣姑娘倏地为难道:“沈公子,你看这如怡妹妹只有你才劝得下她吃药,你看以后……” 不消说,她的意思肯定是让沈欢今后多来几趟,至少也要让如怡姑娘身体好转再说;沈欢一时无话,他能不答应么,看,苏轼又给他怒色的模样了!只能慷慨承诺多来看望。 如嫣姑娘大喜,感谢了几声。 苏轼把沈欢拉到一边,轻声道:“子贤,你莫要不乐意,这个如怡姑娘才艺比之如嫣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本来苏某是属意于她的,不过既然她对你青睐有加,君子有成*人之美,苏某也就只有眼睁睁看你抱得美人了!” 沈欢很不明白苏轼怎么一说起美女来就滔滔不绝,一脸疑惑,只见苏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子贤,人不风流枉少年呀!” 沈欢郁闷地出了情馆,苏轼好不容易得如嫣姑娘欢心,留下来再尽“绵薄之力”。今天不到一个时辰里,沈欢就累得够戗,对苏轼也不无埋怨起来,不禁嘀咕道:“好吧,你现在先拽点,以后给我抓到把柄,你就等着挨我宰吧!嘿嘿,以后得把你身上所有的价值都给榨个精光!” 接下来的几天,沈欢都在苏轼的监督下,亲自到情馆,督促如怡姑娘吃药。如怡姑娘也看出了沈欢心性,多次撒娇,扭捏这不肯吃。给苏轼逼得无可奈何的沈欢只能像初此一样,端起药碗,亲自给美女喂药。其中气氛,不无暧昧。一时间倒也习惯了这些动作。 厮混了六七天,如怡姑娘的身体逐渐好转,时令也进入了十一月,大雪纷纷飘下,开封城又是银色的世界,素裹银妆,令喜爱冬季的人欣喜不已。这天刚从情馆回到家,就得颖王府的人来传颖王召见。自颖王表明身份后,他也就不必亲自跑到外面了,有事就传沈欢过去。 相会之处依然是那个相熟的书房,只有赵顼一人而已。一见面,赵顼就笑脸迎上来,不无暧昧之色地道:“子贤,听闻你最近艳福不浅呀!” 沈欢听得突兀,大是奇怪。 “难不成冤枉你了?”赵顼笑得古怪,“据闻你与苏子瞻经常进出情馆,与馆中两位绝色成了至交。” 沈欢大惊,此事连颖王都知道了? 赵顼道:“情馆之名,在开封也是大有名头的,其中艺女,更是令人歆羡,可惜本王身份特殊,不敢流连,若不然也不能让子贤你等独美呀!不过子贤,你这样每日进出,可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第五十六章 案件 “殿下,难道沈某之事弄得整个开封城的人都知道了?不然何来此说?”沈欢听得赵顼的担忧,也不禁待了一下,进出青楼艺馆,在这个时代,是众多文人士子的最大爱好,他也不过逛了几回而已,就惹得别人不高兴了? 赵顼笑道:“子贤如今是开封城名人,一举一动也当引人注目。\ \虽说玩乐不错,可子贤毕竟还没有功名,又临近大考,若给其他官员知晓,难免风闻有碍。” 沈欢撇撇嘴,官员知晓了又如何,他们不也一样狎妓取乐,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过眼前这位毕竟是未来皇帝,他的告诫,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只能称是,说今后会当心。心里想到的却是如怡的面容,几日相处,他们倒也熟了许多,至少她也能在沈欢心里留下痕迹了。 赵顼淡淡地看了沈欢一眼,又道:“子贤,早些时候翰林学士司马君实上的请求在陕西河北一带改义勇军为义务军的奏章,昨日已经通过了。我父皇已采纳这一建议,委派屯田郎中徐亿、职方员外郎李师锡、屯田员外郎钱公纪具体负责刺陕西农民为义务军。打算陕西地区除商、虢二州不刺义务军外,其余地区都征调老百姓为义务。凡是主户三丁以上选一丁,年龄在二十至四十岁之间身强体壮者为义务,每五百人为一指挥,设指挥使和副使各一人,正都头三人,十将、虞候、承局、押官各五人;每年夏季练一个月,冬季再练两个月,全年共三个月,其余时间回乡务农。初步打算征集十万人。” 沈欢点点头,赵顼口中的诸多名词术语他根本分不清,只知道自己所上的义务军策略已经开始进行,不禁笑了笑,这个义务军哪里只是吓唬敌人而已,在他的计划里,这可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军事力量。只是时间未到,用不开来,只能以后再说了。 赵顼又道:“子贤,君实先生虽然也是当世大才,不过军务却不是其所长,此次奏章,是不是有你的功劳呢?” 沈欢笑道:“沈某只是与司马老师稍微一说而已,至于其他,则全是老师功劳了。”他本来不打算泄露此事,不过转念想及眼前这位仁兄是个战争狂热者,对军功有着无与伦比的渴望,若是稍稍提及自己也懂军事,应当更得他的好感。 “没想到子贤如此多才,连军务都涉及了!”赵顼大喜不已,连声赞叹,今日召沈欢过来,既是他欲与之一晤,也是他父皇的意思。官家要他打探沈欢这个司马光的学生是否就是站在司马光背后施展手段的人物,如今得到确认,他当然为对方的才华高兴。不过想及父皇对此有着担忧的神色,又有点不明白了。如此人才,对大宋天下来说,不该欣喜吗,何来忧患呢? “稍稍涉略而已!”沈欢赶忙解释,说实在的,他来此自己几年了,但是对宋代那繁杂的军事制度还有点摸不透,记忆里全是后世有关它的评价而已——窝囊!被周边政权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想来就令人大感窝囊。 “殿下今日召见,是否还有其他之事?”以沈欢对赵顼的了解,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没有其他疑问,估计也一时不会召见自己,以他的用功程度,想来也不会只为了聊天闲谈浪费时间而已。 赵顼迟疑一下,道:“本王确实又遇到了难题疑惑,要子贤过来,看看是否能为本王解惑。” “请说。”沈欢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话说,当初结交不久,这个年轻的皇子可是最爱提出问题了,若不好好敷衍,他总不会罢休。 赵顼道:“前日开封府遇到了一个案件,在朝堂又形成了一番小争议。” “开封府?”沈欢吓了一跳,如今司马光不就是开封府的知府么,难道他又捅了马蜂窝不成?大感泄气,拜司马光为师还真是累人,总得到处为他救火。 原来开封府前日接到报案,有一个妇人嫁到丈夫家,因为嫌弃丈夫长得丑陋不堪,心生不忿,半夜的时候趁着丈夫熟睡,操起刀子要把他砍死,谁想到这位丈夫惊醒,躲了开去,只给砍伤,尚未死掉。事件闹到了开封府,司马光愤其所为,判妇人死罪。结果上报大理寺,不少人认同,却有一个年轻的官员觉得司马光援引律例有误,因此闹到了朝堂之上。 沈欢听得惊奇,有点印象,仔细一想,有点怪了,这件事当年看王安石传记时有提到,可那也是神宗时代的事了,如今怎么又提前那么多了,难道这种奇事何时何地都有着的?好像司马光与王安石就在此事上争了颇久,最后以王安石胜利告终,却让两位好朋友闹得不可开交了。 “子贤,此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闹得开来,也不过是大家对律例援引有争议罢了。司马君实认为妇人该死,却也有人认为不当死。不过认为当死的人更多。本王就疑惑了,同是臣子,用的都是大宋律例,怎么会有如此分歧呢?” “殿下,沈某对律例不大了解,按例该是如何?” 赵顼思索了一下,道:“按律例,杀人者当斩。” “杀人未遂呢?” “按律减罪二等,监禁数年。” 沈欢苦笑了,他后世而来,当时依法治国,罪否全是看法律有否,听得大宋律例,以他薄弱的法律知识也清楚司马光判罚有误了。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认为他是对的呢,也支持他的主张?想必更多是以所谓“道德”来判,认为以妻杀夫,乱了三纲五常,于风化害莫大焉,因此愤而杀之。也许大家要责怪他们不懂法,也守旧,不过这个时代的风气就是这样,身处其中的他们又怎会跳得出这个局限呢?在这一点上,王安石“迂阔”得就有点合理了,他爱钻牛角尖,以后世观点来看,反而是最符合人心的,不过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他就有点激进了。这是他与司马光的分歧,一激进,一持稳。 “子贤,依你之意该如何判罚?”赵顼不解地问道,“本王真是有点想不通了。” 沈欢看着这个年轻的皇子轻皱着眉头,极力思考的样子,心中一动,史书说他最好《韩非子》,想必对他法家的那一套颇合胃口,这也是他为何支持合他脾性的王安石的原因之一吧。如今他问起来,自己在他面前万万不能与之向背太远,另外,此事他也得相劝一下司马光才成,不为其他,就为影响一下他的思想,同化于他。 “法律不外乎人情”,这种德治深入司马光之心,但是在沈欢对他的规划中,这种思想却是落后王安石一点了,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因此他也该不遗余力去作出改变。他选择司马光,可不单单是因为他人品高尚,而是想把他改造得比王安石还适合这个时代! 面对赵顼的询问,沈欢暗叹一口气,决定还是投其所好,脱口就道:“人情者,有好恶,故赏罚可用;赏罚可用,则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这是《韩非子•八经》里的话,大概是从人情好恶上说赏罚,之后就是立法来治道。沈欢对韩非子不是很了解,对其句子也只记下经典的而已,稍稍涉略,因此只能微微提及一下。 赵顼闻言却大是振奋,他这些年瞒着老师偷偷读《韩非子》,奈何大家都不愿意给他讲一讲,只能囫囵吞枣,半生不熟地下咽了;激动了许多,喜道:“子贤对韩非子也精通?能否为本王讲一下,本王很感兴趣呢!” 沈欢皱了皱眉头,他当年读《韩非子》,不无摇头,觉得其中理论,太过功利了点,于治国之道不无急噪,难道这也是影响了宋神宗过急的原因之一吗? “殿下,此句中的其他话暂且不论,只说这个‘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禁令立是什么呢,沈某觉得可以认为是立法,也就是律例,我大宋律例此前可谓已立矣。那么,立法用来做什么呢,当然是‘治道’,治理这个天下。有律例才具备了治理天下的根据,妇人杀人未遂,死与不死,当然要看我大宋律例如何裁判,其他当不足论!” 赵顼惊道:“杀人以伤,按律减罪二等,子贤是不同意君实先生的主张了?他可是你的老师呀!” 沈欢这一刻亚里士多德附身,正色道:“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 赵顼又是一愣,哈哈笑道:“沈子贤就是沈子贤,果然有主张,不人云亦云。爱真理甚于师,不亦圣人所言‘当仁不让于师’么!好了,我等不论这些朝廷之事,如何判罚,由他们去吧。子贤,我等再来谈谈《韩非子》如何?” “殿下很喜欢《韩非子》?” “正是,本王觉得其中言论,发人深省。可惜其他庶子老师都不肯讲上一讲,子贤,今日本王与你谈韩非子,你可不要泄露出去,不然本王就没好日子过了!” 沈欢赶忙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接着又道:“殿下,《韩非子》其中不无可取之处,沈某看来,儒家是圣人之言,不可不遵,但法家理论,于国亦有利,也不至于要当洪水猛兽。孔圣人亦云,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沈某认为,对待《韩非子》也该如此,好的我们取用,不合适的我们就该屏弃,万万不能生搬硬套!” 赵顼皱眉道:“子贤此言模棱两可呀!” 沈欢笑道:“世间之事,从无绝对,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殿下,古人之言,诚不我欺,不能不鉴呀!” 赵顼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虽然也喜爱《韩非子》,奈何多年教育,骨子里全是儒家那一套思想,儒家思想,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在沈欢看来,罢黜百家,确实霸道了点。这个赵顼深受影响,当然也会觉得儒家圣言才是最正确的,如今却有人和他说世事无绝对,怎不迷茫! 沈欢又道:“殿下,扯远了。还是谈回《韩非子》吧,沈某说了,其中理论,可以拿为己用,比如说治国以法,当然是值得称赞的,像如今我大宋天下,不也是有大宋律例来作为赏罚标准么。《韩非子》有云‘一兔走,百人追之。积兔于市,过而不顾。非不欲兔,分定不可争也。’可见法之重要!可单单有法就成了吗?恐怕未必吧,韩非主张赏罚,却要区分有功与无功,在秦国发生饥荒时,他竟然反对赈灾,说什么‘发五苑而乱,不如弃枣蔬而治’!殿下,你说,这可取吗?” 赵顼沉默半晌,叹道:“确实令人难以接受。” “所以沈某才说,《韩非子》可取也该屏弃,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沈欢笑了,“凡事都该掌握一个分寸,是以老子说‘治大国,若烹小鲜’,孔子亦云‘过犹不及也’!”他打住了,对于《韩非子》的认识,他也就到这么一个地步而已,不无浅薄,但辩证理论,对赵顼来说却颇为震动。 赵顼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沈欢道:“殿下,若为国事,沈某只有一个字送于你,那就是‘度’字。度,分寸也。凡事都有个度,须恰到好处才成!” 赵顼肃然道:“受教了!子贤真用心良苦也!” 沈欢微微一笑,他接触赵顼的用意不正是如此么?接近他,影响他,以至改变他!在这一点上,他比远在江宁的王安石要占了先机,不过还是不能高兴。貌似作为颖王老师的韩维就经常在颖王面前为王安石延誉,就看哪方更能深入赵顼之心吧!沈欢目光紧了紧,司马光那边他又得过去一趟了…… 第五十七章 说服 “老师欲乱我大宋律令乎?”沈欢一见司马光就突兀开口说道,此时已是他与赵顼相见后的第二天,沈欢花了一天的工夫去了解司马光所判之案,正如赵顼所说,朝廷大员都认为他所判无错,不过是大理寺主管刑律之人有些须异言而已,不算大事。\\\ 虽是小事,不过沈欢觉得需要利用这个机会来同化司马光,此君太过守旧了点,甚至可以说有点顽固了,若不经常敲打,使其接受沈欢的“新思想”,也许在与王安石的争斗中可真要在未来神宗面前落后了,为了自己与他的幸福,沈欢有义务去“点化”他,用的就是领先这个时代差不多一千年的思想。 为了能尽量说服对方,沈欢下了苦功夫,花了一晚的时间去钻研大宋的律令,就是其中的《编敕》。宋律沿袭唐律,只做了一些修改,大体上没有多少改变。不过这些混乱的东西让沈欢看得脑袋都大了,几千上万条律令,看了半天,才找到自己所需要的知识,而且还是不具体的,只有大概的意思而已。充实自己,就赶到司马光府邸,逮住他办公回来的时间,碰上就先声夺人了。 “什么?”司马光闻言吃了一惊,眼睛尽是疑惑,“老夫一生为公,兢兢业业,何来乱律令之说?” 既已达到夺人心神的作用,沈欢满意多了,人也恭敬起来,道:“门生听说老师前几日判了一个妇人死罪?” 司马光一听怒了,吹起胡子来,道:“不错!这妇道人家,竟然只因丈夫长得丑,就半夜要杀掉他,如此淫邪,还有天理吗?不杀不足以镇人心!” 果然,沈欢撇嘴了,司马光的理论与他猜想中的一模一样,正是从所谓的“道德”方面宣判人家的罪名。中国古代统治阶层虽然也有律法,而且还比较严苛,又说出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其实都是一种口号而已,在他们眼中,上位者才是法,天子才是法,其他一切都不足论。 沈欢从一个法制社会而来,虽然其中也有诸多不足之处,但这种法治观念,却深入人心,因此他也就很看不惯古代的法制观念。当然,看不惯归看不惯,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时代局限性就是这样,他也不敢打出什么依法治国的口号,不然估计还未有什么作为,就成为上位者的牺牲品了。他也从没有想过要在这时代实现什么什么主义,只能说尽力引导它的正确发展方向而已。若不是此事与司马光有关,他打算趁此机会与司马光作一番思想“交流”,他还真就不管那个妇人的死活了。毕竟此事他也很气愤! “老师,杀人以法,此判可有依据?” 司马光奇怪地道:“我大宋以德治天下,夫为妻纲,此妇竟然敢对丈夫下手,乱了伦常,坏了风气,若不杀之以儆效尤,别人亦如此行为,岂不是天下大乱吗?子贤,你今天怎么了,难道对老夫的判罚有异议不成?” 沈欢苦笑道:“若老师所判全无瑕疵,此事上报大理寺又何来争议呢?所以说,老师也应该从别人的意见中纠察一下事理,看看是否真有遗漏,毕竟有时别人所说也不无道理。孔圣人亦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至于老师觉得这些人之中是否有值得学习的地方,‘师’之与否,那就得看老师的心意了。” 司马光皱起眉头,沈欢的话他算是明白了,原来他也与大理寺的反对者一样意见,认为自己乱判,不由怒了,这个学生,怎么也沦为了法家的理论,事事究法,根本没有儒家风范,凛声道:“子贤,圣人以仁为根本,杀夫之人,行此不仁之举,不杀不足以警醒世人!” 沈欢愣住了,平时宽容为仁的司马光,今日怎么尽是杀伐之气,动辄就要人命?转念一想,明白过来,不禁苦笑,这是一个男人的时代,从未把女人当作是与自己平级的存在,因此对女人倒是异常苛求,不说为官之人,就是在农村,一个女人若主动做出失贞之事,坏了风气,“浸猪笼”以杀之,那也是正常的范畴。估计司马光也是抱着这种心思,因此才对此妇人异常严厉吧。 “老师,刑律是先王之法,纵使尧舜亦不能免,以之纠察万民,裁之以义,推之以仁,行其杀戮,也非求民之死,而是求其生也!孔圣人也讲究宽恕。妇人谋杀未遂,在人看来,以妻杀夫,确实害莫大焉,但杀人未死,判之死罪,一无依据,二为不仁,又岂是大善之道?大宋律令规定谋杀、斗杀、劫杀等方是死罪,杀之未死,依律减罪二等,判个徒刑与决仗就是了,这都是我大宋律令上所明文规定的,老师不依法而为,岂不是自乱我刑律吗?若是如此,后人观之,刑律皆可不依,尽是效仿,才是大害呀!还请老师三思!” 司马光与赵顼又是不同,司马光年岁既长,思想大致定型,对新思想接受没有那么快速,加上他也不像赵顼一样对法家有着好感,因此掺以后世法律知识大谈《韩非子》的策略用在他身上肯定没有效果,也只能用儒家的理论来做些似是而非的辩驳而已。一通长篇大论下来,沈欢自己都有点搞混淆了,不禁微微赧然。 好在司马光倒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吟不已,刚开始不忿沈欢这个学生的念头也消失了,只觉得他所作言辞也有道理,不过总觉得难以服气,也就没有决断,只是睁睁地看着这个有点义愤填膺的学生。 沈欢见司马光有意动的迹象,压住欣喜,又道:“老师,门生曾听说范希文也曾遭遇一件与刑律有关的奇事:当时有个做了不少坏事的家伙,大家都知道他的恶迹,却找不着证据,也没有律令根据,但是很多人都说他该杀,杀之能大快人心。但是希文公一代儒家、高官,却说不能杀,说‘法外杀人’会杀得‘手滑’!手滑者,即杀得开心,杀得痛快,却会杀出毛病,乱杀一气,最后连无辜的人也会以此给杀掉,乱了刑律,全无节制,毫无依据,最终只会闹得人人自危!老师,希文公如此贤明,尚且不肯因为没有依据而杀坏蛋,如今我大宋律令明文对谋杀未遂着减罪二等,老师偏偏要杀之以快人心,到时‘手滑’了,难道是老师希望的吗?” 司马光心里一凛,心里更是松动了,他这个学生今日口若悬河,说得他冷汗都要冒出来,偏偏又大有道理,反驳不得,只能叹气道:“难不成要放过如此毒妇?” “老师,若抓住此妇死罪不放,却会让我大宋律令给逃了!”沈欢人也激动起来,今日观之,也不禁频频佩服自己的口才,连司马光都能说得反驳不得,大是宽慰。说着说着连自己对“法治”两个字的理解也高深了不少,坚定了决心,虽然说这个时代难以施行法治,不过若有机会,他还是得做出一些改变,至少得以“法”的形式来限制某些会造成极大损失的人与事。心里豁然通了,只要找个时机慢慢来实现自己的主张罢了。 司马光神情复杂地看沈欢一眼,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抓住……逃了……” 沈欢觉得也不能太过与司马光对立,也叹道:“老师,如此恶毒之妇,其实门生也想杀之后快的!但是理智又告诉门生,如此行事,只会乱了法纪,非智者所为!律令既已制定,为天下判罚准绳,若是以身试法,知法犯法,岂不是自砸己脚?若要杀之,那也该让朝廷制定出杀此罪的律令来,那才是治世之法!非不欲杀,乃不得杀也!” “欲杀?不得杀?”司马光倏地哈哈大笑,“好!好!明白了!子贤,刚才老夫还在担心你陷入了法家的那一套出不来了!看来你又比他们高明多了,从欲杀上升到不得杀,又进了一大步!看来老夫想不赞同你也难了!圣人亦云,知耻后乎勇。老夫明日就上奏撤回前判,改为判此人徒刑数年,脊仗数十,如何?” 沈欢眉开眼笑:“老师英明!”心里嘘了一口气,终于搞定,看来壮年的司马光,也不是真的顽固到极点嘛,至少别人的意见还是听得进去的,比晚年要好多了。不禁欢喜,若能把此君改造成为符合自己目标的人物,那也是一件善事! 当然,此时的沈欢却还不知道,随着司马光的改判议章,他又一次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第五十八章 绝情 “啪!”大宋天子赵曙把手里的奏章用力丢在御案上,脸色复杂,既有怒气又有疑惑。/ \这里是福宁殿,殿里只有他与皇子赵顼,因此倒也不虞神态如何,反正没有臣子在旁,一时放开了心怀,喜怒都可以表露在外了。 “父皇何以如此生气?”前面的赵顼吓了一跳,小心地询问。他今日也是例行过来请安,与父皇多聊了几句,没想到对方看着奏章突然就变了脸色,先自行检点,最近都没有出格之事,想来发脾气的对象不是自己,不由松了口气。 赵曙吸了口气,令自己沉稳下来,把奏章拽在手中,伸了过去,道:“皇儿你看看,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赵顼紧张地接过去,展开一看,却是开封知府所奏,有关刑案之事,报的是大理寺,正奇怪怎么会跑到皇上这里来了,待看得内容才明白过来,原来司马光对前两日那妇人杀夫未遂案又推翻重判,不再是死罪,改为徒刑三年,脊仗二十。大理寺觉得他毕竟是当朝翰林,不敢怠慢,加上大理寺里面只有一两个人同意如此判决,其他老大臣,却又都认为判轻了,于是上报政事堂。政事们虽然也愤然,不敢独决,又转到官家这里来,由他做主。看着奏章,赵顼脸显奇怪之色,想起沈欢来,要司马光改判,估计也只有他才能说服这位儒家大者了吧? 赵曙又拍了一下桌子,道:“这成什么话!司马君实一案两判,先后修改,如此朝廷还以什么来做信立!他是不是糊涂了!再说此妇如此恶毒,杀了她还是便宜的,竟然只是徒刑而已?” 赵顼赶忙解释道:“父皇,我大宋律例里并没有杀人未遂要杀头的条例,反而有减罪二等的先例。司马翰林如此改判,足见他细心,又能遵循我大宋律例,不正是他忠心为君的说明吗?有如此贤臣,父皇应高兴才对!” 赵曙疑道:“有这样的条例么?” “正是,父皇,儿臣已经查过了,不是死罪!” “如此恶妇,竟然不死?” 赵顼苦笑道:“父皇,律令是用来给全天下臣民遵循的,如此宣判,司马翰林并没有错。若父皇觉得轻了,得先修改律令,定为死罪,别人宣判死罪才是道理!” 赵曙皱眉了,他是天子,也不可能把律例都背下来,赵顼读书比他还要勤奋,既然这样说,应该也不至于出错,可他依然觉得心里不舒服,道:“可司马君实这样修改,估计朝臣又该有争议了!” 赵顼道:“父皇多虑了,此事既然上奏了政事堂,他们虽然有异议,但是司马翰林在奏文里也说明了事理,想必他们也觉得有道理,不然早有决断,万不会把奏文上报到父皇这里。只要父皇批文同意,想来他们说几句也就停下了。” 赵曙觉得有理,不由夸赞皇儿一两句,接着还是责怪道:“这司马君实,也太过胡闹了,之前恨不得把此恶妇杀之以后快,如今却又为她开脱,这是何理?他是个谨慎之人,怎么会有如此失误?” 赵顼笑道:“父皇,此事想必与司马翰林的学生沈子贤有关。” “沈子贤?”赵曙心里一动,抬头看见赵顼神秘微笑,不禁追问,“皇儿怎么知道是这个沈欢在其中出力?” 赵顼越来越觉得沈欢符合他的口味了,想在皇上面前为他夸誉一两句,赶忙把当日沈欢的言辞仔细说了出来,末了道:“父皇,这个‘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的道理还是沈子贤与孩儿说明白,他也不赞成不依律令而杀人,因此孩儿猜想他一定是回去劝他的老师去了。如今看来,司马翰林改判,理当有他的份儿。” “又是沈欢?”赵曙听完后愣住了,皱了皱眉头,“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皇儿,他真是这样说的?” 赵顼答道:“正是,父皇,此话并没有不尊师重道,反而与孔圣人所说‘当仁不让于师’相符了呢!父皇,这沈子贤据儿臣观察,是位大才,不为朝廷所用就真可惜了!他明年开春将参加礼部贡试,若有真才实学,父皇不防提拔上来使用。” 赵曙微微变了脸色:“皇儿,用不用他,朝廷自有主张,不是你为他说一两句好话就可以的了,此事到时再说!” 赵顼疑道:“父皇好像对沈子贤有点成见?” 赵曙道:“皇儿,你还年轻,想得太简单了,沈欢此人在你面前大谈《韩非子》,说服了你,但是你也不想想,司马君实一代儒者,又岂是一两句法家语言可以服气的?想来他在司马君实面前又是另一番说词,如此古怪之人,朕怎可放心?” “古怪?”赵顼愣住了,“父皇,沈子贤不过就事论事而已,何至于此。” 赵曙看着赵顼着急的神色,不由摇了摇头,叹道:“皇儿,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看人亦如此,你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呀!罢了,先不说此人,朕累了,你先退下吧。” “是!”赵顼退了下去,依然满脸疑惑与不解,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父皇怎么会对沈欢有如此之大的意见!沈欢在赵顼的眼中,是位不可多得在人才,足智多谋,才华无双,这种大才,不该使之在朝出力么?特别是他那句“民不加赋而国用足”,更是深合他的心意,至今依然不曾忘记…… 在别人议论的时候,主角沈欢在做什么呢?他逍遥得紧呢,正在悠哉游哉地听着曲儿。十天的休养,如怡姑娘的病体早已痊愈,不再躺在床上,出得阁来,雅兴一起,能为沈欢弹唱几首词曲了。当然,有美妙的琴曲,少不了苏轼在场,虽有做电灯泡的嫌疑,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而且这个灯泡亮得紧,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享受着。 沈欢也觉得比较享受,如怡姑娘声音清甜,又有磁性,加之琴艺高超,弹的又是他“填”的词作,都是千古名词,听来有如仙音。不过沈欢心底也是复杂的,如怡姑娘是位美人,与之相处,当然也令人开心,不过脑子里依然响起赵顼的告诫,不由思索着决策,大白天出入青楼艺馆,他又不比苏轼已经是朝廷官员,也许还真对前途有影响也说不定。若传入朝廷大佬耳中,一不小心成了柳永第二,就是哭也来不及了! 如怡姑娘就没有这般顾忌了,她性情虽然温婉,但心性却又比较固执,看中的事就不肯更改,在她心里,沈欢已然刻上了痕迹,难以磨灭。虽然有着苏轼这个发着亮光的阻碍,不过她的眼里已经容不下他人,含情脉脉地看着对面的沈欢,边弹边唱,能在心上人面前唱着他的词曲,是再美妙不过的事了。心里浮现的是沈欢温柔地给她喂药的模样,那认真的神色,像一抹柔情,轻抚她的心儿,人也酥了大半。 连弹了好几曲,好在沈欢词作不多,加之如怡姑娘不肯再唱它词,因此待最后一曲琴音落下之后,享受的苏轼回过神来,鼓掌赞叹:“不错不错,词好,曲也好!” 沈欢也笑着附和,接着迟疑一下,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如怡姑娘,咬牙道:“如怡姑娘,既然你的病也好了,沈某事多,今后也许不能经常过来,还请你多多保重身体!” “咚!”如怡姑娘闻言吓了一跳,手一划,拨断了一根琴弦,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眼眸又朦胧起来。 苏轼也愕然,看向沈欢,想要怒言,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来,摇了摇头,默坐在一边。 “为什么?”如怡姑娘努力使自己镇定,说出的话也颤抖着,悲伤地看着对面的沈欢,这一刻,窗外的雪花像渗入了她的心儿,只感觉周遭一片冷漠。 “我……”沈欢本来还想用事忙来做借口,最后停住了,什么都解释不了,说到底,他还不就是怕别人的闲言碎语么!理由呢,如怡姑娘再漂亮绝色,身份也不过是个风尘女子而已!枉他说什么不在意,其实说白了对这个身份还是很顾忌的。想明白这点,沈欢大是惭愧。可又能怎么样呢?事实如此,他还没有达到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一切的境界,这个女人的身份注定了他可能与之没有什么好结果。她做不了他的妻子,除非他能坦然面对天下人的白眼。做侍妾?心里更是没底了,司马光与王安石一生都只有一个妻子而已,他该效仿吗?和苏轼一样风流?看看旁边一脸悱恻的苏轼,不禁摇了摇头,苏老大有把自己侍妾送人的习惯,这个他做不来,他不习惯把人当作一个货物而已,而侍妾在这个时代就是与货物差不多呀! “多情总被无情恼”,苏轼的词句是否该用来形容此时他的绝情呢?沈欢自己也疑惑了,不由叹了口气,戚然说道:“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呢?如怡姑娘,你是否又能说出沈某该如何做呢?” 第五十九章 明星 “如何做?”如怡姑娘也愣住了,秀眉紧蹙,有如远黛飘来一朵愁云,遮掩了她的秀色,心里愁苦,隐隐有着失落与希望,人也痴了大半。/ \是啊,她希望对方怎么做呢,天长地久地腻在一起,或者做风尘中的红颜知己?幽幽地叹了口气,苦笑爬上了绝美的容颜,轻摇螓首,“沈公子,你说的对,人家也不懂要你如何做呢!” 一边的苏轼听得就惊奇了,不明白双方在打什么哑禅,来回看了一下,继续低着头,做静默状。 沈欢听得如怡说得大是可怜,又见她紧蹙的眉头似有着千斤之重,令人心疼,从此不再往来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反而道:“如怡姑娘,沈某刚才只是说不能经常过来而已,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又何必伤感若此呢!”说完又后悔了,没有绝情地扯开关系,不是又给双方一个牵挂么! 如怡闻言轻喜,道:“奴家明白沈公子的意思了,茫茫人海,奴家就是公子生命中一个重要的过客,是不是?也许,公子若累了,这里是一个港湾,能让公子暂时休憩的静谧之地。奴家将会好好保重身体,期待公子的每次驾临,给公子弹弹琴,唱唱曲,这样就心满意足了!” 沈欢听得大是头痛,什么港湾什么休憩,自己有这个意思么?不过如怡的意思倒是明白了,她不再奢求什么身份,只愿做他最贴心的知己,最能熨帖他心灵的红粉。换后世的话就是说要他“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不禁苦笑不已,也是一阵感动,对方一个身价不菲的艺女,为了自己能拉下脸至此,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果然,苏轼听了也一阵激动,又瞪起沈欢来,示意他如果还敢令她伤心就不让他好过!沈欢叹了口气,腹诽起苏轼来,这家伙越来越有皮条客的趋势了,自己也该学到此君的有一二分风流? 沈欢叹道:“如怡姑娘,以你的容貌与才艺,千金以求者数不胜数,你又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噗!”刚把一口酒含在嘴里的苏轼乍闻此言一把喷了出来,直洒得沈欢满脸皆是,呛了几声后赶忙替沈欢擦掉,依然笑个不停,哈哈笑道:“子贤,一枝花的形容真是妙极了,亏你想得出来!不过苏某怎么看你都不像一枝花呀,反而似鲜花插在牛粪上的那堆东西!” 沈欢与苏轼熟络了,倒也了解他的为人,此君就是一大嘴巴,说起话来毫无顾忌,大是损人,直令人哭笑不得,传说中的佛印和尚就给他整得够戗,心脏若是不够强悍,还真受不了他这一套,因此他直接无视对方的话,依然一本正经地神色。 苏轼见状直感无趣,有点坐立不安了,眼前的这对痴男怨女就像毫无情事经验的年轻人,诸多顾忌,说的话有时候令人搞不明白,而他夹在中间,什么都说不了,真令人难受,后悔为了听那么几首曲儿硬是要来这里了,还不如与如嫣打趣有意思!可又不敢在这个当儿起身告辞,不然更令人尴尬了,只能坐定身子,以最大的毅力听着两位在“谈情说爱”。 如怡姑娘眼中根本没有苏轼的存在,一心扑在沈欢身上,闻言幽怨无比,道:“沈公子,奴家五六岁即被卖入青楼,十年学艺,日夜不辍,不可谓不精,能弹能唱,如今总算有得一技之长,因此也招徕了不少文人墨客。出道两年来,倒也为情馆挣了不少钱,自身积累也不少,若真只求身份,奴家自己都可以赎身出去,清白嫁个人家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奴家自视甚高,又岂是凡夫俗子可以迁就!当年有前辈以能唱柳词为荣,今奴家亦能熟唱沈词,又岂与他妓同!自谓最能明白公子了,奴家不求什么,只要公子时不时探看即可,这也不能做到吗?” 沈欢见她又在自怜自叹,听之令人心酸,闻之令人心动,也不由感动起来,这个时代的风尘女子,贱籍在身,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腔希望,寄情以词,望愿以人,若连这点希望都破灭,活下去的意义也都没有了,做出什么傻事来倒也正常。叹了口气,人也屈服了,道:“如怡姑娘,沈某不能再承诺你什么,可若只要求时常来听一两首曲儿,倒也容易,不敢推辞!” “真的?”如怡姑娘大喜不已,笑颜染上脸庞,像鲜艳的春花灿烂了整个天地,令人不敢直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沈欢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心里不无喜悦的解脱,答应下来,松了口气,有着淡淡的欣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怡姑娘温婉貌美,热情如火,能与之相处亦是一件幸事。在这点上,人都是有点虚伪的,不是吗? 看到两人傻傻几句情况又峰回路转,苏轼倒是愣住了,接着才是摇头,笑了一笑,大叹年轻人的莫名其妙,又羡慕沈欢的运气,如怡姑娘的才艺,他早已垂涎多时,不过君子有成*人之美,能见到双方有个结果,他也就欣慰了。 “沈公子,奴家再给你唱一曲怎么样?”如怡姑娘迫不及待地要再唱一首,待拨弄琴弦时才发现断了一根,大是可惜,赶紧呼唤侍女再换一把。 沈欢看了那把琴,心里一动,再仔细一看如怡姑娘,优美的身段,迷人的嗓音,诱人的风情,她都聚集于身,倒也符合他心里所想,有了计较,微笑道:“如怡姑娘,你觉得音乐该是怎么样的?” 如怡姑娘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喜道:“沈公子要与奴家谈论音律么?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也。乐作为大艺中的一种,自古就是音乐、舞蹈、诗词的结合,至今填词唱曲俱是其术!” 如怡姑娘显得很兴奋,滔滔说个不停,沈欢摇了摇头,道:“沈某是问它的意义与作用。” “意义与作用?”苏轼愕然,沈欢看向他的目光不无询问,只能按着心目中的答案诉说着,“子贤,音乐自古就有陶冶情操的作用,因此孔圣人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 如怡姑娘也赞同道:“不错,正是陶冶情操,奴家有时候就陶醉在音律的天地中不可自拔。” 沈欢摇摇头道:“两位只得其一而已。沈某觉得,音乐除了陶冶情操,它更多是作为一种文化而存在。” “文化?”苏轼与如怡姑娘都脱口惊问。 “不错,是文化。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音乐,孔圣人时期,除了韶乐,还有鲁乐、秦乐,偏偏他就赞美韶乐,不正是代表此地文化音乐的过人之处么。文化才是无敌的,自古以来,先秦音乐唱国风诗经,汉代为赋,唐人为诗,我大宋如今曲子词欣欣向荣,亦有自成一家的趋势。所以说,音乐更多是一种文化体裁,代表了一种文化。” 苏轼思索一下点头道:“不错,子贤言之有理,胡人有胡人的音乐,代表了他们的风格,像我等今日所用乐器,不无是胡人传入,与我中原文化大异。” 沈欢哈哈笑道:“子瞻兄,胡人文化与我等有别,这才是小弟今日大谈音乐的道理所在。在沈某看来,音乐甚至是一种武器!” “武器?”苏轼与如怡都没想到这层,更惊讶了。 沈欢解释道:“正是一种武器,一种无所不在,杀人于无形的武器。今我大宋武备稀松,面对党项、契丹人不战即先失了士气,没有一战的勇气,因此,沈某认为,若有一种深入人心令他们斗志昂扬的音乐,唱出了威风,唤醒了他们的血性,不正是一种对敌的武器么!另外,若我大宋优秀音乐传入番邦,令他们的习俗得以改变,使他们接受我天朝文化,于无形之中同化了他们的野性,不亦是一种灭国的武器么!” “这个……”苏轼想到深处,大惊失色。沈欢的理论,不无后世的观点,在后世,除了音乐,更大的文化武器还有电影,君不见诸多外国电影汹涌流入中国,除了商业利益外,还有着同化文化的功能,若不奋起直追或者加以抵制,数代数十代之后,自己的文化处于弱势甚至消亡,那就后悔也来不及了。只有最民族的,才是最世界的,所有向往往外发展扬威海外的文化名人,在沈欢看来,不但不值得赞扬,反而证明了人家外来文化同化的威力,不然难以让你认同他们的权威。 这些文化功用,沈欢也是刚才一时想起,计上心来,觉得发扬这些文化功用,如怡姑娘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若加以他后世观念的包装,不难成为大宋版的音乐巨星。巨星是什么?是偶像,偶像就是效仿的对象。他觉得如怡条件优秀,若专唱一些儿女情长的词作,于民于己都无利。那么,何不由他来打造一个明星出来呢? 一想到那种巨星到场万人空巷的景象,沈欢就难以遏制地激动。 第六十章 天籁 “如怡姑娘,你可愿意做这个音乐文化的转播者?”沈欢压住心头的激动,目光炯炯地看向貌美容绝的如怡姑娘。 “啊,我?”如怡姑娘闻言又惊又喜,更多的还是迷惑,刚才沈欢的武器理论,她听得不是很明白;苏轼目骋古今,优游大事,深知历史变幻,因此一听就明白了沈欢言中之意,如怡姑娘虽也有才华,却更多体现在艺术方面,对于历史之道,认识得浅,只能说迷糊了解沈欢的意思而已。不过对于沈欢要让她做一件大事的意思却是明了,不禁欢喜,能为他做点什么,也是她十足愿意的。 沈欢环视一周,如怡惊愕,苏轼沉思不已,想来是在斟酌得失,不由侃侃而谈:“如怡姑娘,这应该不是让你很为难之事,你只需本色演出而已。用你手中之琴,用你的美妙嗓音,制成全天下最吸引人的天籁,去令世人陶醉在你的歌喉之中即可!” 如怡姑娘讶道:“沈公子,要奴家去唱曲儿,倒是易事,可若说陶醉天下之人,恐怕难以办到,不说别的,就是如此吸引众人的歌曲也难以寻到。难不成专弹古今名曲?” 沈欢摇头道:“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古今名曲,除了高雅之人能领略外,俗人又岂会听得懂!沈某是让如怡姑娘面对大众,所唱之歌,要能成为民曲,传唱天下,那才是真正的成功,就像《诗经》上的一些国风一样!” 如怡姑娘秀眉紧蹙,思虑了半晌,才苦笑道:“沈公子,你太为难奴家了,若让奴家唱几首文人词曲,尚能胜任,要创造出民风歌曲,非天人不可为!” “唉!”苏轼回醒过来,深深叹气,目视沈欢,道:“子贤,你的本意为兄算是了解了,确实有高远之处,但这个文化攻势,乃潜移默化之功,非数十年一两代人难以形成功效,以几人之力,可以办得到么?” “办不办得到,总需试过才知。若连做都不走,那就肯定办不成了。是吧,子瞻兄?”沈欢不愿意放弃打造古代版本的女明星意愿,心中慢慢形成了一个计划,“当然,如怡姑娘也说了,关键在于歌曲。如今所谓曲儿,多为词牌,同一词牌,总是固定了曲调,虽然短时期内有利于普及词曲,但时间一久,太过单调,也令人生厌。沈某觉得,歌曲不应有着模式,更该创新才成。孙子兵法教导用兵就该‘地无常形,水无常势’,而音乐歌曲也亦如此!” “模式?创新?”如怡姑娘喃喃念了几下,皱着眉头,像是有了感悟。 “不错,歌为天籁,词为心声,歌曲是用来给人听的,不是卖弄,因此只要好听即成,何必考虑太多!只有好听的歌曲,才能让人接受,也只有用心的歌曲,才能感动别人!”沈欢对比一下这个时代与后世的音乐艺术,还是觉得后世那个全民创作的音乐才能出现优秀的艺术,“打破常规与模式,唱出自己心中所想,借以音乐器具,谱成优美的旋律,那便是成功的音乐了!” 如怡姑娘惊呼出声:“沈公子见识果然高人一等,奴家明白了,努力创造出自己的音乐,又何必再借以什么词牌来传唱!” 沈欢笑道:“正该如此。想当年《诗经》里的风雅之篇,不亦是民风俗曲么,又何来如今那么多讲究。孔圣人亦云: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只要如怡姑娘秉承此旨创作,他日作出诗经之篇,亦未可知!” 如怡姑娘娇笑不已:“沈公子夸赞了,奴家可没有这么大的野心呢!今日沈公子提出此举,想必内里有着锦绣文章了,该如何做,还请沈公子示下。” 沈欢沉吟片刻,转向苏轼道:“子瞻兄,可有兴趣襄此盛举?” “苏某?”苏轼先是一愣,接着大笑,“人家一个姑娘家唱曲,还有苏某的份儿?既然子贤已有打算,能用得上苏某的地方尽管吩咐,不敢稍慢!” “多谢子瞻兄慷慨!”沈欢先是谢过,别人不了解,他还不清楚若要打造明星除了宣传还是宣传?若要宣传,在开封城里,有谁比风流才子苏子瞻合适呢!放着眼前的资源不利用,不是沈欢的风格,因此把苏轼拉到自己的阵营里。 如怡姑娘又道:“沈公子,奴家人力有限,恐怕难以短时间内完成你的愿望……” “如怡姑娘说的是创造词曲么?”沈欢微笑问道。 如怡姑娘点头道:“正是,曲为心声,一首好曲,非一日可以一蹴而就。” 沈欢觉得又该剽窃了,哈哈笑道:“如怡姑娘放心,这不是还有在下吗?在下自幼就对音律有着莫大的兴趣,这些年来,采集民间遗风,倒也能自制几首曲子,觉得颇异于当今曲调,也许大有用处!”没有丝毫愧疚地先把自己吹嘘了一下,抬高了身份,赋予了艺术素养,也好脸不红气不喘地盗用后世的歌曲。反正之前也盗用了不少东西,再剽窃一些也能坦然,这个明星计划,对他后面的规划无比重要,若能用些后世名曲,引起世人的轰动,也算是对这个时代文化的一种贡献。他打算打造宋代版的文艺复兴,这个歌曲音乐也是其中一个成分,万万疏忽不得! “沈公子还能自制歌曲?”如怡姑娘美眸大亮,闪扑扑地眨着,又惊又喜地看着沈欢,颇是期待。 苏轼疑惑地道:“子贤,去年中秋你作《水调歌头》,据说当时你就唱了一种与当今有异的调子,难不成就是你谱成的?” 如怡姑娘也来了兴趣:“沈公子还自制了一首曲子?不知奴家是否可以有幸一听?” “那在下就献丑了,还请不要见怪!”沈欢微笑说道,反正也是剽窃,顾不上是否狗血了,王菲版本的《明月几时有》再一次从他的口中汩汩而出,唱着唱着竟然见到了感情,一时时空反复,想起了后世的情景人物,难以抑制,“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大是深情,闻之令人心折。 “好!”苏轼待沈欢一曲完毕,大是鼓掌,“果然是异于当世,却又通俗得多,易于上口。不过子贤,你的嗓音真的令人难以恭维,若是由如怡姑娘唱起来,估计效果更好!” 沈欢终于脸红一次了,特别是面对《水调歌头》的正版作者,心里有点虚虚的。 “是吗?”如怡姑娘听到恭维,也来了兴趣,这时候侍女终于换来新琴,忍不住拨弄起来,她记性特好,沈欢唱的时候又仔细听闻,见猎心喜,一时唱了起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沈欢吃了一惊,又甜又有磁性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又是熟悉的旋律,一时间,他还以为对方是王菲附体了!不由看着如怡,只见她唱得颇是认真,一边弹琴,有时候抬头微微妩媚地看沈欢一两眼,真是妖艳得紧呀!沈欢一个激灵,终于在对方唱完的时候回醒过来,微微一笑,如怡姑娘唱得越好,不就证明他的眼光更犀利吗? “果然是天籁之音!”苏轼听得喃喃自语,难以自拔了。 “沈公子,奴家唱得怎么样?”如怡姑娘更在意沈欢的看法,不又娇羞地问道。 沈欢毫不吝啬地赞美:“深得词曲精髓,如怡姑娘,沈某对你更有信心了!” 如怡姑娘掩口一笑,道:“还是沈公子谱的调子好,奴家敬佩极了,沈公子,还有其他曲子么?” 沈欢一想,觉得还该拿一两首名曲出来震住他们,免得他们以为刚才所言是天方夜谭,自己有信心,也该让他们对自己有信心!唤侍女拿来纸笔,唰唰几下,把之前送给赵顼的《一剪梅》给重新写出来,递给如怡与苏轼。 “好词!”苏轼又是赞叹。 如怡姑娘看得眼冒光亮,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沈公子,你可真绝了,把女子细腻的感情都写尽无遗。此词送给奴家,如何?” 沈欢笑道:“不听一下沈某的调子了么,这也是一曲不一样的《一剪梅》!”说完不待人家说什么,李尤版本的《一剪梅》也唱了出来。沈欢此人当年最爱听歌词古典的歌曲,在他的意识里,中文歌曲,曲调可以差点,但词不能差,因此他所收集的几百首歌里,词作古典雅丽实在不少,听了好几年,倒也能熟唱了。在这里,不能不感谢电脑里的千千静听!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如怡姑娘听得仔细,一下子又能翻唱了,伴随着她高超的琴艺,优美的旋律飘逸于厢房里,给人美的享受。 这次沈欢比苏轼还要震撼了,那一手清脆的琴声,随着甜美磁性的嗓音,还有比李尤还要深情的情愫,一切的一切,都让沈欢心头颤栗,陷入了如怡姑娘有如天籁之音的世界里。 第六十一章 文集 “如怡姑娘,沈某佩服得没有话说了!”待如怡姑娘唱完,沈欢笑着说道。\\// “嘘!”如怡姑娘轻喘一口气,脸蛋因连唱两曲有了淡淡的红晕,更添丽色,闻言又是欢喜又是娇羞,笑道:“沈公子,你谱的这两首曲子真是累人,好像与平常所唱根本不同,平常一般是五声,而你所作,似有七声,奴家刚才差点弹不下去!” 沈欢一愣,这才想起中国古代音乐属于五声音阶体系,五声音阶上的五个级被称为“五声”,即宫、商、角、徵、羽,比较著名的中国古代音乐有《广陵散》、《高山流水》、《梅花三弄》等。 其实中国音乐从很早已经掌握七声音阶,但一直偏好比较和谐的五声音阶,重点在五声中发展音乐,同时将中心放在追求旋律、节奏变化,轻视和声的作用。这与西方音乐不同,西方音乐从古希腊的五声音阶,逐渐发展到七声音阶,直到十二平均律;从单声部发展到运用和声。所以西方音乐说像一堵厚重的墙壁,上面轮廓如同旋律,砖石如同墙体,即使轮廓平直只要有和声也是墙。中国音乐则不同,好像用线条画出的中国画,如果没有轮廓则不成其为音乐,但和声是可有可无的。所以西方人听中国音乐“如同飘在空中的线”,而从未接触西方音乐的中国古人则觉得西方音乐如同“混杂的噪声”。 中国音乐里的宫商角徵羽,与简谱里的“1234567”相比较,一一对应却是少了“4”与“7”。沈欢刚才唱的后世名曲,掺合了七声元素,也难怪经常弹奏五声的如怡姑娘不习惯了。由音乐想到乐谱,沈欢心中一动,中国有文字记载的音乐从周朝就开始,数千年的发展,不可谓不博大,但为什么传到后世,则基本上遗失了呢?据沈欢搜集资料,查知除了中国人的藏拙心理外,另外一个比较重大的原因就是没有直观的乐谱。 中国古代也有乐谱,但是不直观,除了朝廷乐纺用以教授外,其他私人传授,更多是口口相传,这样一来在时间的迁移中就流失了大量优秀的歌曲,就是那些传世名曲,也是后人加以改造而成,原汁原味的调子估计也早就不见了。不能不说,这是中国文化音乐里的一大悲哀!他沈欢再也不能容忍这种历史遗漏了! “如怡姑娘,你没有说错,沈某所制曲调里,共有七声,沈某觉得五声的音乐,虽然旋律颇为平缓舒适,却难以尽显天地之音,因而所谱多为七声。再说了,古代之人也早有七声出现,不过更多使用五声而已,在这里也算不上什么创造!另外,沈某觉得当今所传乐谱太过繁复,不够直观,因此创造出一些比较古怪的符号,用以记述音乐,如怡姑娘可有兴趣一观?” “当然,还请沈公子不吝赐教!”如怡姑娘大是来兴。 沈欢思虑了一遍,抬手又把简谱记述方法给鼓捣出来,阿拉伯数字“1234567”应运而生,加以宫商角徵羽标识,再多加两声,即是古代版本的简谱了。当年大学时期,沈欢学过一年的音乐,认了不少简谱,若说创造难以胜任,但是基本理论还是掌握的。他不是专业人士,但是如怡姑娘是这方面的大家,稍加点播即通晓了。 如怡姑娘兴奋得脸蛋涨红,把沈欢所写的简谱知识紧撰在手里,激动地道:“沈公子,此法若能普及,实乃天下创作音律之人的福音!奴家将以普及此法为己任,一定要让我大宋音乐能世代传授下去!” 沈欢微微一笑,这也算是他能为这个时代的音乐文化所做的一点贡献了。他以推动这个时代的文艺复兴为目的,如今已经具备了其中利器——活字印刷机,只待时机一到,即全面展开攻势,如今之举,不过是其中热身而已! 沈欢转头看到如怡姑娘的那把琴,皱了皱眉头,觉得古人技艺太过单调了,虽然不能要求比得不后世电子合成之音,但如今艺人,弹唱曲儿时多为一种乐器,有时听来实在是烦闷。好人做到底吧,转而又把多种乐器一起合奏配乐的建议说了起来。 如怡姑娘皱着眉头道:“合奏?这个不大习惯!而且奴家只精琴技而已,若要试一试合奏,还得如嫣姐姐出马才成,她于琴瑟琵琶萧笛都有涉猎!” 沈欢闻言一想打造一个女子组合出来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忙道:“那如怡姑娘往后倒是可以与如嫣姑娘多多切磋钻研,反正此事也不急,要你们成名,沈某这里还有一番准备要做呢!你们就先钻研一下这个简谱之事,另外也可以多创造一些曲子出来!” 一旁沉默多时的苏轼大是郁闷,急了:“子贤,你刚才说为兄也能做点事,怎么一番下来,都不见你有什么吩咐呀?” 沈欢笑道:“子瞻兄莫急,还不是时候呢,到时有得你忙的!若有闲暇可多填一些好词出来!” 苏轼讪讪点头。 沈欢看看如怡姑娘,在她奇怪的目光下,突兀地道:“如怡姑娘,沈某帮你赎身,如何?” “啊?”如怡姑娘吃惊起来,轻呼出声,既而喜极而泣,睁着美目:“沈公子肯要人家了?赎身回去?” 沈欢大是尴尬:“如怡姑娘不要想歪了!在沈某的计划里,你将是一个干大事的人,再在青楼里呆下去也不是很方便,干脆赎身出去买座院子住下,今后也好方便行事!” 如怡姑娘失望不已:“原来如此!”语音悲呛,美目含珠,脸色变幻万般,最后化成一股决绝,硬声说道:“既然沈公子还有所担心,奴家赎不赎身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继续待在这里做奴家的风尘女子!” 沈欢一愣:“如怡姑娘……” “沈公子不必再说了,这是奴家的决定,若公子一日不打算真正替奴家赎身,此事都不必再提!”如怡姑娘轻咬红唇,下了莫大的决心。 沈欢只有摇头苦笑了,这个女子,还真比常人有着一股狠心!话已至此,接下来的话题又难以继续下去了,沈欢在如怡姑娘幽怨的目光中告辞而去。 接下来的十数天,沈欢倒也狠下心来,不再常去情馆。好在如怡姑娘给他一提点,对音乐更有着莫大的热情,一连几天都与如嫣在研究乐器合奏配乐的可能。 到了十一月底将十二月的时候,冰雪又冻住了开封城,严寒无比,不过这时刻的文坛人士却又沸腾起来。原来那个之前风头无两的新华书馆又了有新动作,继出版沈欢《唐诗选鉴》之后,再一次出版了名人文集。不过这一次作者的名头更盛了——当朝参知政事欧阳修,书名《醉翁文集》,取的却是他之前的名号,文集分上下两册,一文章辑录,一诗词辑录。 欧阳修是文坛领袖,大名传遍天下,不说大宋二十几路的文人知道他的名号,就是敌国契丹与党项文士都敬佩他的学问。他的著作第一次辑录成册,上市面向天下士子,这对他们的震撼是何其之大,一时间,新华印馆在开封城所开的书店门庭若市,门槛都差点要给踏平了——只为争先一睹欧阳永叔的文章! “疯了!疯了!”周季胖胖的脸蛋满是兴奋的酡红,“赚了!赚了!” “云飞兄,你抓得小弟好痛,能放手吗?”沈欢用力扯开周季紧攥他肩膀的手,重新坐回自己书房里的椅子上。 周季不好意思地道:“子贤,为兄太过高兴了!才十天不到,《醉翁文集》就卖了差不多十万册。十万册,子贤,是十万册,不是十本,也不是十千本!单是这样,就赚利几千贯了,而这只是开始而已!” “这有什么希奇的!”沈欢淡淡地道,开封富丽甲天下,有钱人多如牛毛,就是清贫一点,如今活字印刷一册书籍上百文钱,也足够他们负担,欧阳修文名天下无双,以开封城的人口,又分上下两册印刷,卖他个三四十万不在话下,当然,其中包括了周边城市的销量,不过其他远一点的州路却没有算上。假以时日,以他们垄断的格局,此书就是卖到上百万册也不要惊奇,这天下的读书人真是太多了,另外还有一帮非读书却要附庸风雅的富翁! “这……”周季愕然,觉得自己真是太少见多怪了,以沈欢平常的手段,这确实也没什么好希奇的,不禁赧然。 “云飞兄,书馆一切都还正常吧?”沈欢觉得最近很不尽责,与苏轼总往青楼里跑,把书馆的一切事物都丢给周季一个人忙活,虽然说数钱数得他甘之如饴,但自己是发起人,想来还是比较愧疚的。 周季又激动了:“当然正常,如你所言,这欧阳永叔的文集还在赶印,需到三十万册才停下来。到时又该印苏家三父子的,是吧?另外,子贤,对于欧阳永叔的文集,为兄还吩咐曹老大印制了另外一个版本,市场反响还不错。你不会怪罪吧?” “另外一个版本?”沈欢大是疑惑。 第六十二章 储备 “是这样的:本来《醉翁文集》是分上下两册的嘛,原因字数太多,若辑录一册,则厚达数百页,不好定价,因此都按你的意思,分开来印刷,上市后由买家决定选购任意一册。///后来为兄觉得这样太麻烦,因此让作坊印了一些合集,上下合订,只有一本而已,不过质量方面绝对比其他要上乘,封面也精良许多,当然,价格也高很多——一贯钱,如今竟然也卖了一两千本,据说是送人的首选礼品呢……呃,子贤,你这是什么眼神,这般古怪?” 沈欢确实颇为惊讶地盯着周季上下打量,却不是对方所想的有怪罪的意思,更多的是惊佩:没想到弄来弄去,周季竟然把精装珍藏版都给鼓捣出来了,很有前途!精装版卖得比普通版差不多贵了十倍,与抢钱何异!偏偏世上就有很多要打肿脸充胖子的家伙,硬是要买回去炫耀或者送礼,这样的话我们也就没有什么愧疚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云飞兄,无商不奸啊!”沈欢大是感慨,“看来你已经领略到这种精髓了,他日前途无量也!” 周季像吃了苍蝇般恶心:“子贤,你说的是什么话!为兄不过稍稍换了个销售法子罢了,何来奸诈之说,再说此合集质量上乘,华丽精美,正是物有所值!还有,这赚来的钱还不是你拿大头?不要忘了,这家印刷作坊你家可是占了四成之多份额。” “看来云飞兄是嫌赚的钱少了?” “废话!有谁会嫌钱多的,除非是傻子!”周季没好气地回答。 “那云飞兄想不想赚更多呢?” “当然……”周季愣住了,看着沈欢,顿时两眼冒光,发出饿狼般饥渴的光芒,咽了口口水,“难倒说子贤又想出一些赚钱的门道了?快……快说!” 沈欢微微一笑,道:“门道还没有,不过有个法子,也许可以产生很多门道也说不定,要不要试试?” “说来听听!”周季很有兴趣地催促。 沈欢道:“小弟打算办一家研究所,聚集一批优秀的工匠,进行工艺研究,专门改良增进工艺技术,开发出适合我等的物品,之后生产上市!” “研究所?”周季为这个新名词愕然,“子贤,有这个必要么?这所谓研究,若是数年都没有鼓捣出什么来,岂不是白养了他们?还不如你费费脑子想出些法子来呢,为兄还是比较信服你的脑子!” 沈欢愤然,看着周季,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他打算开办的这个研究所与后世的某某科技研究所性质相等,都是为了开发出新技术产品。说实话,他有着领先这个时代上千年的思想,但不少科学技术他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若要自己动手,还不知道什么猴年马月才能发明成功呢!中国古人是很聪明的,特别是民间巧匠,更是隐藏着惊人的智慧,只不过没人重视激发他们的漏*点罢了。像这个活字印刷机,沈欢也只是明白其中道理,动起手来却不如曹老大他们一帮子专业人士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花钱把这些优秀的工匠聚在一起,凭着自己的记忆,指导他们研究,让他们去推敲钻研,搞不好还真能给人惊喜也说不定。 科技研究,能早一步就早一步,如今资金充足,沈欢也就把此事提上了议程。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在这个世界,没人比他更懂这个道理了。对于周季的犹豫,他感到好笑,禁不住脱口就道:“云飞兄,你眼光放远点成不成?不错,也许我等花钱养他们几年都出不了成果,但是如果真鼓捣出一些新鲜的东西来呢?像这个印刷机,单此一项就为我等赚了多少?再说供钱给他们研究,又能花掉多少呢,以我等的钱财,足够他们挥霍了!一旦收获,那就获利数十倍,正是一本万利之事!” “真有那么神奇?”周季疑惑地问。 “有小弟在,小弟就能令他们化腐朽为神奇!”沈欢豪气万丈,除了相信自己能够凭着高明的“意识”指导他们“行动”,他还相信中国古代劳动人民。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一想到宋代的科技文化事业,沈欢就忍不住激动万分,四大发明有三项就是在宋代成熟应用的呀! 沈欢又道:“云飞兄若是还犹豫着,那不如由小弟花钱办这个研究所吧,反正小弟如今的钱财花也花不完,只不过需要云飞兄帮忙出面选一些工匠人才回来,还要帮着管理。当然,收益方面还是由我们平分。如何?” 周季闻言生气了,怒道:“子贤,你这话什么意思!为兄是这般见利忘义之人么!既然你要办这个研究所,为兄当然也不能怠慢,钱更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出!” 沈欢笑道:“这样说来云飞兄也打算投入了?” “当然!” “好!”沈欢一拍他的肩膀,“云飞兄,相信小弟,今日的支出,他日将让你百倍收回!”没人有比他更知道人才的价值了,连二十一世纪的葛老大都知道人才最贵,这道理放到十一世纪依然成立!他如今所做,不过是在准备人才储备罢了,等到人才积累到一定的程度,爆发出他们的价值来,对这个时代的冲击将是令人难以想象的! 周季嘿嘿笑着,肥胖的脸上扯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来,半眯着的眼睛时不时闪着一抹亮光,狠声道:“为兄当然相信子贤的能力,前面已经证明了子贤就是一个财神!对了,子贤,那个颖王赵顼还要他如入这个研究所项目吗?” 沈欢沉吟半晌道:“还是通知一下他吧,不过钱都由我们来出,待有了成果,再给他两成就是!之后我俩四四分成。你也知道,这个研究所将来发明的东西,都是一些机密,他是王爷,由他派人来保护更妥当一些!”其实还有一个意思:把未来的皇帝绑这上辆赚钱战车,让自己以后的路途也平坦一点,也不用怕这个皇帝不尽心,毕竟这是能为他赚钱的东西,这家伙做上皇帝时,财政可是一清二白,穷得叮当响。 “那好,就这样办。此事就交给子贤你去与他协商了!”周季终于拍板决定,“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这段时间为兄就专门去找这些工匠回来,聚集妥当之后,明年就开始开工了!” 沈欢交代道:“云飞兄,你可要找仔细了,不管他是泥水瓦匠还是酒徒贩子,凡是有一技之长的优秀工艺之人,都给找回来,人数嘛,暂时就以五十人为限吧,人多了容易走漏消息,不利于保密!另外花钱买一个偏僻点的大地方,作为研究场所,在附近造些房子,给这些人安家!切记,一定要让这些人全心为我使用,不能有二心,为此一定要不吝钱财,如今若是家计困难者,可以先给他们钱财安家花费!” 周季一听如此花钱,肉痛无比,沉声道:“子贤,你竟然要找五十个人之多,算上他们的家室,弄不好我们就要养着数百人呢,这些匠人虽然也能糊口,不过大多家贫,勉强能过日子罢了。如果要让他们死心为我等所用,这笔钱可就不少了!” “要干大事就得下大决心!”沈欢哈哈笑道,“人生哪有几回搏,如今小弟就拼一把了!云飞兄,印刷作坊这里单是给小弟的红利就有差不多两万贯了吧,小弟也不欲张扬,钱财花得不多,留得千把贯作为回转即可,其他就先用来办理此事吧,一万多贯钱,想必也足够调度了!” “成!”周季一想也甚是妥当,印刷作坊这里虽然也赚钱,不过明年要扩大规模,亦要成本不少,沈欢获利花去不少,估计他之获利,明年开春也要投入进去,也就刚好持平了,大家都没亏,“一想到可以赚钱,为兄就浑身是劲,走了,这就去张罗去!” 周季大踏步要离开,沈欢看得呵呵笑着,突然想起一事,叫住了刚到门口的周季:“云非兄,小弟还得劳烦你帮忙打听一个人。” “谁?”周季停住脚步,回过身来,好奇不已,“为兄交游广阔,若是我等这个***之人,不难打听!” “云飞兄可还记去年四大书院分院比才会上音乐胜出的那个白鹿洞书院的士子么?” 周季沉思一下,抬头道:“可是那个叫杨信之人?” “正是,劳烦云飞兄帮忙打听一下他的住处,如此人才,小弟早就想与之一见了,今日才想起来,真是惭愧!” 周季听沈欢说得太假,不禁疑惑,想问又说不出什么来,觉得自己与那个杨信不是同一条道的人,了解太多也没有意义。不明白沈欢找此人何事,只能带着满腹疑问走了出去…… 第六十三章 杨信 其实沈欢欲见杨信,还真是佩服他在音乐上的才华,当日比才会一琴一曲,令人惊艳不已,如今思来,依然觉得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当可以说得是技艺高超了。///如此人物,不招揽为己用,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如今刚好他要在音乐上有所动作,说服了音乐才华娴熟的如怡姑娘,只能算是初具雏形而已。沈欢告别如怡姑娘之后仔细思考,才发现了如怡姑娘的缺陷——她歌喉甜美,不适合高音弹唱!这样一来也只能唱些情歌或者调子比较平缓的曲子而已,虽然也具有教化功能,但对于激励士气却没有多大作用。在沈欢的计划里,有些歌就是士兵也该朗朗上口,这样才能唱出时代怒吼,而不是所谓的靡靡之音。 鉴于此,就需要找一个能弥补这方面缺陷之人,最好还是男子比较合适。思来想去,他也就想起这个曾经引起注意的杨信。若能把他也说服入列,与如怡、如嫣组成一个三人组合,唱遍天下,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当然,前提是能说服对方,否则一切免谈。沈欢的目光越来越深幽了,也许不少人会对这个所谓的音乐步骤不屑一顾,或者认为他此举过于玩笑,但是,他深深地知道,能对这个时代文艺复兴有所作用的东西,都不应该放过。若想对这个时代作出改变,那么思想就先要改变,否则难以说是成功。虽然没有上好的器具,比如说没有磁电工具造不出利于宣传的喇叭之类的东西来,但是古希腊古罗马人依然造出许多歌剧院欣赏歌剧,他们那种条件都能如此,沈欢深信凭着中国古人的智慧,也能造出适合听众欣赏音乐的工具,最不济就造些原始的喇叭,有条件就建造些又高又圆可以形成回音的建筑,那样也能最大适应民众吧。 “路子还长着呢!”沈欢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想得出神了,转头看向窗外,植在院子的青竹在皑皑白雪中依然傲立,虽然叶子脱落得差不多了,枯枝摇曳,迎风而动,倒也令人动色。 周季果然不愧交际广阔神通广大,才一天的时间,即已打探到杨信的下落与详细情况。此人也是开封人士,祖上是一位商人,在开封开了一家米行,据说开封市面上粮食有五分之一的份额是他家所经营,资财无数,名声显赫,与朝廷都有着交易。杨家家底殷实,比周季一家还有钱财,在开封城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 杨信是杨家独子,自小到大,锦衣玉食,从无所缺;爱好音律,日夜钻研,无心功名,如今二十年许,依然不事科考,一介白身。于音律一道可谓疯魔,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与“梅妻鹤子”差不多境界,因此到了这个年纪,依然孑然一身。虽然他们父母也在着急,但是自小疼爱杨信,不想他委屈,成亲之事一拖再拖。 沈欢看了杨信的资料,有点犹豫了,这样的人物,能听他之劝出面招摇?要知道,做一个音乐明星,那可是公众人物,面对人世喧嚣,他会喜欢吗?沈欢信心顿时降了一大截。不过他也不是事未做即已放弃之人,成与不成,还要与杨信见过一面才知道呢! 选了一个大雪放晴的晌午,沈欢招了一辆马车,前往杨家。杨信一家住在城西,离沈欢住处倒也有一段距离。好不容易是个晴天,开封城大街上行人比往常多了许多,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依然是一副热闹非凡的景况。马车缓缓穿梭在人流里,待过了潘楼大街,行人少了,这才快了许多。大约不到半个时辰,车子停在了杨府门口。沈欢下了车,付过路费,这才向门童递过拜帖,说明来意。他帖里请见杨信,身份是“嵩阳分院学子沈欢”。反正他如今暂且还算是嵩阳分院学生,以此为帖,倒也符合身份。再说他沈欢的大名,就是杨信再淡然,应该也还是听过的。 一阵之后门童出来告之少爷有请到后院相见。沈欢听了失笑,这个杨信,果真与资料里所说一模一样,无甚礼法。按理说自己与他同辈,如今已为贡生,他出门迎接是为常礼,没想到只是让下人出来通告而已。另外接见之地竟然还只是后院,连正厅都未曾一进,实乃失礼,若是注重礼法之辈早就拂袖而去,目为耻辱。好在沈欢倒没有这般迂腐,只要对方不在言语行动上侮辱自己,这些细节他不会太过在意。 “沈公子,我家少爷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在后院练琴,非亲近人物还真不许进后院一步。少爷一旦练琴,事物俱忘,未能远迎,还请见谅。”接引的童子颇为知书达礼,一边引路,一边与沈欢解释。 沈欢听了笑着说不要紧,心里却感慨不已,这种天气,尚还坚持练琴,实属难得,要知道,天寒地冻,指弹琴弦,若不小心,也容易受伤。果然,成功都是通过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而来,杨信能有如此琴技,也非偶然。 童子把沈欢引到后院之门后就退了出去,让他徇路走过去就可以了。后院颇大,亭阁楼宇,水湖池榭,奇花异卉,虽是冬日,依然生机盎然。另外最令人惊喜的便是梅树一棵接着一棵,形成丛林,白红相间,灿烂开在白雪之中,傲然于天地之间,袅袅余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放目过去,大约有半里之广,实在令人震惊。 “待得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沈欢油然而赞叹,未己听到几下丁冬之声,仔细辨别,正是琴声,微微一笑,看来杨信果真是在练琴了。徇声而去,穿过梅林,几丈外有着一处亭阁,四角方型,里有石桌,旁立石凳,一条白色人影静坐其间,桌上摆放古琴,只见他指头轻拨弹弄,一曲《梅花三弄》汩汩沁入心间。不正是杨信又是谁! 《梅花三弄》沈欢听惯的是笛曲,如今转为为琴音,面对天地白雪,眼前梅林,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不需想象,即能看到梅花傲雪的英姿。也不得不说,杨信的琴艺已经炉火纯青了,不施他法,即能让人从他的琴音里得到一片意境。 待杨信弹完一曲,沈欢已经离亭阁只有几步之遥了,当即鼓掌赞道:“好曲!好技艺!杨兄,你之琴艺,比之一年前又见长进了!” 杨信惊醒过来,站了起来,转身回视,俊美的脸上先是一愣,接着疑问道:“沈欢沈子贤?写‘高处不胜寒’的沈子贤?” “正是在下。冒昧来访,还请见谅!”沈欢客套着说道。 杨信请他在对面坐下,闻言微笑道:“沈兄词曲,杨某早已烂熟于心,今日能得一见,亦是幸甚!沈兄所至寒舍,所为何事?” 沈欢一愣,对方这么直接?客套话才说了一半呢,自己还有许多赞誉之词没有说完,就提正事了? “哈哈!”沈欢掩饰一笑,“没想到杨兄是如此干脆之人!” 杨信淡淡一笑,刚才的客气已经不复再见,恢复了平常的淡然,甚至是漠然,道:“杨某七岁练琴,至今已有十三载,每日练之四个时辰,夜以继日,从未断辍,才有小得;某立志献身于音律之中,心无他事,不愿俗事缠身,因此做事为人都是很直接,如有怠慢,还请沈兄多多包涵。” 沈欢愕然,心里有点虚了,人家练艺十几年,勤奋无比,他今日还有把握说服人家?又凭什么说服人家?微微一叹,道:“杨兄,小弟今日前来,倒也与音律有关。” “哦?”杨信疑惑看向对方,“杨某于古今名曲之中,最歆羡高山流水之故事,常恨伯牙子期已绝,再也未有山水之志,实乃平生撼事,难不成沈兄要做杨某的钟子期?” 对方所说高山流水的故事,沈欢倒也了解:传说先秦的琴师伯牙一次在荒山野地弹琴,樵夫钟子期竟能领会这是描绘“巍巍乎志在高山”和“洋洋乎志在流水”。伯牙惊曰:“善哉,子之心与吾同。”子期死后,伯牙痛失知音,摔琴断弦终身不弹,故有高山流水之曲。 沈欢有点窘然了,若靠些后世音乐知识忽悠人倒是易事,于古代音乐,他才来这里两三年,实在没有深入钻研,能区分出是什么曲调就已经不错了,更不用说做什么伯牙知音的子期了! “杨兄太过抬举沈某了!”沈欢岔开话题,“沈某今日过来,却是另有要事与杨兄相商!”接着不待人家拒绝,率先把他向如怡姑娘说的有关音乐的理论详细道出,末了说明请人家出山的来意。 “沈兄的意思是要杨某去唱什么曲子?”杨信疑惑一问。 “正是!” 杨信倏地勃然变色,怒道:“沈子贤,你安敢欺杨某耶?” 第六十四章 名利 杨信脾气突然发作,吓了沈欢一跳,愕然问道:“杨兄何出此言?” 杨信依然怒不可遏:“你让杨某与一个妓女同台献技,此非侮辱人么!杨某虽不事科考,无甚功名,却也不是这般不知羞之人!” 沈欢愣住了,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的妓女还真无甚地位,与之并列,确实算是不敬;当然,这应该还不是主要原因,另外一层是上台唱歌,与伶人无异,俗话说“戏子无义”,堂堂一个大男人,这才是最重要的侮辱! 沈欢苦笑了,尽量解释道:“杨兄,小弟所策划的音乐,非一般曲儿而已,而是具有教化功用的‘乐’,为君子六艺之一。// \小弟这趟来不是为了让杨兄出去唱一些当下玩乐之音,而是请杨兄出山,去创作音乐,去完善音乐,之后唱遍天下,达到教化我大宋子民的功效,此非大善耶?” 杨信这才缓下神色来,疑惑地问:“创作?沈兄,一首好曲,岂是如此容易创作的么?像《高山流水》、《梅花三弄》等曲,都是千古力作,这才千年流传!” 沈欢摇头道:“杨兄,这些曲儿,为士子文人把玩尚可,一般平民,又岂能明白!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实在是高雅之作,这些年来,杨兄以此钻研,功力深厚,想必也有高处不胜寒之感了吧?那么,何不换个方式再去寻找音乐的另外一种途径呢?” “另一种途径?”杨信来了兴趣,‘高处不胜寒’几字大合他的心意,这些年来,弦断知音少,高山绝流水,确实大是寂寞,从怡然自得到落寞寡欢,又是一个境界了。但是这个境界总是让他午夜梦回对月叹息,实在少了几分人世热闹,出尘却又让人稍微惧怕! 沈欢侃侃说道:“杨兄,我大宋子民千千万万,又有几个是读书人呢?大多平民,斗大的字都认不出几个,你还指望他们能听得懂这些高雅之作?但是你看《诗经》诸篇,从古唱到今,不少为民间所唱。何也?窃以为,民风而已。诗经之风,大多采集民风所成,从民间所来,到民间所去,化雅为俗,实在又是另外一个境界了。沈某最近所为,亦是想合诸人之力,创作出民间百姓喜闻乐好的音乐罢了!” “化雅为俗?”杨信像是触摸到了另一层大门,欲进却又不得,大是心痒,“沈兄,能说仔细一点么?” “化雅为俗,说白了就是适合大众的音乐,那就是能让百姓记住,加以传唱。沈某认为,只有大众的音乐,才是经得起考验的音乐,《诗经》之风是也。QB5以下,依然为人所熟悉。而杨兄所奏《高山流水》等曲,虽也是千古名曲,为人所知,但这些都是学养甚高之人才能明晓其中寓意;下层人民,也就听得一些旋律变化而已,到底何指,想来是一窍不通的!因此,沈欢认为,如有精通音律之人能在乐器方面与歌词方面加以改良,唱出朗朗上口万人传唱之歌,那才不枉此生!如今沈某已聚集了几个这方面的人才,若杨兄能加入进来共襄盛举,千年之后,依然为他人所颂,青史留名,亦是一大丈夫,此刻又何必在乎他人有什么看法呢!” 青史留名?杨信心中一动,如真能如此,正如沈欢所说,才不枉此生,不过还是有点顾虑:“可是……沈兄,要杨某与青楼女子……也真是太为难了!” 沈欢正色道:“杨兄,沈某如今所请两女虽沦落风尘,却是卖艺不卖身之人,才学高超,特别是音律,若与杨兄切磋,想必都有助益!再说若实在顾虑,沈某也可以给她们买断贱籍,到时亦是清白之身。” 杨信神色大动,看来给说服了大半。沈欢心里不禁欢喜,一大通下来,全以名望诱之,不怕对方不心动。名利名利,世间之人,QB5以下,又有几人能逃脱得出这两个字的窠臼?杨信家财万贯,以利难动,沈欢察言观色,尽以名说之,如今看来大起效用。 正了正脸色,沈欢严肃地道:“杨兄,做大事之人必有大毅力,若连这个世俗看法都克服不了,谈何留名千古。子期不过民间一樵夫,伯牙雅博之士,亦能引其为知音,最后更能以大毅力弃琴绝艺,终成千古佳话。前辈如此,杨兄难道就不能媲美于后?” “这个……”杨信还是比较谨慎。 沈欢见状觉得该拿点真材实料出来了,不然对方总在犹豫,难以信服,赶忙说道:“杨兄是怕未能成功么?还请杨兄放心,音乐一事,沈某虽不通多少乐器,不过对民间之风亦是颇为喜好,多年采集,倒也谱就几曲,想必不会让杨兄失望。杨兄若是不信,待沈某以歌唱之,如何?” “当真?”杨信大是怀疑,“民风之歌?” “当能让杨兄耳目一新!”沈欢笑呵呵说道,心里乐了,看来又到剽窃时刻了,清了清嗓子,张口就唱了起来,“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清唱版本的《沧海一声笑》从沈欢口中震撼而出,虽然他的歌喉不怎样,好在当年喜欢此曲,倒也能不差曲调地唱出来。这个号称粤语最高水平的歌曲,也有国语版,沈欢唱来,倒也有几分民间俚语的成分。 “果然是能令人朗朗上口的歌曲!”杨信震惊不已,“沈兄,这就是你们创作出来的么?” 沈欢毫不惭愧地道:“不错,正是采集民风所作,沈某这样的曲作还有不少,只待杨兄加盟加以改造了。杨兄,你还怕不能成功么?” “这……”杨信有点欣喜又有点羞赧,“沈兄,杨某已经及冠,字克默,沈兄称表字即可。” 沈欢大喜,称其表字,既是尊称,亦是表示亲近,看来杨信已经在心底里接受自己了,也赶忙和对方套亲近,以表字示之。之后沈欢觉得这个抛头露面的演唱,毕竟是一件大事,如怡她们倒好说,身份低下,能找到一份感兴趣的事来做,也没有什么不敢为的了;杨信就不同了,他家财不少,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此事要他一刻下了决心,也非易事,心里一动,呵呵笑道:“克默兄,小弟知道此事不是一时三刻可以决定,那你先考虑清楚,到时再通知小弟如何?这是小弟的住处地址,克默兄若想明白了,可以联系!克默兄,你的音律才华,实在高人一等,小弟急待你能加入这个千古盛事中来!” 又抛下一个诱饵之后,沈欢把手中准备好的地址递给杨信,之后借词告辞而去,留下杨信一人皱着眉头。杨信再优秀也只是一个传统音乐之人而已,沈欢深信他那一首《沧海一声笑》是这个时代之人难以抵抗的诱惑,一曲尚且如此,一个爱好音乐之人难道禁得住“这样的曲作还有不少”的勾引?以退为进,沈欢认为他这招放长线钓大鱼一定能成功,因此回家慢慢等待。哪想到一连过了五天,都差不多十二月中旬了,依然等不来杨信的拜访或者回信,不由急了,又开始怀疑起这《三十六计》中的“欲擒故纵”的功效来。有点赧然,看来军事大家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又不好意思再次登门去询问人家。 想起研究所之事还需与颖王赵顼商议,只能放弃这边事宜,又找了一个好天气,登门拜访了。赵顼在书房接见沈欢差不多成为惯例了,今次依然同一地点。 待沈欢说明来意后,赵顼为难了,道:“子贤,你是不是欠思虑了?” 沈欢闻言一愣,赵顼不打算参与这个研究所之事了?皱了皱眉头,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专利保护,沈欢生怕以后发明被他人盗窃,这才想通过让赵顼入股的方法提供保护,毕竟对方是未来的皇帝,有他护航,二十年内不用忧愁,而有二十年的时间,沈欢相信他这个研究所也成了气候!可如今看到对方为难之状,难倒说此事要黄了?赶忙追问原因。 赵顼正色说道:“子贤,上次本王与你等合作印刷作坊,赚钱还是其次,关键是本王看这东西对我大宋教化有着莫大的功用,因此给你们提供保护,也算是对我大宋教化的一大助力,心里尚且可以接受。如今你要搞什么研究,而且是关于民生各方面事物的钻研,一旦成功,形成规模,赚利无数,岂不是说本王和你一起做那与民争利之事么!” 第六十五章 韩维 “与民争利?”看到赵顼大义凛然的样子,沈欢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总算是明晓“与民争利”的概念:中国古人的思维很奇怪,他们认为为官之人若是也从事经商行业,那便是与人民百姓争夺利益,是该鄙弃的,该谴责的! “正是与民争利!”赵顼又解释说道,“子贤,你要制造其他东西经营,还拉上本王,正是要本王与民争利,若给御史知道,本王就该要给弹劾了!为了与民利益,本朝规定官员一律不得从商!” 沈欢挠了挠头,他当然清楚这种经济理论是非常荒谬的,不过他的经济理论知识也就当年的高中水平而已,而且大多都忘得差不多了,只模糊有些印象,在脑子里搜了又搜,看能否斟酌一些妥当的说辞出来救驾。\\ “殿下此言差矣!”沈欢正色大声说道,让对方愕然之后接着忽悠,“殿下,沈某这些行为,非但不是与民争利,反而是予民利益!以我等印刷作坊为例,此活字之前,全是雕版,成本高额,有人经营也不过是富了本家,与天下百姓士子丝毫无益,自活字发明之后,一册书不过上百贯,正是便民的代表!另外,活字印刷从排版到销售,一环接着一环,单是一个作坊都需要工匠上百,拿着工薪,养活家人,也有几百人!殿下请想,若作坊遍及天下,怎么说也有上万人由它养活。试问,如此经营,还是与民争利么,需知此前并没有活字印刷这东西呀!所以说,不是与民争利,而是为百姓创造了利益!” 说完沈欢也愕然,最近几天他的口才好像有着大幅度地长进,从杨信到如今,一通似是而非的理论下来,侃侃而谈,口若悬河,流畅无比,想来自己都频频佩服也。 财富是创造的,这理论后世通行,不过现在听来,却让赵顼更疑惑了,想反驳又觉得沈欢说得有理,正如他所说,活字之前,并没有此物,又怎么能说与民争利呢? “殿下仔细想想就能明白沈某之言了,我等不是争利,而是在创造利益,为自己,也为天下子民!天下之财,非一盆之水,而是这个盆的大小,创造出来,那么这个盆便大,水也更多……”沈欢又挠头了,这个比喻连自己都晕了,更不用说赵顼这个古人了。 “放肆!何人在此胡说八道!” 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之声从门外传来,本来开着的大门走进一个人,只见他长须垂胸,面目清奇,中等身材,大约四十年纪,一脸怒气,威风凛凛,横目而视,大有吃人的模样。 “原来是持国先生来了!”赵顼见是来人,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打招呼。 来人向赵顼行了一礼,拱手道:“韩维见过颖王殿下!” 沈欢早已站起来,上前行礼,心里有点发苦,此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韩维,他是颖王府邸记室参军,算得上是颖王的老师,难怪赵顼会对他有着尊敬与惧怕的神色。想及他刚才的喝骂,想必是听到了自己的理论,忍受不住,骂了出来。 正如沈欢所料,韩维确实对他生气了,他如今是当朝修起居注,早朝之后,稍事休息,即到颖王府例行公事,听闻有士子沈欢来访颖王,本来打算等他们寒暄之后再行过去,突然想起前些时候颖王给他抓住在读《韩非子》的场景,当时的颖王兴高采烈,一时口快,把沈欢与他讨论法家理论的事给说了出来。韩维当即生气无比,大宋以儒治天下,颖王早前对《韩非子》有兴趣,也给他们几位老师斥说了一顿,才稍稍打消了他的积极性,如今竟然有人趁机与颖王大谈法家,哪有不生气的道理。他也知道沈欢与司马光的关系,看在司马光的份上,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今日听得沈欢就在王府,动了心思,一人前往书房,还未进去,即听到沈欢什么“盆与水”的理论,顿时怒了,不顾风度地骂了出来! “沈贤侄……”韩维吸了一口气,强忍怒气,看向眼前的年轻人,“你家老师司马君实一代儒者,你当得其真传,应该知道孔圣人‘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道理,教诲我等‘君子不言利’。你刚才与颖王所言利益,更是谬言,什么创造,什么盆水,大谈利益,是圣人之道耶?” 沈欢看着这个韩维,脑子里不由浮现他的资料,这家伙的老爹韩亿,官做得比不上他们兄弟,不过能生养,一窝就生下八个儿子,韩维只是排行老五而已,他三哥韩绛也是大人物,未来的宰相,如今的三司使。史书对两人的评价便是“绛适于同,维适于正”,说白了就是韩绛比较会看风使舵,而韩维呢,很正直,用现代术语就是“迂腐”! 如今面对这个传说中连皇帝面子都不给的人物,沈欢还真有点头痛,好在他最近口才见长,说不上惧怕,微微一笑,道:“持国先生,家师教诲,晚辈当然不敢忘。圣人所教,更是不敢不遵。但是先生亦是博学之人,古今,当知利益之事无所不在,是以太史公说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往,诚是事实。因此,孔圣人教诲君子不言利,晚辈认为,此利有二者:一者小利,私欲利益,见利忘义,此小人之利也;二者大利,为国取利,为民盈利,此非君子之利乎?若为大利,利民利国,晚辈亦不敢稍后于他人,相必孔圣人也会赞同的,不然孔子当年又岂会为鲁国管理仓禀之事呢?” 韩维淡笑道:“沈贤侄果然是生得一副好口才,不过此白马非马的言辞,还令人难以信服!再说天下之财皆有定数,何来创造之说,上位者若以功利为用,与民争利,亦是害民而已!” 赵顼听得很认真,刚才他说与民争利,那些理论都是从这些老师口中听来的,自小教育,观念蒂固,之前沈欢所辩,令他难以言辞,不过如今有老师在场,两人激辩,让他激动不已,欲看好戏。 沈欢也笑了,韩维与王安石是朋友,利用颖王记室参军的便利,这几年在赵顼面前为远在江宁丁忧的王安石说了无数好话,把他的才华赞得无以复加,让深宫里的赵顼了解了王安石所谓的“才华”,才登基几个月就把他提拔到了中央,可以说,王安石得以上台执政,他们韩氏兄弟功不可没。后来,王安石所持变法太过激烈,这韩维坚定地站在了王安石的对立面,与王安石理财理念大异,刚才所言,不无后来影子。 “持国先生,天下之财皆有定数,这道理是谁说的呢,晚辈所记并不是圣人所言呀?”沈欢反问,他觉得今天这场论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毕竟赵顼就在眼前,就是未能让其心服,也要利用这个机会使得自己的某些理论深入这个未来皇帝的内心,期待有朝一日能萌发成长。再说韩维所持理论,好像也是后来司马光反对王安石的论点之一,这种理论,他沈欢当然不能赞同,也许以后还得再与司马光辩一次,如今就算是操练一番吧,到时也好轻车熟路。 韩维冷哼道:“天下之财,就像一潭水,取得多了,水也就少了。因此治国方略,皆以不扰民为主,若官员经商,与民争利,百姓之财少了,当然不利于统治!这是很明显的道理!” 沈欢摇头道:“一潭水?也可以这样说吧,不过晚辈认为这天下之财,却不是这些水?而是这个‘潭’!潭大,水亦深;潭小,水则少。因此,治国之策,非是不取水,而是把此‘潭’挖大,以便容纳更多的水!” “一派胡言!”韩维拂袖不已。 沈欢看向赵顼,见他露出深思的模样,不由暗笑,道:“持国先生是博古通今之人,若天才之财有定数,那晚辈便要问了,远古之人,没有铜铁,只有石头粗陶,以贝为钱;接着夏商周时期,有铜为物,以至铁器;再之后有盐铁丝绸,瓷器美玉,每朝每代,都在进步,事物价值也都在增长!至于我朝,逐年亦有不同,不说初期,就是仁宗前期,我大宋财政税入不过三四千万贯,后期已至六七千万,而今已是七八千万贯矣。每年增长不少,试问,若天才之财皆定,如此增长,难不成是我大宋不顾人民死活大肆调高各行业税率?持国先生,何以教我?” “你……”韩维老羞成怒了,“你就是有家口才,亦不过是巧言令色之徒罢了,非君子所为!” “持国先生!”沈欢也怒了,火气上升,可不管对方是前辈了,“晚辈敬你是长者,又深有学识,因此就事论事,试问先生,晚辈可有一句虚言?安能辱我至此!” 第六十六章 春计 赵顼难得见沈欢的生气怒色,不由惊了,赶紧劝道:“子贤、持国先生,大家都就事论事而已,何以至此?” 沈欢哼道:“殿下所言极是,就事论事而已,若不是持国先生一力咄咄逼人,沈某倒也不至于示之以怒色。\” 赵顼暗暗叫苦,他这位先生眼里最揉不得沙子,比较古板,遵循规矩,沈欢不说还好,以后辈刁难长辈,对方当然看不下去。 果然,韩维紧皱着眉头,道:“殿下身份尊荣,结交朋友还需品行端正之人才可,还望殿下当心!” “对对,本王一定遵循先生教诲!”赵顼连忙应声。 韩维大为不悦,赵顼的客套应付他看在眼里,知晓对方并没有听得进去,冷眼扫了一下沈欢,暗叹一声,道:“既然殿下已经知晓这个道理,还请往后多加注意。臣今日身体有恙,不能多待,就先告辞了!”说完拂袖而去,原来是因为赵顼的态度生气了。 赵顼愕然,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不由埋怨沈欢:“子贤,本王想不明白你今日为何会如此失态,持国先生人品无双,学识高深,更是大家子弟,得罪了他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沈欢笑道:“殿下也说了,这位先生人品无双,又岂会与沈某一般见识呢?”他心里明白的很,刚才韩维大是生气,更多是一种观念之争,毕竟一时反应不过来,根深蒂固的思想给沈欢一个辩倒,他辩驳不得,是谁都会郁闷;史书上韩家子弟中,韩维是最正直的,对待政敌,只是秉直上言而已,并没有像王安石一帮人一样使出各种手段打倒,特别是有时候政敌落魄了,他非但没有落井下石,若对方无错,他更会上言为政敌开脱。这种心胸,沈欢并不担忧对方会给自己什么小鞋穿。相反,今日自己的理论,也许有朝一日能在对方心里发芽成长也说不定! 赵顼是尊师重道之人,闻言还是不悦:“怎么说持国先生都是长辈,晚辈之人总得给其一点面子,这样数落,非君子所为!” “殿下难道忘了沈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了?”沈欢提醒发问,“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持国先生是师长没错,但道理若站在沈某这边,沈某又安敢唯唯诺诺!” 赵顼不服地道:“你刚才之言,又一定是真理了吗?” “殿下若觉得沈某是持国先生所说的巧言令色之徒,尽可黜之出门、今后不相往来便是!”沈欢这句话还是学当日欧阳修对宋英宗所说辩驳吕诲的话,一语双关——你若还和我交往,留为用之,那么我就是对的;我既然是对的,那么对方便是错的。威力无双,让对方作出选择,又尽显自己的委婉宽厚。 赵顼苦笑不已,道:“看来日后由本王多劝持国先生便是!子贤,来,再给本王说一下刚才‘潭’与‘水’的道理,本王半懂半不懂,很有兴趣!” 沈欢笑了,看着眼前这个勤奋好学的年轻皇子,点了点头,算是同意;眼光微微瞥了一眼韩维远去的方向,笑得更神秘了。 再说出了颖王府邸的韩维,没了初来的兴趣,剩下一腔烦闷,低头上了马车,让车夫打道回府。一路上脑子里尽是沈欢所说的“潭大水亦深”的钱财理论,想想又有道理,可多年的观念又是“天下之财皆有定数”,这一说法在他脑子里生了根,难以根除,加之外面诸人都是这个说法,更不能说自己错了! 脑子里纠缠着胡乱的思维,韩维到家后依然闷闷不乐,进了韩府,低头沉思。这一状况给刚好在家的韩绛看见,惊问缘故。韩维叹了几口气之后把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三哥,小弟担心颖王会让此人误导了的,这种理财观念,若是深入颖王之心,他日治国……唉,可惜今日一时失策,未及反驳对方!”韩维忧心忡忡,一脸无奈。 韩绛比韩维长了几岁,一路官宦,坐到如今位置,除了家族势力外,还靠了一身的拼搏,来之不易,加上又坐镇三司使,整日与帝国财政打交道,精通数据,比他这个整日读书做君子的弟弟更容易了解沈欢所说的道理,不由惊了:“五弟,这个沈子贤当真说天下之财就似水潭,潭大水亦深?” “是呀!”韩维苦恼不已,“这不是一派胡言么,天下之财皆有定数,这才是众所周知的道理!可今日他所说却让小弟一时哑口,给他说得颖王大是心动!” 韩绛闻言沉吟不已:“生财……生财!五弟,你觉得此人说法是否与一个我等所熟知之人相像?” “相像?何人?” “王介甫!”韩绛沉声说道,“你我与介甫相交,当然清楚他当年所上万言书时是怎么一回事:‘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自古治世,未尝以财不足为公患也,患在治财无其道尔。’介甫这个‘道’,不亦是沈子贤的生财之道吗?可是此子说的又比介甫还要明了,正如他所言,不说每朝每代,就是同一个朝代,财政亦是多寡不同,别人不清楚,为兄身为三司使,掌管天才财政,还不了解这些数据吗!此子说的不错,我大宋财政税入逐年增长,这又都不是在提高各行税率的前提下增加的,不正是说明了天下之财越生越多吗?非有定数!这……人才,真是人才!” 韩绛越说越激动了,一把抓住兄弟的手,两眼冒光,道:“天下之财可生也!这些年来为兄一直迷惑这些数据,原来是这个道理,今日终于给点醒明白了!五弟,这个沈子贤真是奇才,君实兄收了个好学生呀!” “真的是我们错了?”韩维喃喃地道。 韩绛看出了本家兄弟的迷惑,不禁苦笑,就是他自己,多年所受观念,也以为之前是对的,好在这些年掌管数据,经常思考这些问题,今日听闻新理论,把那一层令其疑惑的薄膜给捅穿了,一切也就明了了,像佛家所说的顿悟,有醍醐灌顶之效!他弟弟一心只读圣贤书,不精世务,一时转不过来也是正常。 “五弟,圣人有云:朝闻道,夕死可也!这些道理,你慢慢领悟就是,也许,你所坚持的观念是对的也说不定呢!”韩绛拍拍弟弟的肩,语重心长,大是感叹,“沈子贤不愧才名,有此认识,足可大用了!不行,听闻他明年就要科考,若能高进,还当拉入我三司重用才成!” 韩维没有说话,迷糊地点着头。 撇开韩氏兄弟这边的纠缠不说,十二月一天天过去,到了中旬,沈欢所行“欲擒故纵”终于起了效果,音律高手杨信在他盼星星盼月亮的当儿到访。原来这半个月来杨信一直在做家里人的思想工作,说服他们让自己献身音乐事业。好在他们家也只是商贾世家而已,虽大富却不一定大贵,规矩也不像官宦那般繁多,更没有诸多顾忌,在儿子五年内成亲的承诺下,也就犹豫着同意了! 对于杨信的加入,沈欢当然热烈欢迎,一番客套之后,终于熟络,把他介绍给如怡姐妹。这三人一见如故,都是技艺高超之人,有着共同语言,得到沈欢一些后世音乐理论的启发后,更是全心投入钻研,争取能熟悉这些用法,还有就是三人看看能否熟练配合。至于什么时候面向世人,这个沈欢自有打算,他们也就不用操心了。 这件事办妥之后,春节又到了。大宋天下也迎来了治平二年。过年风俗依然与之前一样,沈欢又到处买弄春联,大肆送人。那给颖王准备了一年多的大气春联也终于敢明目张胆地送过去,惹来对方的赞叹。沈家三人欢欢乐乐地过了个大新年,而按民间的算法,沈欢也十七岁,能够当家作主了。 新年刚过,沈氏看着身高体壮的儿子,大是欣慰,也是感慨:“欢儿,一转眼,你就大了,朝廷也诏告了天下,今年二月十五就开始科考,你到时若能高中,也算给你父亲长了脸!他可是考了差不多十次都没考中呀!欢儿,可有信心?” “当然!”沈欢看着眼前慈祥的母亲,“娘放心,孩儿一定尽力!” 沈氏又叹道:“娘老了,其他不奢望,能看到你高中进士与成家就很满足了!” “娘哪里老了,还年轻着呢!”这话倒没错,沈氏如今也不过三十五而已,还是壮年,不过早年劳累,风霜还是爬上了她的额头,虽说这一年来生活滋润了许多,但是那白了的一些头发,依然留在头上,见之令人心酸。 “找个时间教母亲练一下太极拳才成,这东西毕竟是锻炼身体的好技法!”沈欢突发其想,“对,太极拳虽然不能说真是延年益寿的法宝,可怎么说也是经过了时间考验的一种养生技能,若能坚持锻炼,身强体健也不是难事。此法最好能教教司马光他们,若能多活几年,也算是对这个时代有着贡献,应该推广此法才成!” 沈欢不知道,他这个想法在将来给他惹出了多大的风波!此时的他,心无别物,一心等着他第一次参加的朝廷科举考试! 第六十七章 科举 治平二年春节在热闹气氛中过去了,待过了元宵之后,沈欢就真正紧张起来。/ /朝廷早已颁布诏令,准备在今年二月十五开始第一场礼部科举考试。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全大宋所有取得应试资格的贡生基本上都聚集开封城,大街小巷里尽是年纪大小相差的士子。 年节气氛一过,如今大家讨论最热烈的便是新皇登基以来第一次科举,状元人选成为了众多文人士子的谈资。上百年的文治氛围,让高中状元这份殊荣成为了万众瞩目的荣耀,在百姓士子眼里,状元比开拓疆土还要光宗耀祖!若能阁殿唱名,那也就此生无撼了。 沈欢又有了高考前的感觉,当年为了高考,那可是弄得人人自危,心理压力大得令人感到窒息。朝廷开春恢复正常办公之后,官家就下了旨意,令参知政事欧阳修权知礼贡,作为此次科举的主考官,统管礼部官员,主持考试事宜。 欧阳修接到旨意之后,除了日常办公,开始闭门谢客,为了清白着想,不再接见慕名拜访的士人。沈欢虽然与欧阳修熟络,想到欧阳修的为人,也就不上门去打探什么消息了。因此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也开始闭门苦读,做最后的冲刺,过年之后印刷作坊那边已经把工作都交代给周季,照着原定策略发展即可。至于他那所谓的音乐事业,杨信、如怡等人还在苦学,他就不用去凑热闹了。 就是司马光那边,也让他暂且不用分心,令其在家静待科考。唯一还有联系的便是苏轼兄弟,这两人是科场过来人,名次也不错,特别是苏轼,还是制科第三甲,与状元无异。有他们在,应该能指导一下经验。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直到了科考这一天。古代考试分好几场,连续几天,是个比较累人的活儿。考场自是礼部阁舍,这天非应试士子与考官不得入内,外面有重兵把守,一切都是为了考试正常进行。二月十五一早沈欢整理好一切必备用具之后出发了。本来沈氏打算亲自送儿子进考场,还是沈欢一再相劝才打消她的主意,让她与妹妹在家静等即可。绕是如此,她还是送出家门很远,嘱咐一番后才伫立看着原去的儿子。 沈欢到了规定地点,让门口之人检查没带什么资料后进得考场,这算是一个小考场,只有几十士子而已,都颇为紧张。桌椅分得很远,要相互作弊是比较难的事,再说当场也有几位考官进来了。他参加的是进士科,诗词歌赋文章,都要有点水平。这比明经诸科要难得多,明经诸科一般考帖经墨义即可,与后世的填空背诵差不多,这是北方士子一般的选取;进士科考究更多的是士子才华,这些年来是江南士子的首选,因此在考场上,南北分歧比较大,一般而言,北方诸人认为南方人狡猾,不堪大任,而南方人则不服北方人的入官捷径,大是看不起这些人。 沈欢为了名声考虑,选的是进士科。当然,进士科也要考一些帖经墨义,这一场考的便是经义,一般都是从儒家经典出题。虽然沈欢记忆力不差,不过与人家那些读了几十年经典的士子想比还是逊色不少,人家穷经皓首遍及经义,他半路出家,实力就相形见绌了。好在进士科经义考试也不要求全部填完才算及格,沈欢差点咬掉笔头堪堪填完九成,想想应该合格了,时间一到就交卷。进士科重点是诗词与文章,好戏还在后头呢。 考完一场出来,沈欢才吓了一跳——到处都是士子考生,人头攒动,怕不是有好几千人!此时众人表情不一,有欣喜的,有叹息的,有懊丧的,有茫然的。沈欢不禁大叹北宋文治的成功,礼部贡试好像在宋太宗朝就达到过一万三千多人,多年下来高中不少,如今也有几千上万,端得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了,这还不算地方考试时那些没有取得贡试资格的士子——文人遍天下,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几千人的活动,确实比较壮观了,也许几天后大部分人都会失望而归,毕竟每年选取进士也不过几百人而已,就是算上其他补备,也不过上千人入选,其余皆是落榜考生,只能静待下一次,如此年复一年,直到老死。 “我一定要高中!”看到眼前不少胡子都花白的大爷在晃动,沈欢忍不住下了大决心!因此在考文章策论一场时,他是花了全部力气。这一场的题目只有四个字:犬马能养。乍一看题目,让人一愣,不过好在有苏轼指点,从儒家典籍里找出处,稍稍回想,便笑了起来。正是出自《论语•为政》:“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宋朝以仁孝治天下。一个孝字,关键又重要。沈欢就疑惑了,据说以前礼部出题有时比较偏冷,至少让考生很难理解,今次怎会如此简单了?一个孝字,只要不是草包的考生都能大谈一番,颂扬几下,最后切入儒家经义里,则高分矣! “应该没有这样简单!”沈欢告诫自己,看看周围,有的考生作大喜状就开始动笔,也有犹豫模样的。沈欢觉得可以慢点来,宋初科举,有谁交卷最快就取得头名的规矩,就是到了殿试,也以此作为状元的条件,不过这样弊病很多,为了快,文章质量差得令人不忍卒目,到了太宗朝,为了打击这些快手,特意让交卷第一的落选,取文思比较慢却有文才的考生高中;加上又采取糊名制,考官看不见贡生名字,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如此也就合理多了。 本来礼部贡试题目一般是由主考官与其他官员决定,皇帝要出题筛选,还有殿试的机会。不过沈欢突然想起苏轼说起一事:欧阳修出题前,曾一人由官家召见,谈了好一阵才回去决定好文章题目。 孝……沈欢笑了,看来这次考试,连官家都忍不到殿试就跳出来指手划脚了,他去年以“孝”的名义给亲生父亲称皇,虽然最后使计成功,但是也贬了好几位官员,至今都还有些官员颇有微词。赵曙也知道自己比较固执,估计也是想看看今年考生是如何看待他这个问题,因此敲打欧阳修出了那么一个以孝为题的内容。 看到那些在奋笔嫉书的考生,沈欢有些悲哀了,这些人不知道内幕,若是专谈孝之大义,若是触了皇帝的霉头,估计就倒霉了!官家当时用孝的名义成全了亲生父亲,但那也不过是小孝,在大孝大义方面,他是对不起宋仁宗的,要不然当时也不会有那么多朝廷官员反对了。就算这次不是由他决定进士与否的名单,不过考官是欧阳修一等,而当时欧阳修却是与皇帝站在同一阵线的,应该也不会让反对之人出头! 考虑到这一点,沈欢不敢高谈大义,只围绕小孝来谈事,苏轼说了,纵使再有才华,科举写文章时也得迎合当权者的口味,不然估计难有出头之日!既然是小孝,传统之孝,那么《二十四孝》当然逃不掉沈欢剽窃的命运,元代的郭居敬失去了辑录的机会,当然,里面有两三则是宋以后的故事,可以屏弃。饶是如此,沈欢依然写了一大通这些故事,后面加以评论,草成一篇文章,加以宏愿,说什么只愿天下之人都能做些孝感动天之事。当年他看《二十四孝》时,那可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想必这些故事也能打动考官吧。怎么说也是有故事有评论,又不触及当权者底线,切题恰当,不给优也当及格! 沈欢觉得自己很卑鄙,只会谄媚当权者。不过没办法,他学识比不上这些古人,只能写些容易的东西,再说古代科考太不可靠,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只看符不符合考官或者皇帝口味来选取,他也只能入乡随俗了。 一场接着一场,本以为脑子有好诗佳词无数理当最为轻松的诗词考试碰上了难题——九州,这就是赋诗填词的题目。沈欢一看傻眼了,他们竟然不考风花雪月了?乍看题目,既有气势又有难度!“九州”一词,对中原来说,既是江山又是天下,这题目也太难为这些考生了——至少对于只会盗用后人诗词的沈欢来说。 “但悲不见九州同……”油然浮现在脑子里的便是陆游的《示儿》了,不过这是临死之人的心血,沈欢还没到这个境界,写出来估计别人就要怀疑他这个未婚者能有多大的儿子了?放弃了这一首,却也终于明白了这个题目的意思。九州者,天下也。而作为大宋人们意识里的天下知名大州里,不正有幽州这样的地方落在了外族契丹人的手里吗!那么,这题目的寓意当然是边疆或者外族了。 “边疆吗?”沈欢喃喃自问,这是最后一场考试,诗词考试比较宽松,不像其他一点资料都不能带入,至少文人作诗填词的《切韵》等指导平仄韵音的书还是可以让考生参考的。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努力搜索诗词的沈欢有了一阵的犹豫,待意识到考试快要终场,才恍然执笔,唰唰写下了心目中的佳作…… 第六十八章 轰动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澶渊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好词啊,好一首《满江红》!”一个文人打扮的士子赞叹不已,此处是一家酒楼,他周围坐着好几个士子好友。此时已经是礼部贡试之后七天了,开封府聚集的士子暂时松了一口气,静待礼部名单出来。因此有闲暇的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高谈阔论起来。 有人附和说道:“李兄说得不错,此词一出,今次贡试还真没有敌手!能写出这等佳作的士子,真令人歆羡敬佩,就是不知是哪一位所作?” 那李兄也叹道:“如今礼部还没有放榜,就能传佳词,还是它真的高人一等,考官交口称赞,这才由别人泄露了出来!至于著者为谁,还有待寻找。不过此词非是凡品,能填出它的作者想必也会因此名声大噪!” “诚如李兄所言,再过几日,当能知道著者了!据闻礼部官员已经阅卷完毕,只差把名次排定即可放榜了!到时就能一睹该作者风采了!” …… 诚如上面景况,这些日子,开封士子关注的礼部贡试里,因为一首词而热闹起来,纷纷猜测作者为谁。大宋科举到如今还重诗词,考生中有以诗词高中者比比皆是。 不消说,这剽窃后世岳飞《满江红》的行为,除了沈欢这个穿越者,还能有谁?当日考场之中,他实在为“九州”这个题目而烦恼,最后时刻只能把印象中这首名词给盗了出来。这首词在词史中的地位,那是毋庸质疑的:岳飞此词,激励着中华民族的爱国之心。抗战期间这首词曲以其低沉但却雄壮的歌音,感染了中华儿女。 如今提前面世,依然让习惯了五代靡靡之音的宋人惊呆了。沈欢除了把“靖康”改为“澶渊”之外,其他一字不动,全盘照抄,原因当然是因为时间事件的问题。至于“澶渊之盟”,后世乃至这个时代的大宋文人百姓,全当作心中之痛,说是一个耻辱也算恰当,他们认为那时能胜的仗却没有打,反而要每年“岁币”送予契丹人,实在是让人沮丧灰心之举! 沈欢就是基于这个观点,这才直笔写了出来,丝毫没有惧怕此词是否真的让真宗皇帝蒙羞,反正宋人语言氛围宽松,而且又是事实,上位者当然也不好说什么。其实,在沈欢的心里,“澶渊之盟”除了岁币,其实对北宋朝廷来说并没有多大损失,确切地来说,也许还是让北宋活得更长久的原因之一,因为当时宋朝的实力并没有打得过辽人的可能,而辽人虽然也折损了好些兵马,却也还没有达到打不下去的损失。若辽人真的狠下心来,以宋朝没有马匹的缺陷,说灭亡宋朝不大现实,但让南宋提前到来,也不是不可能之事!所以说,这让双方承平百年的一次会战与盟约,在沈欢看来,是一次双赢的局面。 当然,宋朝廷还自认为是正朔政权,在百姓的眼中,他们是天朝子民,而契丹人占据的燕云十六州,不折不扣是中原王朝的地盘,要九州混一,就要收复燕云十六州!这也是《满江红》能够让他们传唱的最大原因!他们虽然兵力懦弱,百年来却一直做着北望江山的美梦! 想到这里,沈欢笑了,看看周围景况,这里是多日未曾过来的情馆,如怡、如嫣与杨信三人就在弹奏演唱歌曲,此时上演的正是这首《满江红》。不得不说,这首比较男人的词曲,由身为男性的杨信唱来,比如怡一个姑娘家更合适,有气势,又有力度,听来令人热血沸腾! “子贤,这是一首好词呀!”苏轼转向沈欢,大是感慨,他如今对如怡三人时不时演唱的后世名曲入了迷,一有闲暇,就到这里听曲,美其名曰切磋技艺。 “对,是好词!”沈欢嘿嘿直笑,几天下来,他并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此词作者就是他本人,如今装着不知情听到赞美,既是得意又是滑稽。 苏轼又道:“有此《满江红》,即能让该士子高中了!科举考的科目虽多,不过诗词依然是一大关键!当年苏某第一次科考就因为应试诗题不好做,才考了个第二等而已!” “子瞻兄认为此词可否切题?”沈欢紧张地问道。 “九州九州,《满江红》词里尽是报效朝廷、九州混一之意,哪有不切题之说!”苏轼瞥了一眼沈欢,古怪一笑,“苏某早就猜测《满江红》是子贤所作,如今看来,倒没有估计错误!” 沈欢愕然:“怎么说?” 苏轼笑道:“你不问《满江红》其他的妙处,反而关心是否切题,不正证明了你的心思么?如今士子之间,只会交口称赞此词,哪还操心是否切题!” 沈欢摸摸鼻子,算是承认了。 苏轼又道:“词别是一家!《满江红》一出,尽扫五代余气,豪迈开放,令人眼界开阔,难以自制!子贤,你用你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词别是一家’的观点呀!看来苏某得更加努力才能追上你的脚步了!” 沈欢听得满头大汗,豪放词的祖宗赞美“他的词作”豪放,还真有点滑稽,心说苏老大你快点把《赤壁怀古》鼓捣出来吧,这才是豪放的极至呀!手脚再不快点我一个不小心给盗用了,你在词坛可就真的得另辟蹊径才能有出头之日了! “铮铮!”杨信一曲唱完,喘了几口气,大声对沈欢说道:“子贤,这首词也太难了点,音律高调,若不是中气还足,真难以唱完呢!” 如怡姑娘轻抚琴弦,美目注视在沈欢身上,脆声道:“词作豪迈,非关西大汉难以诠释,二八女子绝对胜任不了!沈公子,听闻你也参加科举了,《满江红》一词,是否你的杰作呢?” “你说呢?”沈欢如今已能坦然面对这个美丽的女子了。 如怡姑娘轻笑一下,道:“沈公子词作才华,天下无双,之前几首,有华丽,有缠绵,也有清旷。《满江红》笔力千钧、深沉豪放、变化万端,士子之中,除沈公子之外,未闻能有此力者!” 沈欢愣然,这个女子,看来对自己是越来越了解了,没有说什么,点头苦笑。如怡姑娘刚才离沈欢苏轼两人比较远,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见状不由大喜,眼睛一亮,如水一般注视着她的沈公子。 杨信突然问道:“子贤,你的音律才华亦为杨某佩服,刚才一曲,你觉得怎么样?” “唱得很好!”沈欢赞道,“但是……”看看演唱三人组的桌面,杨信与如怡姑娘都是古琴,如嫣姑娘是一把琵琶,不由苦笑,这三人,各有特色,杨信琴艺最精;如怡姑娘嗓子好;如嫣姑娘是个多面手,技艺都没有达到出神入化的本领,却精通多门,也是个不可或缺的人物。叹了口气,沈欢继续说道,“杨兄,《满江红》一词曲调高昂、壮怀激烈,以琴与琵琶奏之并不能完美诠释,若是以鼓与筝配乐,应该更好。鼓者壮烈,筝者清越,那才是最合适的乐器。另外,适才你等每人一把乐器,只是从头到尾弹奏了一遍而已,并没有达到沈某所说的‘配乐’,哪一段由哪一人使用哪一种乐器弹奏,若能配合无间,那才是完美!” 杨信三人深思半晌,这才点头。 又用后世某些音乐理论指导了一阵几人之后,沈欢这才松了一口气;由他们各自去鼓捣,他才能自我思考一阵,再过一两天,这次科考就要放榜了,虽然还有最后殿试,不过依然令人激动。 正如外面之人猜想,这次科考的考官们都聚在一起议定考生高中几等名单了。欧阳修一脸疲态,他毕竟年纪大了,最近两个月都在为科考之事忙上忙下,接着又连续几日阅卷,弄得身心疲惫。不过依然振奋着精神,本着对皇上与天下年轻士子负责的心态,孜孜不倦地审核诸多考生的试卷。 “诸位大人,这次科考,之前就说了,除了前五名由本官决定名次,其他由诸位议定,如今都有决议了吧?”欧阳修笑着对同僚说道,今年士子卷子质量都不错,难怪他有了笑脸。 “大人,都决议了,就差这几个由大人排定名次而已!”一位与欧阳修差不多年纪的官员回答说道。 欧阳修捋了捋长须,沉吟片刻,道:“前五名次极其重要,本官经过深思熟虑,也有了决议,诸位看看妥当与否?”说完把排好的卷子都递给在坐诸位,考官不少,但能有决议之权的人不过十位,因此片刻即已观看完毕。 一位官员突然说道:“欧阳大人,这位第二名的士子,文章卷子里对孝义颂扬为‘孝者,三年不改父之道’,对前些时候的濮议颇多微词,您看……” 欧阳修淡淡地道:“此子虽对朝廷之议有微词,不过文才上佳,文章锦绣,读来令人心折,本官给其第二,也是量才而定。濮议之论,本官确实参与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们不要看其对本人一方有微词就抹杀了他的才华,若真如此,本官心里也不安呀!为人主考,当秉直而行,黜之庸才,取之良才,这才是朝廷之福,万万不可因个人私怨使良才不得见用!” “大人高风亮节,我等佩服!”不少考官大是心服欧阳修的为人,想及他多年来提拔的英才,不由赞叹。 欧阳修呵呵笑道:“本朝考试采取糊名制,刚开始定名之时,我等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定了名次之后才拆开对比来看——这个叫范一农的士子,才华确实高超,本官以第二定之,也算是他挣来的!文章厚实,议论清晰,就是词作,亦有‘冷眼百花红’之句,大有风骨,希望他今后能为天下百姓多多谋福,也不枉本官今日之举了!至于第一名……” “第一名之人,实至名归,我等没有异议!”其他官员都表示没有意见了。名单由此而定,只差放榜出来,再过得几日,由官家亲自主持殿试,录取进士,今科考试,就算完满结束了。 第六十九章 殿试 礼部贡试第一名——沈欢。 礼部贡试第二名——范一农。 礼部贡试第三名——李云。 大宋治平二年的礼部贡试在二月底的时候终于放榜了!有人欢喜有人愁,五等榜单里共有五六百名士子入选,其余基本上要打道回府。 名单一出来,沈欢有点意外:在前三名里,除了自己,既然还能看到熟人的名字——范一农,这个勤奋的农家子弟,终于修成正果,高居前列。嵩阳分院这次出了大名头,一次考试,前两名考生竟然都是同一书院出来的,一传扬开去,它的名头也就更盛了。而且前两名都是开封人士,再一看其他榜单,还是北方学子居多,南方士子只占三成而已,最高名次也就是这个第三名的李云了,他是苏州人士,算得上江南出身了。 对于自己能得到第一名,沈欢乍闻之下,还真是惊奇,怎么说他都没有这个第一的梦想,毕竟科举考试高手多如牛毛,千军万马之下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家伙竟然敢说拿第一?这不是笑话吗?可如今名单都出来了,天下士子的轰传中,他沈欢的名头可谓更盛了。仔细一想,沈欢恍然一笑,古代科举看的还是主考官的口味,而且还重文章与诗词,一首《满江红》,加上不错的文章,这应该是欧阳修选取他的最重要因素吧。 虽然还有殿试没有参加,但是在更注重名头的殿试考场上,大家都相信凭着沈欢这一两年在京城闯下的名头,肯定能在进士榜上占有一席之地了,因此贡试放榜之后,不少人又都找了个借口让沈欢聚会,恭贺他榜上有名。从周季一家,到苏轼兄弟,除了吃酒就是玩乐,一两天下来令沈欢应接不暇。最后才由司马光诏到府里,先是祝贺,接着是告诫。 “子贤,不要掉以轻心了,再过三天就是资政殿殿试,到时由官家亲自出题主持,你还需加紧准备才成!”司马光一边严肃正告沈欢,一边大是宽慰,学生取得上好成绩,怎么说也让老师面上有光,觉得这个大有才华的学生将有用武之地了,不禁欢喜又为朝廷得一英才。 “老师,所谓兵来将挡,门生这几天虽然有些应酬,不过在家还是不敢忘记温习功课!”沈欢也没有说慌,在他的认知里,古代科举考试随意性太强,没有个准则,中与不中全看上位者的意思,在随机性更大的殿试里,更该小心。在他的印象里,宋代有过好几次礼部贡试第一名都没有中进士的先例,全因为这些人不符合殿试主考官——天子的心意,不讨皇帝欢喜,再有才华也是白搭!如此一来,他哪敢宽心,都到最后一步,一旦功亏一篑,那就得不偿失了。而殿试时间官家就选择在二月的最后一天进行,是虫是龙就看这一天了。 司马光笑道:“再过几日,你一旦高中,就是天子门生了,不当再称是老夫的门生!”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纵使不能称门生,也还是老师的学生,这一点绝不敢忘!”沈欢这算是表态,权当作讨司马光的欢心,再说如今好几个上位者的眼中,他已经打上司马光的强烈烙印,想摆脱也摆脱不了,有宋一代,士大夫里有不少与父母兄弟决裂来个大义灭亲的,却鲜有学生与老师反目的,可见尊师的程度。沈欢如今与司马光算得上是同一条船上的蚱蜢了,因此与司马光的关系,他不敢冷落。宋代参加过殿试的进士,都是天子门生,以前拜过老师的,可以称学生,却不当再称门生了,这是宋朝帝王想出来的控制天下士大夫的法子。 司马光点点头道:“那到时镇定点便是,不要因为官家在场就发挥不出来才华来,以前可就有不少士子就是这样而落榜的。以你的实力与名声,还有贡试的名次,也许能考个状元也说不定!状元之才,呵呵,到时就是连老夫都与有荣焉!” “定不负老师希望!”沈欢振奋地说道,虽然之前对古代科举有着抵触与不屑的心理,一心只要满足母亲的愿望而已,可如今一路走来,能到这个地步,有谁又不想得到更大的名头与利益呢?在文人治天上的时代里,一科状元,那是莫大的资本,足以光耀祖宗,也可以闪耀官场!沈欢已经一心期待即将到来的殿试快点进行了。两三天的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一逝而过。 二月的最后一天,一大早贡试入榜的考生都聚在一起,由礼部官员带领进了皇宫。以名次而论,先后而定,前三名走在前头。范一农自不必说,与沈欢是老相识了,大家欢喜地客套寒暄几句,进了皇宫之后就不敢喧哗。至于江南才子李云,沈欢看不透此人,但见他二十五六年纪,沉稳成熟,似笑非笑,又有一股儒雅的气息,有时倒令人大生结交之意。 沈欢在开封住了一两年,对于皇宫,也就只是远远地看见巍峨壮丽华美的皇城而已,并没有机会真正接触过辉煌的内宫;最威严华丽的也就去过颖王府邸,可惜颖王还只是颖王而已,并不是太子,不住东宫,依然不是内皇城行列。宋代开封的皇城并不算大,也不算森严,规模比汉唐要逊色,比明清的紫禁城也要差了好几分,而且出去就是民生大街,不得不说,到了宋代,就是皇帝皇宫,都比较市民化了。 饶是如此,一行人还是走了好几刻钟,才到了资政殿,此殿坐北朝南,大门都有好几丈宽,最里面肯定是皇帝的座位,长长的空间才是士子考试的地方,殿堂广阔,明亮清晰,雕龙画栋,红黄相间,既富贵又高贵,见之令人目迷。资政殿里已经摆放了几百桌几,文房四宝也准备妥当,只需官家到场出题即可开考了。 有秩序地排列之后,再等片刻,有寺官高喊“陛下驾到”之声,只见龙辇黄盖徐徐而来,当中一人龙行虎步跨了过来,众星拱月一般,威严又有气势。 “这应该就是宋英宗了吧?”沈欢大起疑问之心,只见身穿龙袍的天子长得甚是漂亮,明眸皓齿,三十多年纪,福态俨然,虽挺着胸膛,不过沈欢还是从他那白皙到变态的肤色里看出了他的虚弱。天生一副短命鬼的长相呀!沈欢摇了摇头,皇帝这个位置也不是谁都可以坐的,一坐上去,只要不想做昏君的,无一不是压力大增,身心疲惫,把身子也搞垮了! 今日是殿试,比较隆重,毕竟这帮年轻士子里也许有不少是往后大宋朝廷的支柱,因此除了皇帝亲自主持外,后面还跟了一大票大臣,沈欢认得出来的也有好几个,欧阳修赫然在列,最后还发现司马光也在场,他是以翰林学士的身份过来的。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天子赵曙环视一周,在众人山呼“万岁”之后,微笑示意,先是赞了一通这帮年轻士子,让他们发奋有为,为大宋天下献身出力,建设出一个天朝上国来。待应试士子表明心意后,就要宣布殿试开考了。 殿试的题目更要随意,不说其他大臣不知道,就是皇帝近寺也不一定了解。因为这一题目都由皇帝一人决定,也许他是经过深思出题,也许是灵机一来随意抽取,也许难,也许易,总之令人防不胜防,真正达到了以防押题的目的。 “各位都是大宋年轻俊才,今日济济一堂,是大宋的幸运,也令朕振奋不已,殿试一过,由朕钦点,你们大多将是天子门生,当然,就是状元等人也即将诞生!”赵曙很明显并没有精通演讲学问,一通激励的话说得不火不愠,但是以天子之威,依然令士子振奋不已。 倒是沈欢听得“年轻俊才”一词愣了一下,低头瞥了一下左斜边的一位应试士子,此君一下巴的胡子,身体老态,年纪比前面的皇帝还要大上不少!当然,对于活到老考到老的科举来说,确实还年轻着呢! 别人都在等天子揭露考题,赵曙又说道:“朕新初亲政,急需各方人才为用,各位若真有大才,朕将不吝官位俸禄!当然,前提是得有才。那么,就以人才为考题吧?以‘人才’两字为主旨,各作文章与诗词,朕将取其才胜者!” “人才?”在场诸人都愣住了,不说士子,就是其他大臣,也觉得愕然。一般殿试,都是为天子想好题目,写在绢上,到时拆开宣读即可,如今却来一个随意说出即为题,还真有点出人意料。好在殿试本来就是看天子心思如何的,倒也没有形成多少定例,只需不违反规矩,也没人说什么。 题目已出,众多士子也就一一安然入座,当然,在还没宣布开始时,他们也只能做些准备工作而已。时间以点香为限,大概有一个半时辰。 天子主持,勤奋一点的还会呆在考场监督考生,时不时还会下场看一些考生的卷子。赵曙今日明显打算亲力亲为了,让侍人抬来龙椅,作为座位,还让随从大臣也安然入坐等待。准备妥当之后,本来就可以宣布开考了,不过赵曙却又站了起来,上前走了几步,来到考生前列,扫了几眼前面诸位,最后停在左手边的沈欢身上,眼角紧了几下,淡淡地问道:“你就是贡试第一的沈欢?” 第七十章 怪异 沈欢愕然,周围的士子也愕然,就是官家身后的官员也愕然,大殿里的前半段出现了一阵诡异的静谧——按道理官家该宣布殿试开始了,怎么会愣生生地上前招呼士子呢? “回陛下,正是……草民!”沈欢从发愣中回转过来,赶紧推桌站了起来回答,虽然低着头,不过依然偷偷打量着这个天下之主的皇帝。在后世生活了二三十年,皇帝是个遥远的名词,只是在纸上或者历史的遗迹里有着代号,其他一点现实感都没有。如今活生生的皇帝就站在眼前,说不好奇那是假的。他不大紧张,却为自称感到麻烦,虽然科考有了名次,但最后还没有结果,加上又没有官职在身,称不了“臣”,只能以“草民”自谓。 赵曙不喜不怒,面无表情,闻言点点头道:“不错,朕听说过你的名头。” “些须名头,也许有辱陛下清听了。”不知道对方到底怎么一回事,沈欢也只能含糊其辞,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中年大叔,心里感慨万千,能见着传说中的皇帝,应该也是他这几年来的心愿之一了。又为对方感到可惜,这位皇帝原来的历史平生,说起来有点可怜,先是自小就离开亲生父母,进入深宫由仁宗领养,帝王无情,二三十年他应该也过得战战兢兢,接着登基,一个倒霉病了一年,亲政后又给濮议之争拖了差不多两年,待胜利后生命也到头来,才坐了四年的皇位就一命呜呼!可如今濮议因为他沈欢的插手提前结束,那么,这个皇帝的命运是不是也改变了呢?一瞬间,沈欢的念头就转了好几下,有点遐思万分了。 赵曙微笑着说道:“你之才名,朕当然很熟悉,前几日的那首词,朕也很喜欢,‘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读来令人热血沸腾,振奋不已!” 沈欢又只能谦虚几句,这会儿跟在皇帝后面有所分量的大臣欧阳修硬着头皮走到皇帝身边,提醒他该让士子开始考试了——今日韩琦政事堂押班,只有他一个参知政事跟着前来,加上又是今科主考官,提点皇帝的责任当然落到他的头上。他也很疑惑官家今日为何专门让沈欢上来说了一段话,对于沈欢,他这个大宋朝的伯乐那是一百个满意,礼部贡试阅卷时虽然不能看得清他的名字,但当读到那首《满江红》时,他就知道,如此功力,也只有提倡“词别是一家”的沈欢能作得出来——当然,这也只是猜测而已,不可能有着百分百的把握,饶是如此,他还是因为喜爱这些词作文章,点了该考生第一名,待揭名后知晓是沈欢,也只有喜上加喜了。 “陛下,考生沈欢词名在外,也是个人才。如此人才出现,不正是代表了我大宋天下文治教化的成功么,也是盛世的象征呀!”欧阳修轻微地为沈欢在皇帝面前延誉了一两句,不敢太过明显。 赵曙点头道:“是啊,人才!这不也正是今次殿试的题目么!沈欢,朕听闻你诗词才华无双,如今是否有了‘人才’的应对之作了?” 沈欢眼珠子都瞪大了,有点手足无措,后世听说过很多科举考试事迹,特别是宋代,还没有形成明清时期的桎梏,随意性很大,取士也很奇特,有些皇帝,亲自在考场看些考生的卷子,记下几句喜欢的句子,回头让大臣找出这位考生,直接授予名次。这种奇怪的事时有发生,难道现在这个皇帝也要来个不一样的殿试? 欧阳修赶紧说道:“陛下,沈士子能否应对,时间一到不就知道了吗?如今考生俱已准备妥当,万不可误了时辰呀!” “不!”赵曙嘴角轻轻一笑,转向欧阳修,“欧阳参政,沈欢的才名在开封那是一时无两,你也说他是人才,那么,是否能让朕看看奇特之处呢?不如这样,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如今沈子贤亦是诗词无双,何不也来一次当场赋诗、不让古人独美呢?若真有佳作,也是一个佳话!” “啊?”欧阳修愣住了,说不出话来,抬头看看官家,再看看沈欢,接着低下头去,什么也不说了。站在他后面的颖王赵顼与翰林学士司马光也都急了起来,应试诗词最是难有作为,官家此举,不是有为难士子的意思么? 低着头的沈欢眼神闪烁,心里有如惊涛骇浪一般,久久难以止息。这位皇帝嘴上说得漂亮,什么考场佳话,那也得作出好诗佳词才成,若是不能令他满意,那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典故就不知道是不是要演绎新的版本了!这是一个危机,沈欢眼角紧了几下,这个皇帝,好像有特意刁难他的意思,难不成作过得罪他的事?他沈欢不会又要成为柳永第二吧?殿里的气氛一时怪异起来。 赵曙呵呵笑道:“当然,为了奖励,如果真能在七步内能作出一首好诗词,只要你的文章还过得去,那么今科朕给你三甲又如何!” 三甲,也就是前三名,状元榜眼探花,其中占一。官家这个承诺,惊倒了不少人,就是大殿后面的考生,也在口口相传下听闻了这个有点赌博式的较量——今科殿试,真令人出乎意料,当然,也会有不少人羡慕沈欢的运气,一首好诗或词就获得官家给的三甲承诺,运气实在是好得没话说了! “当真?”沈欢觉得嗓子都热了起来,他本来就没多大把握考取前列之名,毕竟高手太多,但是有皇帝的承诺,脑子里好诗佳词无数,应当能应付得过来。三甲这般容易到手?天生谨慎的沈欢有点难以置信,一时又不知道官家是因为不喜欢他特意为难还是特别喜欢而特意给他捷径了。 “君无戏言!”赵曙沉声说道,淡淡的脸色与语气,令人不知道他心思到底如何,殿试殿试,考的就是天子门生,到底如何考,就看他的心意了,这也是少有的让其他大臣无话可说的帝王行为。 “那草民就放肆一回了。”沈欢低声应了一句,心里头却在暗喜,脑子翻转,一下就了剽窃的佳作,走了出来,在皇帝面前装模作样地踱了两步,看到官家毫无表情的脸色,还有司马光与欧阳修等人着急的模样;再踱一步,发现范一农脸色既是羡慕又有着急,还有那个李云,面色平静,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起,丝毫没有什么动静。诸人的神态一下子都落入了沈欢的眼中,心中颇是感慨。在沈欢跨第四步的时候,大家都静了下来,像是在期待什么。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沈欢把七步给跨完,嘴上清吟出声,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龚自珍附体,一首充满牢骚的诗念得大是令人动心。念完之后才责怪自己早几天思维短路,这不正是有关“九州”的诗歌么,当时一时想不起来,只能拿《满江红》来充数,好在也勉强切题——当然,换个角度来说,也得感谢当时没用这一首,不然今天该怎么办!难道说老天冥冥之中也在帮着自己? “好诗!好诗!”殿中一时热闹起来,那些大臣还罢了,有官家在场,不敢喧哗,其他年轻士子就没有这个顾忌了,意气风发的他们乍一听闻之下,忍不住赞了起来。看向沈欢的目光多了一层敬佩,当然,也不无嫉妒。 “不拘一格降人才……”赵曙也喃喃地念了几下,叹了一口气,转而问向欧阳修,“欧阳参政,你觉得此诗如何?” 欧阳修沉吟一下道:“陛下,此乃上佳之作也!” 赵曙点了点头,扫了沈欢一眼,示意他回去坐下,接着淡淡地道:“宣布开考吧!” 自有一旁的寺官吆喝起来,士子经过一番风波之后,也不敢怠慢,纷纷坐下来,强忍住骚动,低头构思写作。沈欢也不敢松懈,刚才那首诗,那肯定是合格了,但是皇帝承诺三甲时也说了,前提是文章也需过得去,到底过不过得去,最后还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吗?因此,他还不敢放松心情,低头沉思起来。这一次,该如何“写”——剽窃这篇文章呢? 官家赵曙好似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待了一阵之后吩咐颖王留下来督促,一个人先回福宁殿歇息去了。挥退了所有服侍之人,殿里只剩一个目光闪烁的皇帝。也不知坐了多久,他才反应过来,拿起奏章来看,却看不下去,烦闷地在殿里走了几下,接着又回到龙椅上静静地坐着思考。另一大殿里的殿试还在静静地进行着,赵曙的思绪一下子飘了很远。 一个多时辰之后,颖王从殿外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大盒子,轻声打断了赵曙的思考:“父皇,殿试结束了,卷子都在这里。”殿试不同于贡试,贡试阶段皇帝一般不参与阅卷,全由考官主持,到了殿试,选的是天子门生,当然得由他来筛选,卷子也先封合,由皇帝决定选取。 “这般快?”赵曙醒转过来,之后轻叹一声,“也到给他们决定名次的时候了!” 第七十一章 功名 大宋治平二年三月初三,是个比较特殊的日子,经过两三天的筛选与讨论,官家赵曙终于钦定了今科殿试的进士名单,而且召集所有参加殿试的士子一齐到了翰林院,当众宣读名单——唱名,证明今科考试的进士诞生了! “唱名”是古代科考一个比较有趣的举措,说得上是一个制度了,能在大殿唱名的士子,无不感到荣幸与荣耀,是天子收买士子人心的行为。/ /这一天大早,沈欢跟随士子大潮,进了翰林院,静等名单出榜。看着周边既紧张又激动的士子,他也不由染上了这种氛围,心里忐忑不已,心儿像吊到了嗓子眼,怎么也下不去。 他也紧张了,纵使因为后世现代的教育使得心里对古代还算混乱的科举考试感到轻视,但事到临头,也由不得不紧张担心。特别是贡试里一不小心拿下了头名,更让他心里有了无限的希望! 待了不到半个时辰,终于有翰林官员请来了圣旨,宣读完圣旨后缓缓打开封合在一个小盒子里的进士名单。看着这位老人家小心翼翼的样子,众多士子一下子静了下来,眼睁睁地盯着他手里的那一长卷,恨不得抢过来一睹为快。在众人焦急的神态中,这位老官员偏偏慢条斯理不迫不急地慢慢打开长卷,扫了一眼,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宣读起来。唱名开始了,一声声吆喝从大殿里传出,像能撕破空间一般,要传达到整个大宋天下有着读书人的地方: “第一名……”像丝绸布匹一般拉长了的声调足足吊起了众人的胃口,大殿里有了一股可怕的静谧,紧张吞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还有绷紧的身体,像在抽搐一样。沈欢见状苦笑不已,不说其他寒窗苦读数十年的士子了,就是他这个经过现代教育的半路出家的家伙,也像着了迷一般,不可自拔,难怪当年唐太宗李世民看到这些考生的模样会说“天下英雄尽入毂中”! “范一农!”第一名终于宣泄于唱名之人的口中,入了士子的耳里,一刹那,大厅里的士子有了百般姿态,喜的,嫉的,骂的,怒的,应有尽有。沈欢乍闻之下,心里“咯噔”一声,像有什么被打破了一般,脑子里只觉一片空白,有了令他窒息的失落。 “罢了罢了,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何必强求!”苦笑摇了几下头,沈欢刹那间恢复过来,本来他对这个状元之名也不至于重视到如生命一般,这种东西,太过飘渺难测,得不到就得不到,心里又有了淡淡的解脱。转头想找范一农道贺一下,却见他已经被众多文人围了起来,脱身不得,而他也一脸喜意,纵使再怎么压制,还是表露到脸上。 “第二名……”继续在唱名,“李云!” 沈欢已经退到一边,继续苦笑,想起殿试时的怪异景况,只能提醒自己以后在官场上需更加小心才成,当日七步作诗之后,不少人都认为他是状元的不二人选了,就连自己都有了这样的怀疑,如今名单一出,反而是贡试时给他压在后面的两人都上去了,他这个第一反而落在了后面,不无讽刺意味! “第三名——沈欢!” 还好!沈欢嘘了一口气,探花名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总算还是皇帝承诺的三甲之列。宋以前的科举,三甲三甲,说的就是前三名,第一等三甲,还不像后来那样把状元榜眼探花区分得很明显,有时候前三甲也统称为状元之才,名誉是一样的。当然,这是朝廷的分别,在世人眼里,那个第一才是名副其实的状元,足以光宗耀祖了!小沈探花?沈欢这样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可惜不说学会什么飞刀了,就是菜刀也舞不起来! 沈欢被一旁的官员拉过去,与前两名一样,披上了大红锦袍。等名单结束,接下来当然是这些三甲中榜的士子骑上高马游街炫耀,让城里百姓热闹热闹,证明大宋的新状元与新人才诞生了!一个时辰之后,唱名终于结束,不少士子都有了名次,算得上是大宋官员了,虽然不一定有差遣官职,但也拿俸禄,属于吃皇粮的行列。 开封城街头热闹起来,大宋文治成功得很,就是百姓,对于这个状元也无比看重,一路游街,竟然还有不少人放起炮竹。穿着大红袍,戴着大红花,就连跨下白马,也披了象征吉利的红色绸缎,一切的一切,都让沈欢如梦如幻,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看着身边的几位所谓大才,貌似除了他剽窃的手段,其他几位也有才华,却比之前辈要差上许多,像苏轼那一科,有他兄弟苏辙,还有曾巩等等好些历史留名的人才;就是王安石那一届,他也不过考了个第四而已,前面的韩绛等人也都坐到宰相的位置,可惜了那个第一的杨某人,能在这些宰相之材里脱颖而出,成为状元,才华估计是不必说的了,奈何天不假英年,还未上任就病逝! 大喜当儿想到这些不吉利的事儿,沈欢大是摇头,像要摆脱这些遐思。一路游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又到傍晚了,接下来的节目是由皇帝在御花园宴请上榜进士。整理一番之后,赶往御花园。再一次见着了这个大宋天下的主人,皇帝赵曙。看着这一帮年轻进士,皇帝好像也显得激动,连连夸赞了好几句,这才进入吃喝的主题。期间皇帝又说了一些激励的话,众多进士这才放开胸怀,把酒畅怀,高歌痛饮,算是君臣尽欢了。 沈欢除了应付几声,一下子辞穷起来,他感到与这个氛围有点格格不入,前世一心读书,无心时务,就是连与人打交道也不是很擅长,更不用说懂得为官之道了,在这个世上,也就知道以谨慎保身,加上控制**,不触犯律例,准备一路无险地过完这辈子,期间能改变这个时代多少就尽量出多少力。如今面对同僚与上官,一下子难以适从了,反而没有之前以后世知识忽悠司马光、欧阳修等人的恰意! “子贤,你躲这边做什么,难道不高兴了?”一个声音使得沈欢惊醒过来,回头一看,却是颖王赵顼,他今天一身紫衣,因为兴奋的脸有了一丝酡红,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想来是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 “原来是颖王殿下!”沈欢赶紧见礼,因为之前已经给皇帝见礼了,这才躲到一边来,也不算不敬,御花园很大,奇花异草,树木葱郁,一个回转,在角落里也不大引人注目,没想到还是给有心的颖王给拉了出来。 “你我今后也是同殿之臣了,不必多礼!”赵顼看着这个年轻的进士,心里也是一阵感慨,他们认识一年多了,大家一路走来,倒也了解不少,对于对方的才华,那是佩服得紧,既开心对方高中能为天下出力,也为对方失去状元之位感到遗憾。 “子贤是否还为不中状元感到失落呀?”趁着酒意,赵顼问了一句。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一刻,徐志摩哥哥附体,沈欢显得豁达无比,接着意犹未尽,又把鲁迅爷爷召唤了出来,“希望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说完之后又觉得不妥,再一次把儒家亚圣孟子给拉了出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一大通语无伦次的胡言乱语,唬得赵顼一愣一愣的,最后只能认为对方因为失落显得心情沮丧说什么也没有条理了,只能眼睛一亮,道:“好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看来子贤真是豁达!” 沈欢自己说完也愣住了,听得赞叹,更是傻眼,只能装作没听清,转而说道:“殿下,以前听你说三甲之列可以留在京城,不必到外为官?”最关心还是这个,在京城他活得滋润无比,可不想因为要历练什么的到外面去受苦,再说也不想母亲与妹妹跟着他奔波,当时努力科考,不无这个打算。 赵顼说道:“按往常惯例,三甲倒是可以入馆阁了,不必外放。” 沈欢心儿放下了大半,转而聊起其他来,不过今天他显然精神集中不了,心不在焉。赵顼聊着聊着,看到这个年轻人有点恍惚,他也跟着恍惚起来,清晰地记起当日拿着殿试卷子晋见他父皇时的情景。 当时官家赵曙直接就开盒阅读起卷子来,上面放着的正是前十名的试卷,看了大半之后沉默下来,赵顼因为关心沈欢的名次,不由问了起来。赵曙直接把前三列的文章递给他。沈欢因为有一首好诗在手,写的文章很短,叫做《病梅馆记》,开头一句就说:“天下爱梅者众矣。或曰:梅以曲为美……”接着在最后又说:“呜呼!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闲田,以广贮天下之病梅,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 短短小文,读来却令人拍案叫绝,至少赵顼是看出了文章旨意,虽然暗晦,那“不要委屈人才”的深沉却跃然纸上,警醒无比。当然,他不可能知道沈欢剽窃的是龚自珍的小文,在沈欢的意识里,总是自比诸葛哥哥在世却不得见用的委屈人士首推龚自珍,他的文章借来一用,也勉强可以切题。言简意赅,寓意深远,算得上字字珠玑。 但是,这么一个人才,在赵顼的眼里,明显比那个范一农与李云要出色的沈欢,他父皇却当场在他面前定为了第三,不能不让他吃惊,想不明白道理,为沈欢争了几句。 “皇儿,你觉得委屈了他?”赵曙目光如炯,深沉地问到。 第七十二章 帝术 他?他是谁,赵顼当然明白指的就是沈欢,不过父皇如此决定,他作为儿臣的,也不敢不满,只能稍稍表示质疑而已。\\ // “皇儿,朕也是为了他好呀!” “为他好?”赵顼毕竟还年轻,一时没明白过来。 赵曙盯着儿子看了半晌,摇摇头,叹道:“这个沈欢才华无双,难道朕不清楚吗?可正因为如此,朕才要压一下他,免得以后成为祸患。皇儿想想吧,他如今不过十七岁,一旦有了状元资历,进入馆阁,以他的才能,不出十年,就是一个翰林学士!二十多岁的翰林学士,这是我大宋开国以来少有之才!到他三十岁,岂不是要以宰相之位才能拉拢得住?这样问题就出来了,三十多岁的宰相,以他的才能,谁又敢用!所以啊,朕以殿试排名压一下他,让他多磨练几年,日后用起来也放心,双方也都宽心。这是用人之道,皇儿须谨记了!” 面对儿子,赵曙没有任何顾忌,算是传授一些帝王之术给他。他本人经过濮议之后,治人手腕成熟了很多,至少平衡之道用起来也算娴熟了。正如他所想,沈欢比苏轼还有才华,要用,却不能轻用, 赵顼还年轻,加上本人又比较重感情,闻言有点不以为然,却也不敢反驳,只能轻叹一声。 赵曙呵呵笑道:“皇儿不必不开心,你还年轻,那个沈欢也还年轻,他就留给你用了。当年仁宗皇帝对苏轼兄弟的评语是‘为后世得两相才’,如今苏家兄弟朕都还没大用呢,比之年轻十岁的沈欢更不用急了!” “是,父皇!”赵顼有点受宠若惊,皇帝说相才留给他来使用,不正是暗地里点醒将由他来继承皇位么?虽然他身为皇长子,又是嫡出,但是如今皇帝正当盛年,在众人眼里,做个十几二十年是不成问题的,那时其他皇子也长大成*人,加上他如今连太子都不是,到底由谁继承皇位就不好说了。听到一直不肯立皇太子的父皇说这些话,哪有不欢喜的道理。一时间因为沈欢排名问题而闹情绪的心儿因为此话忘乎所以,大是沉默下来。 如今面对当事人沈欢,赵顼脑子里父皇教育的帝王之道又浮现起来,看到沈欢失落的样子,一时也不好受起来。沈欢才能如何,他与之相交两年,大致也比别人要了解得多,也就因为这样,才更感到可惜。 沈欢此时当然不会想到他得了个探花是因为皇帝出于平衡考虑,看到远处与众同欢的皇帝,不禁莞尔,宋代的皇帝,比较市民化,虽然也高度集中了权力,不过市民特性大长,政治氛围也人性许多。像如今场面,他们还是比较亲民的,不用动不动就要下跪称奴才。又比如上朝,虽然在宋初因为某些问题使得大臣面对皇帝时没有了座位,但是制度还是比较宽松的,他记得有一段记载,说有些大臣在政议时可以慢慢溜到后边,之后再趁人不注意出去到茅房解决生理问题,接着再偷偷回来即可,这些事皇帝就是明知一般也不会追究。如此人性的政治,估计也只有宋中前期才可以呈现了,这种事在后来的皇朝中是不可想象的,某些奴才王朝里,在皇帝面前动辄吓得像磕头虫,估计膀胱有力是他们做大官的条件之一。 “这是文人的天堂,也许给他们做臣子,也是一件不坏的事!”沈欢这样安慰自己,想到以后就要步上朝堂,既期待,又忐忑。 三月的开封是属于当科进士的,到处可见文人聚会,就是平民百姓,也加入了庆贺的大潮之中。官家御花园大宴之后,又赏钱三十万给三甲之人用来作为宴请好友的资财。三十万钱,也就三百贯钱而已,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于已经家财万贯的沈欢来说,说九牛一毛过于夸张,却也不大放在心上,因此除了与同榜进士聚会一场后,即不再过去了,钱也让前两名之人花费。至于他自己的亲友,还是花自己的钱才有成就感。 作为第一等进士,沈欢也算初步的功成名就了,要感谢的人很多,先是老师一方,作为当年照顾他的伯父沈节君,沈欢特意赶回老家一次,拜谢他老人家,还买了许多绢布等物,价值上千贯,权当资财,送予对方,借口是官家赏赐下来的,算是报答他老人家多年的恩情;还有司马峰、司马光两位老师,也一一登门拜访,送些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接着才是自己一家的。 当日中进士一回家,母亲沈氏早早摆好祖宗灵位,一待他回来即可祭拜,上告祖宗儿孙终于光宗耀祖了。特别是对于沈父的思念,沈氏更是哭得一塌糊涂,还是沈欢劝了好久才停歇下来。对于沈氏,沈欢是大为感激的,这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心里除了儿女,什么都容不下了!她传统,也许守旧,但是对于儿女的爱意,却是尽到了作为母亲的职责!对于她,沈欢除了顺从孝顺外,其他不敢多言。如今中了进士,满足了她的一个愿望,也算孝道之一。 忙完这些,又该是一些朋友在胡闹了。一一盘算,熟知的人不算多,但是有些却颇为要好。周季就不用说了,是兄弟,与之共荣共损;还有司马康,是师兄,与欧阳发相似,都是君子,淡薄名利,值得深交;还有苏轼兄弟,是好友知交,特别是与苏轼,如今他们两人走得极近,有些兴趣相同,相交也大有奇趣。 最后一场饮宴便是苏轼发起的,人不多,就四个人,两男两女,他与沈欢,之后便是如怡、如嫣姐妹。这次聚会的借口当然是庆祝沈欢高中,至于苏轼是否还有其他企图,那就不足为外人道尔了。 “哈哈,来,先干一杯,当作为子贤庆祝之酒!”这么大的嗓门,除了苏轼外还能有谁?他坐在如嫣姑娘右边,再左边是沈欢,邻近沈欢的是如怡姑娘。虽是女子,但风尘之中,岂有不能饮酒的道理。苏轼祝词一出,她们也没有推辞,一干而尽。 沈欢很无奈地附和,早些时候礼部贡试第一时,苏轼又找了个借口聚会,其中也有如嫣姑娘,很显然,苏轼放弃了如怡姑娘这个目标,转而更欣赏起如嫣姑娘来。说实在的,如嫣姑娘也是一位绝色,除了技艺不比如怡姑娘精湛外,却也是一位难得的女子,至少比如怡姑娘要干脆豪爽,决断果敢,颇合苏轼的心意。 苏轼谈笑有度,颇是潇洒,酒毕叹道:“子贤年轻有为,一次即中进士,而且还是三甲之列,比之苏某要大大进步,当年苏某这般年纪,还在蜀地晃荡呢!” 苏轼是蜀人,从天府之国而来,染尽了蜀地的奇诡浪漫,为人豪爽,才华惊人,一到京城,与父亲苏洵即得欧阳修赏识,加以提拔,成就了今天的名声。他参加科举时好像是第二等而已,因此这次感慨也不无深意。 “侥幸,侥幸!”沈欢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天下文人,比比皆是,有才华者也如过江之鲫,能取得三甲,绝对是侥幸,这个沈某还是清楚的!” 如嫣姑娘笑道:“沈公子太过谦虚了,别人也就罢了,我们还不清楚你的才华吗?不说别的,单是整的这个新式音乐,就让奴家姐妹累得够戗呢!”说完娇笑一番,掩嘴的姿态真是风仪万千,看得苏轼一阵恍惚。 “这个音乐操作得怎么样了?”最近都忙着科考,没多少时间涉足情馆,连这个整合音乐之事,除了交代一番外,其他还是由她们姐妹与杨信摸索,期间就苏轼过来作为观众,大谈些心得,让他们加以改正。 如嫣姑娘转向如怡姑娘,让她来说明,不无给他们两人创造谈话的机会。如怡姑娘感激一笑,脸稍稍染上了一层红晕,看向沈欢的目光除了似水柔情外,还有了一层复杂的神色。接着向沈欢解释起来,这个整合音乐之事,其他倒是进展顺利,但这个多种乐器配乐,还有待摸索。 沈欢沉吟片刻,道:“摸索就摸索吧,此事不急,反正这个新式音乐面向世人,还有待准备,沈某这边还有些事物没有准备妥当呢!如怡姑娘,半年内可否有所进展了?” “半年应该差不多了!”如怡咬咬红唇,“沈公子放心,如今奴家不再有非分之想,定当努力操练,算是为公子事业尽力吧!” “不再有非分之想?”沈欢与其他两人都吃了一惊,想不明白如怡为何这般说话,之前她为了沈欢,那可是茶饭不思,差点连小命都没了。沈欢闻言心态也颇为复杂,既有解脱之感,却又有着淡淡的失落,说不清怎么一回事。 如怡姑娘说完也是一阵心痛,但是又能怎么样,她已经觉得自己与沈欢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之前他有名声,身份也还是白身,可如今再见面,对方已经有了功名,不日即可高升为官,若她还是纠缠,惹出风波对身在官场的他来说就不是好事了,为了对方着想,她宁愿暂时压制这些情愫! “唉!”苏轼老大不小了,男女之事熟悉得很,一眼洞穿如怡的想法,却没有说穿,转而说道:“子贤,如今你是进士了,又身在三甲,想必应该能在京城为官。到时你我两人就一同身在馆阁算了,饮饮酒,填填词,也是一件恰意之事!” “馆阁?”沈欢惊问,“子瞻兄也要高升了?” 苏轼道:“苏某之前是大理评事,听欧阳老师说朝廷有意擢为馆史,也算身在馆阁了。不过也是听说而已,具体如何,还有待考察。” 沈欢当然清楚以苏轼的才能,升官那是没有任何问题,也只有祝贺了。一下子又担忧自己的前途了,官职高不高不要紧,可千万不要让上面以锻炼为目的外放了呀!接下来几日朝廷也应该对这帮进士加以安置了,自己去处到底如何,也即将揭晓了。 第七十三章 官职 送走了传旨的官员,沈欢苦笑地看着手中皇帝的诏书与授命书。///三月中旬,朝廷有关今科进士的任命也已讨论完毕,今日正式下达。有一半的进士外放为县官之类的官职,还有一小半是游手闲人,只拿俸禄,什么事都不用做。这也是宋代的一大特色,更是一大弊病——冗官。太祖皇帝武人出身,为了收买天下人心,立下与士大夫文人共治天下的宗旨,上百年来,为了不使天下读书人失去信心,就是没有那么多官场职位,每年也得硬着头皮录取几百进士,年复一年,造成了有官职拿俸禄的人比实际得到差遣的人还要多!虽然说混吃得死对常人来说是加比较享受的事,但对于这帮“达则兼济天下”的文人来说,却是一大痛苦! 沈欢如今也痛苦了,原因刚好与其他没有差遣的进士相反:三甲进士毕竟是个瞩目的位置,朝廷也给了不错的优待,像前两名,都如愿入了馆阁,当他们的天章阁小侍读去了,而第三名的沈欢却出人意料地入了三司,“权代盐铁副使”。官家手诏里不无激励言语,好好安抚之后希望他能适宜这个官职,为大宋天下出力。另外还有三司的任命书也一齐送到,连容他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大哥,从今天起你就是大官了?”小莲儿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着。她如今快七岁了,人小却机灵,什么都懂得一些了。刚才一家人接官家诏书,她听不明白,却领会了意思。 “算是吧!”沈欢苦笑回答。 “好耶!大哥是大老爷了,娘,大哥是大官了哦!”小莲儿扑到母亲的怀里。 沈氏婉静地笑了笑,道:“欢儿,你总算完成你爹的愿望了!从今天起,你要当好这个官,不要使你爹蒙羞,也好报答官家的恩情!” “是,娘!”沈欢对于母亲还是很敬重。 沈氏又道:“大道理娘不懂多少,只是希望你做个好官而已,不要让百姓在背后戳你脊梁骨就是!” 沈欢又赶紧答应,一心为官之人,除了满足权力**,另外不就是为了钱财吗?他还年轻,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权力**还没大到不择手段的地步;至于钱财,一年拿的俸禄还不如他开印刷作坊赚钱的零头,至于贪污什么的,风险大,而且钱财还不一定有自己鼓捣一些发明来得快!综合这些因素,他实在没有不做好官的道理呀!好官好官,就是不知道长不长命,等王安石那批徒子徒孙一上来,貌似好官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沈欢笑得更苦了,他现在可以肯定,当今的官家一定也不是很喜欢他,不然以三甲之列,怎么也应该和前两位一样入了馆阁,如今偏偏是什么三司盐铁副使!虽然是六品之列,但管的是钱财,权力是有了,却也不大,在其他士大夫眼里,名声逊了许多! 三司盐铁副使是什么?沈欢想了想,就明白了:宋代开国的赵匡胤之前深得周世宗信任,给予高官厚禄,但是赵某人心儿长得就不咋样了,周世宗一死,继承皇位的是位十岁不到的小孩,他就与兄弟等人密谋,最后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夺了人家的天下。自己坐上皇位之后,又担心别人也学自己,因此从地方到中央,一路分权,把所有官员的权力都分薄了大半,像朝堂里,宰相只管民政,其他兵权与财政都分摊出去。 三司就是掌管财政的机构,是最高财政机构,号称“计省”。唐末税法混乱,田赋、丁税的收入无法维持王朝的庞大费用,国家的财政收入主要依靠盐铁和度支。五代后唐明宗始设盐铁、度支和户部“三司”,宋初沿袭。三司的职权是总管全国各地之贡赋和国家的财政,长官是三司使,其权位之重,与执政无殊,号称“计相”,“国初沿五代之制,置使以总国计,应四方贡赋之入,朝廷不预,一归三司,通管盐铁、度支、户部,号曰计省,位亚执政,目为计相。” 三司之副长官为三司副使。宋太宗时,罢三司使,另设盐铁、度支、户都三使。真宗时,又罢三使,重设三司使一员,另设盐铁副使、度支副使和户部副使。盐铁之下设七案,即兵案、胄案、商税案、都盐案、茶案、铁案、设案等,掌管全国矿冶、茶、盐、商税、河渠和军器等。度支之下设八案:赏给案、钱帛案、粮料案、常平案、发运案、骑案、斛斗案、百官案,掌管全国财赋之数。户部之下设五案:户税案、上供案、修造案、曲案、衣粮案,掌管全国户口、两税、酒税等事。三司的附属机构,有磨勘司、都主辖收支司、拘收司、都理欠司、都凭由司、开折司、发放司、勾凿司、催驱司、受事司等。由此可见三司职权之广泛,与事务之殷繁。北宋前期,全国财政支出大部分依靠三司,三司实际上取代了尚书省的许多职务。元丰改革官制时虽废三司仍归户部、工部管辖,其中胄案改置军器监,这些改革似较合理。但是财用大计毕竟不是户部所能尽办,因此,北宋末期又有总领财赋官及经总制使以别掌控。 北宋中前期,中书门下主管民政,枢密院主管军政,三司主管财政,三者鼎足而立,彼此不相知,而大权集中于皇帝一身。神宗改制后,宰相实际上兼管财政,南宋时,宰相兼任枢密使,又兼管部分军政。这样,宰相重新握有民政、财政和部分军政之权。当然,这些后期皇帝自砸阵脚的改变属于“脑残”之举,沈欢就不大理会了。 但他越想越心惊,脑子里全是这方面的回忆,这个盐铁副使是协助三司使的官职,按理说比较重要,权力也大,不应当由他这个才科考的菜鸟来充任呀!说白了就是协助管理大多经济民生的,像什么盐铁茶之类的东西,统统都是这个时代最赚钱也是财政颇为重要的行列,他能胜任得来?虽然说只是“权代”,暂时顶替而已,可不会有什么阴谋在里面吧? 想不明白,还是得打听清楚,赶往司马光府第,问问这个官场老油条。刚好司马光也在家,一见沈欢,拉到书房大谈起他的修史来,《通志》快要收尾了,再有一两个月即可献上朝廷。 “子贤,可有心事?”司马光接着也发觉了这个学生的心不在焉,不由问了起来。 沈欢把官职一事说了出来,最后点题道:“老师,学生年轻学浅,而这个盐铁副使太过重要,恐怕不能胜任,学生生怕坏了国家大事,您是否可以请官家收回成命?”过来的路上想想司马光在朝廷还是有分量的,也许能让他把这个官位推掉,他考虑了良久,觉得为官可以,但是年纪轻轻就占据了高位,肯定有人眼红,毕竟这个位置油水太多,一旦他做错什么事,挨排挤陷害什么的,捅到官家那里——据他观测,貌似官家不怎么看得上他,若着是那样,估计就得到什么天涯好角去钓鱼了! “你这是什么话!”司马光怒了,“官家是看中你的能力才一下子把你提为六品之列,你不思努力报效,竟然要临阵退缩?” 沈欢赶紧解释道:“学生这不就是怕误了朝廷大事吗?” 司马光沉吟一下,道:“盐铁副使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虽然不如三司使显赫,却是三司使的直辖下属,协助管理财政。上任副使前些时候致仕了,这才空缺出来,朝中好些人盯着这个位置呢,哼,还不是想为了他们的一些门生亲属谋取这个位子!之前官家也好生为难,最后还是三司使推荐了你,官家这才排除众议,令你上任!” “三司使?”沈欢愣了一下,三司使不就是韩绛?这个韩维的大哥,可是王安石的得力助手呀,如今身为三司使,理财也是一把好手,大受王安石的影响,他怎么会看中自己呢?心里儿更疑惑了。 司马光又道:“韩子华怎么说和老夫还是有着交情,你放心上任吧,努力把本分之事做好就成,其他不必理会!” 子华是韩绛的表字,在王安石上台之前,确实与司马光交好,至于以后嘛,就难说了!司马光都这样说了,沈欢也就无话可说,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了,只要以后小心从事即可。这个副使官阶不高,权力却大,貌似王安石当年就做过一段时间其中的副使,官家让自己去做,还真是越级使用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个官职如何也不是大街上的青菜任他挑选,既然如此,从今天开始,他就真是的三司盐铁副使了! 第七十四章 上任 既然司马光也不肯帮他推脱三司盐铁副使的官位,而以他如今的地位,也不可能直接晋见皇帝,沈欢也只有咬着牙硬着头皮走马上任了。 翌日一大早,在母亲的循循叮嘱下,沈欢穿上新鲜的官服,雇了一辆马车,直往三司而去。路上动了心思,如今他也是一个官了,虽然说住的地方离衙门也不是很远,不过应该买辆车雇个固定的车夫来壮门面,另外以后家大业大,他又忙着事业,家里一大堆琐事他也不愿母亲操劳,看来雇个管家与一些侍女什么的也是很必要的事。 一路晃晃悠悠,驶进外皇城,直达办公的地方。三司衙门在外皇城南边,与政事堂毗邻,就在它的左侧。衙门很大,前面是朱漆大门,上有牌匾,有着守卫,交割了任命书后有人领着到办公地点,直下二十丈后,终于到了一排高堂之前。 三司使给足了他面子,一听他到来,亲自接了进去,之后又给他引见几位官员。里面一帮老夫子,不少年纪足以当沈欢这一世的爷爷,因此,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年人在里面很显眼,众多官员很客套,表示欢迎,但冷漠的脸色也不少,看来他要与这帮人熟络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不过沈欢也不打算与他们计较,本来他就不怎么想做这个官,只要不失责,别人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只要处理好与上司的关系即可。因此他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三司使韩绛的身上。 韩绛与韩维年纪差不了多少,都与司马光、王安石等相许,四十多岁;他与韩维长得有点相似,脸目俱是清奇,长髯美须,加上家用丰足,一直处于锦衣玉食之中,又生得比司马光要丰腴得多,红光满面,精神矍铄,有时候半眯着的眼珠子发出几道精明的亮光,显得比弟弟韩维要机警许多。他中等身材,一身官服,站在一大堆官员之中,倒也显得尊贵,也有气势,至少沈欢面对他时就没有面对韩维那般从容与嚣张了。 这位王安石之后的大宋宰相,熟知历史的沈欢哪敢怠慢,不管后来的士大夫与历史怎么评价他为人如何,能在大时代的风云里屹立不倒,本身就是一种能力了!想想连王安石司马光等人都倒了,偏偏他还能继任王安石之后的相位,与吕惠卿之人争斗,这身功夫,是政治菜鸟沈欢不敢得罪的。本着谨慎为上的宗旨,沈欢也给足了他尊敬。 好一阵工夫之后会面终于结束,毕竟还是办公时间,其他官员讨了个面熟之后也散了开去,又做起自己的工作来。韩绛把沈欢引到一个宽大的办公院落之后,笑着说道:“子贤,这里就是你们盐铁诸案的办公地点,今后你就是这里的主管人员了!” 沈欢得到司马光指点,赶紧打了些官腔:“大人,下官定当兢兢业业,不敢有所疏忽!” 韩绛愣了愣,接着笑道:“子贤,你与老夫不必客气,你之前是君实的学生,而老夫与君实是至交,说到底你还是老夫的子侄辈,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就不必如此客套了!” “那就多谢子华先生关照了!”沈欢随棍而上,立刻改了口气,称呼起先生来,他如今是天子门生,私下里还称司马光为老师,他谦为学生,但有外人的情况下,为了不惹麻烦,他估计也该称司马光为“先生”,如今与韩绛这样套近乎,不无讨好的用意。身在官场,上面有人罩着也好走路,不然估计寸步难行。 韩绛哈哈大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分主次坐下后,又道:“子贤,当日在颖王府,你与舍弟的言论老夫都清楚了,说实在的,老夫也是冲你那天下之财非定数的话,才向官家要了你来三司办事的!而且老夫还特意向颖王打听过,颖王亦说你精于数据,今后可千万不要令老夫失望呀!” 沈欢恍然大悟,之前一大通怀疑,如今都明了啦,怎么说他也是三甲进士,不进馆阁入三司,而且身居重要之职,本身就是一个异数,原来是韩绛在皇帝面前吹了风的缘故!不禁哭笑不得,当日与韩维辩论,不过是想通过他影响到与之深交的王安石,没想到远在江宁的王安石还没有反应,作为他哥哥的韩绛倒有了行动,一把拉到了身边来;另外颖王也不是好东西,竟然出卖自己,说什么精通数据,不就是写了本《数学总则》吗——他***,此君把此书拿走还没给回来呢! “小侄定不负先生厚望!”沈欢捏指头发誓般地说道,“当日得罪了持国先生,还请子华先生多多包涵!” 韩绛摆摆手道:“舍弟为人正统固执,子贤不必过于在意。你说的若没有道理,老夫怎么会把你拉进来呢!子贤,不要以为老夫害你入不了馆阁,老实和你说吧,入得馆阁对读书人来说确实是一件荣耀之事,不过呆得久了,不通事务,于国无用,最后也难以高升。在三司你先做几年副使,待有了经验之后,再请求外任几年州官,到三十岁左右你也许就能回京坐到老夫这个位置了!再兢兢业业做上十年左右,到时为相也不是什么希奇之事。这些老夫都想透了,你是君实的学生,老夫没有害你的理由!” 沈欢大是惊奇,韩绛说得诚恳,没有多少虚假的成分——这才更让他惊疑,对方也实在没有理由对他这般好呀! “这……多谢子华先生栽培!”沈欢只能道谢。 韩绛哈哈笑道:“对于提携后进,老夫也是义不容辞!子贤,剖心置腹地说,老夫是见你的理财观念与王介甫相近,动了爱才之心,这才把你举荐到更合适的位置。唉,王介甫才华无双,可惜回了老家,不然以你之前那些理财观念,一定会让他引为知己的!” 王安石?沈欢又惊又恼,韩绛是王安石的铁杆追随者,看来现在就受他深刻的影响了,连用人都向与他相似的人靠近。老实说,王安石变法失败的原因,不无理财理念太过超前了,脱离了实际,这才引得大乱与反对。而沈欢后世而来,有些理念反而与之相似了。当然,如果让韩绛知道他与王安石有了间隙,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副表情呢! 韩绛站起身来,把一堆小山似的帐本推到沈欢眼前,苦笑说道:“子贤,前些日子上任盐铁副使致仕了,多日空缺,留了一大堆帐目还没核对,那,就是这些,你先熟悉熟悉,仔细核对,练习练习,到时老夫再分派任务给你,如何?” “这么多?”沈欢咽了一大口口水,连死的心都有了,这些帐本,少说也有数十本,而他对于帐目又不熟悉,到上手的时候,也不知是什么猴年马月了,要核对完这些,估计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多?”韩绛苦笑了,“这还不算什么,全大宋各州县送上来的帐目都要三司核对呢!这是我等的职责,责无旁贷呀!当然,你是副使,怎么说手下也有一批下属,可以分工合作,只要总管其中概略即可!” “小侄定当尽力而为!”沈欢也只能咬牙顶上了,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一把火没放,倒是给这堆帐本吓得熄火了。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要苦,他大学时代也就选修过一门会计而已,还是混学分的,没学精通,粗略知道一点知识,却又是半桶水的,如今要管理这些,还真有点为难。 韩绛叹道:“子贤,慢慢学着点吧!三司总领天下财政,以后事务多着呢,也烦琐得紧!” 沈欢听对方说得有辛酸的意味,不由问道:“子华先生,难不成这三司还有令您为难之事?” “为难?”韩绛一时难以遏止地发了一下牢骚,“是啊,难得紧!想想大宋所有财政都由三司出入,老夫这几年也做得战战兢兢呀,这些你以后就知道了!”韩绛说着说着心头也苦了,大宋天下就像个孩子,他这些年当爹又当妈,为这孩子的吃用费力,衣穿也得考虑,最后得到的是什么呢?别人虽然不说,但他清楚得很,在众多士大夫眼里,他这个动辄谈钱谈经济的人实在是讨厌之极,估计不无诋毁之辞!而且说大宋是个孩子,已经是誉美之词了,这些年,这个天下,更像一艘破烂的帆船,修整费力,却又不得不给它护航:财政每年税入七千多万贯,却连年亏空上千万贯,他每天都得为哪里抠钱费尽了心思,恨不得自己能生出铜子来! “子贤,有能力就为老夫分担点职责吧!”韩绛拍拍沈欢的肩膀,不无感慨地说道,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走开做事去了。这话算是点醒吧,既有辛酸,又不无希望之意。沈欢能做到哪一步,就看他的能力了。 第七十五章 发明 沈欢为了把工作熟练上手,一连好几天都与帐本打交道。\\\说实在的,这些“壹贰叁”的大写数据都快把他逼疯了,习惯了后世阿拉伯数字的他看起这些类东西一点都不直观,往往看在眼里,脑子里还得费劲“翻译”成熟悉的字数,这才反应过来! 赵顼拿了他的《数学总则》,朝廷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让他感到比较奇怪。以赵顼爱显的性子,若有好东西,怎么会不上奏他的皇帝老爹呢?另外,韩绛过去询问的时候,他还把自己推销出来,说他精通数据,这才坚定了韩绛举荐的信心,不无深意吧?仔细一想,沈欢大概了解一些了,之前也许是赵顼还没有钻研完毕,这才没有进献;后来见沈欢要科考,也许是留来让他以此进献作为晋升的资本! 沈欢一下子感动了不少,怎么说赵顼还是比较照顾他的,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客气的必要了!在稍稍熟悉了三司工作程序后,直接往周季家赶去。周家还有一本《数学总则》的誊写,也是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子贤,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周季一见沈欢,赶忙迎了进去,又是拉桌子推椅子的。 沈欢开始还奇怪对方怎么拘谨起来了,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过来:看来此君以为自己如今是朝廷官员了,他一介商人,不能不尊敬!不由好气起来,一把拉住对方,笑骂道:“云飞兄,你和小弟客气什么,我们不是兄弟吗?你再客气小弟就不再理会你了!” 周季嘘了一口气,捶了对方一下,嘻嘻笑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呀,还不是家父说什么你如今身份不同了,要我小心一下呢!” “什么身份不同,官再大,我俩还该与以前一个样!”沈欢没好气地说道,“若是生疏了,那才是怪事呢!” “毕竟是官了嘛!”周季呵呵笑道,眯着眼,红光满面,想来最近进了不少油水。 沈欢道:“官也没个啥,月俸还不够百贯,比我等合作做生意不知要差多少倍了!” 听到“生意”一词,周季顿时两眼放光,嘿嘿笑道:“子贤,为兄又该和你好好算一下帐了!《醉翁文集》四个多月来,卖了三十万多册;上月苏家父子的文集也开始上市,虽然卖的还不够十万册,不过两家文集加起来卖了四十万册,赚利三万贯,除去该付四千贯钱给他们作为稿费,其他我们三家还赚了二万六千贯,以你的份额,占了一万贯!嘿嘿,简直是抢钱呀!欧阳永叔他们的名头就是好用!” 虽然说还没有富到流油,不过如今衣食无缺家用十足的沈欢,对于这些也只当是数据而已,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更关心的是那个策划中的研究所,那才是今后的重中之重。 “研究所这边也基本落实了,请来了差不多一百个工匠,按你的意思,什么类型的都有。子贤啊,为了安置这帮人的家庭,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出了大血呀!还没开工产生价值,就用了我等差不多一万贯钱了,实在令人痛心!”周季一边因为做事妥当而感到欣慰,一边又大感肉痛,以他商人“蚊子再小也是肉”的本性,一下子要花去万贯家财,比要他老命还严重! 沈欢白了他一眼,不说周季了,这个时代,有谁比他清楚这些工匠的价值呢?若放在后世,他们就是大科学家、大工程师,而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有了他们,那才是有了价值! “云飞兄,那本《数学总则》你放哪了?”沈欢突兀地问道。 周季愣了一下,接着才反应过来,好在这是他家书房,翻箱倒柜一阵子之后,终于把手抄本的《数学总则》掏了出来,如捧珍宝一般,犹豫地递给沈欢,不舍地道:“子贤,你又要做什么?这书实在是好东西呀,如今我家记帐,都是这些数字了,简便得很!还有那个记帐表,也是个实在的东西!” 沈欢接过《数学总则》,翻了一下,没有错乱,问道:“云飞兄,这书想必不止一本了吧?” 周季嘿嘿笑道:“那当然,为兄还炮制了好几本,生怕丢了!” 沈欢沉吟一下道:“那就让曹老大按着这些符号制造一些字模吧,另外排版,把此书印它个数千册!” “子贤,此书也要卖?” “你说呢?” “卖,当然要卖!”周季大是点头,“就是一时别人接受不了,但是当他们发现真的比之前所用之数要方便得多,哪有不采用的道理,另外,以你沈子贤的名头,到时,嘿嘿,对我等来说,又是一个财源。子贤,为兄不得不佩服你的脑子!” 沈欢交代道:“云飞兄,可要注意了,此书先印好即可,千万不要急着上市,小弟还要以它来操作一番呢。等小弟觉得可以上市了再让你买卖,如何?” 周季呵呵笑道:“子贤说哪里话,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听你的总没有错!”跟着沈欢混了一年,总算了解对方的点子是多么的赚钱,虽不说言听计从,但是对于这些赚钱的计量,他大多还是听从的。 “至于研究所……”沈欢沉吟半晌,“他们的研究方向,就让小弟列个表给云飞兄吧!”在周季期待的眼神中,沈欢接过笔墨,闭眼思量脑子里还残留的适合这个时代的工艺知识。之所以要办这个研究所,是他有点子,动手能力却不足;这些工匠都是有着大智慧之人,多年劳作,经验丰富,也许凭着这些点子就能鼓捣出发明来! 什么适合这个时代又赚钱呢?沈欢脑子急转起来:衣食住行——衣料方面,貌似棉布还没有普及,如今用料,除了丝绸,还是帛布之类,而使得棉布纺织大量出产的机器也是个大难题,黄道婆还不知道要到哪个娘胎里寻找呢!掀起英国工业革命貌似也是从纺织业开始的,珍妮纺纱机?沈欢苦笑不已,这些机器,只有个概念而已,他根本不熟悉……好吧,也是个方向,写下来给他们发明去,不然花大钱养他们有什么用! 吃喝方面,比较赚钱的是酒与茶。酒是个好东西,以前是黄汤,也许还有着酸味,到了宋代,酿酒工艺大有长进,流传后世的品种总算齐全了,白酒也能酿一些,不过沈欢喝来觉得度数还是低了点,也不够醇。哈哈,蒸馏法可以写下来,伟大的劳动人民们,方法给你们写出来了,如何制造器具就看你们的了!还有茶,说到这个,沈欢恨不得骂娘,这些时代茶的吃法,那叫茶吗?而且还真是吃的,用姜用糖或者盐来煮——呕,想到那气味,喝惯了后世清茶的沈欢就快要吐了。炒茶,真是好东西呀,可以制造出来卖,也可以引领吃茶新法,何乐而不为呢!另外吃的还有盐,这几天总是看帐本,盐铁又是属于他管辖,当然清楚这东西有多赚钱,握笔的手凝住了,犹豫不已,晒盐好像没多少技术含量,而且如今地方也不适合晒制,好吧,留做撒手锏,以后如果不小心给贬到东南地区钓鱼再拿出来救命! 写了半天,一般常用的都列了出来。沈欢抬起头来,看到周季炯炯的目光,不由笑了,继续鼓捣超时代的发明:玻璃?说到这个就想哭,回到这个时代那么久了,屋子没有玻璃,昏暗得很,是他们这种读书人最大的恨事了。可玻璃制造得出来吗?貌似这个时代就鼓捣出一些琉璃而已。玻璃是哪些人发明的了,欧洲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鼓捣的,而且保密技术特别厉害,一直与中国贸易,却让中国到了清朝后期才能生产玻璃!管他能不能制造吧,反正想到了,就疯一把吧,把记忆中用沙子烧制玻璃的法子给写下来。 好了,差不多了,看看还缺什么!又抬起头来,看见周季盯着纸上的东西,眼睛都直了,愣生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得意地笑了,看吧,有了这些东西,想不成为大宋首富都困难呀! 哎呀……竟然忘了这东西,水泥!玻璃与水泥,这可是一切穿越必备的技术!要致富,先修路,要想提高这个时代的水平,水泥也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可水泥是怎么烧的呢?沈欢不由痛恨自己把好些化学知识都丢回给老师了,当年作为文科生,理科知识浅薄,上课也不认真,后悔末及呀!如果上天再给一次机会,一定……好吧,终于想到有石灰石的成分了,还是烧的!这个时代也有石灰了,材料应该不难找,至于成分比例如何——这不正是这帮工匠要做的事吗? 胡思乱想加异想天开,终于把大多用这个时代工艺就能制造的东西写下来了,满满好几张纸,吹干了墨迹,递给周季,等待对方的欢呼。 周季反应过来后才道:“子贤,你肯定你这些古怪的东西不是在写《山海经》之类的志怪小说?” ****************** 说一下这章的设定:像这个酒,说发明,当然是指高度白酒,书生手中的资料显示蒸馏法制酒有好几个年代的说法,有说汉唐就出现了,不过很多是推理出来的,比如说从作坊遗址或者酒杯上推理,这个有点笼统,也不确切;另外一个比较准确的说法是南北宋之交时期金国发明的,这个有证据,因此书生采用此说,也就是说,本书背景,设定蒸馏白酒还没有出现。这点请诸位注意了。 另外炒茶一说,这东西应该很早就有了,唐代应该就出现过了,到了南宋有资料显示陆游家乡一带就是喝清茶的了,不过到这个时候应该都还不普及,大多地方与常用吃法还是下姜之类的东西煮来吃,因此设定背景炒青还没有出现,刚好可以给主角用一用,嘿嘿。 盐、酒、茶,在宋代,是超暴利的行业,大多官营,大家看《宋史·食货志》就知道了,单是这个盐,就写了好几卷的篇幅,因此产量的缘故,往往供不应求。恩,这点下面章节将出现相关情节。 第七十六章 功劳 三月的天气暖和舒适,春风和煦,拂在人的脸上,像情人温柔的手儿,真是令人恰意。\\//正当晌午,朝廷下了朝,百官也暂时得以休憩。官家赵曙也回到福宁殿稍事喘了口气。福宁殿外三司使韩绛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手捧一沓书纸,恭恭敬敬,脸显激动,稍有红晕,想必心里难以遏制地翻滚,到了殿门口,不敢喧哗,放轻了脚步,请寺官通报求见官家。 里面的赵曙才坐下没多久,听闻韩绛过来,顿时脑袋都大了许多,隐隐又开始头疼了。刚才政事堂议事,没这个三司使什么事,不必在场。如今这个管理大宋财政的大臣求见,一想到这两年来帝国财政亏空问题,怎么能不紧张呢,难不成这家伙又来哭穷了?可他也没有办法呀,他堂堂一国皇帝,已经难得地节衣缩食了,可每年的花费依然不减反涨,每次面对韩绛,他就惴惴不安,生怕对方又说哪里出了问题又要花钱什么的。 “宣他进来!”赵曙甚有威严地端坐起来,俗话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再怎么烦恼,也得让人家先进来再说。 “微臣拜见陛下!”韩绛大家族出身,对于礼事做得比一般大臣要周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等待官家让他平身才敢起来,之后才放松一点,至少这里不是朝堂,官家赐座倒也不必客气了。大宋皇帝对待臣子比较宽松,像仁宗官家,称呼臣子大多都不直接叫名,有时称字,或者以官职呼之,这位接任者也大多秉承这个谦虚的作为。 “计相来见朕,又是为财政的事么?”赵曙强自镇定,像是开玩笑一般,三司使掌管天下财政,官阶只比宰相低那么一点点而已,在天下人眼中,他们是“计相”,有时口语上也这样称呼。他称呼韩琦叫“韩相公”,欧阳修则被称之为“欧阳参政”,都是与官职有关,如今这样叫韩绛,倒也没有什么不妥了。 “非也!”这是韩绛笑着摇了摇头,让赵曙难道地心头松了一下,总算不再是为财政了,每当一听到又亏空了多少钱,他脑子总是一片空白,什么计策都想不出来。当然韩绛也大多时候苦恼不已,他兢兢业业,不也是为了这个天下的支出么,有时候拿不出钱来,还是他花尽力气才从别的地方抠出来的,久而久之,他都觉得自己变得吝啬起来了。 赵曙今日难得好心情,笑道:“看计相这么开心,难不成遇到什么好事了?” “臣之下属三司盐铁副使把他所写书稿送臣一阅,臣觉得于我大宋算术一道有大利,因此不敢私藏,特来献予陛下!”韩绛送完恭敬地把手中的书稿给递了上去,脸上还有着微笑。 赵曙疑惑地接过去,凝目一看:“《数学总则》?” 不错,正是沈欢从周季那里讨回来的《数学总则》,当日周季对于他所列出的需要发明的事物大有怀疑,以为是志怪之类的东西,沈欢除了好气没有什么话可说,摇摇头就告辞而去了。待第二日办公时候,找到韩绛,把利于计算的《数学总则》献上。韩绛不愧与数据打了几年交道,对于算术至少也不陌生了,容易接受这些知识,加上沈欢又在首页上加入了中文对照,总算能让人一眼看明白那些符号的含义。 看到这些新奇的公式,韩绛本来还有着怀疑,待看得深了,一一对照平日所遇计算难题,竟然一一迎刃而解,不由大惊,接着大喜,与沈欢深谈一日后,晚上再拿回家钻研了一番。他是三司使,整日纠缠于数字之中,当然比当初的赵顼还要容易认识到它的作用,不敢怠慢,第二日即赶进宫来,献予皇上,希望能打动他,让官家以行政命令颁行天下,循序渐进之后再勒令各地核算帐目以这些数字为据,那样的话三司核对帐目时就清晰明了多了,也简便得多,总之这是有利无害的事物。 “真的有这般好?”听得韩绛一通赞誉下来,赵曙疑惑不已,他从小由仁宗皇帝接入深宫,所受教育全为儒家正义,若说钻研点经义或者治国方略,那还不成问题,可若要具体到去算某些数据,则不是所长了,因此翻了几页《数学总则》之后,也就明白点那些数字的代表意思而已,至于其他公式之类的理论,就不大懂了。 “你是说是盐铁副使所作?”赵曙这才反应过来,终于想到这个人是谁了,更是惊奇,目光有点复杂起来。 “正是!”韩绛夸了几句沈欢,“正是今科士子沈欢,前些日子为臣向陛下举荐他为副使,如今他就献上便利数据的书稿,可见才华不凡。数为六艺之一,为儒家技艺,陛下这个天子门生果然不凡得很呀!”他也清楚沈欢与颖王交好,加上怎么说也是司马光的学生,因此此书若由他们献上,也不是难事,偏偏对方交由他这个上司进献,到底何意,他是老油条了,一想即通:其中不无讨好他的意思,毕竟这是有利于数据的书,而他又偏偏是三司使,此书若真有利于天下,怎么说也是个功劳,既然如此,在官家面前,也就不吝于顺口几句赞语了。 “嗯。”赵曙淡淡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数学总则》……好似在哪听说过……对了,是颖王!来呀,传颖王觐见!” 韩绛愣住了,想不通官家怎么会招呼颖王过来,不过他作为臣子,有些事不明白也只能装糊涂,只能与官家敷衍几句三司事务,待颖王风风火火赶来才停下。 “父皇召儿臣有何吩咐?”赵顼听得官家见召,不敢怠慢,一路赶来,进得殿厅,不由气喘,先与官家打上招呼,见韩绛在场,也不敢傲慢,也给他一个招呼。 “皇儿可认得此物?”赵曙把《数学总则》递过去。 赵顼见过一看,愣了一下,才笑道:“这不就是沈欢所写之书么?哦,三司使也在,如今沈欢为盐铁副使,想必是他拿给三司使的吧?父皇,此书对算术大为便利,正适合三司所用,想来是沈欢忍不住献上来了!” 赵曙又道:“真的很便利?” 赵顼答道:“此书儿臣亦有一本,多日钻研,略有小成,平日遇见计算之题,以其中知识解之,大为方便。正如此书所说,若有大成,辅以治经文,亦可通矣!之前儿臣就与父皇谈过一次,不过当日儿臣还没有通透,不敢献予父皇。竟然今日三司使献上,也是我大宋之福。父皇,此书宜从小儿习起,可同去年《三字经》一道成为蒙学读物……不过就怕学得通之人还少,不利于传播!” “既然你也知道于大宋有利,当时何不早日献上,以后万万不可因为私事怠慢了国事!”赵曙轻轻责怪了一下,不过心里却是欣慰的,知子莫若父,他当然清楚这个儿子的好学程度,拿到新奇的知识,哪有不钻研的道理!能有个勤奋好学的儿子,就是皇帝,也是高兴的。 赵顼不得不请罪几句,赵曙刚才也是说说而已,倒不能认真,接着又说道:“既然皇儿钻研过,觉得不差,那么有利于教化的东西,当然得颁行天下。不过皇儿所说亦有道理,就怕所懂之人不多,既然如此,可先送于国子监教授,等学的人多了,再教化天下,国子监也有算学一科,理当不是问题。” 韩绛抢着说道:“陛下,如此教化,要通行天下,需要好几年的时间,三司这边等不了那么久呀!有了这些数字,肯定利于朝廷算帐核对,能早行一日便是一日。反正此书的符号也有文字对照,若是熟悉数据的人,学来应该不难,不如先勒令朝廷各州县做帐目之人,让他们这一两年内便使用这些数字与符号,也好便于朝廷核对。” “可行否?”赵曙问的是赵顼,觉得这个儿子既然学了这般长久,那么他的意见也就比较中肯了。 赵顼考虑一番后,道:“韩三司所说不错,儿臣本来不通数据,学来也不是难事,若本来就是做帐目的人,对照之下,就更不是难事。” 赵曙拍板道:“好,就这么办吧!”此物本来就是便利三司核对的,既然有三司使支持,其他大臣想来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如今是由朝廷先行使用,只通于路州,有政令下达,也不怕他们不遵行。使用这些数字的好处刚才韩绛也说过了,除了便利查阅外,还能一定程度上防止假帐,毕竟利于核算,汇总时不易出错。这才是能打动他的最大原因,毕竟他一看那一大堆帐目,也是头晕的。 “韩计相进献有功,不知要何赏赐?”恩威并施,这才是驭下之策,如今既然已经通过臣子所献之策,也该论功行赏了。 第七十七章 赏赐 “为君分忧是臣的本分,为臣哪里敢要赏赐!”韩绛赶紧表示忠心,他心里也知道,这献书功劳,说大不大,至少还没有资格达到升官的地步,以他如今的地位,再升上去就了不得了;既然不能升官,那么发财呢?又要苦笑了,以如今帝国的财政状况,大家都恨不得不吃饭以达到省钱的目的,要赏钱的话又能赏赐多少呢?以他家的富有,也实在没有必要去觊觎这些小财,还不如送个顺水人情,“陛下,此书虽然是为臣献上,不过著者却是进士沈欢,要赏的话不如赏他吧,也好让他了解皇恩,以后更尽心为国!” “沈欢吗?”赵顼沉吟一下,“皇儿认为如何?” 赵顼心里暗喜,能为沈欢挣得几分赏赐,也算是满足了他的相交意愿,不敢怠慢,道:“功过赏罚,理当分明,一切由父皇裁决!” “好吧!”赵曙叹道,“有功不赏,岂不是让人说朕不够英明?他刚刚进三司为官,为六品官员,也算破级使用了,这还是看在韩计相举荐的份上,虽然有功,却也不能太快提拔,就赏钱三十万吧!” “陛下请放心,为臣会让其深感皇恩的!”韩绛赶紧说道,“不过,陛下,沈副使之前和为臣提到过,他并不要什么赏赐,只求能让他把《数学总则》刊印天下即可。//因为他有个朋友开了一家印刷作坊,能日印数千册,比朝廷雕版要快了许多!” “什么意思?”赵曙皱了皱眉头,“他想要把此书印刷出来买卖?” 一旁的赵顼苦笑不已,这个沈欢,做生意做到官家这边来了,还真够胆子的。当然,他听出了父皇的不悦,赶紧说道:“父皇,沈欢的这个朋友儿臣之前也与你提到过的,确实有一些机器能快速印刷,听说如今规模扩大,日印数千还不是极限,若日夜开工,一日能出书万册。这确实比朝廷雕版作坊要快上不知多少倍,而且也省钱,沈副使也许是出于价格考虑才这般请求的,若由他们刊印,天下欲学之人都能以很低的价格买到此书。” “很低的价格?低到什么程度?”赵曙问道。 赵顼是作坊的股东,当然也了解一般价格:“不出百文。” “百文?”赵曙念了几下,“好吧,就由他们刊印吧。韩计相,朝廷所需册数,就向这个印刷作坊订购吧,算是对他们的赏赐!” “臣遵命!”韩绛恭身说道,他之前要举荐沈欢,当然不可能只因为从弟弟韩维那里听得一两句新颖的话语就毫不怀疑地使用了,经他一番调查,除了了解他与颖王的关系外,大致也明白对方的财源问题,不过既然对方不亲自出面行使商贾事宜,他也没有什么话可说。韩家是河北大家族,一大地主,为了维持家族荣誉,经营无数,除了土地外,族里也有人与商贾合作,不然难以维持一大家之用。他由此出身,对于这些官商之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清贫出身的王安石、司马光等人看待这一问题又是不同。 赵曙又道:“当然,韩计相进献有功,亦不能不赏,也赐钱五十万!” “臣谢恩!”韩绛神态激动,虽然钱不多,只有五百贯钱,不过是他们这些朝廷大员一个月左右的俸禄,但怎么说也是皇上赏赐,荣耀许多,意义不同。 君臣三人谈了一阵才散了开去,福宁殿里又只剩皇帝一人了。赵曙坐在龙椅上,沉思半晌,这才喃喃地道:“没想到你那么快又有功劳了,好吧,让朕看看你还能做到哪一步。” 翌日早朝,由三司使韩绛献上一本书稿,接着上了奏章,请求让大宋各州府从明年起所有财会帐目都以《数学总则》为依据,清晰立目,之后上呈朝廷。这一奏章与书稿都让众多大臣惊奇不已,在几位大员查阅了《数学总则》后,除了惊异上面的符号文字,还对奏章所言有着疑惑,生怕惹出什么祸事来。不过待韩绛解释一番后,“数”由是六艺之一,他们自小所学,虽不精通,总算还了解基本常识,一番对照,觉得确实也方便许多,虽然对于放弃常用数字改用这些字符有点不适应,不过这是三司的事儿,加上好像三司使与官家看上去也沟通过了,既然如此,他们也没多大的反对理由,不赞成也默认通过了。 待朝廷诏书下发州府之后,沈欢也交代周季《数学总则》可以上市了,朝廷从他们这里订了两千多册,分发各路各州。十天下来,在开封也就卖了不过三千多册,就是周季已经逐渐打开江南市场,加起来定数也不够一万册。这让沈欢大吃了一惊,这书怎么说也是打着他的名头的,探花郎沈欢怎么也是一块金字招牌吧,怎么会这么低下的成绩呢? 一打听,士子里对这书的反应动静也不大,完全没有上次诗鉴发表的轰动,甚至有些人还得骂上一两句,因为实在为上面的字符感到别扭。对此,沈欢只能苦笑了,“数”虽然是儒家六艺之一,不过对于如今的科考却没有多大作用,又不是风雅之作,也难怪他们不附和了!看来对于改变这个时代的思想还任重道远呀,沈欢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此事,反正他也不靠卖这些书赚钱,之前把《数学总则》一书大肆印刷,也不过是想稍微改变一些这个时代的数字概念而已,大众看不出它的作用,不代表有识之士也能默然视之吧,种子播下去,何时发芽茁壮成长,那就得看时机了。 转眼就是三月底了,沈欢也渐渐熟悉三司里的事务,他不是三司使,朝廷就是再缺钱,也不必他来操心,虽然看着韩绛每日愁着脸很过意不去,不过他自身也没什么法子呀,他不是经济家,也不是发明家,弄不出一些能为朝廷赚钱的项目来。特别是鼓捣的那个研究所,还在草创之中,钱花了不少,一种发明都还没见产生,搞得周季经常在他耳边唠叨,生怕所花之财全打了水漂。沈欢也只能安慰对方说不要急,慢慢等吧,其实心里也在焦急,毕竟等着这些发明赚钱呢,加上如今在三司办公,有赚钱的发明献上去又是功劳呀!不过好在他也知道科学发明比女人生孩子还要难,人家女子从怀孕到生产,也不过十个月,当然,也不排除难产的例外。这科学发明有时候就比难产还要令人难熬了! 等吧,沈欢对此毫无办法,该提点的东西他都转告给周季了,他一个毫无动手能力的人跑到研究所也出不了多少力,只能干耗着。不过有一件事却等不了多久了——记忆中的开封八月水灾!单是下雨就能让开封城倒塌房子无数,死伤数千,可见这场雨的威力。本来他不是神仙,也不是医生,此事与他无关,可偏偏司马光如今好死不死就待在开封府里做知府,灾害一到,若是防治不力,估计他就是替罪羔羊了。早就说过,宋代政治很莫名其妙,除了难以预测的政敌外,那个天灾**也是上位者的祸患,一旦发生,宰执什么的就得上表请罪,或者直接下岗,记忆里强悍如王安石也是栽这方面的,本来前面华山塌了就有人攻击他,不过给他强悍地以“天变不足惧”给搪塞过去,可最后还是给旱灾蝗灾给打倒了。 对于这种有自然灾害就说是天怒的说法,具备后世知识的沈欢当然是不肯信的,但是在这个大时代的熔炉里,他又能怎么说呢?自天人感应之后,一旦有天灾**,就是上天在警告下面的天子君臣了,天子有难,臣子就得背黑锅! “司马光啊司马光,你怎么就那么倒霉呢,好不容易费劲把你推上翰林学士的位子,一旦这个水灾处理不妥当,你作为开封知府,估计又要背黑锅了!”沈欢不无愤懑地私底下发着牢骚,“我怎么又那么倒霉呢,做了你的学生,总得经常为你擦屁股,可谁让我是穿越人士,深知历史发展趋势呢!要是我什么都不知道,那该多好,无知就是福啊!可若什么都不知道,不做出改变,估计最后又得跟着你到洛阳去编他个十几年《资治通鉴》!为难呐……” 发完牢骚,又不得不转到正题上来。该怎么解决这即将到来的水灾问题呢? 第七十八章 构想 该怎么解决呢?沈欢头发都要扯掉几根了,愁啊,闷啊,烦啊,所有的负面情绪像要约会一般,统统一齐涌上心头,令他寝食难安。\ \他不是一个无耻的人,也不是很卑鄙,但是也不至于伟大到能牺牲自己的境界,什么死伤什么家破人亡,他没有切身体会,因此他也许会见死不救。 但是这事扯上司马光,真的就抽身不得了,难道让司马光离开这个位置?这是一个不错的法子,不过难以实行,很明显,如今朝局没有巨大变化,司马光不做开封知府,到朝堂里估计皇帝也难安排他的位子,把他调出朝堂,也不无当日濮议时司马光做御史与官家作对的惩罚,要他回去再做回老本行,估计皇帝与政事堂都难以答应,司马君实的正直与不客气,这些主政人都是领教过了。而且他沈欢也没那么大的能量让朝廷说调离司马光就调离。 既然司马光难以调离,那么他这个学生还是得面对这个水灾难题。如今快四月份了,离八月水灾还有四个多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场大雨能淹成这样,问题很明显,开封城的下水渠道不明畅,覆盖整个开封地区的大雨倾盆而下,水量一满,下面就堵塞住了,水再也排泄不了,造成了内涝的局面。那么,疏通整个开封城的下水道?一想到这个法子,沈欢自己都吓了一跳,开封城怎么说也是大宋首都,人口百万,规模宏大,要把下水道全部修整,那是一笔多么巨大的花费呀!再抠门一点也得数十万贯钱吧,可如今以朝廷拮据的财政,谁肯无缘无故花费那么多的钱去修整很飘渺的下水道! 再说了还有四个月的水灾,他如今说出去有谁肯相信呢?难道跑到司马光或者皇帝面前装神弄鬼说开封即将大雨快快做好准备吧?这是一个很脑残的法子,搞不好司马光给他一个大耳光,而皇帝呢,宽仁点还好说,若是一生气,以妖言惑众的罪名把他下狱弃市,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四个月呀,就是后世的天气卫星也不可能预测到四个月后的天气吧?但是四个月真的不长了,若不能提前做点准备,估计水灾一到,依然会造成历史上那般损失。想了想,这个水灾能造成千多人死亡,除了开封下水道排泄不及时、雨量大外,还有出其不意。这雨说来就来,人们不能提前知道,连集中到高一点的地方都不成。 提前通知?沈欢眼前一亮,雨量大那是天意,以现在的条件,难以改变;下水道修整规模太大,没个理由,也难以施行;那么也只能从提前通知开封人们上下手了。具体该怎么操作呢?装神棍说做梦得神仙提点?虽然现在这帮子儒家徒子徒孙主张什么天人感应,不过老孔教育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还是有着莫大的市场,说出去人家只会认为是梦呓而已。 说大宋前几任皇帝托梦告之?哦……沈欢身子抖了一下,不寒而栗,心神恐惧。要真是这样说出去,估计他的大宋之旅也就到头了。这帮死掉的皇帝又不是没有子孙,怎么会托梦给你这个小臣子?以宋朝开国的不正当手段,估计后来的皇帝都很顾忌这方面的臣子吧。古有应梦之臣,周文王梦姜子牙、唐太宗梦薛仁贵是也!这些民间传说里头的明君贤臣,总有这些神奇的夸张,可好像没见有哪个臣子说梦见先帝爷告警的吧?沈欢毫不怀疑,一旦他敢这样说出去,大宋君臣都不会放过他,就是不杀头,估计一生也难以安稳了,特别是在对臣子诸多顾忌防范的大宋时代里头。 “一定要保持清醒!”沈欢这样告诫自己,这里是没有民主人权可言的封建帝国,不是后世开放的时代,有些话该不该说,什么话该不该说,一定要保持警醒,不能太过放肆,他还想有个善终呢! 看来这个直接揭露的方法是不可行的了,那么该怎么隐晦地提醒呢,发传单?沈欢思虑一下子纷飞起来,到处发传单,也是个危险的事儿,虚无飘渺的事总令人怀疑。哦……沈欢一拍头,他好像陷入了死胡同里,总是想怎么告之这些人有水灾到来。其实他还可以来个曲线救国的,提前述说该怎么防治水灾不也是个好法子吗?反复让大众了解防治法子,他们心里就有了个底,心弦绷紧,一旦事发,也有个心理准备,也许损失就小点了。 至于怎么防治水灾,沈欢当年不是抗洪人员,也不是指挥员,不过他在后世属于南方人,河流众多,家乡一带,一到汛期,雨量增多,河水暴涨,也有内涝的现象,有时候水量大了,也经常造成水灾。因此他们家乡人自小就听到水灾时该怎么防备,又该怎么防治。也许不精通,但自小耳濡目染,普及的知识还是了解的!家乡是怎么普及这些知识的呢?沈欢越想越兴奋,墙报?大公告?这些适合宋代的开封城吗?也许不成,毕竟这里农民百姓居多,在教育不普及的情况下,他们大多认不了多少字,鼓捣这些没人看得懂。还是要能造成宣传局面的东西才行得通。 沈欢想了半天,斟酌万分,最后,终于灵光一闪,有了绝妙的主意—— 杂志! 沈欢兴奋地跳了起来,对,就是杂志!这是一个伟大的构想,他要办古代第一份纸质印刷的杂志刊物!一番思量,这个宣传利器终于从脑子里滚了出来。杂志是宣传的武器,在这个时代,他有了印刷机器,也就有了办杂志的条件。这个杂志,是他宣传思想的阵地,以如今人民贫瘠的精神生活,杂志一出,还不成为他们日夜的谈资!而他就将在杂志分期述说防治水灾的法子,开封的读书人还是很多的,只要他们从中一宣扬,这些法子估计是就街头巷尾的谈资了。那么一来也就普及了这个知识。 沈欢越想越兴奋,办杂志,这可是古今第一人呀,一定要镇定,镇定,不能太激动,一定要好好思虑其中关键,不能事不成还拖累了自己。再想想,他的杂志不需要弄多少分类,也不需要多庞大的容量,只要这个分期噱头便成。一个月一期太过长久了,也许以后可以这样分期,不过他如今主要是对付即将到来的水灾,还是半月一期吧。反正又不是印量多少万,只要几千册,也达到目的了。容量不大,他辛苦一点,兼作编辑,待水灾过来再招人即可。 以后把杂志办成宣传思想的阵地,在这个相对开明的时代,掀起大时代的思潮!正是这个想法,以印刷机为利器,真正在今后的数十年激扬了大宋的各种思想,思想指导行动,有了真理方向,一切都会美好起来!正如活字印刷与后世数字的出现,沈欢还没真正意识到这个杂志与前两个东西将造成如何一番景况。 办杂志,办杂志,沈欢难以遏止地在书房里走了起来,绕过书桌,看到书房里炫耀式的各式对联,真的激动了。杂志在后世也许是普通到类似垃圾的东西,但是在这个时代,将是第一份,这个荣耀,将由他来开创! 再斟酌,再斟酌,沈欢坐回位子,铺纸执笔,杂志内容先撇开一边,关键是这个杂志先期事务与规则要定下来,作为指导,也免得以后发生什么变故难以收拾。参照后世规章,先一一罗列出来,看看哪些合适这个时代。 这一晚,沈欢难以入睡,伏案疾书,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心目中的古代杂志章程写下来,接着寐了一阵,迷糊醒过来之后洗把脸又兴奋起来。一早到三司办公,待把手头之事做完,上告一声,拿着昨晚的手稿,直奔颖王府邸而去。对于沈欢的到来,赵顼好一阵高兴,迎了进去,一番寒暄之后沈欢耐不住把手稿递给颖王。 赵顼以为这个才子又写出什么佳作来了,欢喜接过,迫不及待地看了下去,匆匆看了一眼,呆住了,抬起头来,眼神凝重,愣道:“子贤,这是什么?” 沈欢指着首页上的大字,笑道:“《大宋出版律例》呀!” 第七十九章 五代史 “子贤,你不要寻本王开心好不好。\ \\”赵顼苦笑不已,“本王有眼睛,又认得字,当然知道这是《大宋出版律例》,可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沈欢闻言一愣,这才知道自己急了,都还没有解释清楚,这个时代的人又怎么能懂什么是出版呢?赶紧把“出版”解释为像他们印刷作坊印制书籍买卖的行为,接着才把他的杂志构想给说了出来。 赵顼皱眉道:“杂志?不又是印刷书籍文章来卖钱么?” 沈欢急道:“这怎么会一样呢?印刷文章书籍,那是特定著者的东西,而且是不定期的,杂志就不同了,每半月一期,风雨无阻,著者也可以是多人,以连续刊载的形式,内容多样,可以是小说见闻,也可以是笔札小记,更可以是策论文章。固定时间,分期而出,可以让开封文人定期享受这些文化盛宴。另外,其中不无百姓喜乐见闻的东西,若他们也感兴趣了,多次打听,有人述说,不也是达到教化百姓的目的么?” “教化?”赵顼愣了一下,接着点头,“子贤这样说本王就明白了,确实是教化利器!” 沈欢嘿嘿直笑,赵顼是皇子,更是将来的皇帝,一直受的都是儒家教育,教化天下是他们的伟大理想,因此他才以“教化”为幌子,达到说服对方的目的。 “可本王还是不明白,要这个出版律例做什么?”赵顼还是一脸疑惑。 沈欢叹了口气,道:“殿下,随着新华印书馆规模的扩大,印刷数量越来越多,范围也越来越广,工作量大得惊人,所谓百密一疏,若一个不小心,印刷发行了一些不利于大宋稳定或者教化的内容,又该怎么处理呢?以后随着印刷技术的发展,民间尽是印刷作坊,所出之书就更多了,以前没有如此印刷利器,朝廷律法方面便也没有出现这些相关处理的例子,一旦有事,处理起来,也没有个依据,总不是好事,还不如提前制定律例,成为准绳,免得以后为难。” 赵顼一边点头,一边翻着书稿,仔细开了一眼,指着其中一条说道:“子贤,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无以规矩,不成方圆,确实得有相应的律例才成。可你看这条,‘出版私人之书,所载内容,一律由官方审核,非通过不得发行’,这是什么意思,好像太过严格了吧,这不是限制了他人的创作热情么?” 沈欢瞪大了眼珠,这些律例,参考了后世的一些出版管理条例才形成的,其中义务与权利的关系限制得颇多。后世虽然也提倡什么出版自由言论自由,但是自由从来都是有着阶级性的,从来都是为统治阶层服务!在宋代封建的天下,沈欢哪里敢伸手要什么自由。在他看来,权利与义务就是一个人的两条腿,少了哪一边,都是一个不正常的瘸子。这本律例,除了一丁点权利外,其他都是限制,这是出于谨慎考虑,宋代虽然不以言杀士大夫,但是“大不敬”罪名除外。所谓大不敬,当然是对皇家的大不敬,特别是言论方面,若涉及皇家禁忌,可能还是要杀头的! 沈欢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因此宁愿不要那所谓的自由,自加限制,利益可能少了许多,不过总算有了保护层,以后若出什么事,也能脱身。可如今听得这个皇子竟然不满意这些限制,那可真是震惊了。 “这……这是小心为上呀,殿下也应该知道,文人好清谈,一时兴来,胡言乱语,若是触及了朝廷脸面,总不是好事,因此还不如由官方审核他们要出的书,若有禁忌,全部不准刊载。” 赵顼不满意这个解释,埋怨道:“有这个必要么?我大宋朝廷也不是由不得别人评论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总没有错的!”沈欢有点苦口婆心了,心里却在冷笑,没有必要?历史上宋代最先最大的文字狱,还不是在你这个皇帝手上诞生的?想苏轼这个大嘴巴,不过写了“蛰龙”两字而已,你就让王安石那帮人糊弄到皇家脸面上去,还差点要砍苏轼的脑袋!别人不知道这些厉害,我熟知历史,还敢不小心?当然,这些还未发生的事迹也只能在心里发发牢骚而已,沈欢也清楚,他鼓捣这个出版律例,还真是害怕也给栽个“乌台诗案”之类的罪名,提防的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子! 赵顼合上书稿,叹道:“好吧,子贤你总是这样谨慎,也不知道你要防的是谁。算你有理,可这个律例怎么操作,总不能现在就拿到朝堂上去讨论吧?另外如今也不可能成立一个什么审核机构来审核书籍。” 沈欢笑道:“哪能如此,如今印刷还未兴盛,刊物亦少,这律例不过小事,哪能劳动朝堂之人呢?如今不过是先与殿下说一下而已,书稿也放殿下这里,待日后出版事业兴盛之后,一旦管理有所混乱,殿下再呈予朝堂,如何?” 赵顼无奈地道:“好吧,本王总算又见识你的谨慎了,未雨绸缪,真有你一套!” 对方虽然有着揶揄之色,不过沈欢却高兴了,诸葛一生唯谨慎,这才是他不败的最大特色,他沈欢不求多大功劳,只要无过,安稳一生即可,至于利用后世知识改变时代,那也是温水煮青蛙的类型。 赵顼又道:“听你一说,这个杂志好像是个新奇的事物,你快点操作,也好让本王见识见识。” “如今快四月了,估计五月份就能出第一份了。到时一定给殿下先行送来一份。”沈欢嘿嘿直笑,之前要鼓捣杂志的想法,不过是为即将到来的水灾给开封百姓打个预防针而已,至于以后的作用,不无曲线救国的效果吧。 打通了未来皇帝这条线,沈欢总算放下心来,可以操劳杂志事宜了。所谓杂志杂志,内容当然要杂一点,不过如今人力有限,根本没有编辑采稿,从规划到策划,再从审稿到出版,都由他这个人来负责。其实他对这行也不是很熟,不过后世杂志刊物真是太普通了,随处可见,没见过猪跑总也吃过猪肉,慢慢思索,要做些什么,还是有眉目的。再说前面两三个月,也不过是为水灾服务的,内容有那么两三样即可,不用真像后世那般。 该以什么作为创刊内容呢?沈欢一下子又苦了起来,一连几天,除了每日到三司办公外,其他时间都还为杂志的事忙着,一边交代周季让印刷作坊那边准备好纸张之类的东西,为了与其他书作区别,也像后世一样,采用十六开的纸张,至于页数,大概五十页,容量两万字左右。另外,价格肯定得要比一般的书低一点,毕竟如今准备一月两期,若是价格太贵,估计一般人也买不起,那么定价为三十文左右,一算下来,沈欢苦笑了,不管印多少,以如今的条件,根本不指望它能赚钱了,不赔本就不错了!好在这东西可以为他捞来名声,虽然隐蔽掉老板的身份,但在杂志上标个编辑名号还是可以的,到时名声更大噪了吧,如果能留存后世,世上第一份杂志的编辑名头,想想都令人激动不已! 其他形式基本确定,接着是到创刊的主要内容了,沈欢没打算自己执笔,水灾是八月份才产生,至于是哪一天,他不记得了,总之预防水灾的内容不能一开始就刊载,毕竟太久了,估计到时别人不是忘了就是引不起提防之心,那么这些内容放到七八月份,分为两三期,总能尽一份力了。至于前面四五期,还应该是别人的内容才成。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个创刊内容,更不能马虎。以沈欢的名头写东西?这个打算不合适,上一本《数学总则》就遭遇了滑铁卢,看来是他的名号还达不到镇住别人的声望……声望,终于确定了,在如今大宋文坛,以声望而论,有谁是欧阳修的对手! 可欧阳修前面几十年的文章诗词都在《醉翁文集》里头了,该出的出了,该卖的也卖了,若还炒旧饭,估计没人会理睬。让他写别的东西?也太为难这个老头了,一期两万字左右,他就是写到手抽筋也写不完!他还有别的著作没有?仔细一想,该死,竟然把这书给忘了!——《新五代史》! 第八十章 情操 “永叔先生,这是销售您的文集所得帐目,请过目。\\ //”沈欢一脸微笑地把一本薄薄的帐本递给坐在对面的欧阳修。这里是欧阳修府邸,两人所坐之处是一间书房,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人不见涉足。 自前日想到欧阳修有一本《新五代史》的书还没有面世后,沈欢就整日惦记此书,恨不得直接抢过来发表一番。所谓名利名利,有名才有利,欧阳修的名头无人敢小觑,而要创办的杂志若能打上他的标签,估计卖到断货也属正常。人们都是这样,有名的人,放的屁都是香的,沈欢深知此理,因此才急巴巴跑到欧阳府邸,想趁着与欧阳修熟络的关系取到《新五代史》。 当然,孔圣人也教训众人,欲速则不达。沈欢如今是儒家出身,更是深懂此理,因此见面时不能直扑主题,反而借早些时候的买书协议来说事。这不,把协议里属于欧阳修的版税给拿了出来。 “这是前五个月所卖《醉翁文集》的稿酬!”沈欢笑着说道,“所得钱财,晚辈也让人送过来了,就在外面,永叔先生可以让帐房去核算一下。” “还核算什么,多少就多少了!”欧阳修捋着长须哈哈大笑,不经意拿起帐目一看,吃惊起来,“子贤,是不是弄错了,四千贯?怎么会这么多?”帐目上有各种清单,数据罗列,欧阳修开始不在意,待看到最后总计时才变了脸色,足足四千贯的稿酬?这比他一年在朝廷拿的俸禄还要多。他是参知政事。副宰相,月俸三百贯之多,一年下来还没有写文章卖得多!当然,若是算上朝廷各种赏赐,一折价。还是超过四千贯钱地。 沈欢笑道:“永叔先生,这数目绝对没有错!您地书这四五个月来,卖出了四十万册,按照之前协议,所得正好是四千贯!当然,这只是当前所卖数目,加以时日。应该还能卖得更多。如今晚辈朋友的印刷作坊已经打通江南销路。永叔先生文名天下景仰,欲一睹您所写文章的人数不胜数,对此文集,江南一带文人士子亦是翘首以待!不得不说,先生此书对于教化大宋是有着莫大功用的!” 欧阳修沉吟片刻,最后叹道:“老夫之前因为你所说的子贡赎人地故事,欲为天下之人做下准则,这才肯收下这些稿费,当时可没想到会有这般多。若传出去,别人还真以为老夫贪财了呢!” 沈欢愕然,这才想起欧阳修朝廷俸禄足以家用有剩余,虽然说人人爱财,不过这四千贯数目对于他来说。应该还不足以大为动心。但对外边人来说,四千贯是个巨大的数目。难怪怕收下后别人会有什么闲言碎语。 沈欢赶紧道:“永叔先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偷不抢不盗,所得合法合理,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再说先生这般做也不过是为了天下文人着想罢了,先生想想,只卖一本文集即可得到四千贯钱,别人所写虽不及先生,可一旦卖了开来,想必所得亦是不菲,若是清贫之家,不正是给他们养家糊口的门道么!此举善莫大焉!” 欧阳修闻言哈哈笑道:“你沈子贤总是有诸多道理,罢了罢了,老夫若还是多有推辞,就显得过于虚伪了,就让老夫也爱财一次吧!不过子贤,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结算帐目,是为小事,想必也不用你这个三司副使亲自出马吧?” 沈欢挠挠头,道:“什么三司副使,您老人家这样说不是取笑晚辈么!” “胡说!”欧阳修正了正脸色,“你尚未及冠,即主持重要职位,还荣登六品高官,老夫此言,是激励于你,哪有取笑之意!子贤,你还年轻,坐着这个位子,不知有多少人嫉妒或者不忿着呢,一定要小心从事,不要让人家捉住把柄!” 沈欢感激不已,欧阳修为文为官,一生提携后进无数,苏洵三父子、曾巩、王安石,都是他一手激励提携上来的,这些人后来在文坛与官场都有着莫大的声誉,可家他老人家的眼力与对后辈地关心!欧阳修敲打了一番之后,眼睛眯了起来,对于这个年轻人,心里喜欢极了,虽然还不及弟子苏轼亲热,但对于他地才华与能力,所爱之意,却不比苏轼要差,之前不无在朝廷推荐之意,如今也不无提点之心。 笑了笑,欧阳修放松了脸色,道:“子贤,是不是有什么事老夫帮得上忙的?” “啊?”沈欢愣了一下,不由苦笑,这些官场老油条,还真不能小看,自己还没开口,就能了解来意,收拾纷乱的心情,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了起来,“永叔先生,是这样的,晚辈最近起了一个办杂志的心思……”紧接着赶紧把杂志的有关事宜详细说了出来,在欧阳修面前,不敢有所保留。 “杂志?”欧阳修听完后沉吟起来,“若按子贤所说,还真是个好东西,对教化百姓有着莫大的功用,另外还可以供文人士子在上面讨论,也许于国亦是有利!” 沈欢吃惊不已,欧阳修还没有老朽,闻弦音而知雅意,对待杂志的看法眼光又比赵顼要高深得多,一点即通,看来古人也不无聪慧之辈,趁热打铁说道:“永叔先生,杂志这东西,若用得好,当然于国有利,您老请想,杂志是分期定期而发,所用文章也没有限制,可以说是给众多文人提供了一个宣传自己思想的场地。如今天下文人比比皆是,也许胸有锦绣,也许内有文章,可惜不能登上官场,不能发挥这些长处,可若是在杂志上刊行。让别人了解他心中所想。与之讨论,要么让别人欣然接受,要么是从讨论中自己也有所提高!也许其中有着正确地治国方略,一旦朝廷有幸观之,加以实行。不亦是天下之福么!” “砰”地一声,欧阳修一拍书桌,站了起来,急行几步后停下,沉声道:“子贤,经你一番说辞,老夫豁然通矣!不错。这个杂志还有这般大用。给人提供发扬观点的机会,又不用当面争吵,失了和气,于国于民都有利!不过一旦有错,犯了朝廷禁忌……”欧阳修宦海沉浮,虽然豁达,也还是靠着处处小心才有今日地高位,未雨绸缪,未算胜先算不胜。这是他一直地准则,对于杂志这个类似咽喉的东西,也不无担心。 “先生可以放心,关于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晚辈也制定了好些规则。已经交付颖王,待杂志刊行形成影响之后。就可以上奏朝廷,颁行准则,到时还请永叔先生多多鼎助!” 欧阳修欣慰一笑,道:“子贤做事滴水不露,想来内有锦绣,既然你考虑到这一点,老夫也就放心了!唉,在谨慎这一点上,你比子瞻高明多了,他这孩子,也不知道收敛,以后也不知是福是祸。” 沈欢无言,欧阳修关心地是苏子瞻,不说这位老人家了,就是他这个人,也为苏轼这家伙担忧,此君整一个大嘴巴,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顾忌,在为人这一点上,还是可取地,可在官场,就不是好事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到来他还会不会像历史上记载地一样,有些什么乌台诗案之类的遭遇,若是还被流放到岭南海南去,就真是可惜了。另外从刚才的对词中,也可以看出沈欢越来越有官场油条的发展趋势了,对于杂志构想,他在赵顼这个未来皇帝面前就说有利于教化;在欧阳修这个高官面前,就说有利于寻找治国方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俨然一条变色龙! “子贤,杂志构想,老夫也是比较赞同的,更知道以你那朋友的印刷速度与实力,可以为之。不过你找老夫做什么呢,老夫对此也不熟悉?”欧阳修见对方一阵恍惚,又出声问道。 肉戏来了,涉及今趟的目地,沈欢人也谨慎起来了,隐晦地道:“永叔先生,杂志如今是草创之中,晚辈也不敢弄得太过复杂,就是想一次就能打入人们心中,因此在发表稿件上,不得不谨慎小心……” “你是要老夫给你文稿刊行?” “正是。” 欧阳修苦笑叹道:“子贤,老夫数十年文稿,俱已付予你结集刊行,如今手头上却没有好稿子了,文章一事,总不能敷衍了事,如求佳文,却是没有地了!” 沈欢嘿嘿直笑,心道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好文章了,不过你还存了一部史书啊,整整一部,那得多少字呀,以你的名头,单是连载,都不知道要分多少期才能刊行完毕,这样的话我都不知要赚多少倍了! 沈欢小心翼翼地道:“永叔先生,晚辈听说你早些年收集了不少史料,也许写成史料笔札也说不定,您看,若是有的话,可不可以……” 欧阳修变了脸色,沉声道:“什么史料笔札,子贤你莫不是昏了头?” 沈欢一直在观察欧阳修的表情,对方的变化,当然了然于心,不要怪他小心,也不要怪对方谨慎,他是从后世才知道欧阳修还撰写了一部《新五代史》,是唐代设馆修史以后唯一的私修正史,非常难得,也许还有着危险。唐以后,修史工作是朝廷的事物,须有皇帝下令才可以编修正史,而欧阳修此书是自己偷偷摸摸编修的,大概已经成书十年了,但是因为是私修,不敢宣扬,只能隐藏起来,好像史书记载是他去世后才由神宗皇帝下令让他儿子献上地,之后一直藏朝廷馆阁里。 沈欢不理睬欧阳修的严肃,又道:“永叔先生文章独步天下,史文议论方面更是无人可比,当年为朝廷修成《新唐书》,天下景仰。若是先生有着史文,不如付予晚辈,以笔札的形式刊行天下。这样也能对天下教化出一份力。于朝廷也有着大功。永叔先生以为如何?” 如何?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知道你有着一本史书---至于我是怎么知道地,这个当然不能让你这个古人知道----有着史书,就不要藏私嘛,若是怕朝廷怪罪。可以以日记笔札地形式刊行,像史论一样,瞒天过海,这样朝廷也没有话说。于你也可以让此书光明正大地面向世人,总不用再战战兢兢地收在家里担心受怕! “这……”欧阳修当然能听得出对方地潜台词,一时为难了。 沈欢赶紧说道:“永叔先生,这杂志是分期刊行的。您地文章若是长了点。正好可以分期发表,附以跋文后记,不正像一篇篇的文章而已么!” 欧阳修脸色平静了许多,定定地看着沈欢,没有说话。 沈欢又道:“先生若还是有着顾忌,不如予文晚辈,晚辈与颖王交好,而他又是勤奋好学之人,若能让他题字作序什么地。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毕竟他是皇长子,以后……”这话说得更明显了,若是你还怕朝廷怪罪,我去让颖王做保护怎么样?有他保护。以后也没有什么祸患。颖王是皇长子,以后的皇位十有**是他坐……当然。这话有点大逆不道,不能直说。英宗与神宗皇帝对于修史工作一直都是很支持的,司马光也是先私人修一些史送上给他们过目之后才大力支持转为官修的,对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他们的支持那是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欧阳修的《新五代史》后来被发现,也只是收上去而已,并没有多少罪责,因此沈欢这才敢揽下此事,让颖王来做挡箭牌。 话说到这份上,欧阳修也没有别地话可说了,正如沈欢所提示,与其偷偷摸摸藏着,还不如变着法子光明正大地发表,面向世人,只要操作得当,想必是没有什么事地。他当年心血来潮就修了一部五代的历史,于今已过十年了,十年来,却不敢把它面向世人,这是文人最大的痛苦,有好文章不能拿出来共享,比便秘还要可怜! “子贤,老夫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史书的事,老夫也不打算深问。你说的不错,此书再是留着,可能还会给子孙带来祸害,还不如趁着你这个新鲜的杂志发表出去!唉,此书可是老夫的心血呀,你得小心操作……你总不会害了老夫吧?” “我是怎么知道的?当然不能告诉你是从后世了解的!”沈欢心里暗笑,赶紧发誓一般承诺稳妥操作,不让对方担心。 欧阳修又是唉声叹气,转身走到东边地一大书架前,低下身子,打开底层的一个抽屉,在里面摸了半晌,这才拉出两个大盒子,长两尺多,高亦达两尺,可谓庞然。怕是不轻,欧阳修把它们抬到书桌一放,轻尘飞扬,摸索着打看盒子,神色复杂起来,有缅怀,也有激动,还有淡淡的爱惜。盒子里面有一层丝绸覆盖,抽开一看,正是文稿,整整两大盒子之多。 沈欢凑前一看,不尽佩服,整整一部史书,全由自己私人撰写,虽然说采集了不少史料,却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非大毅力者不能为之,看向欧阳修的眼神也热切得多了。 欧阳修摩挲了一些书稿,叹道:“整整十年了,此书终于要面世了么?子贤,这就是老夫私撰地《五代史记》,逾今已有十年,编修地时候,差不多花了二十年时间,可谓老夫三十年的心血,如今就交给你了!” 沈欢看着眼前地文稿,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也有激动,人家一下子把三十年的心血交到手上,面对的又是一代宗师,心里当然不能平静。 “先生放心,晚辈一定妥善处理,令其发行天下,不负先生本意!”沈欢有点发誓的味道了。 欧阳修呵呵笑道:“老夫的本意?子贤,老夫修此书的本意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什么沈欢当然知道,据史书记载,欧阳修在已有了薛居正等主编的五代史以后,他独出心裁,又编出一部体例和写法不一样的新的五代史。《宋史》中对此作了简约的说明:“自撰《五代史记》,法严词约,多取《春秋》遗旨。”《春秋》遗旨,正有春秋之意也!当然,知道也不能说,不然就成妖怪了,沈欢沉默地摇了摇头。 欧阳修感慨地道:“五代之期,乱矣!臣弑其君,子弑其父,无耻之辈充斥天地,薛居正原《五代史》不能尽说其事,老夫不才,却也要秉承圣人作春秋令天下乱臣贼子惧的遗旨,作《五代史记》,鞭挞此辈!” 第八十一章 情愫 “永叔先生情操之高尚,为人之秉直,令人敬佩!先生请放心,待此书刊行天下之日,就是那些心存侥幸的乱臣贼子羞愧之时!”沈欢只能高喊口号赞叹,不过这些话倒是让欧阳修欣慰不已,大是点头,深有知己之感。// \ “子贤,此书你打算如何刊行?”欧阳修还是有点担忧。 沈欢沉吟一下:“永叔先生,此书原名《五代史记》,史记之名,原为本意,不过若原名刊行,太过招摇,不如改名如何?改以笔札类型,这样别人也无话可说。” 欧阳修叹道:“既然子贤已有主意,就按你之所想处理吧。老夫其他无所求,就希望能够让此书光明正大地问世而已!” 沈欢笑道:“这个先生可以放心,晚辈有信心办理妥当。另外这个稿酬,也该给付才成,当然,这是杂志,得按字数来算了,待晚辈谋划妥当再行计算吧!” 欧阳修笑骂:“子贤,你呀,动不动就说钱,太过俗气了点!” 沈欢委屈地道:“先生你是不却钱,可还有很多不能做官的文人等着钱救济呢,若能发表文章收取稿费,又是一个财源,毕竟成书出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总是诸多道理的!”欧阳修无奈地说道,看看沈欢,心思一转,有了计较,“子贤,你看老夫之子欧阳发如何?” 沈欢愣了一下:“先生问的是什么意思?伯和兄中正平和,是位良友!” “老夫问的是他地学识。” “那个更不用说了,伯和兄深得先生真传。某不及也!” “真地?”欧阳修微喜。拿眼盯着沈欢,看他是否说真话。 沈欢就郁闷了,本来还谈着书籍的事,怎么一转眼就问起欧阳发了,对方还大有推销的意思。可自己又不是女方,想相亲也不是对象呀。至于说学识不及欧阳发,这倒是老实话,不说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半桶水学识比不上人家,就是从小学起,也比不上欧阳发来得厚实,此君除了跟从欧阳修学习外。还师从名师胡瑗。古乐钟律之学,天文地理悉究,可谓一代全才,可惜英年早逝,去世时苏轼也大哭,说其得文忠公之学,“文忠”正是欧阳修也。连苏轼都这样说,他沈欢更没有可比性了,赶紧又在这个父亲面前称赞一下他的儿子。 一大通下来后。欧阳修这才犹豫着叹道:“老夫这个儿子,自小喜爱才学之道,不喜做官,无心功名,年纪都一大把了。却还不肯参加科考。这样下去老夫也是担忧。子贤,老夫看你杂志刚开始创办。事务肯定不少,你又是三司副使,想来时间也不够充足,若是还看得上伯和,不如让他到你那里跟着处理些杂志琐事,如何?” “啊?”沈欢吃了一惊。 欧阳修以为对方不肯,急道:“子贤,伯和此人,学识虽不及你,但是做个文字检校还是能胜任地,你杂志所发文章,总得审稿,伯和帮忙检校文字,理当不是困难吧?” 沈欢算是反应过来了,原来对方在推荐欧阳法做编辑呢,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过来,欧阳修这个老油条肯定是看到了这个杂志今后会带来的影响与名声,才提前为欧阳发预定一个席位,这东西还属于文学之事,若是办得大了,在仕林形成一定声望,于人于己都是益事!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不管他官做得多大,欧阳修怎么说首先也是一位老父,会为儿子将来谋划,这才起了推荐儿子的心思吧。 他能不答应吗?沈欢当然没有这般傻,先不管欧阳发的学识如何,单是欧阳修儿子的名头,他就没有拒绝的道理,有这家伙在,以欧阳修儿子的身份做编辑,杂志想不形成影响都难!另外正如欧阳修所言,他如今身在官场,总有诸多不便,还不如把事务交给一个无心功名又身有才学地人来打理。 沈欢做出激动地样子:“永叔先生,伯和兄的为人与学识,晚辈都是佩服的,若能得他襄助,不异如虎添翼也!晚辈事务繁多,待杂志一事转入正轨,晚辈当退位让贤,让伯和兄主持此事!” 欧阳修大喜,感谢几句后道:“主持就不必了,伯和此子,法子不及子贤变通,眼光也不及你来得深远,能在子贤身边打打下手就可以了,让他主持事务,估计也是为难!” 沈欢当然清楚欧阳修是在客套,所谓知子莫若父,欧阳发的学识,欧阳修不可能不清楚,这样说也不过是生怕冷了沈欢的心儿而已。当然,沈欢后世而来,对于人才的使用,又有着不同于这个时代之人的观点,在这个时代,使用人虽然也号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说得倒是好听,但是总有诸多顾忌与防范。他就不同了,办个杂志,一开始主编是自己,该捞取的名声也捞取了;加上是老板,让位给你管理,你也不过一个打工仔而已,能压榨就压榨,巴不得把位子快点让给你呢! “先生不要以为晚辈是在客套,对于伯和兄,晚辈是极其放心的!晚辈在这里承诺,大概半年,待杂志之事一切正常,晚辈即放手让伯和兄管理,那时候伯和兄也应当熟悉事务了!”沈欢做出大义凛然地样子,又一副信任人才的说辞。 欧阳修闻言感动了,握着沈欢的手,感慨地道:“子贤能对吾儿这般照顾,他日必当重谢!那老夫就让发儿过两日去找子贤了,子贤也不必客气,该怎么做就让他怎么做!” 沈欢对欧阳发又是一通赞美,还有期待之语,其实心里笑开了花。这趟过来。不单止取得《五代史记》原本,还忽悠出一个人才来,以后就不怕没人打工了,说实在的,若不是这个杂志有着莫大的好处。他还真不想办理这个琐事比较多地东西,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只要培养半年,欧阳发就是一个古代版地职业出版经理了! 今日没见着欧阳发,沈欢不敢多呆,怀着美好的心情,抬起《五代史记》地文稿。告辞而去。回家酝酿他的杂志大计去了。其他先不说,对于这个欧阳修原版手稿,先一睹为快再说! 这书太长了点,而杂志容量也不够,若是连载,估计好几年都难以完毕,因此也只能打算待连载一年左右就结束,剩下的结集出版再卖,一年时间。培养出不少读者了,到时估计卖得更火!一连好几天,沈欢都窝在家里筹划杂志事宜,一直到了如怡之事才回转过来:如怡赎身了! 沈欢惊呆了,如怡与如嫣两位姑娘一同赎身了。毫无预兆。今后她们就不再是情馆艺女了,反而成了白身。好在不是他人赎走。而是自赎!这让沈欢够疑惑不已,若不是苏轼告之,他还被瞒在鼓里。当日为了把她们培养成一代音乐人才,自己也动了给她们赎身地念头,却让她们拒绝了,如今竟然自己把自己赎走,这是怎么一回事? 会对自己筹划中的音乐事业有影响吗?沈欢有点心酸了,早些时候如怡姑娘对他一副痴心的样子,大有以身付君的趋势,如今一阵子不见,连赎身大事都不与自己事先说一下,这算什么呢?心里一下子复杂起来,有为对方开心,也有失落,总之难以述说。 转眼就到了四月,这日沈欢公休,打算到如怡姑娘新落住处探望一下,一早起来准备,就是与小莲儿的闹腾也没了心思,刚出门,就碰上一辆马车停在家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位婉约身段的女子,一身淡紫色素裙,罩在修长的身体上,凹凸有致,含蓄优美,如水一般地眸子,射人欲迷。甫一下车,她清丽地脸容露了出来,正是他欲过去探望的如怡姑娘。 每次见到如怡姑娘的面容与身段,沈欢都有不同的感觉,她风姿绰约,气质高绝,踏着雅致迷人莲步走了过来,远远就能看见修长凹凸的曲线,摇曳生姿,令人心颤,有如绝代风华,在晨曦之中沐浴,生起了令人心折的气质与气象。 “如怡姑娘……”沈欢一下子词穷了。 如怡姑娘有着淡淡的笑意,轻启樱唇:“沈公子,好久不见了呢!”沈欢一下子又窘迫起来,他鼓捣出一些音乐给人家钻研,不无利用的意味,加上人家一个女子,又有付身的姿态,他倒好,丢下来十数日未见,还真有点说不过去。轻叹一声,道:“如怡姑娘,听闻你如今是自由身了,还未恭喜呢!” 如怡姑娘脸色羞红,有如染上了一层胭脂,在橘黄地晨曦中,丰姿沁人,婉约一笑,道:“赎身之举,也是无奈,奴家与如嫣姐姐为了公子所予音乐之事,日夜修炼,若是两女子还好说,后来又有杨信公子加入,要他日夜出入情馆这类青楼,也是为难了他,为了方便,奴家也只好与如嫣姐姐赎身出去,另外买了一个小院落。” 为了杨信的方便而赎身?沈欢心里一下子不好受起来,当日他要求赎身不可得,如今对方主动起来,代表了什么呢?心里空了许多,不无酸意地道:“如怡姑娘,若是有什么难处……” “沈公子放心!”如怡姑娘知道他要说什么,“奴家虽不说有多富有,不过多年积蓄,赎个身还是可以的,所买院落,由苏轼公子出面,也是便宜得紧。” 好吧,沈欢又是苦笑了,连苏轼都出面帮了忙,他这个当事人反而一点不知情,更说不过去了。 如怡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心仪的才子,多日不见,身在官场地他,一下子倒是成长了许多,比之前更沉稳了,也成熟了些须,至少目光更深幽了,闪烁着光芒。让人猜不透他地心思。对于这个才华无双的男子。她总是难懂,对方有时候好像很天真,有时候又好像很沧桑,所思所想,与众不同。这也是她最好奇地地方。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感到好奇,那也失败了大半,如今心绪,正如她一般扰乱。本以为有着音乐地寄托,能减少对这个男人的思念,哪想到一见面,心绪乱了起来。止也止不住的情愫汹涌而来。快要淹没了她。 “沈公子,奴家赎身不久,心里总是空荡荡的,难受得紧,因此今日打算到相国寺给菩萨上几柱香,公子是否有空陪奴家走这一趟?”如怡姑娘眸子注视在沈欢身上,水汪汪的,像要滴出液体一般,期望之意像是用眼睛说了出来。 “好吧!”沈欢干脆地说道。“沈某今日无事,正打算出门闲逛,美人相邀,是为幸事,哪有不遵地道理!” 如怡姑娘欢喜不已。如水的眼眸发出欣喜的亮光。沉静的姿态也像活了起来,神采飞扬。询问地道:“这就上车吗?”指着载她过来的马车,很普通,但一想到男女相对坐在这般窄小的空间里,她脸上的红晕又升了起来。 左右无事,本就打算去看望对方,既然对方要求去上香,沈欢也不再推辞,大方地就要上车。可惜才走了两步,又听到一阵呼喊:“大哥!大哥,等等人家嘛!”却是妹妹小莲儿从家里冲了出来,直扑到他身边。 “小莲儿,你做什么?”沈欢问道。 “大哥,你去哪?”小莲儿眨着大大地眼珠,好奇地问,目光从沈欢与如怡身上来回瞄着。 “大哥有事出去一趟,小莲儿乖,在家等大哥,好不好?”沈欢对妹妹地疼爱依然如故。 “不好!”小莲儿嘟起了嘴巴,“大哥出去玩也不带人家!不嘛,人家也要去!” “这个……”沈欢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如怡。 小莲儿年纪又大了许多,更懂事了,本来就是小机灵,如今更是鬼精灵了,一见之下,连忙扑到如怡姑娘身边,仰起小脸,一脸认真的地道:“这位姐姐,你好漂亮呀!能带人家出去玩么?” “你……”如怡吓了一跳,不过听得这个可爱家伙的赞美,喜从中来,蹲了下去,摸摸她的头发,笑靥如花,“小妹妹,你想出去玩?” 沈欢赶紧解释道:“如怡姑娘,这是沈某的妹妹,小莲儿,很调皮的,有什么事请见谅。” 所谓爱屋及乌,听得这个小可爱是他的妹妹,更是欢喜了,里也比较忐忑,摇头示意没事,之后又问小莲儿:“小莲儿,你多少岁了?” 小莲儿伸出一个巴掌,再从另一个手竖起两跟手指:“快七岁了!” 如怡姑娘咯咯娇笑,拉起她的小手,站了起来,面向沈欢,道:“沈公子,既然令妹要去玩,趁着有空,不如一道出去,如何?” 沈欢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了,让如怡姑娘先上车,之后抱起小莲儿,捏了捏她地小脸,道:“要听话,不要失礼,知道吗?” 小莲儿轻哼一声,扭过头去,做不屑样,之后才坏笑,窝在沈欢的怀里,趴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大哥,这位姐姐是谁呀,与你是什么关系?” 沈欢没好气地道:“大人的事小孩不要问!” 小莲儿更生气了:“人家是小孩,但是在娘眼中,你也是小孩!刚才娘也看到这位姐姐了,让我来打探你们是怎么一回事的!” 沈欢心里一咯噔,刚才在家门口,连母亲也看到了?心里一下子烦了起来,若是母亲追问起他与如怡地关系,他该怎么回答呢,以如怡地出身,母亲会不会轻视对方呢?一定会的,以沈欢对母亲地了解,传统的她虽然也会为如怡的遭遇感到同情,但以女子的身份,又会为儿子着急。想到母亲最近又开始为他的亲事操劳起来,他就一阵头痛。“小莲儿,娘也知道你要出去了?”沈欢问了起来,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交代一番,“小莲儿,回来的时候不要在娘面前乱说话哦!” 小莲儿得意地道:“那得看大哥怎么贿赂人家了!” 沈欢一阵头大,这个小姑娘,这两年给他哄得有向小魔女发展的趋势,闻言谈起了条件:“说故事?两个?” 小姑娘又伸出五个手指:“没有五个哪能让人家不说话!” “好吧,五个就五个!”沈欢无奈不已,“不过小莲儿,我们要去相国寺,那里有好多菩萨,你一下不要乱说话,也不要乱闹哦,不然菩萨会怪罪的!”生怕对方与如怡乱说话,只能这样打预防针了,接着抱她登上了无往相国寺的马车。 第八十二章 艳福 马车不大,宽不过三尺多而已,如怡姑娘已经温婉地坐在左边,沈欢跨上去只能坐在右边,两人对面而坐,之后把小莲儿与自己同列,坐在里头。气氛一下子诡异起连,如怡姑娘还做出很大方自然的样子,不过面对沈欢,两人坐下来,相距不过三尺,稍微一抬头,就碰到对方的目光与视线,这氛围,真有点刺激与暧昧! 马车动了,出了好一段路,车上的三人都没有开口,只有外面车夫的吆喝声,沈欢稍微一抬眼就把对方绝美的容颜收在眼底,与之目光相对,倒有点羞赧了,低垂眼帘,做老僧入定状,眼观鼻,鼻观心,几次平静的呼吸,竟然……差点要睡着了! “姐姐,你好漂亮呀,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小莲儿首先受不住这份难熬,小孩心性的她一下子把沈欢上车前的告诫都忘掉了,眨着大大的眼睛,娇声娇气向如怡姑娘问道。如怡姑娘心里也极其喜欢这个小孩,连忙把名字告之对方。 “姐姐,你是好人,我喜欢与你玩!”小莲儿肯定地说道。 沈欢闻言觉得好笑,你这么一个小孩,懂什么叫好人坏人,接着又听到小莲儿那令他大失脸色的话:“姐姐,你有空不如到我家去玩吧,我介绍我娘与你认识!” “你娘?”如怡姑娘愣了一下,接着大是羞愧,刚才到人家家门口都没有进入问候长辈,也太过失礼了,不由拿眼偷觑沈欢,见对方也是尴尬的样子,转念一想,脸色白了许多,想起自己的出身来,大是忐忑,相必他的母亲对自己……越想越失望与绝望。一时间恍惚起来。 “姐姐。好不好嘛!”小莲儿当然不懂这些大人的心思,依然撒娇不已。 “好!”如怡反应过来,强笑一下,“等姐姐有空再到你家,好吗?” “姐姐是好人。你抱我好不好?”小莲儿得意地向沈欢笑着,要站起来到如怡身边去。 如怡姑娘一下子恢复过来,看了沈欢一眼,微微张开双手,前曲身子,笑道:“好吧,到姐姐这里来!” 小莲儿刚想起来。倏地车子一阵晃荡。直接让她坐了回去,再接着车子一歪,车厢大肆晃动,连人都坐不稳了。 “哎呀!”小莲儿歪了一下身子,沈欢不敢怠慢,连忙扶住她。但是车子好像与他作对一般,晃动还没有停止,差点连他也晃了开去。 “呀!”如怡也显得手足无措,车子一个有力右拐。她也坐不稳了,给晃出来,直接就向沈欢扑了过去。沈欢本能地接过,好了,一下子气氛真正暧昧起来。他一个大男子。正抱着一个美丽的女子!沈欢感到自己的脸颊碰触到了对方娇嫩的脸蛋肌肤,轻轻摩挲。心儿酥了大半,身子微微一热,女子有如幽兰的体香沁入鼻子,像灿烂盛开的花朵,一片一片铺在了脑海里。 “公子、小姐,没事吧?”车夫在外面关切地问道,“刚才车子碰上了个大坑!” “哦,没事!”沈欢反应过来,赶紧回答,轻轻推开了如怡姑娘地肩膀,关切地问,“如怡姑娘,你没事吧?” “哦……没事!”如怡满脸羞意,脸红如花,声音要比往常低了许多,低垂螓首,只敢偷看几眼沈欢而已,想起刚才那个有力地怀抱,人也痴了许多,再看到对方尴尬的脸色,心里又忐忑起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心里不由一阵感伤,暗叹一声。 沈欢回到这个时代,第一次与成熟女子亲密接触,想到那娇嫩肌肤蚀骨的快感,心儿跳得更有力了,咚咚做响,像要跳出来一般,呼吸也慢了起来,胸腔感到一阵窒息。看着对面娇艳如花的女子,想解释什么张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沉默以对,车子一下子又恢复了起初的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是小莲儿一声惊呼:“哇,好多人啊!” 沈欢转头一看,小莲儿掀开窗帘,外面游人如织,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沈欢也吃了一惊,大街上如此多人,也是难见。 “快到相国寺了!”如怡姑娘轻启红唇,为其解释,“今日是相国寺庙会,寺里寺外都有很多人地,据说不下万人,各种商贾,各类人士,都来凑这个热闹!” 相国寺在开封城南边,下面一点是汴河大街,本来就是繁华的地方,碰上庙会,人事更是鼎盛了。人多车也慢,一路晃晃悠悠,直到相国寺门前车才停下来。三人下了车,扑面就是人流。只见大街上买卖吆喝声,杂技玩耍声,还有说书排板声,充斥于耳,每月五次的庙会,使这些人都聚在了一起。另外还有游人不少,进了寺里,依然有着繁华的景象。就是到了一些偏殿,依然能见不少善男信女,各种祈祷,各类香火,鼎盛不衰! 相国寺历史悠久,这个位置相传是战国时期魏国信陵君的故宅,到了唐代,开始为“大相国寺”,至今更是昌盛了。里面除了佛家供奉外,还有不少文艺作品,大多是千古人物的著作。 “真是宏伟呀!”看着这些规模,沈欢不由赞叹,中庭两庑估计就能容纳万人了。再看传记,更是令人惊叹:大宋建国上百年,对这在家门口的佛家寺院,更是照顾有加,封以皇家寺院地荣誉,连寺中著名和尚也由朝廷给予封号,可谓是全天下最尊荣地和尚了。 如今的时期是相国寺最繁盛的一个阶段,自宋太祖派大将曹翰征南唐打下江州,从庐山东林寺运回的五百个铜罗汉放到相国寺里,到宋太宗晚年对相国寺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扩建后,不仅规模扩大,而且寺容改观。正殿高大,庭院宽敞,花木遍布,僧房栉比,许多著名的艺术家的佳作。也荟萃于此。 另外。相国寺不仅是全国佛教中心,而且也算是国际佛教活动中心,许多国家的外交使节和僧侣都到相国寺参拜和学习佛法。宋太祖时,就有记载出家为僧的天竺王子曼殊室利到中国后,曾在相国寺进行佛教活动。并将相国寺地盛况写入自己的著作。沈欢还依稀记得有些记载说过高丽棒子曾派人过来把寺中所有地壁画都临摹回去,最后宋朝国君还赐予“大相国寺”地牌匾,可见它此时的重要性。虽然有点自豪,不过一想到专门侵占中华文化为自己所有地高丽棒子地所为,沈欢一下子又没了兴趣,落寞不已,有点沉重了。心里发誓在这个时代不要让自己碰上这些讨厌的高丽棒子。否则都要他们好看! 沈欢在京城那么久,还是第一次游相国寺,小莲儿更不用说了,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些大场面,一下子也镇住了,不敢多说,紧紧地拽住沈欢地衣带,寸步不敢稍离。如怡姑娘就显得熟络多了,几拐八歪。就到了佛堂面前,带着小莲儿上了几柱香。一番鼓捣下来,也是累人,几人从偏殿出去,稍做休息。 “姐姐。你看。这不是那个沈欢沈子贤么?” 偏殿外比较冷清,以至行人稀少。沈欢才打算休息一番,就听到一声惊呼,转头一看,吓了一跳,前面两个人袅袅而来,仔细一认,却是在颖王府有过几面之缘的宝安、寿康两位公主! 她们锦衣衩裙,随着时日的增长,身材也长得更袅娜了。寿康公主还罢了,才十五岁不到,没什么可说;至于宝安公主,多日不见,却更见风致了:只见她一袭黄衫,雍容华贵,长发垂肩,尽显青春本色,丰腴的脸蛋以及乌黑的眼珠,显得更妩媚许多,神态娴静,配上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也令男人心儿狂跳。 沈欢看看宝安公主,又看看身边的如怡姑娘,说实在地,两人姿色差不多,宝安公主胜在气质雍容与娴静,如怡姑娘胜在成熟与温婉,算是各有千秋,不分胜场。 “公……”沈欢才说出一个字,就看见宝安公主摇头示意不要叫出来,立刻回醒过来,知道对方是瞒着身份出访地,更是惊奇了,两位小公主竟然敢到外面乱跑,也不怕发生什么歹事! “两位小姐,多日不见,是否安康?”沈欢只能这般改口。 寿康公主蹦跳几下,显得很是看心,像个欢舞的蝴蝶,嘻笑道:“能吃能喝,当然安康!你沈子贤也还好吧?” “好,还好!”沈欢想撇开她们逃跑,却又不敢,这个寿康,依然是那副毫无顾忌的模样,真令人受不了,难道她不知道如今他也是朝廷官员了,虽然有着君臣之礼,总也得给自己几分尊敬吧。 “这位是……”宝安公主客套完之后发现沈欢身边的美女女子,急着知道对方的身份。沈欢只能简单介绍一下。 “如怡姑娘?”宝安公主一脸疑惑,尽力回想,最后才讶然起来,“沈公子,这位就是让你写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姑娘?” 沈欢呛然,这话说得太离谱了,什么叫“让你写出”,这不是一杆子把他们两人扯上某种关系了么,不好回答,毕竟对方怎么说也是公主来着;心里也暗自吃惊,宝安公主能知道此词的来历,应该是颖王告之的,知道不希奇,关键是对方的记忆力强悍如斯,乍一听如怡名字就能联想起来,想不说佩服也难呀! 如怡怎么说也是向沈欢表白过心意地,见到有不下于自己姿色的女子与沈欢相熟,有了危机感,上得前来,大方一笑,道:“这位小姐说得没错,当日沈公子填出此词,如怡也是感动得紧呢!” “哦!”宝安公主脸色一黯,复杂地看着沈欢,轻咬红唇,“原来都是真的……” 寿康公主一脸不屑,哼道:“填词有什么了不起的,姐姐若是喜欢,让这个沈欢为你填一首就是了!” 沈欢尴尬不已,赶紧道:“公……这个填词,全看心情,也不是说填就填的。再说如今身处佛家之地。也不好买弄***之词!” “算你有理!”寿康公主抢先说道,没顾到一旁宝安公主一脸希冀地神色,她从身后拿出一个漂亮地纸鹞,得意不已,“看。我这个风筝漂亮吧!” “漂亮!”小莲儿眼睛一亮,娇声赞了起来,“姐姐,这风筝好漂亮,你给我玩一下行吗?” “不行!”寿康公主一收风筝,满脸戒备,“这是我大哥给我买的。让你这个小孩弄坏了怎么办!” 小莲儿一脸委屈。睁着大眼睛看向沈欢。沈欢无奈,只能哄道:“小莲儿,等一下大哥再给你买,好不好?走,我们到殿里玩!”说完抱起小莲儿,又进了一个佛殿;他不擅长与这些女子打交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到一边比较保险。 小莲儿被转移了注意力。一下子开心地在大哥怀里游览起佛家事物来,颇有兴趣,欢呼不已,突然指着一尊弥勒佛地塑像说道:“大哥,这是什么人?” “笨!这是弥勒佛啦!”一声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是比较调皮的寿康公主。而宝安公主与如怡姑娘也都跟了进来。 小莲儿不高兴了,不理寿康公主地嘲讽。在她心里,这个不给好东西她玩地姐姐不值得她喜欢。自顾自高兴地看事物去了。 “大哥,这是什么字!”小莲儿又指着佛堂里的一个大字惊奇地问。 “真是笨,一个佛字你都不认得!”跟在后边的寿康公主又找到了话题,“你真是笨啊,那么大了还不认得字,羞羞!” “大哥……”小莲儿大是委屈,看着沈欢,终于流下了眼泪。 沈欢看得大是心疼,不满地看了一眼寿康公主,心说要不是看在你丫是公主的份上,我早揍你了,我妹妹认不认得字关你什么事!本来以他们这些书香传家的族人,就是女子,也会教以字数,令其知书达理,不过现在小莲儿才六岁半,沈欢打算待其七岁后才教其学习,免得失去了美好地童年,没想到今天让人讽刺了! “小莲儿不哭,回去大哥教你认字,让你一年后认得的字比她还要多,好不好?”沈欢哄道。 “真的?”小莲儿擦了擦眼泪,委屈地问。 “当然!” “说大话!”本来被宝安公主拉到一边的寿康公主闻言不服气了,“我认了十年字,还有那么多不认得,她一年就想比得过我?沈子贤,你说大话,不知羞!” 小莲儿又可怜地看着沈欢。 沈欢只能说道:“沈某当然有办法让小莲儿这般认字!” “吹牛!”寿康公主不理会姐姐的拉扯提醒,依然不服,“你就会吹牛,还今科进士呢!” 泥人也会有三分气,沈欢怒了,之前看在对方是公主的份上,不大理会她的无礼,今次涉及人品问题,不能再忍了,瞪了她一眼,道:“到时你就看着好了!” “好!”寿康公主也瞪着大眼睛,转而向小莲儿发出了挑战,“你这小女孩,一年后我就看看你认得多少字!” 小莲儿看看沈欢,见其点头,这才有了信心,握着小拳头,道:“我一定比你强,比你强!” 沈欢愕然,小莲儿说地话怎么那么熟悉,难不成是喝了某某牛奶? 寿康公主大笑不已,拉着宝安公主地手,道:“姐姐,这个沈欢就会说大话,让一个女连佛字都不认得的小孩一年就认字比我还多,太好笑了!” “寿康!”宝安公主轻喝一声,为妹妹的调皮无礼而感到失望,看向沈欢的目光也多了一层歉意,不过估计心里也觉得对方在说大话,一个小孩,一年能认多少字?寿康虽然不爱读书,但该认的字都认得差不多了;纵是哄小孩的游戏之语,也不要这般没有道理呀,以寿康较真的劲儿,一年后看你怎么办!轻叹一声,只能乞求菩萨保佑这个进士了。 如怡姑娘走到沈欢身边,道:“小莲儿,姐姐有空也教你认字好不好?” “嗯!”小莲儿感激地点头。 沈欢微笑道:“如怡姑娘,认字一事,就不必麻烦你了,沈某堂堂进士,还怕教不会几个字?” “哦!”如怡姑娘轻点螓首,不置可否,“还有几个菩萨没上香,奴家再到那边去吧。小莲儿,一起吗?”征得小莲儿的同意,抱了开去。偏殿人一下子只剩三人了,沈欢没办法,只能再过去与两位公主寒暄。寿康公主拿着她的纸鹞,在比较空阔地殿里奔腾跑动起来,呼呼出声。 “小心!哎呀!”本来与沈欢面对面交谈的宝安公主看见妹妹不小心冲了过来,赶紧招呼,却来不及了,寿康公主一个收脚不住,撞倒了她。 “小心!”这次是沈欢出声了,宝安公主倾倒的方向就是他这边,眼看掉落,不能不伸手抱住,又是一阵温香软玉入手,如兰馨香袅袅飘入鼻子,女子已经发育得差不多的躯体钻在怀里,又是一阵心猿意马。心里苦笑不已,今天看来艳福不浅呀,白白抱了两位女子,可惜看上去自己没福气消受! “放手!”寿康公主怒视沈欢,过来拉开了他们俩。 宝安公主羞得两手不知该往哪里放,只能搓弄着衣角,脸红如晕,一边安慰妹妹,一边自顾收拾情怀去了。看着这位婉静的公主,沈欢一下子呆了,心思也迷离起来…… 第八十三章 杂志 大宋治平二年五月一日,端午未到,四月芳菲已然落尽,天气日益高温,开封城总算有了暮春的暖意。\ \\这一天,开封城的文坛又轰动起来,原因无它,就是新华书馆以今科进士沈欢的名义主编了一本号称《文艺》的杂志,正式面向众人! 这是一本只有五十来页的大号册子,定价倒是不菲,足有五十文之多,但是价格止不住开封文人对它的喜欢,也止不住他们想方设法购买的**,原因就是这创刊第一期上有着当朝参知政事欧阳修的最新文章!去年年末欧阳永叔出版了他多年所作的文集,以此公在文坛的号召力,响应云集,文集也卖得红火。如今隔了半年,《文艺》上又刊载了他的新文章,让一众文人心痒难耐! 《文艺》的模式让开封的文人感到很新奇,分期连载,半月一期,固定颁行。而新华印书馆也早在半个多月前就为此书宣传造势了,因此听过的人颇多,这不,甫一上市就造成了抢购的局面,第一批五千册的数量一下子就销售一空,只能让印刷作坊加紧印刷,不然众人不满意了! 对于种情况,幕后最大老板也是最大主编沈欢是比较满意的,看这种趋势,一期卖个一两万册是不成问题的,一个月就三万册以上,如果能固定销量,也就赚了。当初以为分期刊行价格不能太过,初步打算以三十文为价,但是这个提议让精于商贾的周季给否决了,特别是他在知道能连载欧阳修的文章时,更是叫嚣着要以百文价格定价,要不是沈欢怕造成杀鸡取卵的局面,好生劝说,还真难让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收手! 已经把《文艺》买到手的文人们看了起来。仔细一观,发现赚大发了。除了欧阳永叔的文章外,还有当红进士沈欢地文章。第一期文艺暂时分为三部分,一是欧阳修的连载,二是沈欢地连载,接着是诗词部分。各种名家一网打尽。欧阳修的连载文章叫《五代笔札》,一开始就解释是读《五代史》收集遗漏资料所成,是为笔札,仔细一看,除了一些欧阳修的序文外,更多是史料。欧阳修毕竟是欧阳修,作起史文来也笔力雄厚。甚有大家风采! “值了!”这是不少购买者的心声。 沈欢自杂志一上市。就让周季大肆撒人到市面上去打听消息,算是信息搜集,听得大家的满意,不禁也是得意。“文艺”地名字是他取的,虽然比较俗气,但却寄托他的愿望----文艺复兴!让这里成为中国式文艺复兴的阵地吧,文艺复兴,多么伟大的字眼,多么令人期待的呼唤!另外。杂志名的题字他找地是赵顼,看看封面上那一手飞白字,多么飘逸!而有了未来皇帝地题字,待他一登基,这个杂志也就可以鸡犬升天了。至少除了赵顼本人。别人是不敢对杂志下手的了----而作为君无戏言的皇帝,他会自打嘴巴收回题字?肯定不会。沈欢嘿嘿直笑,只要杂志不发表造反言论,今后二十年内,一般都会安全的了! 如今的《文艺》杂志编辑部就三个人,除了他,还有欧阳修极力推荐的欧阳发,在欧阳发过来报道之后,沈欢突发其想,跑到司马光府邸也把司马康给忽悠了过来,有着两个年轻有才的人帮忙打下手,他也就心安得多了,至少欧阳修的《五代史记》校勘的活都是他们完成地,沈欢也只是看了一遍加上改了个名字而已。 以笔札的形式,还真有笔记小文的意味,想必别人也不能找茬了吧。对于这本《新五代史》,沈欢花了大力气,当年学历史,当然不可能通读二十四史,只是找了些喜欢的来看而已,其中《新五代史》只是节选阅读,如今得到手稿,倒是有了看阅的兴趣,在家几天,匆匆读了一遍。 不得不说,作为唐后私修正史,它是有着自己地特色地,欧阳修个人特色跃然纸上!崇儒复古是他的政治主张,也是他修史地指导思想。他意禀承孔子的《春秋》笔法、“褒贬”义例,对《旧五代史》改编重修。在编排体例上,推翻《旧五代史》一朝一史的基本格局,取法《南史》、《北史》,打破朝代界线,把五朝的人事综合统编在一起,按时间顺序排列。 整体而论,《新五代史》的史料价值比《旧五代史》要略逊一筹,这是欧阳修在删繁就简时,将不少具体资料也一同削去所造成的。至于他对旧“志”部分的大事砍削,人为造成史料空白,更是不足为训。对于这一点做法,沈欢比较不敢苟同,历史就是历史,编修的时候若是有太多的个人色彩,总会影响后人了解历史真相,不过修史修史,想必修改的也不少,因此在后世读史时,沈欢只敢抱着七八分可信的态度而已。 不过《新五代史》采用了实录以外的笔记、小说等多种材料,在删削的同时也新增了一些史料。仔细一看,《新五代史》新增史料最多的是《十国世家》。列传人物部分也有补充,欧阳修采用了新的材料以及笔记、小说中的材料,补充了事实,使人物事迹更为生动、丰富。 对于少数民族的记述,也有新的增加,如根据胡峤《陷虏记》,记述了在契丹的亲身见闻。在《于阗录》中记述了高如晦出使于阗时所见到的沿途各国的山川、风土情况。在《司天考》中,欧阳修将后周天文学家王朴的《钦天历经》四篇的主要内容记录下来,所以欧阳修的记录在我国天文学史上是有重要贡献的。此外,欧阳修对所采用的史料进行了细致的考辨,订正了《旧五代史》和其他史籍的不少错误。 《新五代史》仿《春秋》笔法,用不同的字句表现微言大义,个人好恶往往影响了史实的记述,终于招致了后人地批评。但是,欧阳修是宋代著名的文学大家。古文运动地领导人和集大成者,所以《新五代史》文笔简洁。叙事生动,当时人就认为它的笔力与《史记》不相上下。《新五代史》的文笔之出色,的确在二十四史中是罕见的。 说到对史书地阅读与鉴赏,沈欢最不愤的就是后世辫子王朝的作法了,这帮家伙因为是外族统治。心理上就低了一层,别的没办法,只能从文化上奴役世人,其中除了文字狱外,最大特色的就是修改经典了。对于一些史书典籍,他们增删也就罢了,有时候竟然还篡改其中内容。像比《新五代史》早一些的《旧五代史》。本来因为编修时间短,加上距离时代也近,很多编修之人都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因此在众多史书里,其中记载,算是比较可信地一本,但是因为其中有胡、虏等字,给辫子王朝那些人篡改得面目全非,在后来反而成为一部最不可信地史籍了! 这种文化摧残。令人气愤不已,如今看到文史之书卖得红火,沈欢就在嘀咕是不是趁着有印刷利器把这些经典都搜集出来通通印上一些大肆派发天下,作为民间流传与收藏,标上日期。也好让后世某些棒子国家申请印刷术时没了证据!当然。想而已,这个时代。珍贵的典籍都藏在朝廷的馆阁里,作为身份高贵的象征,绝对没有理由给你印刷的道理,不然就失去了他们独一无二地位!一下子又想多了,沈欢对自己苦笑不已。 再回到杂志上来,看到墨香依然留存的铅字,盯着上面刊印的流传后世的《新五代史》,沈欢也只有感慨了,虽然其中不无缺误,但是以他的学识,也只能佩服而已。欧阳修编史地笔力,就是苏轼也称赞他像司马迁,若按文采,此书也真能与《史记》比拼一下!鉴于此,沈欢根本不敢从中动手,加上有了两个金牌打工仔,看完之后甩手就扔给他们去校勘文字,每校完一卷,沈欢就交于周季,让他拿过去按规划印刷。好在如今印刷作坊里头的工艺人一年下来,技术高超了许多,器具也完备许多,又有沈欢写好的规划作指导,印刷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一本杂志若是只有一个人的文章连载,那也就完了,《五代史记》太长了点,一期只能连载一卷左右,饶是如此,若要分期印完,也需好几年!好在已有只连载一年的打算,以后就结集出版再赚一笔! 鉴于人力不足,《文艺》杂志上沈欢就开了三个版面而已,另外还有诗歌词作,这不怕没人撰写,实在不成就拉苏轼过来做枪手,当然,沈欢这个词坛才子地名号也不能浪费了!另外就是一个沈欢开地专栏了,为了连载水灾防治法子,这个给他特定的专栏一定要从一开始就打响名声。因此,这一期,沈欢发表了一些比较有“意思”地东西。 此时距离他与如怡姑娘游相国寺已经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当日的旖旎与香艳都已深埋在脑海里,自此之后,除了为杂志事务忙碌外,还要教导小莲儿学习。在相国寺里给寿康公主给讽刺认不得字之后,小莲儿从此就唠叨不已,万分讨厌这个年纪大的姐姐,当然,沈欢也没理由和她说这是公主,不能怨愤。总之她是惦记上当日大哥说要教她认字的承诺来,因此一在家,就嚷嚷着要学习认字,沈欢拗不过她,只能老老实实做起启蒙老师来。 儿童启蒙,首选《三字经》,这是沈欢趁着正版作者还没出现剽窃出来的,由司马光献予朝廷,一年来下,颁行天下,据说已经渐渐取代《千字文》、《百家姓》成为启蒙夫子的最爱,也是儿童朗朗上口的读本!既然如此,沈欢也没有不用的道理!这个时代的启蒙是比较困难的,除了要有读本,还要夫子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句读,而学生也要一个字一个字去注音与死记,若是懒笨一点,好几年没认全常用字也正常,这也是当日寿康公主说她差不多认了十年才只懂常用字而已的原因之一,因为她太调皮好动,估计学习时不怎么用功。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教导法子出了问题。 确切地说。是没有直观的注音方法,也就是后世通行的拼音! 在中国古代。由于没有拼音字母,所以古人要认识汉字、读出汉字,只好用汉字来注音。这样便先后产生了一些不同的注音方式。据沈欢在上里生活了那么久,知道的就有直音法:直音法应该是盛于汉代,这一点在许慎编撰地《说文解字》中表现的尤为突出。《说文解字》中对汉字地读音常常说“读若某”或者“某声”。例如其中的“材,才声”,意思当然是说“材”这个字的读音应该读成“才”。后代的人把这种方法说成“音某”,也是同一个意思,比如唐代陆德明编写的《经典释文》有“拾,音十”。 沈欢穿越地时候这个身体已经长大了,早已启蒙。加上勤奋聪明。认字断句当然没有问题了,可如今要做启蒙老师,一调查认字方法,简直要笑了,特别是这个所谓的直音法,虽然简单易懂,但是经过后世的拼音教育,当然知道它有很大的局限性,像有时候会出现某个汉字没有同音字的情况。比如“丢”字,就找不到同音字来注直音;有时候这个字虽然有直音,但是那些注直音的汉字比被注音的字更难懂、难读,也就是我们常说地用生僻字注常用字,这是违反学习原则地。所以沈欢就在暗笑了。如果学生碰上一个连注音都不懂的字该怎么办。难道在两个字中来回瞪眼? 另外,还有一种注音法和直音法很相似。那就是用同音不同调的字来注音。例如“刀”字,注“到平声”。“刀”是平声字,“到”是去声字,可是单用“到”来对“刀”字注音是不准确的,因为必须把“到”字的声调改变了,才能得到“刀”字的读音。同样的,这种注音法虽然比直音法有所进步,但是由于需要改变声调,然后才能读出字音,所以不是很方便。 还有一种注音法,就是反切法,又称反音、切。反切法自东汉到清末长达一千六百多年的时间里,一直对汉字标音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这东西在沈欢眼中也很古怪,就是用两个字拼出一个音,如“昌”字,音“尺良反”,就是说“尺”和“良”相拼,得出“昌”字地读音。在唐代,把“反”字去掉,称为某某切,例如“昌,尺良切”。由此可见,反切是一种拼音方法,但是它和现代的汉语拼音不一样。 由此可见,反切比起上面两种注音方法,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是不可避免的,反切法也有它的局限性。首先,反切地上字既然代表声母,就应该只表示辅音,但是实际上每一个汉字都代表一个完整地音节,单纯表示辅音的汉字是不存在地。反切的下字既然是表示韵母的,就应该只表示元音,但是同样的,以元音开头的汉字又是很少的,因此常常必须借用带有辅音的汉字来作为反切用的下字。 不过,到了本朝,反切不断改进,其中最突出的就是真宗年间的《广韵》和仁宗年间的《集韵》。虽然都是宋代的韵书,相差只有几十年,但是《集韵》的反切已经有了很多的改进。但是无论怎么样,用汉字注音都会带有局限性! 沈欢心想不说他本身对这些不是很通透,就是通透,难道以他后世的学识,还要把这些繁杂到有些恼人的认字方法拿去摧残可爱的小莲儿?不成,若是以前还好说,如今的他嘛,当然得直接鼓捣出拼音来! 拼音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呢?好象是明朝以后吧,据说是在中国传教的西方传教士发明的。最早的是利玛窦根据拉丁文发明的二十六个声母和四十四个韵母的拼音方案,然后传教士金尼阁发明用音素字母给汉字注音的字汇,由于是在利玛窦方案的基础上修改成的,所以人称“利、金方案”。它的出现引发了中国几百年以后用字母拼音的潮流。到了清末民初,出现了切音法,经过改进之后就是后世在字典的最后几页上经常看到的注音字母----拼音字母旁边的那种,对于这种古怪的符号,虽然有不少地方使用,但是自小只认得字母教育的沈欢一点都不明白,如今时间不多,还是直接使用拼音方便! 于是乎,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能听到小莲儿那脆生生的童音在朗诵着“aoe”之类的古怪字母与音节。而到了刊行杂志的时候,沈欢更是灵感奇来,突发其想,令印刷作坊刻制这些字符,最后,大宋版本的拼音认字法隆重登场了----发表在《文艺》杂志沈欢专栏上! 第八十四章 请功 参知政事欧阳修一脸急容地在皇宫里行走着,赶往官家休憩的福宁殿,本来今日他不用到政事堂押班,一般下过早朝就可以回去了,不过与心目中的事比起来,休息也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他手里紧拽着一册卷子,卷成筒状,仔细辨看,“文艺”两个大字赫然入目----正是这两天开封炒作得最热的杂志! 到福宁殿之前,急切地让寺官入内通报。他依然急得在外面来回踱步,时不时等待传呼。别以为他有着军机等国家大事要与皇帝切磋,其实他今日是请功来的。对,是请功。以欧阳修的清正廉明,他也许一生都不会亲自给自己邀功----但是今日,他却是为别人请功! 这个人是谁呢?看着手中的杂志,欧阳修既是欣慰,又是苦笑,还有着丝丝的激动。除了那个才子沈欢,估计也就没有人能鼓捣出怎么高深的东西了,也难以让他堂堂欧阳修来给他请功吧?欧阳修心里这样反问自己,这份杂志,给了他莫大的惊奇。不是为沈欢变着法子终于让他的《五代史记》能光明正大地面世,偏偏是杂志后面沈欢自己鼓捣出来的东西! 欧阳修一下子唏嘘不已,昨天是《文艺》杂志第一期正式刊行的日子,当日沈欢就让他的儿子欧阳发把一册拿回给他过目,才一翻开,看到编辑栏里亲生儿子的大名,有点欣慰了,当场夸了几句。接着扫了一眼自己被改了名字的史书,除了笑一笑,不以为意,待略过诗词栏目,映入眼帘的是四个大字:《大宋字典》。 他当场愣住,仔细读来,发现一些比较奇怪的符号,再阅读起沈欢的解释。终于知道是一种所谓“拼音”的东西,是用来认识汉字的法子。里面到底是些什么内容呢?欧阳修读得很认真。 在这里,沈欢不在场,当然不能解释一开始的用意,因此在鼓捣拼音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先是解释一些字母用意。本来拼音若是当场用语音教导那是很容易地,不过发表在杂志上,没条件面对面教育。沈欢就参考了古代切音的法子,对一些声母与韵母用汉字来反切,至少在一开头就让别人了解是这样一个读法,再接着才是给汉字注音了。 汉字经过上千年的发展,到宋代,常用字加上生僻字、死字,想必不少于两万个了。若一一注音。工程浩大,沈欢就是累死也完成不了,加上他这个人对很多生僻字死字估计也念不出来,因此只能给一些简单常用字注音而已,关键是发明一个方法出来,因此在最后他又说此举只是抛砖引玉,愿广大文人志士加入这个为汉字注音的伟大行列来。 至于“大宋字典”,也不过是噱头而已,在沈欢眼里。宋代经济文化居古代中国之冠,这两样东西,繁荣得有点不像话,他是极其喜欢的,后世王朝都能鼓捣出一本《康熙字典》来。难道盛世大宋不能有一本大字典来衬托它的繁荣吗?抱着种种心思。沈欢首先把《百家姓》给注了音,里面都是一些姓氏。能认出来读出来的人比较多,也有利于让大家熟悉那些拼音字母地念法;接着是《三字经》、《千字文》等启蒙读物,大多是基础常用字,注起音来也算容易,饶是如此,也就堪堪足够两期刊印而已,若是完毕,还没有所谓的“志士”加入进来帮忙注音,他也就没辙了。 好在编辑部里的欧阳发与司马康都被这些字母给震住了,一心学习,以他们地学识,只要掌握方法,也能够给更多的汉字注音的----拼音这东西,对于古人来说,古怪是古怪,但是只要掌握方法,也是容易接受的,毕竟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算是历史的先进产物,在后世,能盛行如此大的范围与人众,也不无道理。 对于这些,欧阳修是不了解的,他只知道在了解拼音地用法之后,他是震惊地,当场拍案而起,就要儿子摆驾赶往沈欢府邸,好在欧阳发以天色已晚不便打扰相劝,否则估计又有些地方要鸡飞狗跳了。不过欧阳发与沈欢相处了半个月,一直跟随处理事物,从杂志规划到审稿,再到排版与印刷,之后发行,都亲历亲为,对于要刊行的拼音字母,也大致算是了解一番了,说不上精通,不过以沈欢传授的理论,应付父亲的好奇与询问还能撑得过去。 了解之后,欧阳修不敢怠慢,翌日就拽起杂志赶往皇宫了。拼音的价值,他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他从小苦读,也吃过启蒙认字的苦,加上一生宦达,更是一眼能够洞穿拼音对将来教化的功用,确切地说,有了拼音,今后小孩的学习将大大缩短他们地启蒙时间,只要他们懂得拼音,只要有了注音的字,他们都能懂得了。二十多个拼音字母,就是组合起来的所谓的韵母,相对于那些几千上万的汉字来说,也不算什么了! 抢在别人发现这些功用之前给沈欢请功!这是欧阳修地想法,一发而不可收拾,沈欢这个年轻才子,他极其喜欢,总有提携之意,这次正好是个机会;加上如今儿子也跟着人家做事,看看杂志上编辑名列上儿子地名字,欧阳修就一阵感激,他如今年纪大了,更关注的是后辈地将来,既然对方看得起儿子,投桃报李,给他请功也不是什么希奇之事,更何况这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功劳! “欧阳大人,官家让大人进去!”有寺官出来汇报。 “哦!”欧阳修从沉思中醒来,之后整理官服,接着才跨步进去。 “欧阳参政,是否有什么大事发生,听寺官来报你急急忙忙的?”官家赵曙急着问道,生怕这个天下又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陛下,天佑我大宋呀!”欧阳修先声夺人。 “哦!”赵曙嘘了一口气,至少不是什么坏事了,之后反应过来,“天佑大宋?欧阳参政,难不成有什么喜事了?” 欧阳修也笑道:“正是喜事。臣今得一物,有了此物,臣敢说,正是大宋之福,也是天下文人之福!有了它,今后稚儿启蒙,再非难事了。陛下请想,若有一物能让一个斗字不懂的稚儿一个月之内可认字数十数百,使大宋教化天下便利不知几倍。岂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什么?”赵曙听得不是很仔细,“你说一个月可让一个一字不懂的人认字数十数百?” “正是,陛下,臣保证,这个稚子并不是什么特别天资聪颖之人,而且记住了字,只要此物还在。也不易忘记。”欧阳修准备吊起官家的胃口再揭开谜底。也好让他对此更感兴趣。 赵曙乐了,笑道:“欧阳参政,你可不能寻朕的开心呀,别人认字,由夫子手把手教导,一年下来,也不过能记数百而已,而且不少人时间一长又忘掉了,你说一月能记上百。还不容易忘记?恐怕言词太过了吧” 难怪他会怀疑,古代教育,认字只能由启蒙老师一个字一个字教导容易之字,待用力记下后,才以各种切音之法对应这些字学会其他字。是非常麻烦与吃力的事儿。若儿童不用心,或者笨懒。容易忘记,数年估计也记不住多少常用字。看看天下百姓,大多连自己地名字都认不得,除了没有机会学习外,认字困难也是一个因素!如今听得欧阳修把认字说得像喝水一样简单,怎能不惊奇! “臣可不敢拿陛下来开玩笑!”欧阳修赶忙请罪。 “好吧!”赵曙有点急了,“欧阳参政,既然你说有一物可以达到这个功能,想必你是发现了它吧,拿出来吧,让朕看看,是否真有这般神奇!” 欧阳修把《文艺》杂志递了上去,道:“陛下,这是三司副使沈欢与微臣犬儿欧阳发以及司马翰林之子司马康共同主持编撰刊行的册子,号为杂志,分期刊印,别有意思,臣所说之物,正为其上所载。” “哦?”赵曙接过去,定眼一看,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映入眼帘,有点熟悉,最后反应过来,不正是颖王的笔迹么,他这个儿子……想到这里,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接着才打了开来,仔细看看,却是一卷《五代笔札》,再看作者名头,“欧阳修”三个字跳了出来,疑惑地看了一下眼前的臣子,摇摇头再看下去,发现是一些列传,不禁皱眉了,道:“欧阳参政,这些文章……” 欧阳修凑过去一看,发现是自己的文章,吓了一跳,赶紧道:“陛下,这是……” “是的!”赵曙抢着说道,“这是笔札,上面写清楚了,这个朕了解!先不说这个,欧阳参政不是说那个什么事物就在这上面吗,为何不见?” 欧阳修感激地看一眼官家,轻轻上去,没了顾忌,为他摊开杂志后半边,指着“大宋字典”几个大字,道:“陛下,臣所说事物,其实是一种法子,一种比较新颖地教人认字的法子,著者取名为拼音,而其中元素是号为字母的东西,据说是外来文字,不过借来用以组合注音而已!陛下请看,这是李字,这是声母……这是韵母……;这个是钱字……”把《百家姓》里地几个字解释了一遍,经过了一昼夜的努力联系,欧阳修也隐隐有拼音大家的典范了。 “咦?”赵曙越听越觉得惊异,“确实比较有意思,欧阳参政……” “陛下,颖王殿下求见!”又是一个寺官入内通报,打断了赵曙的心思。 看了一眼也是惊讶的欧阳修,赵曙叹了口气,道:“宣他进来!” “儿臣拜见父皇!”赵顼又是急冲冲地赶了进来,先给官家行了一礼才起来招呼欧阳修,“见过参政大人!” 欧阳修赶紧推脱道不敢。赵曙道:“皇儿,朕正与欧阳参政议论大事,你若是没事,可先行……” “父皇,儿臣亦有急事一报!”赵顼听得父皇有打发他的意思,赶忙接上口说道。 “何事?”赵曙只能令他在欧阳修对面坐下。 赵顼没有坐下,反而靠了上前。脸色激动得发红了,声音都有点颤抖道:“父皇,儿臣发现一项事物,与我大宋天下有着大功用!”说着把藏在袖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册卷子,摊开摆了上去。 赵曙定睛一看,脱口就道:“又是《文艺》杂志!” “啊?”欧阳修也是轻呼一声。凑上前去一看,不正是《文艺》杂志么!与他刚才献上地那本一模一样。 “怎么,父皇也见过了么?”赵顼有点摸不着头脑。 “哈哈!”赵曙把还拿在手中地杂志也摊了开来。“不正是这本东西么!这是欧阳参政献上来的,也说有奇物呢,怎么,皇儿该不会也要说这个拼音吧?” “啊?”赵顼吃惊不已,看向欧阳修,之后也笑了起来,“原来参政大人也发现了这拼音的大功用!不错。父皇。正是这所谓的拼音!父皇请看,这是a,发的是啊音;还有,这是ie,是歇地切音……还有这些……” 赵顼有点收不住口地滔滔不绝,他极其关心沈欢这个才子的举动,发行《文艺》杂志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关注,杂志还没上市。就让沈欢送了几册过去,一看之下,迷上了那些拼音,这几日弄懂之后,仔细思考。更是发现了他的价值。因此继欧阳修之后也赶了过来,想献于父皇。让其颁布天下,一想到此法通行天下之后天下之人皆能认些字地情景,他就激动得难以遏止。 他刚才所念的音节,正是沈欢为了书面教育所想出来的法子,毕竟只是刊印在杂志上而已,没有发音教导地可能,因此得设法让别人懂得这些拼音至少是如何发音的:他把所有字母列在前头,以切字之法规定这些读音,接着才是给汉字注音,别人遇到不懂读地音,只要回头对照多念几下,久而久之,也就熟络了。 “好了,好了!”赵曙笑着打断儿子地激动,“朕知道你所说何意,经你们一说,朕也了解这些拼音的功能了,确实有着莫大地功用!你们说,要朕怎么办?” 欧阳修闻言心喜,不客气地道:“陛下,此法是继往开来划时代的东西,著者之能,更是令人钦叹,只有厚赏,才能令天下之人看到我朝教化气象与气度!” “哦?皇儿你的意思呢?” 赵顼答道:“父皇,有功当然要赏的!” 欧阳修又道:“颖王殿下所言不错,还请陛下赏赐此法创造者沈欢!” “沈欢?”赵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才又翻开杂志,发现这些拼音前头的作者栏上“沈欢”地两个字,更愣了,呆呆地看着欧阳修,“欧阳参政,你是说,这个拼音之法,是三司副使沈欢所制?” “正是,陛下,他是今科进士,才华横逸,常人难及,能发明出这个足以流传千古地法子来,臣也佩服极了!” 赵曙不敢相信地道:“他前些时候才弄出一本什么《数学总则》来……” 赵顼道:“父皇,这个沈欢儿臣比较熟,他的本事,不能以常人相度!” “常人……”赵曙喃喃地说道,“太快了,真是太快了!” “快?”欧阳修与赵顼相互对视,一时不明白官家所言之意。 赵曙反应过来,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恢复了帝王之姿,淡淡地道:“欧阳参政,按你们所说,这是个天大的功劳,该如何赏赐这个沈欢呢?” “陛下,钱财不足与教化挂钩,如此功劳,唯有高官厚禄才能以示恩宠了,杂志刊行,天下之人都受其惠及,过些时日,想来天下之人也都在张望朝廷是如何赏赐著者的,若格调低了,不足以恩惠天下!”欧阳修一直觉得让沈欢这般才华之人整日在三司与钱财打交道是一件浪费人才之举,也有伤风雅,当时想不明白官家怎么会不按照常例使其入馆阁,如今有了机会,当然想把他提拔上来。 “升官么?”赵曙反问。 “父皇,以此功劳,也该升官了!”赵顼奇怪地看了一眼欧阳修,不过他也比较看好沈欢,按惯例,在野之人若有奇物,特别是有利于教化的文人雅好之物,献予朝廷,若其有意功名,就授于官职;如今沈欢此法明眼人都知道它的功用,他本身又是官员了,示以恩宠,当然是升官。 “皇儿也是这般认为么?”赵曙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那么,你们觉得该让这个沈欢到什么位置上去呢?” 第八十五章 禁忌 “升调官职,还是由陛下一人裁决才是,臣等不敢逾越!”欧阳修看到颖王有跃跃欲试建议的趋势,赶紧打了个太极,对于调人位置的事,为君之人从来都是有所忌讳的,为人臣子也总得小心翼翼。\ //颖王虽然是皇长子,但是此刻也是皇帝的臣子而已,而且也许正因为他是皇长子,皇帝才会更加有所忌讳吧。若由他开口,也许因为某些顾忌,皇帝反而打压沈欢也说不定。欧阳修是官场老油条,这点认知还是了解的。 “对,一切还是父皇裁决!”赵顼也不是蠢人,给人点醒,当然反应过来。 赵曙呵呵笑道:“朕现在也是为难了,所以才问你们嘛,说吧,朕想听听你们的建议。” “这个……”赵顼还是为难,“父皇,儿臣年幼,对朝中具体官职也不是很熟悉,还是由参政大人来说说具体事宜吧。” 欧阳修没办法了,暗叹一声,道:“既然陛下询问,臣就放胆一言了,所谓举贤不避亲,何况这个沈欢还不是臣什么人,若是说错了,想必陛下也会有所抉择的!” “当然,朕不是偏听偏信之人,欧阳参政可以放心说一说。” “陛下,臣觉得沈欢此子才华无双,又是今科第三,如今所创拼音之法,将对大宋文治教化有着大功,擢为馆职如何“馆职?”赵曙沉吟了,“具体是什么呢?” 欧阳修道:“不如先令他做一下直史馆吧!” “直史馆?”赵曙吃了一惊,断然出声,“这可不成!” “陛下……”欧阳修愣了。想不通官家为何有这般大的反应。 赵曙嘘一口气,叹道:“欧阳参政,沈欢才华,大家有目共睹,确实常人难及。但是你认为他适合做直史馆吗?” “以他的才能,怎么会不适合呢?”欧阳修疑惑说道。 “此人才能,比之苏轼如何?”赵曙问道。 欧阳修为难了,这个可不好回答,苏轼怎么说也是他的学生。总比沈欢有了几分亲近,分不出个好歹来。 “如何?”赵曙又问。 欧阳修叹道:“以沈欢之前所为观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是此理!”赵曙突然赞道,“欧阳参政,以苏轼才能与资历,如今不过大理评事,尚不入馆阁。沈欢何人?不过今科进士而已。才华是高没错。但年不过十七,资历全无,若是贸然升为馆职,他人会如何作想,他日又如何对之?这些欧阳参政是否仔细想过了呢?拔苗助长,从来都不是好事!” 欧阳修悚然而惊,这才反应过来,最近一直只看到沈欢地才能,倒忽略了他的年纪。诚然,他可谓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是在官场,这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关键还是看政治手腕与资历。特别是资历。重视程度,自古亦然!说实在的。欧阳修的政治手腕,比之韩琦等人确实逊了一筹,能做到如今地位,还是靠了资历,当然,多年磨练,政治能力也不是一点没有长进,不过他文人出身,名望俱高,多年提拔后进,今次为沈欢请功,也不无习惯性使然,一时倒忽略了这些因素。 “臣疏忽了,好在陛下英明!”欧阳修出了一身冷汗。 赵曙又笑道:“馆职还不适合沈欢,毕竟直史馆上去就是修起居注与知制诰,太过重要,也太过荣耀!” 欧阳修一时回转过来,倒是惊奇了,官家什么时候有这般眼力与能力了,这可不像印象中地官家?虽然有点不敬的嫌疑,不过官家的能力----想到之前濮议开始时官家慌张失措的样子,欧阳修就更怀疑了,一下子成长至此,难倒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心术?不由惊悚,有点后怕地意思了。 “如何安排沈欢,朕已有腹案了!”赵曙淡然说道,“先让他在三司做着吧!” “陛下……”欧阳修一下子又迷糊了,也有点不甘,堂堂年轻才子,当科第三名进士,跟着一帮人在算帐目,在他心中,就算不是羞事也比较难受,他看不过去了,加上如今沈欢又有功劳在身,刚才还好好说着升官的,怎么转眼又原职不动了! “欧阳参政!”赵曙有点厉声了,“朕意已决,不必多说!” 欧阳修暗叹一声,疑惑地看着官家,他觉得今日官家行为有点失常了,至少不能保持一颗平常之心,反而有点一意孤行之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又要相劝。 “父皇!”赵顼眼看不妙,赶紧出声,“升不升官,就由父皇决定吧。其实儿臣今日过来,主要不是为这个沈欢请功的,而是想请父皇颁旨把拼音之法通行天下,假以时日,我大宋认字之人就可多好几倍了!” 以退为进?欧阳修这样揣度颖王的用意,拼音之法是好东西,颁行天下的话,试用可行,让世人都看到他的伟大之处,反过头来官家又不得不厚赐著者沈欢?有点这个意思,不过不保险,他觉得官家还是不了解沈欢的才能,也许是见面少吧,想想就殿试时有过几步成诗地经历,其他两人好像都没接触过,不了解也是正常地,既然如此,还不如创造个机会给他们多多了解吧。 微微一笑,欧阳修说道:“陛下,拼音之法虽好,不过若要颁行天下,顷刻之间决定,太过草率,如此大事,还需要通过朝堂商议才成!另外,杂志上的《大宋字典》还未成型,到底有些什么,别人也不清楚,该如何操作。想来没人有著者沈欢这般清楚吧,也许该问问他有何建议。” 赵曙道:“不错,滋事体大,不能仓促,欧阳参政老成谋国。所言有理。皇儿,你还需多多学习,国家大事,不能冲动!” “是,父皇。儿臣一定多加努力,不负父皇厚望!”赵顼坚定地说道,其实心里倒有点不以为然,既然大家都觉得是好东西,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呢? 赵曙呵呵笑道:“《大宋字典》,大宋大宋,这个名字倒是起得够大气。以大宋气象。也该有一部堂而皇之的字典颁行天下才成,不过此事也不是容易完成,看沈欢如今所注音之字,不过两三千而已,还有待补充。具体事宜,朕还真需要问问他才成。欧阳参政,你今日回去,传朕旨意,令沈欢明日早朝后福宁殿晋见问对!” “是。陛下!”欧阳修大喜。 赵曙沉吟一下道:“欧阳参政,你现在就可以去见一下沈欢了,让他准备准备,不要失了礼数!” “是,臣告退!”欧阳修退了开去。 “颖王留下。朕有事吩咐!”看到赵顼也要跟着下去。赵曙想了想,向他招手示意。 “父皇还有什么吩咐儿臣?”赵顼奇怪地问。让欧阳修退下,估计是有些**话要说吧。 赵顼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赵顼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了,你不必如此客套。” “父皇……”赵顼心里一热,眼前地人虽然是皇帝,但在少年的心中,还是一位父亲,虽然其中亲情比平常人家淡薄,不过总也有着几分血浓于水的情素。 赵曙看着眼前这个都长得与他一样高的少年,不无欣慰,儿子长大成*人,也不容易呀,想到几个夭折地儿女,就一阵感伤;接着又为这个少年地成长感到为难,赵顼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感情用事,也比较冲动,这可不是皇家幸事! 暗叹一声,赵曙问道:“皇儿,你对刚才父皇对沈欢一事的裁决怎么看?” “儿臣还是不明白父皇怎么不赏赐于他呢?” 赵曙哼道:“谁说朕不赏他了?召他入对,若是真令朕宽心,哪有不赏的道理!” “那父皇刚才怎么……” “你是为父皇驳回欧阳永叔的建议感到奇怪?”赵曙笑了,“皇儿呀,你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不错,正如朕刚才所言,这个沈欢太年轻了,不能召以馆职,直史馆是什么职位?一步步上去,最终就是翰林学士,翰林上去呢,宰执?以沈欢地年纪,亏欧阳永叔想得出来!皇儿呀,有些事,你得慢慢去观察,去看,去琢磨,朕说得太通透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地!” “父皇……”赵顼挠挠头,有点苦恼。 赵曙叹道:“还不明白?那,看看,这是什么?” 赵顼仔细一看,赵曙拿起御案上的《文艺》杂志,摊开一指,内容正是欧阳修所作地《五代笔札》。 赵曙接着又道:“笔札笔札,亏他们想得出来!除了一些序文,这一卷多全是传记,按他们的意思,分期而刊,这《五代笔札》连贯而成,不正是一部五代史么!撰史呀,还是欧阳永叔私人撰写的,哼,若真要追究,弄不好朕还可以罚他一下!不过朕刚才帮他接了过去,不打算与他算帐了,呵呵!” 赵顼也只能跟着笑,心里却在奇怪赏罚怎么能不分明呢? 赵曙幽幽地道:“皇儿,你要记住,上位者,驭下之道,不能过宽,也不能过严,若能左右平衡,使之上下随意,这才是最好的统辖之道。想想先帝,才是此中高手!” “是,父皇,儿臣一定谨记在心。” 赵曙笑道:“你慢慢体会吧!唉,这个沈欢,确实有着常人未及的才能,朕也是为难呀!” 一听到沈欢,赵顼想起一事来,想说又犹豫着,神色比较古怪。 “皇儿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说吧,不必顾忌。” “这个……”赵顼真有点为难了,“儿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地。只是听寿康说说而已。” “寿康?”赵曙嘴角浮现一丝笑容,他有几位儿女,儿子方面最喜欢地就是眼前这个皇子;至于公主,宝安公主就不必说了,以她的性子。全皇室都喜欢,还有一个寿康,这个好像永远也长不大地女孩子,虽然有时令人生气,不过确实也是一个开心果。令人疼爱不已,“寿康又怎么了?” 赵顼沉吟片刻,决然说道:“父皇,你也知道,儿臣很早以前就与沈欢打交道了,他也到儿臣王府几次;另外,父皇更清楚了。宝安自小就喜爱文人事物。以沈欢的才识,她当然也是欣赏的,因此托儿臣向沈欢要了些墨宝,这一来一回,两人也认识了……” “怎么?他们有什么……”赵曙脸色沉了下来。 “不是!”赵顼急忙解释,“也没什么,就是大家见过几面而已。不过据寿康说,宝安最近都拿着沈欢的一些墨宝在发呆,而且还在全力收集沈欢的作品。有时候还在嘀咕,看了令人担心。儿臣生怕有事,不敢隐瞒,因此禀报父皇。” 赵曙听着听着恢复了平静,点点头:“嗯。朕知道了!” 赵顼闻言大是奇怪。刚才一边说一边打量父皇地表情,生怕对方一个震怒有个好歹什么的。哪知最后却换来淡淡地语气,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不由急了,难道他说的还不清楚吗,宝安有欣赏喜欢那个沈欢的趋向呀! “父皇……”赵顼还想说什么。 “你呀!”赵曙摇了摇头,“就是太急了,这样下去如何了得!你说地很清楚,朕也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一些男女之事么?” “啊?”赵顼吃惊了,瞪大了眼珠。 赵曙淡然地道:“这算什么事,比得上朕地天下大事么。皇儿,以后没事就不要提这些琐事了!” 赵顼再次吃惊,最后只能郁闷地点头:“是,父皇。” 赵曙突然又问:“那个沈欢可曾婚配?” “应该还不曾吧!”赵顼有点反应不过来,父皇地心思转得太快,他跟不上脚步,只能靠本能在回答,“儿臣未曾听说他有夫人了,不过至于是否定亲,那就不清楚了……父皇不会打算招他做驸马吧?”赵顼最后有点似惊叫了,生生地看着他的父皇。 赵曙笑道:“朕地驸马也不是那般容易做的,也不是谁都能做地,至少这个沈欢还差点吧!” 赵顼嘘了一口气,为沈欢长出一口气,这个驸马,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地,诚然,驸马确实尊荣,可是以本朝的禁忌,若为驸马,终生都不要妄想在朝堂上有所作为了!以沈欢的学识才能,若为驸马,就太过可惜了,沈欢还年轻,以他父皇的意思,可以培养使用,若是早早让驸马之位束缚断了前程,就真是令人扼腕了! 赵曙接着又道:“这种男女之事,很快就过去的,再说……唉,此事朕自有主张。你只要把朕刚才所说记在心上,慢慢琢磨就是了。你是皇长子,有些事,也该知道,更该了解,知道吗?” “是!”赵顼大喜,父皇登基两年了,亲政也有一年,虽还不曾策立皇太子,不过他是皇长子,又是嫡出,若无意外,东宫之位应该跑不掉,加上近些时日父皇总是暗示他身份问题,难不成动了立东宫的心思?一想到这里,赵顼就忍不住地激动,他胸有抱负,如没有机会施展,总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大为可惜! 赵曙又交代道:“明日朕在这里问对沈欢,下朝后你也过来听听吧,此人与你同年,学识才华却高人一等,不让前辈,也许有些特别之处也说不定。” 赵顼笑道:“特别不特别,也不是一眼能看出的。父皇,这个沈欢儿臣还算了解,可为大用!” “大用?”赵曙有点生气了,“了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所谓了解,能到什么程度?朕不是教你看人看事不能看表面吗,这么快就忘了?” “哦!”赵顼有点低落。 赵曙叹道:“你先下去吧,放心,这个沈欢朕总不至于委屈了的,如果真有才能,说不定朕会给他一个比直史馆还要尊荣的身份!”赵曙这话像是对自己说地,最后挥挥手,让赵顼退去,自己一个人又有点呆住了。 至于两人讨论中的主角沈欢,此时又是怎么一副景况呢?在欧阳修找到他的时候,他还着忙着数银子呢!昨日《文艺》杂志一上市,即造成抢购局面,首批五千册半日告罄,接着还是让印刷作坊连夜开工,几台印刷机同时进行,花了一日的时间,这才又把第二批给印刷出来。如此火暴的销售局面,让沈欢与周季两人乐开了花,当即不顾形象地开始算帐了。 乍一听欧阳修来访,才迎了出去,待听得官家召入问对,有点傻眼了。问对,很有神圣地气息呀,好像好些明君都有这个召某某人问对地事迹。官家真是说问对这个词么,该不是欧阳修传错了吧? 第八十六章 问对 欧阳修确实没有传错旨意,大宋官家的确是说要召沈欢问对了。\\\翌日早朝之后,沈欢等待欧阳修出来,接着由对方引着赶往福宁殿。这是沈欢第一次入内宫,之前高中进士时官家御花园设宴也不过是饶过一边。 皇宫就是皇宫,毕竟是给天下最尊贵之人使用的地方,一路只见奇花异卉,千奇百怪;亭阁楼榭,错落林立;雕案遍布,装饰精美;总之华丽耀眼,看得沈欢眼都直了,只觉得美不胜收,不虚此行。好在昨天欧阳修吩咐过一些规矩,并不敢嚣张,至少张望一事就不大做得出来。 路上欧阳修时不时又叮嘱几句,一般都是应对官家时要有诸多谨慎与小心。沈欢一边听一边点头,做足了尊敬的本分,其实心里不大以为然。来到这个时代,见了皇帝两次面,早就满足了他的好奇心,不再有开始时的兴奋与希奇。如今的皇帝,在他看来,除了身份特殊外,与常人也无多大差别,至少在他这个现代人眼里,只要谨慎应对,其他也就不需害怕了。 自知道官家要他进宫是为了拼音一事,他心里就一直在窃喜不已,不得不说,这次杂志之事整得够大,连官家都知道《文艺》杂志上面的内容!这是个好现象,只要杂志引起了官家的注意,再过一个多月把预防或者救治水灾的法子整到杂志上去,若写得严重或者夸张一点,估计也会引起这位皇帝的警醒之心吧,毕竟对于天灾**。是帝皇之人最为顾忌的,一心以为这是上天降怒地他们若是知道灾害可以预防与救治,没有道理不喜欢。 一路想着,不多时福宁殿就到了。沈欢抬头一看,这个传说中的宋代帝皇的寝宫与书房,在历史上可是留下了几笔呀,作为皇帝日常生活的地方。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守卫也森严万分,一路上有巡卫无数,另外还有许多暗稍,到了殿前面时候。连欧阳修也不能直接闯入,要等待侍卫通报才可。 等了片刻,有官家召入的旨意,这才进去。 “子贤,一切小心!”欧阳修如临大敌一般,吩咐沈欢,脸色严肃又有微微紧张。 所谓伴君如伴虎。看来地位高如欧阳修。面对皇帝时也不能磊落开阔,毕竟官家亲政一年多,渐渐有了几分威严,天子天子,其气势更不必多说。如今的朝堂,经过这位官家的一番手段,渐渐摆脱了仁宗时代地阴影与影响,除了宫里的那位太后还活着有些影响力外,其他大臣。诸如韩琦欧阳修等人,都站在了新皇帝的一边,政令更多也是符合这位皇帝的意思了。 沈欢脑子里一下子又有了这些信息,本来还放松的心情给欧阳修整得有了几分紧张,所谓天子一怒。赤血千里。一会儿如果因为说话不小心惹得官家不高兴,出外钓鱼估计还是开恩了。若一辈子都不能回京,客死他乡,凄惨悲戚,那才是惨事,有谁想做柳宗元第二呢? 饶是如此,沈欢心里还是感激起欧阳修来,此老对后辈地爱护之心,那是不必多说的,昨晚一夜思考,仔细一想,倒也明白了欧阳修昨日是给他请功去了。对于做官,沈欢只觉得是这个时代的一个保护层而已,其他倒不是很热心,毕竟再过几年,王安石一帮就要上台了,这帮人的手段,不容易对付呀,只要不站在他们一边的,一律打倒加外踹几脚,司马光的结果就不必说了,连豁达为人的苏轼,他们也要置之死地而后快,这让人想起来都头皮发麻!如今他沈欢是司马光地学生,做了那么多,不无给他铺路地意思,如今看来也颇是成功,几件小功劳,就让司马光荣升翰林学士,现在是权知开封,一旦再入朝堂,应该没有越做越小的道理,那么也只有参知政事这个位子才能容得下他这尊大佛了! “臣三司副使沈欢拜见陛下!”欧阳修一路引了进去,来到官家活动的福宁殿正中,一见眼熟的官家正坐其上,沈欢赶紧依礼高呼万岁。 “来呀,赐座与欧阳参政与三司副使!”官家赵曙淡然说道。 沈欢微微一抬头,意外发现连颖王已经坐在一侧,愣了一下,这才心安理得地坐了下去,虽然在朝堂上宰相与诸位大臣失去了座位,但是私底下面见皇帝时氛围还是比较宽松,不是每人都能赐座,但是碰上皇帝高兴,那个象征权利与地位的座位还是稍稍满足一下一些大臣的自尊 沈欢坐定后才又敢偷偷抬头打量起皇帝来,依然像前两次见到的模样一般,脸色福态,白皙得有点苍白,眼光精明,看来也有着兴奋的样子,不过神色淡然,高高在上,保持着皇家的威严。 赵曙笑了,道:“沈副使,你刚进三司,可曾熟悉事务了?” 沈欢有点受宠若惊了,宋代皇帝称呼臣子官职或者差遣名称,倒是尊敬与爱护之意,更亲密时还有称表字地,可见他们谦虚的态度,其他一般是叫臣工的。当然,那个后世历史电视剧里的“爱卿”两字,还不通用盛行,因为在宋一代,“爱卿”更多是称呼妓女的,把臣子等同青楼女子……想想头皮都发麻了! “回陛下,一切都还安好。托陛下洪福,臣也渐渐上手三司事务了。陛下委予重任地厚望,臣不敢稍忘,必将克心克力,兢兢业业,以报陛下宏恩。”这是客套话,是欧阳修昨日吩咐地模式,但是所谓好话不嫌少,这般有点狗血的虚话,竟然也能惹起皇帝地欢 只见赵曙笑了笑,看了一眼赵顼,接着又说道:“沈副使年轻有为。报效朝廷时日尚多,当然,他日更进一步也属必然,还望沈副使为了天下百姓多多出力!” “臣必竭力尽忠!”沈欢又是一句客套话,其实心里明白,刚才官家话里有话,“时日尚多”。也许就奠定了今日所谈的主旨----官是不能一下子升太高给你地了,当然,也不能不升,“更进一步”,甜头还是给点你尝才能办事更有动力。帝王心术。显露无遗,若是一般传统思想的臣子,一定会激动得无以复加了吧。再一推敲官家让颖王侧坐一边的主意,心里更是明了,这不过是在培养接班人而已。 看看颖王,也许是早已得到吩咐,只听不说。坐在那里。一时思考,一时又微笑。看到这里,沈欢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赵顼过不了几年就要上台了,那个改革大业也即将摆在台面上;喜的是颖王若能学得赵曙几分沉稳,也许还是好事,历史上赵顼就是太过冲动,一丁点帝王之术都没学到,这才使得对王安石一方偏听偏信。把所谓反对派都调出朝堂。令一方臣子独大,这是任何一个有为皇帝都难以接受的事实,偏偏他就做了。 不得不说,他们两父子的手段,比起才能也许稍稍不如他们地宋仁宗。就差了许多。宋仁宗号称中国历史“最会做皇帝的人”,以中等之资。却稳坐皇位四十几年,而且还把文治一道推上了高峰,另外虽然边疆战事不利,却也把天下守得固若金汤,若是其他雄才大略帝才,那不希奇,可他的能力,别人都有目共睹的----这样的结果,不能不令人佩服! 一时心思走神,沈欢心里一惊,又竖起耳朵开始聆听官家赵曙地圣音了:“沈副使,朕今日让你过来,想必你也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陛下,这些欧阳大人都与微臣说过了,拼音一事,臣觉得不能操之过急,还需慢慢验证方可。”这是沈欢思考了一夜的结果。 “哦?”赵曙不布置可否笑了笑,“这是为何?” “是啊!”沈欢还没有回答,一旁侧听的赵顼开始急了,“子贤,拼音一法,其方便与功效,我等都是试过了,确实是一个好东西。若能早日颁行天下,令天下之人早日学习此法,对于认字教化,不是大善吗?” 沈欢一愣,瞥眼看见官家的稍微撇嘴的神态,顿时明了这是对赵顼的不满意了,一个帝皇,若是在臣子面前表现出急切的神态,估计是失败地象征了。不敢附和颖王,只能答道:“颖王殿下心怀天下,当然是好地,可若是事事急切,就非善事了,圣人亦有云:过犹不及;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想必殿下应该是了解的。” 赵顼还是不明白,道:“子贤,这个道理本王当然明白,可是,拼音一法,已经证明了它的优越性,既然是正确的法子,实施起来想必没有错吧?” 沈欢也学官家撇嘴了,好的法子做起事来就一定没有错了?难怪你能让王安石把这个天下搞得乌烟瘴气,凭良心来说,王安石的那些变法举措,其中也有好的地方,是为良法,可也有不足之处,实施起来才会有那么多人反对。如今从拼音一事上就可以看出颖王还是历史上那个颖王,改变不大,这让沈欢有点沮丧,难道一年多的接触,还没影响到他? 沈欢眼珠一转,有了计较,赶紧把为颖王解释的机会当作回答官家问题:“殿下,话也不是这样说,法子是好,可大宋天下这般大,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呢?殿下请想,拼音注音,确实是比较方便,比起以前认字法子,先进了许多。可是,以前地认字方法实施了几百年,早以深入人心,一旦由朝廷下令颁布新的法子,试问那些观念早已根深蒂固的人会如何作想呢?心里难以接受的他们会把拼音说成洪水猛兽,或者抵触成朝廷异象?若是如此,造成天下汹涌,则非善事了。殿下,人性复杂,人心难测呀!” “好一句人性复杂,人心难测”官家赵曙倒是听得赞赏有加,“沈副使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老成稳重,不急不躁,也是幸事!皇儿,你可曾有所意会了?” “这……”颖王赵顼还是有点彷徨。 “殿下,沈副使的道理很简单: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很久没有出声地欧阳修突然发话,不愧是有大学问之人,沈欢一大通解释,他引用一句古文就概括了。 沈欢有点郁闷,好像这个道理他早与颖王说过了吧。说过了吗?看到赵顼还是有点不明白地样子,沈欢笑道:“殿下,举个例子吧:比如说你喜欢喝茶,喝了几十年,早已把每天喝茶当作一种习惯,与吃饭同样的习惯,可一旦有一天,有人却抢了你地茶,说以后都不让你喝了,你该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呢?这个拼音颁布天下之事亦是同样道理,要改变全天下的习惯,非一朝一日可以完成,只有慢慢来,一步步实施,那才是最好的法子。臣虽然是拼音创制者,也希望能快点看到拼音颁布天下造福人民的景象,但是面对全面改变他人习惯之事,不能不谨慎。” 赵顼嘘了一口气,笑道:“多谢子贤教诲,本王算是了解了,子贤想的又比本王长远一点了!” 赵曙哈哈笑道:“沈副使不愧是多才之人,道理亦是老成!” 沈欢微微一笑,道:“其实微臣心里想到一个故事,也许对颖王不无助益,陛下可有兴趣一听?” 赵曙道:“难不成对朕也有助益?说吧,给你一说,朕的兴趣也上来了!” 沈欢道:“这是一个烹饪的故事:话说有人要煮青蛙吃,他把水烧开了,把青蛙扔下去,哪知青蛙却嗖地一下跳了上来,滚烫的开水溅了他一身,疼痛难当。再次把青蛙扔下去,一如前事。他没有法子了,抱怨不已,后来有人教了他一个法子:这次他把冷水与青蛙一起放在锅里,这才慢慢加火,水渐渐热了,热了……颖王殿下,你猜结果这么样?” 第八十七章 侍制 “这可就为难本王了,子贤,结果怎样?”赵顼苦笑不已,性子依然急切地问道。\\ 沈欢看向官家赵曙,只见他低头沉思,想来是心中有所触动;而欧阳修捋了捋须子,微微淡笑,不知在想什么,他知道今天的主角不是自己,说话不多,一心只让沈欢出头而已。 “水一点点的热了,青蛙还在水中游荡着,直到水最后滚烫,而那青蛙也就慢慢地被煮熟了!”沈欢像是不经意地回答。 “啊?”赵顼惊叫起来。 赵曙眼睛一亮,大发光芒,愣愣地看着沈欢,最后才大是点头。 沈欢又道:“殿下,这就是温水煮青蛙的故事,一开始青蛙要逃离开水,因为开水超过了它承受的热度,因此有着激烈的反应;而最后水是慢慢加热的,它一点点适应,到最后水热得厉害,它却没有能力跳出来了,或者说没有意识到要跳出来。青蛙如此,何况人乎!为政之道,当如此理!” “好一个为政之道!”赵曙大是击节,赞叹不已,“沈副使这个故事以小见大,发人深省!《道德经》上说治大国若烹小鲜,不亦是此理乎?天下这般大,为政措施怎能不谨慎呢?若有了大动作,反对的人多了,抵抗也就激烈,不是国家幸事,反而应该像用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去实施,春风化雨般把事情做好,那才是最高的境界!皇儿可曾明白了?” “儿臣明白了,他日行事,面临两难,必以此故事告诫自己!”赵顼好像有了新的认识,“子贤,你不愧是本王最看重的年轻人,果然比常人要出色得多,治国的道理,能说得如此深刻。真有本事!” 沈欢正视对方,虽然从对方的眼中可以看出不少感激的真情,不过心里还是在怀疑,这个表现得比较急功近利的未来皇帝真能明白他今日这个故事吗?要是明白了也不枉费今日他的苦心,若是不明白或者事到临头给忘了,那自己又该如何呢?毕竟道理是道理。可没经过事实教训的年轻人,也许不一定能理解到这个故事深含地治国方略。 当然,有当今官家在场,给颖王赞扬有治国之道,沈欢还是比较担心的,不想惹出什么祸事来。只能赶紧说道:“颖王殿下说笑了,微臣年轻学浅,能有什么见识,刚才所说,不过是切合之前所议拼音之法而已。微臣的意思是拼音之法该推行,却不能动作过烈,以免引起天下之人的强烈抵抗。另外。微臣所写《大宋字典》。才注音不过数千字而已,还有更多的字要加工,但是微臣不擅句读文法,却是有心无力了,为了以免误人子弟,因此想请朝堂出面,召集人手,共同努力,把《大宋字典》打造成我煌煌大宋的象征!” 赵曙点点头道:“沈副使考虑周全。这个朕可以做主,下旨召集馆阁饱学之士出一份力。不过其中还要沈副使协助,由熟悉事务地你教会他们才成。” “职责所在,不敢稍迟!”来的时候欧阳修给沈欢支了不少应对皇帝的招数,再一次使用。效果还是不错。 赵曙又笑了:“沈副使果然是朝廷栋梁。你弄的那个《文艺》杂志。看来也不错,今后还需再接再厉!” 沈欢又喊口号了:“臣一定把《文艺》打造成最具有欣赏价值的刊物。令它对我大宋教化达到最大功用,也做出最好的榜样,以佐证我大宋富丽繁荣地景况!”这话半虚半实,虚的部分有着鼓惑性,至少能让官家肯定这份杂志的地位与价值,也给对方画出了一个比较大的馅饼,作为皇帝,最在意的不过是文治武功而已,特别是文人治国的天下里,文治方面若能做得极好,声誉也是最高的,像先帝仁宗皇帝,还没死地时候下边大臣与百姓都嚷着给他上“仁”地封号了,虽然他拒绝了,不过作为中国有皇帝以来第一个以“仁”作庙号的皇帝,也算殊荣之极了! 实在的部分当然是《文艺》的前景,才两日时间,就卖了数千册,当然,其中很多人是冲了欧阳修与他的名头去买的,饶是如此,待时日久了,杂志观念深入人心,销量应该也能稳定下来,就是以后一月一册,单是开封,应该也能卖个一两万册的,当然,前提是活字印刷的技术与机器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垄断从来都是无敌的。等销量上去,再在后面开个什么商业广告栏目,到那时估计也就赚翻天了!钱也从来都是好东西,没有人嫌它多地,一想到杂志的“钱景”,就令人激动。 “好!”赵曙拍案而起,“沈副使之言,正合朕意,朕贵有天下,而今大宋天下繁荣堪为盛世,有一部《大宋字典》面世,也是盛世之事!沈副使可以放心,这部字典,朕一定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你安心把它完成即可。” 沈欢激动地道:“陛下恩情,微臣不敢稍忘,定当竭尽全力修成此字典!另外,颖王殿下所说亦有道理,既然确实比较发方便,可以先让开封一些书院或者国子监先把字典前面一些已经注音的常用字学上一学,他日一些士子到地方或者作为启蒙夫子,也有利于拼音的传播。陛下以为如何?” 说一万句都不如实在做一事,虽然为了敲打赵顼这个未来皇帝,说不能急于操作拼音,可也不代表了一点事都不能做。拼音是一种方法,看上去比较简单,只要懂得门道,学来应该也不是难事,不过推广起来也许就难得多了,因为没有人才来做宣传,因此不如先培养一些士子,这些士子人数众多,参加科举考试不可能全部上榜,一旦失败,也许他们就会做上启蒙夫子以养家糊口----像沈欢的伯父沈节君,他们学得拼音,以后教起来也就上手了!因此沈欢才建议由一部分人先学起来,其中对象当然是开封地书院士子;另外就是国子监地生员们。国子监是最高学府,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一旦他们掀起拼音学习浪潮,应该也能引导其他地方的跟风,也算是一个拼音地宣传方式吧。 “这……”赵曙面临决策,事关大业。有点犹豫了,看向欧阳修,有请教的意思。 欧阳修明白过来,稍一沉吟,想想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该谨慎,却也不必顾忌是否与其他大臣通气的问题,今日本来就有拉沈欢一把的意思,于是不客气地道:“陛下,沈副使所言有理,小范围试用,就是有什么事。也能有力控制!修撰字典是大事。而且比较浩大繁复,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难不成就要拼音沉寂下来?还不如现在趁着众人瞩目的时候颁下试行地旨令,以达到先期教化的作用!” 赵曙闻言点头:“好,就这么办!” 沈欢一听兴奋了,当然,赵顼表现得比他更兴奋,立刻站了起来,道:“父皇。此举有利于苍生,不如交由儿臣去操办一些琐事,如何?” 赵曙沉吟片刻,才道:“皇儿长大了,确实该做些事锻炼一下自己。好吧。此事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朕失望!” “是。父皇,儿臣一定不会令父皇失望的!” 赵曙示意赵顼坐下后,看向沈欢,沉吟一下,道:“沈欢发明拼音之法,创制《大宋字典》,皆有利于我大宋教化大业,功劳非比寻常,朕不能不赏……” 沈欢赶紧道:“陛下,这是臣的本分,不敢指望什么赏赐!”心里却在嘀咕,对方还能赏赐什么呢,之前与欧阳修就讨论过了,官家驳回了他擢升为直史馆的提议,调出三司无望,还指望什么惊人的赏赐呢?若是钱财之类地东西,还真有点不稀罕了,前些时日《数学总则》也就赐了那么几百贯钱而已,还不如他鼓捣出一些点子交由周季去实施赚得多!大宋财政如今穷得叮当响,都快要卖裤裆了,他作为有思想有理想的青年,会觊觎那么一丁点的钱从而使帝国财政雪上加霜? “你这是什么话?”赵曙不悦了,“赏罚要分明,这是法度,朕也不能表现的太小气!” “那……臣就谢陛下宏恩!”沈欢只能无奈接受了,这世道,连拒绝赏赐都不给了,还真令人哭笑不得。 赵曙这次满意了,点了点头,才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朕就加封你为天章阁侍制吧!” “啊?”沈欢、欧阳修,以及颖王赵顼,都惊叫起来。 天章阁侍制?饶是沈欢对于宋代那复杂到令人头痛的头衔与官职的认识比较模糊,却还知道天章阁是什么意义。在宋代,因为是文人治国,因此不得不凸现一些文人头衔地地位。其中最出名也最荣耀的便是翰林院的翰林学士了,能做到这个份上,在别的文人眼中,是最高的赏赐,也是最好的地位;另外还有龙图阁、天章阁等馆阁,能做到其中的直学士,也算不错了,当年赫赫有名地包拯又叫包龙图,就是这个头衔;接着“侍制”就是这些馆阁学士地预备人才,品级也许不高,在别人眼中,却也还尊荣,两年前司马光也不过是天章阁侍制而已! 自己一步登天了?沈欢有点不敢置信,在他眼中赵曙那抹微笑是多么的神秘,多么的不过捉摸,欧阳修提议的直史馆不给做,生怕提得太高引人嫉妒毁了前程,如今怎么又给那么大的殊荣了?难道是自己人品太过高尚连老天都在帮衬自己?一时拿不定主意,沈欢倒是愣住了。 沈欢一下子有点慌了起来,不管是否知晓未来,也不管意识如何,更不管是否看过太多相关的事,这一刻,他被不知是幸福还是祸害的事砸到了头上,这让前世一直是政治菜鸟的他手足无措起来;没有办法,只能看向引导他过来的欧阳修,让他说说什么。 欧阳修刚才愣了一下,接着恍然,看到了沈欢求救地目光,轻微一点头,却笑了:“陛下如此看重沈副使,是臣子的福气,沈副使,还不谢恩?” 不说沈欢了,就是赵顼,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昨天欧阳修给沈欢请功的时候他也在场,清楚事情前后,当时官家是说要暂时压一下沈欢的,怎么一晚的时间就变卦了呢,还是如此巨大地转变?这让他反应不过来,不敢说什么,记起父皇交代地多看多想少说的吩咐,只能静待事情进展。 欧阳修地话就是让沈欢欣然接受这份加封了,虽然一时不明白怎么回事,可出于对欧阳修这老头的信任,沈欢还是拜谢:“臣谢陛下隆恩!” “好好!”赵曙哈哈笑了起来,“从今日起,你就是大宋的天章阁侍制了,以后多为这个天下百姓出力吧!另外,欧阳参政献书有功,朕……”一时又为难了,本来按理欧阳修也要赏赐一番,可如今以欧阳修的地位,还能赏赐什么呢?升官就难了,上头还有个一个比他更适合做宰相的韩琦,怎么也论不到他;赏钱就太过玷污这份功劳了。“陛下,臣不过是稍稍说几句话而已,什么力都没出,谈何功劳!请陛下莫谈此言,不然臣就羞煞了!” “这个……”赵曙说不出什么来。 “父皇……”所谓上阵父子兵,老父为难,作为儿子的赵顼出来救场了,“父皇,如今《文艺》杂志上亦有欧阳参政的文章,是为《五代笔札》,据说还有不少篇章,若要赏赐欧阳大人功劳,何不由父皇手书五代笔札四字,赐予欧阳大人,说不定若干年后还能成为一段佳话呢!” 赵曙愣了一下才道:“不错,不错,皇儿此言有理。好,朕就献丑题几个字吧!” 第八十八章 学生 欧阳修双手捧着一把纸卷,毕恭毕敬,非常激动。/ \\与沈欢一齐走在出宫的路上,时不时脸显笑容,都把沈欢晾在了一边。 沈欢无比郁闷与疑惑,此时所谓的“官家问对”已经结束,两人退了出来,正走在回去的路上。此次问对,从一开始到结束都透露出一股诡异的气氛,进宫之前欧阳修所告之的情况里,官家并不是很满意他的作为,也不打算升官,可如今看来,这番推测都错了----他现在可是官家亲口封赐的天章阁侍制!有些人,一生为官,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也不过是混到这个头衔荣耀致仕而已! 如此荣耀唾手可得,反倒让谨慎的沈欢有了危机之感,想不明白,本想询问一下欧阳修这个老油条,哪想到对方自得到官家赐字之后,一脑子的激动,什么都不理了,都快走到宫门口,依然没和他说一句话,只会喃喃念叨。 “实在不成只能去请教司马光了。”沈欢心里的一跟弦没有落下,总不能心安。 “子贤啊……”到了宫门口快要转弯的时候,欧阳修终于从激动中回转过来,喊了一声沈欢,令他如闻仙音。 “永叔先生!”沈欢强颜一笑,“晚辈有些问题想问个明白。” “哦?”欧阳修半眯着眼睛,快步几下,转了个弯,终于看不见宫门了,这才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沈欢,“子贤可是在为天章阁一事疑惑呢?” “正是,还请永叔先生教教晚辈!”沈欢心里苦笑,看来欧阳修也知道自己为此事担心,当时面对官家时,他也有过询问的目光,但是欧阳修出声支持官家地决定,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欧阳修叹了口气:“官家好手段呀!” “啊!”沈欢吃了一惊,难不成真有问题? “不必太过担心!”欧阳修微微一笑。“之前老夫提议升你为直史官,官家以拔苗助长的理由给拒绝了。刚才封你为天章阁侍制,老夫一开始还真吃了一惊,以为官家反悔了,后来仔细一想,却觉得其中大有深意呀!” 沈欢知道欧阳修又在为自己灌输官场技巧了。不由耳朵竖了起来,目不转睛,仔细聆听。 “也许在别人眼中,天章阁侍制比直史馆还要有前途,因为侍制上去就是直学士,一个学士的名头,在外人眼里。是文人的骄傲。怎么也比一些大官职要荣耀得多。其实不然,直史馆是馆责,需要负责的事务很多,上去就是修起居注、知制诰,再上去就是参政之位了;而天章阁侍制虽也荣耀,却只是头衔而已,做不得什么事,况且也只是侍制而已,要达到学士或者荣升他阁。则不是易事了!所以说,官家给了你荣耀,却因为此责较小,别人也不会因为你年纪轻有太多的闲言碎语,比升为直史馆的风险要小多了。一方面又让你……” 欧阳修没有说下去了。沈欢经过点醒,却明白后面是什么话。无非是官家施恩罢了,恩威并施,这才是上位者的手段,在官家手中,是帝王心术,一手制衡之术,玩得得心应手,难怪欧阳修会说“官家好手段”了! 一理通百理通,想到这里,沈欢一下子又想起官家为欧阳修地《五代史记》题字的用意来,当时是要赏赐欧阳修,官家想不出好的主意来,是颖王提议题字之举,当时官家沉吟了一下,想来应该是在计较得失吧。本来私人撰写史书,是朝廷忌讳的事,之前官家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决定不追究欧阳修的责任,如今又给题字,更是给了欧阳修一个保护的“圣旨”,有此皇帝题字在手,何人敢追究什么! 也许颖王是一时冲动,或者也起了保护欧阳修地用意,还能看出是出于真心;至于官家的的本意,想必心中已经谋算好几番了吧,欧阳修是参政大臣,濮议时又站在他一边,应该与韩琦一样是他的心腹大臣,此举想来也是为了让欧阳修宽心更好地为自己办事。看看欧阳修得到题字后这路上的表现就知道他真的成功了。连几个字都算计,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沈欢心里不禁不寒而栗,真是有点可怕地官场呀!奈何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如何,他都已经身在其中,再也不能摆脱了,只能顺应这些规矩吧。 “子贤,这官场有很多东西你还要好好学习!”欧阳修拍拍沈欢地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你如今已然身在馆阁了,虽然还在三司做着事,好好努力吧,再有功劳,官家想必也会调你出三司了!” 沈欢只能点点头受教,三司对别人来说,也许因为油水多是个肥差,但对于他来说,却烦恼得紧,每天面对一大堆帐目与琐事,总是件头痛的事,因此也一心调离出去,再说也因为油水多,关注的人多,一旦不小心,也容易落马,这个政治风险他可不愿意消受!这也是此次积极面对官家问对的因素之一吧。 一老一小就这样一个讨教一个教导走完了这段路程。 沈欢此刻还不知道,在他又高升的当儿,远在千里之外的人也在谈起了他的事物,而且还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人----王安石等人。几年不见,丁忧地王安石更显得落魄了,依然是不修边幅,虽不至于蓬头垢面,却也一副邋遢的模样。所谓无官一身轻,他此时不是什么官,但是依然操劳,特别是讲业授徒一事,更是兴趣盎然。 凭着他的名气与多年的威望,就是江宁官府的人,也不敢不尊敬于他,知府之人,时不时还来闲谈一番。仁宗驾崩,他不久就上表致仕了,不过他交游广阔,朝廷一直有人举荐,因此当今官家倒也是想起用他,诏了好几次,都给他拒绝了,使朝廷老大没有面子。不过也因为这样,他地名气就更大了,不少人都千里迢迢到江宁请教学问。 今天眼光明媚,王安石闲来无事,又招呼众人聚在一起开始讲学了。其中有他地两个儿子,还有两个弟弟。这两个弟弟虽然如今也成家立业,不过自小就是由王安石教授功课,加上他一直领先于他们,因此如今大家一同丁忧无事,相互聚在一起讨论学问也很是正常。在小厅里,王安石一身青衫,精神矍烁,长须飘飘,配上几十年大名的名气,倒是威严得紧。 他手旁地桌上放着一卷册子,定睛一看,要是沈欢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叫起来:“《数学总则》!” 王安石把书拿了起来,拍了拍,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今日我等来讲一讲这本《数学总则》吧。这是京城韩子华送过来的,据说朝廷已经下令各州官府从明年起核算之帐目皆以其中数字为准了,这是朝廷诏令,因此过得几年,也许会成为官场定例,因此不得不熟悉。此书如今只是朝廷官府通行而已,还没有通用各家书院。” 王轻笑一声:“父亲,这书是什么人编撰出来的么,竟然劳动朝廷以诏令颁行的地步?” 王安石的两个弟弟与另外一个儿子也一脸关注的模样,想必对这个问题也很是感兴趣。另外,虽然说是授徒,不过听众更多是弟弟与儿子,像今天,外室弟子学生也只有一个人在场---一个看上去比王要大上一两岁的年轻人,一身布衣,白灰相间,身材高大,显得极其健壮,不过文人打扮,却也有一份儒雅。 “介夫,你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么?”王安石看到这个学生一脸平静,不由好奇地问。 “介夫”笑了笑,道:“先生才名天下皆知,先生都觉得此书应该学习,想来也有过人之处,至于著者,想必也不是等闲了!” 王安石呵呵笑了起来,这个学生,他满意极了,不仅有才华,还有见识,比其他只会吟诗作对的文人要高上几筹。说到这个学生,他们见面的前后,还真有意思。这个学生不是自己登门拜访的,而是由他王安石派人去请来的,只因为听说他的才华而已,一见之下,倒起了收徒的意思。此人才来江宁几个月而已,倒是勤奋向学,因为还没有功名,时间充裕,这段时间来得很是积极,与王府诸人也算相熟了。 “郑介夫就是郑介夫!”王安石摇了摇头,继续笑着,这个郑侠,还是这般有意思。 郑侠?若是沈欢在这里,一定会认为历史给他开了个玩笑,这个王安石最反骨的学生,怎么会提前与王安石相遇了呢?他们的相会,将来还会有那么有意思的事发生么? 第八十九章 相思 不管怎么说,王安石与郑侠还是相遇了,而且现今看来相处得还是颇为融洽,还没有后来闹翻了的迹象,也许他们现在也想不到两人最后的结局吧。\\ \\此时此刻,王安石还是满意对方的才学见识,准备极力培养;而郑侠也满足于能在王安石这个名满天下的大人物跟前学习。 “父亲……”王旁这一两年的时间也成长了许多,至少身上的青涩少了颇多,渐渐有成*人的趋势,虽还不老练,却也有几分干练了,敢在众人面前发表自己的言谈了,“父亲,孩儿也很好奇这个《数学总则》的著者呢。天下间又出了一位连父亲都要赞叹的人物不成?” 王安石轻轻一笑,环视一周,道:“此人是我等相熟的,特别是旁儿你,也许还是老相识呢!”他两儿两女,大女儿早已嫁出门,大儿子也准备完婚,算是成家立业了,现在闲暇,也就有更多的时间花在小儿小女身上了,对其也不无宠溺之意,眼看着他们渐渐长大,心中大有宽慰之感。 “老相识?”王旁倒是有点疑惑了。 “唉!”王安石叹了口气,“没想到还不够两年,他就成长到如许地步了,真是后生可畏呀!当年老夫见他,不大注意,如今看来,倒是走眼了!开封沈欢,果然名副其实,实在当得当年司马君实文章天下惊的赞誉!” “沈欢?”听众里都是一惊。 “先生,可是写下明月几时有的沈欢?”郑侠兴奋地问道。 “正是!”王安石奇道,“介夫远在东南。亦是听过此人?” 郑侠激动地点头:“此人文章诗词皆是一时之长。就是福州,亦有人传唱,晚辈就是不想听也是难事呀!特别是今春科考,为新皇登基后第一次科举,天下瞩目,各地士子更是翘首以待名单出榜,沈欢以十七之龄,名列第三。更是为我等所钦佩。怎么,旁弟与此人相识么?” 王旁倒是有点惴惴了,好像他家里人与沈欢的关系颇为奇妙,父亲当日直接与他闹翻,虽不至于成为仇人,却也有意气之争;至于大哥,恃才傲物。天下之人没几个看得在眼里。对沈欢也不无微词;另外两位叔叔倒是没有见过对方,不过也多有赏识,与父兄不大一样;唯一算好点地就是他自己与妹妹王璇了,两人与沈欢地关系都不错,特别是妹妹…… “哦!”王旁一时恍惚,反应过来后赶紧回答郑侠的问题,“还算相识吧,在京城的时候我们有过几回交往。” 郑侠没有看到一旁王已经阴沉了的脸色,爽朗笑道:“他日到了京城。旁弟可要给为兄介绍一二呀,如此人物,令人禁不住想一睹其风采!” “一定一定!”王旁不敢多说,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了,对于父兄与沈欢莫名其妙的矛盾。不可能不在意。因此一直在观察在两人的表情,父亲倒没有什么。一直都平静着脸;大哥就不一样了,一听到沈欢名头,就不大自在。种种表情都入了他的眼睛,王旁也就懂得有所选择了。 “好了!”王安石打断了他们,“还是来说说这本《数学总则》吧,数为六艺之一,是君子之道,不能不学。沈欢在跋文里说贯通此书,亦能通达六经,就让你等见识见识吧。” “通达六经?”王不屑一笑,“好大地口气,父亲数十年苦学,才敢说通达六经,沈欢不过小娃儿,何敢如此大话!”对于当年在比才会上诗文输给沈欢一事,他依然耿耿于怀,不能释然。脸皮之事至大如斯,令他难以下咽这口气! 郑侠不清楚其中还有怎么一段故事,听得莫名其妙;王安礼、王安国则不大一样,闻言微微皱了眉,暗叹一口气,相视一眼,侄子是什么人,他们清楚得很! 王安石也不悦了:“元泽,你就是太过目中无人了!孔圣人也有所教诲:三人行,必有我师。善者则学,不善者则弃,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王不服地说道:“父亲,你也教诲孩儿,为人处事,当有孟贤人所说的当今天下,舍我其谁也的志气!观天下人物,见识与才学,有谁比得上父亲,数不过小艺,纵使精通,于事无益,父亲又何必去追求一些小道呢?” 王安石怒道:“为父是要教你有大志气,却也不希望你成为志大才疏之人!学问之道,如高山,如深海,人力有限,纵是一辈子也难以全部学通。达有先后,我等有我等的长处,焉知他人没有长处了?你说数是小道,那你真该好好学学这本《数学总则》了,此书是为父好友韩子华送过来的,差不多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为父日夜钻研,也觉得其中大有道理,结合平常所遇问题,不无贯通,可见此书也不是没有学问的!” 王安礼见好好一场讨论学问的聚会快要变成父亲教育儿子地场面,干紧说道:“元泽,你父亲说得对,学问之道,就该取长补短,不能自满,听听你父亲对此书地见解吧。” 王从小就是天才,自小被娇惯多了,没有理会这些劝解,反而问道:“父亲,您丁忧也快两年了,差不多够期限了,您是否有什么打算呢?如今朝廷下了不少起用您的诏书,父亲大人还没有具体想法么?” “怎么?”所谓知子莫若父,王安石怎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闻言就知道对方的意思了,冷笑一声,“你是想念开封的繁华日子了么?要为父快点进京去?” 王默认,道:“孩儿今年也二十了,也想在考场有一番作为!” “对人家沈欢科场取得的成绩感到不满意?”王安石一时倒是笑了,他也年轻过,当然清楚年轻人的意气之争是怎么一回事,相互比拼,有时也不是坏事,至少知道有个对手在另一边,能激起自己的动力,好好钻学,也许还能有所成就! 王抗声道:“孩儿自认才学不输于他!” “你认为科场考试真有这般简单么?大宋开国百年,进士无数,状元也不少,你就觉得这些上榜或者状元之人,就真的是大宋当年科举地士子之中最有才学的了?元泽,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个世道,不是说一就是一的,你的路,还长着呢!”王安石一番感慨,另有隐衷,他当年科考,不过第四名而已,而前面三个人的才华就真地比他要高么! 这番话让他地两个弟弟赞同地点了点头,王与王旁茫然对视,至于郑侠,则若有所思。 王站了起来,道:“父亲大人既然要讲数学,孩儿倒是要回去钻研大道去了,还有几章《道德经》没有注释完呢!”说完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王安石摇了摇头,苦笑不已,拿起桌上地《数学总则》,环视一周,依然开讲…… 一个时辰下来后,几个听众都觉得大有所获。王安礼、王安国与郑侠争着要把《数学总则》拿回去钻研。最后王安石拗不过,不好处理,只能让年轻的郑侠拿回去尽快抄录几份,再一一分发。 再说王旁,自打王安石宣布讲学完毕,撒腿就往后院跑去,直到了后院厢房才停下来。 “妹妹!”王旁在一间侧立右边的厢房里呼喊。 “吱”地一声,门开了,露出一个丽人的模样来,只间她长发垂肩,乌黑发亮,袅娜多姿;脸蛋丰腴白皙,白里透红,娇嫩如水蜜桃;柳眉如黛,像青山般深远与飘渺;眼汪如水,似天上的明月,又亮又大,还有琼脂般的瑶鼻,小巧可爱;红唇滋润,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少女成熟的躯体浑身散发出青春成熟的气质。若是沈欢在这里,一定会发出惊讶之声。这真是两年前那个青涩如青苹果的少女么----女扮男装化名为“王旋”的王璇,也已是十六岁的青春少女了! “二哥,是你呀!”王璇把王旁迎了进去,在外房坐下。 王旁甫一坐下,道:“妹妹,我又听到沈子贤的消息了哦!” 听到沈欢的名字,王璇心里一跳,又浮现出一个熟悉又深刻的人影来,人也一阵恍惚了,最后眼睛发出光芒,娇声问道:“前些时候二哥说他已经高中进士第三了,如今又是怎么一番景况呢?” “他现在都是朝廷命官了,是三司盐铁副使!”王旁把刚才父亲宣讲沈欢之书一事说了出来。 “哦!”王璇欣慰一笑,“原来他都有这么了不起了!” “妹妹……”看到了妹妹眼中的那一抹迷茫与愁苦,王旁也不禁黯然,妹妹快十六岁,是个大姑娘了,当然有些别的想法。他与之最亲近,对方想什么,也算有所了解。当年沈欢临别写下的那首词,还藏在妹妹的袖中,时不时还见她拿出来回味一番。这些景象,看得令人心疼。 “长相思,负相思,从来只有痴儿苦……”王璇的目光迷离起来,喃喃念叨,神思一下子去了很远很远 第九十章 广告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 经典永远都是经典,沈欢又一次感受了此词的魅力,不禁佩服辛弃疾的词力。此时已经六月将尽快七月,《文艺》杂志渐渐步入正轨,出了三期,前面主打依然是欧阳修的《新五代史》,后面部分是最近努力标注的拼音。由于官家的鼎力支持,拨了几个馆阁的饱学之士过来帮忙,加上欧阳发与司马康两人渐渐上手,拼音一事,却也越来越纯熟与成熟了。沈欢大多古文字都不认识,只能退下来偷懒,美其名曰“退位让贤”。 七月快来,《文艺》杂志上的拼音栏目也要换换新鲜事物了,筹划中的水灾预防手册也凭着记忆写录下来不少,只等下一期杂志刊印即可。面对这次即将到来的大水,沈欢不知道是怎么一副感情,俗话说水火无情,灾害一来,没有不死人的道理,特别是在这个物质条件与医疗技术都极度匮乏的时代,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灾害与疾病之下,他不是圣人,也不是高明的医生,估计救不了人;本来的心思是要拉司马光一把,但水灾越来越近了,他也不无紧张,毕竟怎么也是上千条人命,他身在开封,一旦亲眼看到上千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消失,对于在后世极少见到死亡景象的他来说,难以接受!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不是吗?愁归愁,越是苦闷,心情就越上复杂。这不,闲来无事的沈欢又把以前“剽窃”的诗词给兜了出来查看一番,再一次面对《青玉案》,心思又飘渺起来。眼光迷离,脑海里浮现那一夜地一抹倩影,心头轻颤。随即苦笑不已,他身体的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是该成家的时刻了。最近母亲一直在关注他的人生大事,时不时敲打。特别离谱的一直在追问上次来家门的女子身家,也就是带着小莲儿一起游相国寺地如怡姑娘。 对于这个沈欢又苦又愁,当然只能支吾,并没有透露如怡姑娘太多的信息。说到如怡姑娘,就不能不提到他筹划中的音乐改造。如怡与杨信等三人经过努力,把沈欢提供的后世音乐元素渐渐融合,虽还不娴熟。进展却一日千力。只差一些时日,便可纯熟操作了,到时又该是他出马主持的时候了! 不过,在快七月的时候,沈欢还有一件大事要主持。赚钱,永远都是人生的一大乐趣,沈欢也不例外。与周季地合作也越来越默契,生意也越来越大,印刷作坊那边。由于周季策略得当,已经打通了前往江南等路线的商路,身具价格优势的书籍通过这几条商路,开始了销售天下的目标。当然,钱也赚得越来越多。另外大力支持的那个技术研究所。经过几个月的筹备与发展。沈欢提供的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地东西也开始鼓捣出来了。 其中“茶”便是一例。说到茶,不能不让沈欢特别关注。在古代,物质匮乏,而茶对人体又有特别多地好处,古人也许不懂现代的某某维生素,但是对于人体需要的东西,还是比较关注的。因此茶与盐、酒都成为这个时代的朝廷财政支柱,大多官营。沈欢现在主管朝廷盐铁等东西,清查卷宗时当然了解这些情况。因此在给周季的技术清单中,茶也是一个研究项目。 在这个时代,喝茶的方法还不是后代那样的清茶,而是掺与其他东西的烹煮,比如说姜;而茶也不是像后世地茶叶,而是磨成粉末制成团茶,当然,现在也有一些散茶出现了,不过在味道上还不够纯正,因此想念后世清茶的沈欢让那些匠人们研究“炒青”的法子。 几个月时间,还真给这些可爱又有智慧的匠人们给鼓捣出炒青来了。当时周季来汇报的时候,沈欢禁不住激动,当即跑了过去,亲自试验一番后确定与记忆中地茶差不多了,才稳住心情,兑现承诺,给发明成功地几位匠人发了奖励,每人赏钱一百贯,也相当于他们大半年的薪俸了。 对于茶,在后世,沈欢喝过,但是那些传说中地纯正名茶却没有那个福分消受,因此谈不上品茗高手,不过对于那丝苦涩又清香的幽雅之味,一直颇为喜好,多方搜集,对于茶也不陌生。这次所炒之茶,因为茶大多是官营,也只能通过官府,从茶农那里亲自购买茶叶而已,毕竟一到市面上,即是经过加工的团茶了。 当然,茶是官营,也只是说从产地到出茶的那一道程序而已,这由官府管理,卖向市场,至于市场的茶商怎么经营,又是另一回事了,而且茶与盐、酒不同,后两者说得上是战略物资,管制太多;茶的限制相对来说要宽松得多,因此沈欢二话不说,又准备与周季开始经营他们的大业了。 经营茶,莫过于垄断销路,或者生产名牌产品,这两者沈欢的条件都没有达到,也就只能引领新的喝茶方法而已。那么,经营茶楼是一个不错的项目,自己炒青,销售清茶,精研技术,走品牌路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好在周季家本来是开酒楼的,对于这些经营比较熟悉,拿出钱来,在官员居住的大街附近买了一栋濒临破产的酒楼。这家酒楼因为路段颇好,年月又久,比周季家的那酒楼还要高上许多,大上几分,有三层之多,环绕一圈,倒有点圆柱的形状。要不是它的今代主人是个败家子,还真不容易拿到手。 经营地点的选择也颇为主要,对于清茶,这类东西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难以像印刷机一样垄断技术,能办大,也不外是有了个新式喝茶的名头而已,因此必须选择经营对象。喝茶是一件幽雅的事,比狎妓要有趣得多,因此沈欢准备走品位路线。把达官贵人作为经营对象,形成口碑,谋取高利润,这也是把茶楼开在官员住宅区附近地原因。 茶楼一事从六月初开始筹划准备,经过一个月的改造与装修,一切准备就绪。为了体现品位,沈欢亲自捉刀按照印象中的茶楼设计图纸。三层高的酒楼里外都改造过一番。依然是三层,不过每层都不同,外观上也装上紫檀木,耗费巨资,也要体现出古香古色又极其优雅的形象。 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在经营上。产品未动。广告也要先行。对于广告这事物,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多少认识,从《文艺》杂志刊行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每期一万多册地发行,可见观者甚多,但是到如今竟然还没有一个商家找上门来洽谈广告事宜,这让沈欢有点沮丧,好在还不需要卖广告来维持杂志日常事物开展,因此打算等杂志稳定下来再在上面打上招收广告的广告。 对于茶楼的广告。当然不能铺天盖地地宣传了事,一定得有策略,也要有品位。不过这难不住沈欢,如今他交游广阔,走精英路线也不是难事。因此在茶楼开张的那一天。沈欢请了一大批人来观光----欧阳修、司马光、韩绛、苏轼、苏辙、欧阳发、司马康。再加上他,无一不是在开封城里喊得上号的人物! 这些人一起出现在一家酒楼的开张仪式上。是多么壮观又震撼的场面!这是沈欢想得出来地最好的广告方式了!有这些大人物到场,还怕别人不宣传吗?只要人人交口,茶楼一事也就宣扬开去了,等于免费做了一次明星代言! “子贤,你朋友的这家茶楼造得不错呀!”站立在沈欢旁边的司马光微笑着说道。对于沈欢这个弟子,他打心底地喜欢,知道他主意多,不会无缘无故请来这么多大人物,看看他左边,是欧阳修等人,都给沈欢以一个聚会的名义请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帮与沈欢相熟又有名望的人,竟然都在这两天内公休,给了他一个机会! “老师,若不是有点门道,学生也不敢请这么多人过来呀!”沈欢笑着回答,茶楼坐东面西,前面就是一大街,颇为宽敞,能容四五两马车通行经过;左右两边是些民房,再前面就是一些贵府大院了,其中不无达官贵人,其中司马光与欧阳修都住在附近;茶楼装饰也颇为讲究,木砖相间,纸窗青瓦,足有三丈之高,需要仰视才可;木是紫色居多,雕刻精美,菱角分明,大是幽雅;就是大门,也比较华丽,除了朱漆,还有金黄门环;门前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大是喜庆。至于牌匾,还用红布覆盖着,门两侧的对联也一样。 当然,向外地名义沈欢并不敢说此楼是自己家地产业,只能再由周季顶上。周季面对这么多大人物,有点紧张,还有点这个时代凡人的惧怕,远远躲着,时刻一到,甩开沈欢,径自去揭红布开张去了!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人来交易所,所易交来人。”随着周季揭去门前对联与牌匾的红布,那些沈欢鼓捣出来的精美对子又一次镇住了不少人。 第九十一章 巨头 “好对!好对!”一代大文豪欧阳修捋须称赞不已,盯着那副门联与横幅,大是点头,“好一个天然居!见之令人心生一睹究竟之感!居然还是回文联,罕见之至!子贤,这又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沈欢嘿嘿直笑,当年虽然品不得高档之茶,但是喜爱清茶的他对此不无研究,至少《茶经》看过一些,另外关于茶的诗词对联之类的茶文化也接触不少,如今为了给茶楼做上大宋第一大的广告,也只能拿过来用了。// / 看着“天然居”三个大字,沈欢满意地点了点头,当日为了给茶楼取名字,也死了不少脑细胞,最后才想起这个比较有品位的招牌,配合清茶制法,还真符合“天然”两字! “诸位大人,茶是好东西,不如上去品鉴一番如何?”沈欢当然得让他们进去喝上一杯清茶,这才是今次广告的最大目的,赶紧上前引领。 一边的苏轼呵呵笑道:“子贤主意最多,邀得那么多前辈过来,想必应该有好东西的!既然如此,我等也就不客气了!” 同来之人不时点头,算是同意他的意见,随着沈欢的指引,进了这座清茶之楼。才一进底楼,迎面而来的又是一副副的对子伫立其中,有的在墙上,有的在柱上,怕不是有好几副之多。原来又是沈欢的主意,他把那些千古茶对都鼓捣出来,与自己家的书房的对子一般布置,拿出来唬人! “茶亦醉人何必酒;书能香我无须花。” “美酒千杯难成知己;清茶一盏也能醉人。” “淡中有味茶偏好;清茗一杯情更真。” 众人都沉醉在这些有深意又优美的对子世界里头,直到沈欢呼唤,才跟着上了楼,直奔第三层。。。当时沈欢坚持把茶楼建成三层。也不无深意。在他的意思里,茶是分层次的东西,因此消费对象也该有着变化。因此。天然居地经营也该与众不同:第一层是大众消费区,茶卖得不贵----当然,因为是清茶,炒制不易,卖得比一般地贵些,反正交易这东西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来不来随你的意! 这第一层的茶也是最平常地茶叶炒制而已。这层楼里桌椅无数,只要客人点上茶。即可牛饮。另外。茶楼还经营一些清淡的茶点,多是米面之类的糕点。非常清淡,雕刻精细,很有意思,也比较有品位。 至于第二层,又比下面层要高档一点点,多是厢房,有屏风木墙隔着,装饰精美,文房四宝齐备,是给文人墨客聚会之所,清茶一杯,袅袅生烟,也许就有创作灵感就来了,因此准备的东西也多是雅好之物,算得上比较人性了。 到了第三层,则是挥霍之地了,只有上房一间,也只有像这次请客的沈欢才能动用。楼层宽敞无比,除了走廊环绕,还有屏风画帘无数,一进上房,更是雕梁画栋,紫色檀木,古色古香,像进入了奢华之地。房子大小能容二三十人之多,临窗设座,靠近东边,入得座位,就能登高望远,外面一大建筑群壮观得很,延绵几里,起伏不定,令人心胸大是开阔起来! “果然是个好去处!”沈欢的上司韩绛感叹不已,他家族殷实,物质无缺,锦衣玉食,奢华之物倒也是见多识广,一进此间,除了没有那些昂贵的古董之物来衬托外,其他装饰与布置,也别出新意,令他惊羡。。小说网电脑站。 请来地诸人严格来说,分了三代人,沈欢十几岁,是最末地一代,其他欧阳发等人又是一代,至于欧阳修虽然大了十岁于司马光等人,也可以说是一代吧。不过诸人同座,具体说来又只是两代人而已,欧阳修、司马光、韩绛资格最老,其他年轻一辈又是一个群体了。也许是长辈在场,年轻一辈比较谨慎,进来之后连话也不多说,也只有苏轼这个大嘴巴才毫无顾忌地一大通话。 上房里不像第一层那样对子多得另人发指,只有区区一副而已,还是长联,不过这些流传到后世的千古名对,在这个对子还未发达地时代,算得上千古罕见了。而“著者”沈欢在他们地眼中,又多了一项常人难以企及地才华! “子贤,早就听说你对子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苏轼再一次服气地感慨,指着正中的两根长柱子,又是佩服又是惭愧,喃喃念叨,“楼外是数百年锦绣,非道子一笔画不出;胸中有几千年历史,凭卢仝七碗茶引来。” 这副经沈欢改编过地对子再一次得到众人的赞叹,就是欧阳修,也再一次倾倒,拍着沈欢的肩膀夸赞几句。听得欧阳修这位老人的称赞,沈欢还没什么,倒是一旁的司马光笑了,既是欣慰,又有得意,本来也想赞那么几句,后来想想,说出口的还是告诫之意,让沈欢不要沉迷诗词对子小道,一心放到学问上来。当然,也只能稍微提点一句而已,今日喜庆,不是说教的日子。 几番折腾,众人终于入座了。座位安排也分开秩序,一帮长辈聚在一起,欧阳修正中,司马光、韩绛列分左右,接着才是一帮年轻人,苏轼侧坐韩绛一边,中间是欧阳发等人,沈欢坐在司马光的下首。桌子方型,因为不是饮宴,桌子并不是很大,因此几人围坐,倒也不显得拥挤。 “子贤,你朋友这家茶楼开张,使得你邀请我等过来,是不是这里的茶与众不同呢?”才一坐定,苏轼就迫不及待地追问了,他这张嘴,除了话多,还有就是爱好吃喝。 “确实不同常茶,等一下上来诸位就知道了!”沈欢笑着说道,“这种吃茶之法,还比较新奇,也许大家会不适应,不过区区敢说,今后一定会成为主流喝茶之法!”在后世,清茶更多是泡,苦涩中有一丝清香,最后还有一丝甘甜,既可口,又解渴,于身体也有益,实在是千年之后的智慧结晶,与如今的煎煮之法大相径庭。 至于苏轼说的“朋友”,当然是指周季,对于他与沈欢的关系,众人不了解,却也能猜得出几分合作者的身份。不过这种合作方式在大宋的官场也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朝廷规定官员不许经商,也不给商贾之人做官,不过从来也止不住众人追求利益的**,再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因此官员不出面,找一个合作者出面经营,只要不贪赃枉法,倒也不是接受不了之事。特别是那些大家族,开销太大,若没有额外经营,只靠朝廷一点薪俸,难以维持下去,像在座的韩绛一家,即是如此,不过他们更多是打着经营土地的名义行事罢了。 这也是他们还能心安理得地与沈欢同座谈欢的原因,毕竟一切都是暗中进行,别人说不得什么,若是由沈欢亲自出面行交易之事,估计在座不少人就要拂袖而去了,特别是司马光这个正统文人,到时估计还要给这个学生一个耳光的。在座之中,也只有司马光家族算得上清贫,虽然做着高官,却没有显赫的家族,更不用经营一大片地方,因此利益涉及不多。说到这里,沈欢不能不为他叫屈,后世说以他为首的反对派反对王安石变法,是因为触动了他们的利益,这也许是一大原因,说的是其中的大多数人,但是用以指责司马光,则是不负责任的说法,貌似司马光妻子死的时候,家里连安葬的花费都没有,还是卖了一块老家的地才凑够安葬之费的,这种人能用保护私人利益来攻击? 看着眼前诸人,沈欢大是感慨,这些可都是现今或者今后二三十年里大宋朝廷的巨头呀!除了欧阳发与司马康这两个对仕途并没有多大兴趣的人除外,欧阳修贵为参知政事,是代表现在的,今后几年也将发挥作用;司马光是代表今后二十年的,与王安石是老对头,奋斗了一辈子,也争了一辈子,最后使得这两位老旁边都郁郁而终;还有苏轼兄弟,又是司马光、王安石之后的朝廷大擘,可惜因为党争等问题,使得他不能为朝廷重用,白白浪费了几十年光阴;另外韩绛与司马光同辈,却是王安石的铁杆拥趸,算得上是司马光的对头了。 也就是说,在座诸人,待王安石上台之后,也许是朋友,也许是敌人了。想对来说,司马光前期是寒暑派的改革者,后期确实比较保守了;而韩绛则一直都是王安石一派的得力干将,比较激进;苏轼则比较特殊,前期是激进,后来才变身寒暑派,最后嘛……则是老死他乡! “唉!”沈欢暗叹一声,心想这些人以后会不会像今日一般坐着高声谈笑呢?正疑惑的时候,一声“茶来了!”宣告新茶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了! 第九十二章 新茶 “子贤,这是……”众人一脸疑惑地看着侍人送上来的茶具,桌上摆了不少东西:有红泥小炉、紫檀茶壶;还有玉脂一般的小瓷杯;另外还有两个白色瓷碗,装着炒制好的茶叶,碗上横着一把狭长的匙子。\ //这些东西是沈欢勉强记起后世那些繁杂优美的泡茶动作以及泡茶工具才叫人弄出来的。 天然居是高档的地方,一切都有侍人服务,周季不知道从那里请回来了好些长得比较清秀的年轻女子,由沈欢示范教以泡茶技艺,之后再由她们给客人服务。今次有一个技艺比较娴熟与高超的侍女相侯着。 “诸位但看就明白了!”沈欢微笑示意侍女开始动作了。只见侍女熟练地生起火来,接着煮水,一会儿待水开后用匙子舀着茶叶,开始炮制,之后把茶水筛到小茶壶里,片刻后简单的泡茶动作算是完成了,而茶水也准备妥当。 侍女一一把众人面前的小杯子斟上茶水,之后退了开去。看着杯子里迥然于平常茶液的东西,大家一脸惊疑与迷惑,这些绿油油色彩熏人的水,真的是能喝的茶?闻着袅袅升起的清香,又不禁想喝上一口。 沈欢淡淡地笑着,捧起小杯子,示范性地呷了一口,慢慢地在嘴里品味着,只觉口齿生香,虽然炒茶的品种与技术都与后世有一定的距离,不过却也是高档次的东西了。 “好茶!”迫不及待地模仿沈欢动作的苏轼率先喝下一杯清茶,开始时小心翼翼有如对待大敌,呷了一口后微微皱了一下眉,砸巴砸巴嘴唇之后,终于体会到那股迷人的清香,只觉浑身畅快,有如登仙羽化。整个人都轻了起来;更是不客气地把整杯茶都慢慢品味了下去,少了姜物等味的清茶,竟然是如许的美味,配上那些有品次的泡茶动作,还有清淡地色彩,不由令人心动了。 “好茶,果然是好茶!”众人也学起苏轼的动作。喝下一杯后大觉痛快,也都一齐赞了起来,虽不及平常大碗喝下去的畅快,却也另有一番滋味,特别是他们这些号称文雅的文人,甫一接触,就喜欢上了这一套喝茶之法;虽然还不怎么习惯这些口味。但是那股清香。却不是他们所愿放弃的了! “子贤,这些是茶吗?怎么制作的?”欧阳修指着瓷碗里炒制过的干燥茶叶,疑惑地问着,这些散开来与平常地团茶大是不同,也怪不得他认不出来了。 三司使韩绛就比较干脆了,站起身来,拿起泡茶的茶壶,打开盖来,直接观察那些已经给开水泡了开来的一整张茶叶,不由呆住了。半晌后才叹道:“子贤。原来如此,你这位朋友真是奇人,能想出这种吃茶之法!如此密法,炮制出来的茶叶应该可以供应世人需求吧?若是如此,将又是我大宋一道财源,老夫敢说,一旦京城之人习惯了这种吃法。他日盛行天下也不是希奇之事。而世人的吃茶老法也该改变了!” 沈欢嘿嘿直笑,若不是这样。他把这法子鼓捣出来做什么?其实中国制茶历史悠久,自发现野生茶树,从生煮羹饮,到饼茶散茶,从绿茶到多茶类,从手工操作到后来的机械化制茶,期间经历了复杂的变革。各种茶类地品质特征形成,除了茶树品种和鲜叶原料地影响外,加工条件和制造方法是重要的决定因素。沈欢如今就凭着后世的见识改革了这制造方法,想不成功也难。 韩绛如此称赞,也不是没有理由:中国号称茶的故乡,前期就不必说了,太过简单,没有什么可言性。到了唐宋,终于进步了,不过还是茶饼茶团之类的东西。《宋史》就说茶分两大类:一是片茶,一是散茶。片茶与团茶差不多,制作工艺也算复杂,有蒸茶、榨茶、研茶、造茶、过黄、烘茶等程序:茶芽采回后,先浸泡水中,挑选匀整芽叶进行蒸青,蒸后冷水清洗,然后小榨去水,大榨去茶汁,去汁后置瓦盆内兑水研细,再入具模压饼、烘干。冷水快冲可保持绿色,提高了茶叶质量,而水浸和榨汁的做法,由于夺走真味,使茶香极大损失,且整个制作过程耗时费工……沈欢一下子把心思沉迷在了这些时日观看三司卷宗的资料里。 心头突然警醒起来!该小心呀,韩绛是三司使,全天下的头号贩子,该不会看上这炒茶方法要夺过去吧?这可是商业机密,虽知道炒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可言,不过也该让自己形成品牌了你们再出来吧? “不过苏某还是喜欢老的吃茶之法的!”苏轼很没良心地又喝下一杯清茶之后,开始怀念缅怀了,“大碗吃茶,也是人生快事嘛!小杯嘬着,还是不痛快!” 沈欢直接给他一白眼,在后世,喝茶若是牛饮,那是要给人大大鄙视地!不是斯文人地表现,沈欢更不习惯当今的大碗喝茶之法,现在终于好不容易回到了以前的习惯,感动得都要哭了! 众人喝着茶,谈着天,不由高谈阔论起来,文人之雄,意气风发,气氛一下子像喝酒一般高涨起来。苏轼最豪放,不拘小节,敲起桌子,高吟起来:“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山上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风雨。安得百万亿苍生命,堕在巅崖受辛苦!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合得苏息否?” 这是唐代号称“玉川子”的卢仝所写的茶诗的最经典部分,而这首诗也是被称为写茶最经典的诗歌,把喝茶之法与感情都溶入了进去,难怪文豪如苏轼,也要在喝茶喝得兴起地时候高歌一回。文人文人,最会感情用事。这不,苏轼一首高歌。点燃了他们文人内心中地那点热情,像火焰一样,熊熊燃烧,再也不能遏止他们对酒高歌对茶亦要高歌地感情! “好一个胸中有几千年历史,凭卢仝七碗茶引来,子贤,区区几字。你倒是概括了卢仝这首茶诗地用意,纵是卢仝复活,也该快慰了!”苏轼大声赞叹,有时还拍着桌子,比喝了酒还要难以遏止地激动,“子贤才情,苏某一直都是佩服的!” “子瞻兄真是太过奖了。你长小弟几岁。好几年前就名满京城,你的才情,就是连欧阳先生都是赞赏的,小弟哪敢当得此言?如今子瞻兄更是贵为直史馆,他日成为朝廷栋梁也指日可待!”沈欢本着做人要低调的心思,极力谦虚,特别是在司马光的面前,不敢嚣张。 如今地苏轼不再是大理评事了。还在藩邸做皇子的英宗赵曙就听说过了苏轼的名头,如今渐渐掌握权势,想把这个年轻人提拔上来使用。擢苏轼为直史馆的时候这里还发生了一件比较有趣的故事。一开始是赵曙赏识苏轼。要大力提拔。准备按照唐朝的故事,升入翰林院,做知制诰。问宰相韩琦的时候,韩琦说苏轼是有大才之人,当然该用在朝廷。不过应该一步步在朝廷培养,他日天下之人也就没有什么话说了,还会以为朝廷录用大才。更加尽心为朝廷所用。一旦提拔太快,别人就难以信服。言下之意是说知制诰职位太高。还不适合苏轼。 赵曙想起当日告诫欧阳修不要对沈欢拔苗助长,当即反应过来,改口说升为修起居注呢?韩琦还是不同意,说修起居注与知制诰差不多,也不能给,之后建议给他一个能接近皇上又在馆阁地职位----直史馆,这位子是当日欧阳修建议给沈欢地,赵曙不同意,今次给的是大名远扬好几年的苏轼,也就没有犹豫地同意了。接着韩琦又说按照惯例,提拔苏轼,朝廷还是要他入馆应对才成。这相当于升官考试,这次赵曙又担心又犹豫,生怕苏轼考不上落选。不过苏轼是什么人,那可是前任皇帝宋仁宗都称赞过有“宰相之才”的人,一考即中,不久升为直史馆了。苏轼听到这事后还称赞韩琦是个道德长者,对他很感激直史馆这职位有点类似皇帝顾问的角色,能长时间接触皇帝,若有所长,他日重用也是正常。这也是沈欢说他前途无量的原因。 苏轼给沈欢一赞,又看到众多前辈在前,都给他们两人吸引了目光,更激动了,笑着说道:“子贤,别人酒兴上来,对酒当歌,今日面对好茶,不如也由我们两人对茶赋诗,由几位前辈鉴赏一番,如何?” “啊?”沈欢身子一哆嗦,苏轼是谁?那可是大文豪,大诗人,大画家,中国古代自欧阳修之后,还没有哪个人能有他在文坛的声望!而且据沈欢所知,苏轼一生喜欢喝茶,写下不少与茶有关的诗词,怕不是有好几十首之多,与他比茶诗,怎么死都不知道! 沈欢哪里敢应下来,连忙说道:“还是不要了吧,今日好不容易济济一堂,诸位又多是饱学之人,晚辈哪敢放肆!不如喝喝茶,聊聊比较有趣之事,岂不是快事?” 初五终于过了,这个年算是过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书生的时间也应该多点了,虽然接下来两个月有工作考试,不过至少能抽得出时间了吧。此书还是要坚持写完的,过年期间更了十章,算是比较慢了。希望下面能快点吧。今天是二月地第一天了,希望新年有个好气象,新地一个月里也能有进步。呵呵,此书到这里,也该到另一个场面了,前些天写得都很乱,包括这章,推进慢,这个书生还是知道的,好吧,再写一章练练手,下面就是精彩的。情节进度将会加快,想必大家也看出来,王安石快要回来了,此君一出,天下就精彩了,而此书的一段**也该到来。请大家继续支持书生,给俺动力吧! 第九十三章 争论 听得沈欢拒绝对茶赋诗,苏轼大为不满意,张张嘴想说什么,还未出口,就被一旁的欧阳修给打断了:“子瞻,诗言志,是为心声,若只是应酬之作,想必难以大成,多为凡品。/ /再说子贤说得亦是有理,今日难得诸位同列,我等不是一般文人,若只是谈诗论词,也太过显得小气了点。不如说说诸位对朝政的观点,如何?” “朝政观点?”司马光吓了一跳,看欧阳修有询问自己的眼神,不禁苦了,这位长者,他也不敢多得罪,只能犹豫不已,“永叔先生,朝政之道,朝廷自有主张,非我等可以妄论,再说人多口杂,若是一个不小 司马光一生谨慎,加上以君子之道自矜为人,道德节操天下无双,因此要论朝廷得失,不由失了锐气;当然,他也清楚欧阳修的意思,今日到场之人,除了他的儿子司马康与欧阳发还没有显赫的官场地位外,其他诸人,高如参知政事,之后是三司使,还有他这个开封知府,另外还有苏轼与沈欢两个年轻后辈,无一不是现在或者今后朝廷的主力,谈谈朝政,估计也大有深意---欧阳修是参知政事,在当今官家中也大有威望,更得信任,而他年纪大了,想看看在场诸人的朝廷观点,也许不无寻找接班人的意思呢! 欧阳修笑道:“君实太过小心了,今日之言,出你等之后,入我等之耳,皆不是嚼舌小人,何有口杂之说!是不是?” “永叔先生说得极是,君实放口述说即可!”韩绛一时明白过来,他另有心思。因此极力赞同。 “那好吧!”司马光只能同意。 其他人也就没有反对的必要了。沈欢看得好笑,宋代是文人治国,这策略是宋初太祖就决定下来的,居心不无险恶,因为他就是造反夺得皇位,也就提防别人效仿,那么武将就不能大用了。使用文人就是一大最好的措施,所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而文人嘛,总是浪漫的,加上宋代政治气氛宽松,众人都喜好策论,把对朝廷天下的得失与自己的政治主张都写入进去。宣诸人口。形成某某流派。这与晋朝地清谈差不多,也许对朝廷一点用处都没有,而且说不定还真会给自己惹来祸害。 沈欢心有戚戚地看了苏轼一眼,这个大嘴巴,就是收不住口,后来差点把命都搭了进去,看来今日自己也要更加小心才是,免得说了什么对朝廷不恭敬地话给苏轼一不小心宣扬了出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时候欧阳修又感叹了:“老夫如今已知天命,在朝廷也干不了几年了。几十年宦海。没有什么建树,今后的天下,就看你们这些朝廷栋梁了!我等出入经史,都是为了为国寻找一条治国方略而已。老夫一生磨砺,如今只明白治大国若烹小鲜,诸位又有何感想呢?” 在场之人,除了欧阳修。最年长与地位高者只有韩绛了。欧阳修询问,也该由他先来回答。只见他捋了捋长须,呷了一口清茶,润润喉咙,清声道:“永叔先生,韩某无才,所读经史,唯得《易经》里的一句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而已。” “哦?”欧阳修眯着眼睛,“为何?” 韩绛道:“韩某为三司使也有些时日,而三司掌管天下财政,永叔先生为参知政事,难道还不清楚我大宋如今的财政状况是如何一番惨淡吗?今财力日困,风纪败坏,法度全无,若不早做改变,数十年之后天下危矣!如今之计,还需生财用以周度朝政方可,否则一切免谈!” “子华是说当今天下理财是最重要的策略了吗?”欧阳修正了正身子。 “正是!”韩绛回答。 沈欢撇了撇嘴,又瞥了一眼韩绛,这位中年人,家世良好,也有才华,当年中进士时,名次比王安石还要高,奈何几十年与王安石相交,倒是把自己搭了进去,完全给王安石影响了思想,所说都是王安石的论调而已。王安石自诩最善理财,韩绛如今也如是说,不无王安石的痕迹。当然,也许是他做三司使久了,整日为怎么抠钱烦恼,这样说还真有辛酸隐衷吧。其实韩绛大家族出身,倒也喜好结交士大夫,比如司马光就是他地好友,史书上也说他多次在神宗皇帝面前说司马光可重用,奈何后来太过附和王安石得政,这才使得天下清议都对他不利,大大的可惜了! 司马光不愧为王安石的头号对手,如今听闻这些理财论调,当即皱眉了:“子华说要理财,还要变法度?当今天下可有这样的人么?法度法度,岂可常变?此言若是给官家听到,该会有何反响?再说子华是三司使,就当为朝廷财政之事出力,不尽职则罢,何必牵涉到法度一说呢!《易经》是说穷则变,变则通,但子华不要忘了,国家政令,朝令夕改,亦非善事!光不才,多年读书,于《易经》里也只得一句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只要我大宋勤修道德,存风纪,立正俗,内圣外王即可,何来什么穷变之道!” 虽然司马光是沈欢的老师,但是此刻他还是要忍不住拍额头了,司马光真是老顽固,接触了那么久,竟然没有受他新思想多少影响,还是那副老样子,传统道德占据了他的思想,根深蒂固,张嘴闭口都是道德之说。在沈欢看来,道德是很飘渺的东西,可以用来辅助治理天下,但治天下只谈道德,则不能长久,毕竟这东西太过虚无,时有时无,哪有法度来得保障!在这点上,沈欢是支持王安石地论调地,当然,王安石所谓的法度,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至少用人上职责不分,就是大祸了! “不然!”司马光话一说完,就有人反对了,不是给反驳的韩绛,而是本来静听的苏轼,这位大文豪、大思想家,终于忍不住要跳出来侃侃而谈了,“君实先生,您说君子要厚德载物,这个晚辈当然同意,但是若说不要变通,晚辈则不敢苟同了!” “子瞻有何教我?”司马光一脸微笑,今日不过是高朋阔论而已,并没有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气氛。 苏轼道:“大宋承平百年,至今积弊无数,比如说兵、费太冗,造成如今财政捉襟见肘的局面!这个问题,想必君实先生也是了解的!既然是不合事宜的积弊,那么为什么不能改变呢,难道要坐以待毙?《易经》也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教育苏某时刻不敢稍忘!”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司马光叹道,“子瞻果然有雄心,不愧年轻人本色。可是,你可知道,国家大事,有如一栋房子,败坏了,修修还可使用,一旦要重建,非良材与良匠不可,若两则皆无,连庇身之所都没有了!如今天下,良匠也许有那么一两位,至于这良材,何来如许之多呢?” “这……”苏轼一下子语塞了。 沈欢倒听得大吃一惊,司马光把天下比喻房子的话好像是王安石上台时与之针锋相对地言论,如今倒是提前出世了,听来令人感到新奇,连宏论如苏轼,也只能语塞,就是后来地王安石、吕惠卿等人,也只能支吾过去。其实若真要评价司马光的政治地位,沈欢觉得后世阶级观点有点太过笼统与绝对了,而《宋史》里阶级性也很强,多褒少抑,不过只要读过史书与他的文章的人,都能知道,他前期思想,还是倾向改革的,不然也不会向神宗皇帝大力举荐王安石上台,只是后来王安石变法措施太急太烈,与他心目中的缓慢改革大相径庭,这才与之反目。严格来说,他是一个寒暑派论者,要改革,却不能太快,要一步步来----当然,至于他后来六十多岁重回朝廷,老朽昏庸也有之了,毕竟一个人远离朝庭十几年,不近朝政,怎么说眼光都有点问题了。 说到寒暑派,沈欢倒觉得滑稽不已了,貌似刚才反对司马光的苏轼才是历史上最著名地寒暑派之人呀!当然,从刚才地话中,还可以看出王安石上台前的苏轼本着年轻气盛地性子,还是激进的变革派论者的:从仁宗后期开始,到如今这几年,这家伙就上了《进策》多篇,要求朝廷从上自下开始改革法度,鼓吹变法,言辞之激烈,情感之真挚,给他一润笔,读来和真令人心动。可惜,好似仁宗与英宗都不喜欢这些论调,官还是给他升,至于策论,则束之高阁,不加理会! 沈欢还在恍惚中,欧阳修突然笑了,道:“老夫怎么倒觉得你们说的都有一点道理。好吧,听过你们的言辞,该听听我等在座之中小才子有什么看法了。子贤,该你说说了吧?” 第九十四章 论点 听得欧阳修这位老大人竟然问自己的政治主张,沈欢这一刻愣住了。\\\一个人现代人,接受的是现代教育,在这里,思想也当与别人格格不入,虽然这几年来慢慢溶入了这个时代,不过有时候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看到这个时代的落后以及想到这个时代的悲惨结局,他也不无改变局势的念头,但是他也知道,一个时代的车轮,不是随便一个人可以抡得动的,欲以一己之力扭转局势,也不知道是不是妄想。总之这些年来,他内心总是在徘徊着,既有积极的性子,又有消极得过且过的念头。如今听得别人问自己的政治主张,才惊醒过来:他已经不可避免地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一个官员,是别人眼中的朝廷人员了,他的一举一动,也将在别人的注视之下! 他如今不再是这个时代的过客,而是这个时代的某个大人物,那么,他该怎么办呢?大的不说为什么天下苍生,就说小的吧,小的方面也该为自己的前途考虑,这个时代,再撑也不过六十年而已,六十年之后,北宋王朝就要灭亡,若是他的寿命能比得上乌龟的零头,也许还能看到这个局面,那么,他就会成为亡国奴。那个人命如草芥,汉人比狗贱的黑暗时代,他能忍受吗? 不!沈欢这一刻警醒自己真要有一番作为了!他该怎么做呢?变法?王安石的历史证明了不能成功,之前的范仲淹也以失败告终,再说他自己也不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政治人才,除了一些领先这个时代上千年的见识外,若要拿出具体的政治主张,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今天在座之人,他也算了解。除了欧阳发与司马康对于仕途没有多大兴趣外,其他都是政坛的风云人物:欧阳修是庆历新政地过来人,与范仲淹等人一道标举过新法,也经历了失败,更受过打击,因此要他们这些快要退出政坛的人去搞什么改革,那是不可能的了。今天欧阳修的询问众人的意思。也许真存了接班人的心思。 宋代有由前任宰相推荐后继宰相的传统,韩琦与欧阳修都老朽了,也到了寻找接班人地时候。那么,今天欧阳修考察的应该是韩绛与司马光,毕竟其他人还太过年轻。一想到这里,沈欢就兴奋起来,如今的他与司马光算得上荣辱共进了。今天更当为他出一把力。他是司马光的学生。他的观点应该也会有一定的作用----据说后来的康熙皇帝之所以让雍正做皇帝,是看中了康熙地儿子也就是后来乾隆皇帝地才能! “一定要谨慎!”沈欢这样告诫自己,再一思虑,揣摩欧阳修喜欢的是哪一类的政治观点,他的平生,大多在仁宗朝活动,而宋仁宗号称最会做皇帝的人,玩得最漂亮的便是平衡之道,因此纵是才如欧阳修,也有大起大落的时候。多次在朝廷做官。也多次被贬到外地,可谓一生坎坷,这样的人,想必也给时代之风给磨掉棱角了吧?欧阳修是个稳重之人,也许更喜欢寒暑派的论调吧?不过苏轼是他的亲传弟子,如今地苏轼还是激进派言论,谁知道他会不会受到这个学生地影响呢?沈欢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韩绛说白了就是王安石的传声筒。如今就给王安石的思想影响到了骨髓。上下都是王安石的论调。他的思想是理财,原因当然也是大宋的财政已经到了羞涩的地步。每年都亏空许多,再这样下去,朝廷地各项工作都不用开展下去了。因为给钱财折磨得有切肤之痛地韩绛当然会支持王安石的理财主张。就是后来地宋神宗,那样鼎力支持王安石,想必也是因为王安石能给他带来更多的钱财吧,当然,深在宫中的他,并不了解外面的实情,对与错都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这才造成了熙宁变法的悲剧! 至于司马光的思想,这个大人物,沈欢不可能不了解,这个政治上老成持重的人物,前期也想改革,不过要求稳重,但是可以这样说,他战略眼光不错,若要具体拿出措施来,又不是所长了,因此在这方面与王安石相争,吃了不少亏。他可以成为一个战略家,战术却永远不是他所擅长的,也许,他沈欢就该在这些方面给他帮助吧。 “自己该在政治上有什么作为呢?”沈欢也这样问自己,他已经不能避免地成为了这个时代的弄潮者,再也不能退缩了。转头看到坐在对面的苏轼,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想来也是希望能听听自己的论调吧。暗叹一口气,苏轼的大才,他从来都是佩服的,可惜他的一生就是太坎坷了点…… 说到苏轼的政治主张,沈欢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心神也广阔了许多,想的问题也深远了点:苏轼生活的时代,正是北宋积贫积弱的局势逐渐形成、社会危机急剧发展的时代。王安石变法就是当时各种社会矛盾交互作用的产物。后人相应于王安石变法的发生、发展和失败的全过程,依据苏轼的政治态度和政治经历,把他一生的政治道路划分了好几个时期。 可以这样说,苏轼的经历,折射了这个大时代的始终:从宋仁宗赵祯嘉佑二年苏轼考中讲士、走入仕途,到宋英宗赵曙治平三年他返蜀为父服丧,这是王安石变法前的酝酿期。这时苏轼的基本政治倾向是要求变法,代表作是前几年所写的《进策》等二三十篇文章。在这些文章中,他针对北宋天下的“财之不丰,兵之不强,吏之不择”等社会政治积弊,提出了一系列的改革主张。其主旨正像他后来所说的,是为了促使赵祯“励精庶政,督察百官,果断而力行”,其中不乏一些对社会矛盾较为深入的分析和个别较为激进的议论。 但是众所周知,宋仁宗给庆历新政弄得心神不安了,早没了当年的锐气。当然不可能采用苏轼的主张,只给了他苏轼兄弟一个“为后世得两相才”的评价就作罢了。但是苏轼地经历才只是开始而已,治平年间苏洵病故,苏轼回蜀丁忧,宋神宗熙宁二年从蜀返京,到元丰八年,这是王安石变法的推行期。这时苏轼的基本政治倾向是反对变法。代表作是《上神宗皇帝》万言书和《再论时政书》。在这些文章中,他公开提出反新法的政治纲领,即所谓“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把新法比为“毒药”,说:“今日之政,小用则小败。大用则大败。若力行而不已,则乱亡随之”,要求宋神宗不要“求治太速,进入太锐,听言太广”,在这长达十六年的变法推行期中,又以熙宁九年王安石第二次罢相为标志,新法逐渐失去打击豪强兼并的势头,封建统治阶级内部变法和守旧两派的斗争部分地变成了封建宗派地倾轧和报复。苏轼也遭到了他一生第一次严重的政治挫折:因“乌台诗案”被捕入狱,几乎丧生。 从元丰八年赵顼去世、苏轼被召回汴京。到宋哲宗前期。这是司马光等人全面废除新法的所谓“元佑更化”时期。这时苏轼的基本政治倾向又发生了变化,他又开始维护某些新法,从而跟司马光等发生尖锐的冲突。这突出地表现在反对废除免役法的论争上。这场论争规模不小,在一些维护免役法的人物中,苏轼是最为激进地一个。 接着是宋哲宗“亲政”,到元符三年,这是变法派章悖执政、守旧派下台地所谓“绍圣”时期。这时苏轼长期被贬官在外。远离斗争的漩涡。最后他远谪海南。近于流放,并不由于是坚持“旧党”立场。而是因为封建宗派的打击。 一想到这些大时代的序幕就要拉开,沈欢又是彷徨又是激动,恨不能快快见识一番,脑子里总是浮现一幕幕熟悉的认知。苏轼的经历,是一面镜子,映射了北宋中期的大时代的始终,他不能忘怀,也不能不借鉴:从对王安石新法的关系来说,苏轼的政治态度有两次重要地转化:一是熙宁王安石当政时期,一是元佑司马光等执政时期。这两次转化,却成为一些后人指控苏轼为“投机派”、“两面派”等地全部根据。在封建的政治斗争中,人们政治态度的改变是经常发生的,为什么一发生改变就注定是“投机派”、“两面派”了呢? 苏轼每每把当朝的实权人物作为自己的论敌;“两面派”则以真假两面兼备、以“假”掩真为手段,而苏轼的那些攻击王安石、责难司马光地言论,昭昭在人耳目,彰彰载诸简册。苏轼在元佑六年地《杭州召还乞郡状》中回顾自己的经历时说:“是时王安石新得政,变易法度。臣若少加附会,进用可必”,但他“上疏六千馀言,极论新法不便”;元佑时,也因为坚持“独立不倚、知无不言”地信条,论“衙前差顾利害”,而“与司马光异论”。苏轼的这个自述,即可概括了他的一生情操。 但是苏轼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呢?沈欢有时也这样问自己。 也许,这个转化决定于苏轼政治思想的深刻矛盾。他的自然观就充满着变革与不变革的因素,他说:“夫天以日运故健,日月以日行故明,水以日流故不竭,人之四肢以日动故无疾,器以日用故不蠹。天下者,大器也,久置而不用,则委靡废放,日趋于弊而已矣”。主张万事万物都只有在不断地运动变化中才能求得生存发展。这也是刚才他把《易经》里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作为教条的原因吧。 直到晚年,他仍说:“夫天岂以刚故能健哉?以不息故健也。流水不腐,用器不蠹,故君子庄敬日强,安肆日偷;强则日长,偷则日消。”这样的自然观当然只能引出变法改革的政治主张。但是,他受黄老佛释思想的影响,有时又消极了点,这就是他要求变革又害怕变革过“度”的缘故。 总得来说,苏轼变来变去,也不无公立的缘故。短短的片刻时间,沈欢想了很多很多,以至于别人以为他在沉思,还是旁边的司马光轻碰了一下才回转过来,终于想起要回答欧阳修的询问了。 寒暑派是个好东西,至少还算符合儒家的“中庸”之道,科学地说,又是辨证的关系。既然此刻的苏轼还是激进派,那么他沈欢不介意再一次把寒暑派的论调给宣扬出来! “永叔先生……”沈欢顿了顿,“晚辈读书不多,说不出大道理,但至于说到朝政观点,晚辈觉得,有一句话不能不琢磨。那就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欧阳修喃喃念了几遍,他史册,当然清楚这话的出处:《晏子春秋》原文为“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典故就是:齐国的晏子到楚国,楚王想戏弄他,故意将一个犯人从堂下押过。楚王问:此人犯了什么罪?回答:一个齐国人犯了偷窃罪。楚王就对晏子说,你们齐国人是不是都很喜欢偷东西?晏子回答:淮南有橘又大又甜,一移栽到淮北,就变成了枳,又酸又小,为什么呢?因为土壤不同。 沈欢又道:“我大宋天下疆土万里,风土人情,皆是不同,朝政策略,放之此地也许适宜,放之彼地也许就不适合了,是所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试问只能适应一地的政策该推行天下吗?是以晚辈深思淮南为橘、淮北为枳的道理,至于朝政,不敢不谨慎小心!” 欧阳修呵呵笑道:“子贤这话说得就有点无赖了,两面皆立,谁也不得罪。” 沈欢正色道:“也许是无赖了点,但天下大事,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决定的,更不是想当然耳的!孔圣人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不正是这个道理吗?子华先生与子瞻兄都说要改变,晚辈也以为然,但是天下局势,该怎么变,又改有什么度,则不能不谨慎了,毕竟孔圣人又教训我们欲速则不达” 沈欢一通大话下来,让在座诸人都沉默下来…… 第九十五章 注意 七月的天气越来越热了,在外面走了几步,就让人受不了,全身是汗。\\\司马光有点气喘地回到了府邸,从开封府衙解事回来,一头钻进了书房,又要开始他的修史大计。 想到这里,司马光不禁微笑,计划中的《通志》快要完成前面几卷了,再过些时日就可以进献给官家,若得官家赏识,赐以财力物力,对于后面部分的修史大计的帮助将是无可估量的。提到这里,不能不想到沈欢,若不是他这个学生的提点,这部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通史还真不知道从哪下手呢! 沈欢是他的得意门生,一想到他的成就,就令他欣慰,想到这里,脑海又浮现这个学生鼓捣出来的新鲜玩意,坐定在书房的他不由高喝一声:“来呀,上好茶!” 待下人捧上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时,司马光的笑意更浓了,几天前沈欢在天然居茶楼宴请他们一帮人,上的正是清茶,苦涩之后的甘味,令他们喜爱不已,除了苏轼一人有点怀旧外,自那之后,他们喝茶时都抛弃了之前的饮茶之法,换上这个清茶。特别是他司马光,如今每天不喝上一杯,那就浑身不舒服。好在沈欢还算厚道,懂得孝敬他这个老师,送上了好几斤炒制完毕的茶叶,足够他用度一年了。 轻轻呷了一口热茶,司马光摊开了摆在书桌上面的《文艺》杂志。自打《文艺》杂志创刊以来,每期必看成了他必修的科目。而他的儿子司马康就在杂志里做编辑,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别人需要苦苦等待新杂志上市,他却能提前几天看到新的内容。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杂志也是沈欢给鼓捣出来的,前几期除了欧阳修的史记吸引人外。他那些拼音之法也是一个新鲜又有作用的东西,不然朝廷也不会因为这事赏赐沈欢了。 司马光是一个比较正统地文人,教化天下也是他的崇高理想,虽然没有参与拼音的创制,不过发明人是他的学生,这点就足以令他安慰了。而沈欢也没有令他失望,除了继续努力外。还把他的儿子司马康也拉入了创制拼音的行列之中,作为父亲,没有哪个不希望儿子有出息的。对于沈欢于他儿子地照顾,也不无感激了。 “咦?”司马光脸现惊疑,眼睛定在了杂志上面。如今杂志经过了前几期的摸索,总算有了门道,渐渐成熟了许多。至少对于封面装饰点缀等物。讲究得多,再也不是之前那样单调了。当然,司马光不是一个无聊之人,更不是享乐之辈,对于这些,他倒不是很在意。他在乎的是杂志上的内容,前半部分与前几期没有什么两样,依然是欧阳修的史记连载。司马光这两年也在为修史努力,欧阳修作为一代修史大家,功力深厚。他没有不学习的道理。因此每期的五代史记,他都看得特别认真,对于欧阳修地文笔,不无佩服之意。 今次也不例外,认真审读了这些史料文章之后,终于看向了后半部分。令他惊奇地是后面连载的竟然不再是沈欢等人正在完善的拼音读法了,换来的内容更令人吃惊与疑惑:水灾防范措施! 看着这几个突兀大大字。司马光脑袋愣了半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水灾”?这是一个很遥远也很敏感的词汇,司马光的心倏地紧了一下。再一看作者,署名竟然是他刚才还在赞叹的学生沈欢。 “子贤到底在做什么?”这是司马光这一刻的想法,好好的拼音不发表,怎么转而谈什么水灾了?再转念想起沈欢这些年的作为,多为谨慎,处处小心,所做之事也不无深意,似乎不是一个莽撞之人,今次又要发表什么新鲜地事物了? 司马光赶紧把内容阅读了一遍,之后更疑惑了,确切地说,沈欢这次地文章,并没有体现什么深意出来,更没有所谓的儒家教化功能,至少比之前的拼音要差了好几个档次。 难道说拼音创制完成了?司马光才一疑问,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文艺》杂志不过发表了四期,每期只有一两千的汉字给标注了拼音而已,四期下来,也不过数千,离总体汉字数量还差得远,万万没有完成的可能。至于是不是标注的脚步跟不上来,这个说法应该也不能成立,对于拼音的作用,朝廷看在眼里,也关注在心上。自打拼音创制以来,朝廷对于这项工程地关心不可谓不大,在财力物力方面都给予了支持,以沈欢为首,欧阳发、司马康为辅,成立了一个小组,另外在馆阁之士里拨了好些有成就之人参与,汉字标注拼音一事一直都在进行,每日都有上百个字确立读法,半月下来也足够应付杂志地刊行了。 这些都是他的儿子司马康提过地,最近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困难,是什么原因让沈欢在杂志上换了内容呢?以司马光对沈欢的了解,心里隐隐觉得此事非同寻常。怀着疑惑的心情,又把那些内容给仔细看了几次,终于发现了一些非比寻常的东西来。 俗话说水火无情,小的还好说,若是大至一城一地,那就是要酿成大祸了。自汉代以来,天人感应一直是统治阶层的正统说法。不少人把这些天灾**与朝廷作为联系起来,这已经不能简单地以术士之流的说法敷衍过去了,高贵与尊贵如枢密使富弼,正是操此说的领头人物,他的天命之说,也颇有市场,着实令官家等人烦恼不已。不过这是上千年遗留下来的观点,又符合了统治需要,因此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司马光如今是开封知府,作为一地长官,当然也担心这些民生大事。这也是刚才一看到“水灾”二字就紧张的原因之一。 在这些文章里,沈欢没有着重谈什么天命与**,更多是列举了大水来前城里之人该如何防范的措施,另外还有大水来时该如何应对的条文。总得来说,某些措施是比较新奇的,至少有些措施是司马光一辈子也没有听说过的东西。比如杂志里直接有一例是这样问的:对溺水无呼吸者怎么救治? 无呼吸还能救治?这是司马光对于这一问题的第一想法,怀着疑惑与激动的心情看了下去,沈欢的回答也很令他迷惑,首先他就溺水是什么一回事做了解释。其中很多名词让司马光不解,这一次沈欢对于水灾防范花了不少篇幅,至少此期杂志大半版面都是这些内容: “溺水是由于大量的水经过口鼻灌入肺部及消化道内,使口腔和鼻腔被水充满,氧气不能进入;同时,因冷水或吸水的刺激而引起反射性咽喉痉挛,而发生窒息。如不及时抢救,患者会因缺氧而死亡,症状的轻重与溺水持续时间长短及溺水量有关。” 这些解答看得司马光云里雾里,差点脑昏眼花,特别是什么消化道什么氧气,一看就令人傻眼,心里不禁又佩服沈欢这个学生了,难道他总是能人所不能?继续看下去就是一些令司马光震惊的解救措施了,沈欢美其名曰“急救”: “见到溺水的人应立即设法将其安全地打捞上岸;迅速松解其腰带,清除口鼻淤泥、污水;如牙关紧闭,可向下推下颌使之张口,救护者一腿跪下,一腿前屈,将溺水者俯放膝上,呈头低位并不断在背后按压,敲击,使肺内积水排出。按上步骤处理后,不论排水多少,应立刻改变患者体位,使其平卧于空气流通处,用纱布将舌牵出,以防阻塞呼吸道,进行人工呼吸。心跳停止者,加用体外心脏按摩,直到恢复心跳呼吸。昏迷、休克者辅以针刺人中、涌泉、内关、关元等穴。” 先不说其中医学穴位名词,单是一个“人工呼吸”,就让司马光脑大了,当然,正因为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他才更激动了,若是连溺水无呼吸----在他的思维里,也就是死了的人,都能凭这什么人工呼吸给救回来,那就是天大的事了! 当然,沈欢也对人工呼吸进行了一番解释,那什么“口对口”、“口对鼻”的人工呼吸法,就让司马光觉得有点难为情了,若双方是异性,此事该怎么办呢?若如法行之,岂不是有害风化?司马光儒家出身,也清楚孟子对于这些权宜之事是持赞同态度的,不过现在看到,还是有点难为情罢了。不管如何,沈欢这一期的宣传,也起到了他预料中的作用,至少,引起了司马光这个开封知府的注意。而他的本意,不正是要在即将到来的水灾中拉司马光一把吗? 不过他这篇文章专业名词实在多了点,害得才学博如司马光,也只能羞愧地半懂不懂。当然,司马光也有他的办法,不懂就问,从来都是他的为学主张。他把伺候一旁的下人叫到跟前,吩咐说道:“去,把少爷给老夫叫到书房来!” 电脑坏了,这章是在网吧码的。网吧这种地方,吵得厉害,心难以定得下来,所以这章码得有点乱。拖了那么久,请大家见谅,现在最大是希望是能稳定更新了。电脑问题会尽快解决,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九十六章 前奏 所谓“知子莫若父”,作为一个父亲,司马光对于儿子司马康那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从他的才学到品行,无一不看在眼里。// \\儿子的动态,他也掌握得分毫不差。他直接让下人去叫司马康过来,就是猜想到他在府中的缘故。 司马康应沈欢与欧阳发之邀,参与进了《文艺》杂志的行列之中,成为一个编辑,虽然名义上还有沈欢在指导,所做之事却是名副其实的编辑了----沈欢此人一直秉承“上等人动脑,下等人动手”的宗旨,把具体事务吩咐下去,让那些“下等人”去忙活而已。在他眼里,司马康等人作为古代之人,对于杂志的构想,当然比不上他这个现代人,因此也就是打杂办实事的最佳人选了。 司马康做了杂志编辑之后,人更忙了,除了跟着学习杂志事宜,还要参与创制拼音,另外回到家还要参与父亲的修史大计,忙着检阅文字,因为事务繁多,不得不统筹规划。在他的规划里,拼音一事因为有了诸多博学之人参与进来,可以缓一缓,不必天天到场了;另外就是杂志事宜,刊行前帮着审阅与校订,到发行后就没有什么事了;接着才是回到家里帮父亲修订历史。 现在新一期的杂志已经刊行完毕,司马康也就在家了。此时还属傍晚,听得下人来报父亲召见,不敢怠慢,赶紧到了父亲所在书房。司马光自儿子进来,就把脸板得严肃异常,端坐在椅。 司马康拘束地坐在父亲的对面,他虽然年轻,但在严肃正统父亲的教育下,面对长辈,并不敢放肆。心儿也是紧张。对于这一点,他就比较佩服比他要小上几岁的沈欢了,好像这位朋友面对长辈都能放开心胸,以平辈待之,至少胸怀上就没有过多的拘束,言谈无忌,令人羡慕。 想归想。羡慕归羡慕,如今再次面对正板的父亲,他又一次恭敬起来,道:“父亲,找孩儿有什么吩咐?” 司马光也没有客气,直接把还拿在手上的杂志递了过去,道:“公休。这是什么?” 司马康接过一看。映入眼帘地正是沈欢那一篇关于水灾的文章,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不由苦笑,道:“父亲,这文章一事,孩儿也不是很清楚,一切都是子贤的主意,他也没有什么解释,只说是心血来潮而已。” “心血来潮?”司马光愣了一下,接着哭笑不得。这倒是沈欢的风格。但是如今的他已经起了莫大的疑惑,当然不能因为这句话就给糊弄过去,不由问了起来,“公休,放着拼音标注不刊行,反而弄这些什么水灾之事,你说。这不蹊跷么?难道汉字拼音都标注完了?” “那倒没有!”司马康笑得也极苦。“父亲,拼音还没有标注完毕。其实杂志刊行前,新一期地拼音也送了过来,孩儿本也以为这期依然与之前一样刊行拼音,哪知子贤却拿来了这个水灾的文章,没有过多解释,直接把拼音内容给撤了下来。” “这可有点胡闹了!”司马光轻斥一声,“拼音之事,何等重要,又是何等之大,朝廷诸人都看在眼里,就待这个《大宋字典》能早日完成,作为大宋盛世的证明。现在倒好,把拼音给撤了下来,换上一个无关紧要的水灾防范,这成何体统。《文艺》杂志虽然是私人所有,可此举事关朝廷脸面,若是上面一个追究,谁负得起责任!” 司马康闻言悚然一惊,他对于朝政并不是很热心,关注也不多,当日对于沈欢之举也下意识地认为不妥而已,并没有想到这一层,经父亲提点,醒悟过来,惊出了一身汗,脱口道:“父亲,真有这么严重么?” 司马光摇头道:“只是一个顾虑罢了,还不至于如此,毕竟《文艺》杂志不是朝廷所有。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也太过莽撞了,之前不是告诫过你们,若有什么大事要决定,可以来问问老夫么,才几天,就把这点给忘了?” 司马康挠头道:“父亲,孩儿总以为子贤不是莽撞之人,所做所为,应该也不至于如此欠考虑吧?” “哦,那你认为子贤此举是何意思?” 司马康苦笑道:“父亲,子贤所思所想,总是天马行空,无迹可寻,加之才华无双,能常人所不能,他到底何意,孩儿又岂能尽知?” 司马光不悦道:“公休,谦虚是好事,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子贤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才学无双,年轻一辈实在难见。不过你也有你的长处,至少于史实了解上,比子贤更适合修史。子贤聪明不错,但也正是太过聪明了,想法过多,难以专精,也许不大适合做学问呢!总之,作为年轻人,多学多问,不骄不躁,才是正理。” “多谢父亲教诲!” 司马光又是苦笑,好好谈着沈子贤,怎么聊啊聊又转到教育儿子上去了,本末倒置,真是不该! “公休可曾推敲过子贤换掉文章的用意呢?”司马光又追问,“这些时日你都跟他在一起,难道就不了解一点点什么?” “父亲,孩儿真不知该如何说是好,这次换文章,太过突兀,就连孩儿与伯和兄也觉得惊异,但是拗不过子贤之意,只是做些刊行事务而已。” “那子贤有什么异样吗?”司马光不死心地追问,别人还好说,但一年多下来,以他对沈欢地了解,当然清楚对方不是一个无地放矢之人,也因为这样,才更热心这个换掉文章的事。 司马康想了想,道:“异样倒不曾有什么。只是听子贤再三提到过,说过完这两个月,他就不再管理这个杂志事务了,交由孩儿与伯和兄来打理。” “不管了?”司马光吃了一惊,“公休。你确实是听他说过两个月就不管了?” “是的,父亲,确实是说两个月。” “两个月……”司马光喃喃念了两句,接着抬起头来,眼睛闪过一丝光芒,沉声起来,“公休。你决得子贤所做所为该如何评价呢?” “评价?” “是的,一句评价。” “这个……”司马康虽然不明白父亲是何意,不过却也开始计较起对沈欢的评价来,想来想去,得出一句,“能常人所不能!” “能常人所不能……”司马光示意儿子解释一下。 “父亲请想,子贤自打进京城以来。所为之事。不都是常人难以企及的么?诗词文章,以如此幼龄,当属难得;还有那个活字印刷,别人不清楚,我等还不知道也是子贤发明的么;还有这个拼音,哪一样不是天人之作!” 司马光愣了一下,才叹道:“是啊,确实是能常人所不能!正是如此,为父才不敢对这个换文章之事掉以轻心呀!好吧,既然猜不透。就不猜了。直接问吧。公休,你现在就去把子贤给为父请过来!” “现在?”司马康看看外面地天色,夜幕未临,西边最后一抹亮色却暗淡了下来,整个天空也昏暗了许多。 “去吧!”司马光的声音不容质疑。 司马康了解父亲的为人,极有主见地父亲,一旦做出了决定。就难以更改了。不敢多说,出了府门。直奔沈欢家门而去。 书房里一下子就剩下司马光了,儿子出去一刻后,天色终于暗了下来,司马光没有起身,依然呆愣地看着新一期地杂志。最后醒过来,才吩咐下人掌起了灯来。橘黄色灯光摇曳着人影,酷暑天气,夜虫开始鸣叫,本来极其清旷的自然之音此刻在司马光的耳中却是那样地烦躁。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全黑了,倏地听到外面有了声响,正是儿子的声音,脚步声外还有推门声。 “父亲,子贤来了!”司马康引进一人,在灯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沈欢依然平静的脸色。 “见过老师。”沈欢行了一礼,脸色平静,其实全是装着镇定,内心里却复杂翻滚。这一刻,正是他等待多时的时分了吧。司马康地来意,从他口中全套了出来,那一刻,他再也难以保持平静地心情了,毕竟事关千多无辜之人的性命。但是,他该如何与司马光述说呢?这也是一件为难之事,此时面对司马光,又是忐忑地。 司马光应了一声:“子贤来了,坐吧!” 沈欢如言坐下,心里在酝酿着语言。说实话,他本来不想趟这一浑水,奈何司马光如今是他地靠山,身在开封知府的他,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水灾,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一个处理不当,政坛半生努力,全部化为虚无。作为沈欢的投资对象,两年的投资,沈欢不容许这些努力打了水瓢,这才是他努力救助水灾的最大原因了吧。 对于司马光的政治敏感度,沈欢是极其佩服的,关于水灾防护的文章才一看见,就引起了莫大地疑惑与兴趣,竟然连夜差遣儿子上门相邀,对于这一点,沈欢除了佩服还是佩服,至少在实干上,这是少有地品质。 “子贤……”司马光才说了一句就顿了下来,看看书房,除了沈欢与他,还有儿子司马康,皱了皱眉,暗叹一声,又出声了,“公休,你到厨房吩咐一下,令他们做些好菜,之后一齐送到书房来,为父要与子贤喝上一杯。” 司马康闻言愣了一下,接着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出去了,反手把门关上。 屋子里的司马光沉默片刻,这才道:“子贤,我等不是常人,说吧,这杂志上的文章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就剩你我两人,还有什么不可以谈的?” 第九十七章 雨至 不管沈欢情不情愿,日子还是晃晃悠悠地迈入了八月,而他的心也跟着忐忑与紧张起来。/ \世看史书,只知道治平二年八月有一场淹死千多人的大雨,至于具体日期,倒不是很明了了。因此一到八月,他就异常害怕,生怕今天还好好的,明天就是大雨了,那样的话就连他自己也逃不过吧。 正是如此,他只能运用后世学来的某些知识来预测雨水的到来了,这里没有气象卫星,也没有各种仪器,只能用原始古老的方法来观察。好像小学的时候就学过,在大灾大难之前总会有些预兆,特别是动物的预兆。大雨之前,鱼儿蚂蚁之类的动物总有骚动,特别是蚂蚁,算得上大雨的预测事物了。因此时间一进入八月,沈欢就多次浪荡在开封街头,在居民区里,低下头去,仔细观看,寻找蚂蚁的踪迹。 走在开封的街头上,烈日当头,市民游列,全然没有什么大灾前的恐惧。看到如织的游人,或笑靥,或喧闹,沈欢叹了一口气,纵使活在科技发达的后世,一遇天灾**,不也是人命如草芥么!更不用说这个科学极其落后的古代了,在这里,天灾之类的祸害为他们的知识所不能解释,只能归之于上天,于是各种迷信活动也就产生了。 “真可怜!”沈欢感叹不已,为这些古人,也为自己----列日当头,连续几日都要到外面来寻找蚂蚁的踪迹,弄得混身是汗,气喘吁吁,纵观古今,再也没有比他更可怜的气象研究员了! 开封城的规划并不是很理想,本来是方型都城。后来扩建,倒弄成了多边型的怪物,也就是因为扩建到处挖掘,使得下水道等渠道没有一定的规划,排水系统紊乱,一遇大水则难以疏通,造成内涝。这应该是这次大雨死人的客观原因吧。另外,历史上说此次大雨毁坏阁楼屋宇无数,想来雨量大得惊人,不过偌大一个城市,在没有外来河流冲击地情况下,只因为内涝就造成千多人死亡,就不能不说人们低下的抵抗能力了。 其中最大的原因。沈欢猜想应该是没有防备。给这场大雨打了个措手不及。也许他们谁也想不到这场雨会大到如此局面,没有准备之下,雨水一到,也只能眼看着灾害形成了。这也是沈欢要在《文艺》杂志上刊行防备大水知识的原因之一,只希望经过这些宣传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增加求生的几率。 整个七月,《文艺》杂志发行了两期,防范大水的知识也就连续刊行了两期。好像市面上对此反应不是很好,骂声颇多,对于众多士子文人来说。他们购买杂志。是冲了欧阳修与沈欢地名头去的,前面史记与拼音的内容还让他们觉得物有所值。如今却换成了什么防范水灾,虽然有些知识也比较有意思,不过对于这些正统文人来说,就没有多大价值了。 “嘿嘿!”沈欢冷笑几下,这个世间,又有谁知道他顶着偌大的压力去刊行这些知识。只是为了能多救几个人呢?也许。雨水一到,死亡人数里就有这些在开骂的人吧。还是司马光有见识呀!一想到司马光。沈欢就不由得心儿紧了紧,也许是出于政治敏感性,也许是出于好奇,第一期刊行水灾防范知识的杂志一上市,司马光就把沈欢叫了过去,只为详细询问而已。 沈欢依然能清晰地记起差不多一个月以前的那个夜晚,司马光连自己地亲生儿子都支开了,书房里只剩两个人而已。那种神秘地气氛,还有司马光突兀的问话,害得沈欢以为司马光了解了点什么,闻言之下心儿一突,差点就要老实说了出来。 好在最后能以一点理智克制了这种冲动,生生扯了一个谎出来。他不能直接说他知道八月有水灾,不然对方询问之下难以圆谎。司马光是儒家高贤,不语怪力乱神,若是以一些迷信或者术士之流的话来敷衍,肯定过不了关,说不定还要给他数落一顿。另外若是这些话传了出去,他也就不用混了,没有哪个主子希望臣子有些莫名其妙的能力,特别是这种能力还能威胁到他们的统治! 把灾害预测托于仙人或先贤寄梦,那是一种很愚蠢的事,这个认识沈欢早就了解。为此他不惜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把这个杂志给鼓捣了出来,只为了预先宣传一番而已,走的是“曲线救国”的路线。至于结果,很明显,至少沈欢最想帮助的司马光起了最大地注意之心。 那一晚,沈欢也装起神秘来,生生把这个谎圆得极其圆满,只说自己杂学颇多,最近研究天文地理,加以总结开封多年气象,得出一个两个月内必有出人意料地大雨的结论!这个说法也许很幼稚,至少一开始司马光是不信的,不过沈欢又装模作样显示他杂学的威力,解释了一番杂志上司马光并不懂的内容,像那个“人工呼吸”,起死回生的作用令司马光半信半疑。最后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还是问起了防范措施。 沈欢当即大喜,他就清楚,以司马光谨慎地性格,就算不大相信,却也会有所准备地。因此道出了思谋已久的对策:第一就是宣传,《文艺》杂志有了这些防范知识,但是宣传得还不够,因为一般平民可不会买什么杂志回去阅读,大多文人又看不起这些知识,更不会去教授这些人了。好在沈欢也有准备,那就是多雇些人到民间去宣传这些知识,特别是这一个月内,一定要让更多地人了解这些救生本领,这个需要取得开封知府司马光的同意,免得这些宣传之人给以妖言惑众的名义关进了大牢! 这一点司马光思虑再三,最终同意。另外一个对策就是清理下水道。开封城作为当世大城,若要全城整治下水道,那也是一个大得离谱的工程,至少以大宋如今的财政状况,是不允许有这般大规模的花费。这个沈欢作为三司副使,了解得通透,因此倒也没有建议全盘整治,只是让司马光动用些厢兵到城里低洼之地去疏理一番即可。司马光作为开封知府,倒是有权力动用几百厢兵,而这些厢兵不同于禁军,基本上没有多少训练的目标,整日闲得发慌,以知府名义让他们去做些劳役,也属正常。这一点,司马光同意了。 于是整个七月,在开封的某些街头,都能看见一些大汉挥动器具,翻开渠道,清理出不少的淤泥,最后送出城外;另外,在一些平民聚集的地方,特别是那些地势低洼之处,还能时不时听见一些读书人拿着两本《文艺》杂志,在宣传上面的水灾防范知识,做得正是普及工作,令人佩服。 所谓工夫不负苦心人,沈欢多日勤劳,终于迎来了回报。八月初三是他公休的日子,不过八月一天天过去,他更不敢怠慢,一大早就出去了,继续寻找蚂蚁的踪迹。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个草丛里发现了好多蚂蚁成群结队地行走着。沈欢顿时心儿一紧,低下头去,观察这些蚂蚁的去处,毫无意外,正是从低往高搬家! 蚂蚁搬家,要下雨!沈欢脑海里闪现这个念头,身体也绷紧了,拔腿就要跑,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往其他草丛走了过去,低下头,又发现一些蚂蚁也在做着搬家的事儿!这次终于肯定是要下大雨了,沈欢抬起头来,眯着眼,早上**点的太阳依然升起,红通通照耀着世间,不过周围的气氛倒是有点闷了。 沈欢再也不敢怠慢,直奔开封府衙,经过通报,找到了正在处理公务的司马光,开口急道:“老师,真的要下雨了!” “什么?”司马光握笔的手一顿,顿时也紧张起来,一个月前因为沈欢所谓的预测,这一个月他也不得安生,日夜都为这场是不是会下的大雨揪心,连睡觉都不得安稳了,整日高度集中精神,如今乍闻大雨即至,还真吃惊,“子贤,你怎么知道要下雨的?” 沈欢把雨前蚂蚁搬家的道理给仔细说了出来,末了归功于他之前提到的“杂学”:“老师,这些都是学生涉及一些杂学研究出来的成果,其实算不得上什么,估计一些从事农桑的老人都懂得这个道理!今日学生观察到大群蚂蚁搬家,因此估计这场雨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要下了!” 司马光这时候顾不上赞赏对方的杂学了,依然半信半疑:“这是真的么?” 沈欢挠挠头,他刚才所说,在后世也不过是小儿科普知识而已,算不上什么大道理,不过对于一心只读圣贤之书的文人来说,这些生活现象,就显得太过遥远了,难怪司马光怀疑。 沈欢急了,道:“老师,除了蚂蚁,就是塘里的小鱼也会有异常,如果不信,老师可以差人到后院池塘观察,若是即将下雨,鱼儿肯定会浮上来透气,比平常要活跃一些!” 这次司马光没有怠慢,让人观察去了,出于谨慎,不敢让沈欢离去,两人窝在府衙等待消息,时间渐渐过去,过了晌午之后,周围的空气更闷人了,接着下人回报池塘的鱼儿果然有异常。这也让沈欢肯定大雨就在今天要下了。果然,晌午一过,本来高悬的太阳瞬间消失在厚厚的乌云之上! 大雨,就要来了! 第九十八章 灾难 “啪啪啪!哗哗哗!” 沈欢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倾盆大雨了。// \\此时晌午过了好一阵子,他坐在府衙里,一脸忧色,看着窗外白蒙蒙的一片,心生感慨。不禁想起雨前的场景来: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当是时,天外刮来一阵烈风,好生厉害的光景,外面的树木都吹得要倒下一般,还有那些门窗,止也止不住地在动。接着便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了,天空倏地混淆起来,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聚拢而来,暗淡了整个天空,把整个开封城都笼罩在一片黑色之下。 最后便是大雨了,沈欢前世今生从未见过如此猛烈的雨水。雨珠大得离谱,砸了下来,触之令人生疼。连接着是雨珠成幕,白哗哗一片,像天穹开了个洞,直接泼了下来。看到这个场景,沈欢心想女娲补天前那个穿了个洞的宇宙也不外如是吧。 总之,这场雨开始了,下得令人揪心。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没有见要消停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而天上的黑云也没有淡薄的趋势,随着外来之风,越见了。沈欢稳坐在椅子上,随着雨水的到来,他反而放下心来,再也没有之前七上八下的感觉了,好似心儿解脱了一般。 不过屋里的司马光就没有他这般的好心情了,只见他来回在屋子里走动,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天色,时不时捋一下须子,难以安生。府里不少听调之人都给他分派出去打听消息去了,静静的衙门只能听见雨水泼地的声音,另外就是屋顶劈啪的声响,听得令人心烦。 两个时辰过去了,司马光也就更急了。天色越见黑暗,衙门外面院子有了积水,他的心揪了起来,看见雨水依然没有消停的痕迹,人也更躁了。又走了几步,发现得意门(电脑阅 读 w ww .. cn)生沈欢一脸沉稳,以为对方有什么好预测。不由问道:“子贤,这场雨好大,多年罕见,你说是不是该停了?” “停?”沈欢苦笑不已,想想史书上的记载,能毁坏无数屋宇,甚至死伤数千地大雨。岂是下了那么几个小时就能停下的。依他推测,这场雨,如果没有下到一天以上,难以造成如此规模的毁坏。当然,如今下了两个时辰,雨量稍稍小了点,不过只要这样不停下着,一天之后,开封城也应该内涝了。 “老师,依学生推测。这雨没有一天是停不下来的了!”沈欢给了司马光一个不好的消息。 “一天!”司马光吃惊起来。看看外面的积水,想象一天以后开封城是怎么一副场景,才开始就感到悚然----确实有点可怕了,“子贤,你说的是不是太夸张了?”老师,学生也希望自己推测是错地,可您看。天上的乌云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云不消散,雨也难停!” “这可如何是好!”司马光已经没有多少思维了。对这个学生的话,没有多少怀疑,毕竟能提前一个月“预测”出大雨要下,这已经难以让人理智思考了,虽然这个月来也下过一些小雨,不过像今天这种规模,还是第一次见。也许这个学生担忧的便是这一场雨吧,一天以上的大雨,唉,也许难以收场了! 沈欢无语,该做的他都做了,还能怎么样,毕竟他不是神仙,不可能呼风唤雨。另外他这个人地理知识不是很过关,只知道某些下雨原理而已,像这场大雨,若单单只是因为天热蒸汽下雨,不至于如此持久,至多只是一场暴雨而已,那么,凭他那少得可怜的地理知识推理,这是一场季风或者什么风地雨水---无论如何,只需凭记忆,他就能知道少不了要和这场雨做战斗了! “子贤,你家里做好准备了么?”司马光走得不耐烦了,只能另找话题。 “都安置妥当了!”沈欢说道,打进入八月以来,他就找借口把母亲与妹妹都安置到了“天然居”茶楼,那里高达三层,重修地时候又加了有些转,又高又牢固,若是到了那里都还能淹着,那整个开封也没多少地方能保存了。当然,为了慎重考虑,沈欢还让周季托人在城外买了一条小船回来,配好食物与水,若真到了淹没的地步,小船也能救生一些人。如此多层防护,应该能确保家人安全了。至于其他熟人家庭,都是一些大家族,自有他们逃生的办法。 再说认识的人也多为宦达,住处一般都在城西。开封城有汴河经过,就在城南,经东而出。若是大雨,河水堵塞,内涝之地大多为城南城东,而皇城与城西地形相对高点,淹没的可能相对较小。 想到地形,沈欢摊开开封府里的开封地形图,仔细一看,想了片刻,推到司马光面前,道:“老师,这雨若是一直下一两天,也许,就会形成水灾了。学生认为还是该好生筹划才是,老师请看,这是城东城南,地形低洼,又有河流经过,水灾的可能性相对较大,您看是不是该重点关注这些地方呢?” 司马光强自镇定,闻言点头道:“是的,确实该重点关注。老夫已经差人分派到这两地,若是有什么动静,立刻汇报!子贤,这次多亏你提醒,要不然没有准备之下,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老师都做好了准备?” 司马光点头道:“不错,这一个月的休整,虽然不能说有多大成效,不过低洼水渠总算挖通了不少,排水也快了许多,不然也许现在就有险情汇报了!另外,你所说的竹筏等逃生物具也准备了不少,还有那些急救方法,不少厢兵也能施行了。若有险情……唉,但愿这雨现在就停了吧!” 沈欢点了点头,算是默认这些成绩了,他在后世是南方人,家乡虽然没有大河经过,不过处于流域附近,下游只要淤水,他那里也会涝水,淹没屋子地水灾也时有发生,因此政府组织多方宣传水灾防范与救治措施,他把这些方法挪到这个时代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依他猜想,开封地处黄河附近,若到汛期,应该也会内涝,人们对于水灾也不陌生,经他这个月努力宣传,人们地自救能力应该强了不少,至少有个准备,不至于临事慌乱。想想后世黄河地形比开封还要高,沈欢就不寒而栗,定都在这里,还真是一个比较冒险的决定呀! 司马光提到厢兵,沈欢想到了军队,在后世,太平年代,军人没多少用武之地,为了锻炼,国家一有灾情,首先前往救助的就是军人了,这也让军人在世人眼中依然保持(电脑阅读 w w w. . cn)着人民子弟兵的角色。军人,多么美妙的字眼……可是,宋代的兵----沈欢摇了摇头,直接无语。 “老师,若有灾情,抢救工作是否安排妥当了呢?”沈欢不由问道。 司马光道:“以老夫的权限,能调动地厢兵都调动了,足有一千,分批驻扎在各处,应该能应付得过来了吧!” “一千?”沈欢急了,“老师,一千不够呀!”想到这个水灾死伤数千地规模,一千厢兵,能做什么呢?怎么说也该有三五千人才成,再说厢兵是怎么一回事,他沈欢再了解不过了,这东西比后世的预备役还要不如,整一个民兵组织,不说什么战斗力了,就是基本地纪律都难以保证。沈欢难以相信靠着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厢兵去抢险救灾,赶紧把这个担忧说予司马光了解。 司马光无奈地道:“子贤,老夫也只有权限调动一千厢兵而已,多点都不成了,更不用说调动禁军了,这需要朝廷的兵符才成!” 沈欢默然,宋代皇帝最重军权,生怕别人造反,因此地方官要调动军队,都得事先请求,待同意后才能调用,若是违反,与造反无异,管你官有多大,一样吃不了兜着走!另外司马光对于这个水灾,还没有上报朝廷,毕竟之前只是沈欢自己的“猜测”而已,他并不敢真的让上面知道,只能尽最大的力量做好准备而已。看到下了两个时辰依然没有消停的大雨,司马光有点后悔了,早知如此,就该提前上报才是,取得朝廷的支持,才能更好开展救助工作!当然,这有点事后诸葛了,若一个月前就上报,估计换来的是别人的嘲笑吧,没有理由根据的大雨,单凭猜测,有谁肯信呢! 沈欢无奈,也只能提醒道:“老师,这个雨照这样下去,到明天这个时候,估计灾情就会发生了,学生猜想,没有五千禁军,难以遏止灾情!” “五千?”司马光吃了一惊。 沈欢肯定地点头,其实这场雨大是大,放在后世,也不至于淹死多人的地步。不过在这个时代,建筑本来就矮,加上材料多木,就是砖瓦,长时间浸润,也不牢固,因此容易倒塌,没有淹死的人也给这些倒塌的屋子给压死了! 雨越下越大。当下人第一次来报灾情的时候,司马光再也坐不住了! 第九十九章 禁军 “大人,城东有两座破旧的房子塌了!”夜幕降临时分,分派下去的人终于有了汇报,却是一个让司马光不甚高兴的消息。/ “可有百姓受伤?”司马光惊悚而起,关心地问道。 那人回道:“还未曾发现,房子都是老旧废弃的,并未有人居住。” “还好。”司马光嘘了一口气,又令人退下继续关注周边情况,之后人又愁了起来,到如今,大雨整整下了三个时辰,为开封历年罕见,窗外的小院都已经开始积水,快要淹没到膝盖;而雨势却没有停下来到意思,依然哗哗地下个没完,这样下去,局势就难以控制了。司马光转眼看向沈欢,希望他出个什么主意。 沈欢无奈地摇头,该做的基本都做了,其他只能听天由命而已。 “唉!”司马光叹了一口气,“子贤,就按你说的办,老夫这就入宫,恳请官家授予调动禁军的兵符,以防万一!” “现在?”沈欢愣了一下,看看天色,已经开始入夜,衬以天上乌黑如墨的云层,显得整个天地都阴森恐怖。 司马光整理了一下衣服,道:“对,这就入宫,这场雨也许真如你所言,要下到明天了。今晚一过,又不知道有多少地方要倒塌了,只靠些厢军并不能很好地保护百姓,只有动用纪律更强的禁军!此事刻不容缓,必须去办!” 看到司马光一脸急色与愁色,沈欢除了感动还是感动,这般把百姓放在心中的官员,古今俱少,能有幸一见,份属难得。劝也劝不来。只能把司马光送出门,看他匆忙步上马车,疾驰而去。 司马光一走,沈欢在开封府衙就坐不住了,看到外面磅礴的雨势,也开始担心起在天然居的家人。他并不是开封府衙之人,统筹不了这些人力。司马光既然不在,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处,想及此处,不肯多呆,披上准备多时的蓑衣,顶着风雨,也出了开封府衙。上了自己的马车。让马夫赶紧打马奔向天然居。 外面的大街也开始积水了,毕竟不比后世地排水系统,三个时辰的大雨,终于让这些渠道饱和了,再也难以消逝。好在雨虽然还在下,却比两个时辰以前小了许多,饶是如此,若一直下完今晚,形势估计也不容乐观。 天然居落座在官员府邸附近,在城西。一路过去。这里的形势又比东南要好上许多,至少积水还未曾发现。这点让沈欢感慨不已,达官贵人与平民百姓差距如此之大,单是住处,在天灾面前,就多了一层保障。可惜了那些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了,人们说乱世人命如草芥。其实就是治世。除了统治阶层,人命又何来不是草芥呢? 雨势大的离谱。在外面淋了几个时辰的马车也禁受不了,厚厚的油布也都浸透,雨水湿润了进来,滴在身上。坐在车中,耳听外面风声雨声,沈欢觉得有如身处漂泊在海上地小舟之中,摇摇晃晃,难有保障。不禁佩服苏轼的豁达,至少面对风雨,这家伙能说“也无风雨也无情”、“一蓑烟雨任平生”,当然,也许这些雨太过小了点,比不上此次。也许苏轼现在在家里也哆嗦着吧。沈欢不无恶意地揣度苏轼面对如许风雨时的胆怯表现,聊以自娱。 神思飞驰,不知过了多久,天然居终于到了。如许风雨,怕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出门的。若是往常,虽是夜晚,天然居依然***通明客似云来,就是不喝茶,在这个充满(手机阅读 . cn)古典气息的地方聚上一聚,也是幸事。如今景况,也只有门前的两盏灯笼还亮着,不过在大风之中摇曳,不知道它的命运。 “子贤,你可回来了,外面雨大,没出什么事吧?”才一进门,周季就迎了过来。 沈欢倒是奇怪了:“云飞兄,这般晚了,你不在家怎么在这里?” 周季笑道:“为兄看雨势不小,担心这边有什么事,就过来看看。后来看雨没停,打算在此落脚一晚了。” 沈欢闻言大是感动,周季说得轻松,其实内里心酸,又岂是这般简单。自两家合伙做生意后,沈欢由于性子或者身份问题,并没有直接出面,大多时候都是周季一人在操劳这些事物,又是印刷馆又是茶楼,还有那研究所,事务繁忙,做起来也不轻松。这不,一遇大雨,这茶楼他又得过来照顾。想来自己欠他颇多,令人难以自安。 不过以如今两人地交情,说客套话就太过见外了,笑了笑,沈欢问道:“云飞兄,这般大雨,印刷馆那边是否安置妥当了?” “子贤放心,半个月前就按你地吩咐,把馆里的布置都增高了差不多一丈,一遇风雨,就书籍与机器都安放在上面,就是进水,亦是无妨!”周季笑着说道,接着人又激动起来,“子贤,说到这里,不得不佩服你呀!你是如何知道会有这场大雨的?” 沈欢掩饰道:“小弟哪有这般神奇,让你提前安排,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所谓有备无患,不正是今日情况么!”如今的沈欢有点后怕了,他多处表现出对这场(手机阅 读 . cn)雨的“预测”,在有心人眼里,就太过神奇了点,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出祸害来。因此现在不得不多方解释,幸好当时与司马光也是敷衍拉扯而已,并没有说出真相,别人有疑问,他也能胡乱说说,蒙混过关即可。 周季微微一笑,胖胖的脸上有着红光闪现,半眯着眼,也不再追问。在他眼中,这两年来沈欢一直都是神奇的象征,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也不出奇。他只要跟着闷声发大财就成。在他眼里,沈欢的点子主意,那是比圣旨还要管用,遵行就成。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沈欢地话已经与当年地赵高差不多了:沈欢说鹿是马,他就不敢说是鹿,更不敢说是什么獐子耗子! 总之一句话,凡是沈欢拥护的,他一定遵行;凡是沈欢反对的,他一律否定!他是一个有梦想的人,大宋首富的梦想,有沈欢指点,将不是幻想! 沈欢没有理会周季的幻想,直接上了顶层,上面有他安置的母亲与妹妹。在走廊发现房子还有着亮光,愣了一下,才走近门就开了,母亲沈氏看见他时一脸喜色。 “娘,你怎么还没睡?” 沈氏微笑道:“欢儿,你回来了!外面雨大得厉害,娘还怕你出了什么事呢!” “娘是关心孩儿才睡不着么?”沈欢感动地问道。 沈氏不置可否地道:“为娘把莲儿哄睡下了,外面雨大,声响也大,睡不下呢!欢儿,你怎么把衣服都弄湿了,快去换上,免得生病!” 沈欢感觉眼睛湿润了,别过头去,笑道:“孩儿这就去换!娘,孩儿回来了,你可以安心去睡了。” “你先把衣服换了!” “是!”沈欢强忍热泪,转过身去,往准备好地房间走去。待到转角,回过头去,发现母亲依然在关切地注视着他,不由微笑以对,接着才进房换衣。在昏黄摇曳地灯光中,沈欢面对如许风雨,却觉得心中有了一盏明亮的灯儿,在温暖着身心。和衣躺下,心思又一下子飞驰起来,一下子担心司马光地处境,一下子又担心这场雨造成的破坏。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直至半夜,才半昏半醒迷糊睡了过去。 翌日一大早就惊醒过来,未及整理,就倾耳细听,外面依然有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推窗一看,好家伙,楼下的院子真的积水了,那绑着的逃生小船都浮了起来。心里一惊,又跑到前窗观察,外面大街真的成了汪洋世界,水不深,却淹没了街上店铺的门槛,大概只到小腿而已。看看天色,乌云终于没有昨日那般墨绿了,不过天色依然阴沉,还下着中雨。可以想象:城西高处都如此水势,城东城南更不知是何许景象了。最糟糕的是雨还没有停,另外天色也不好,也许一段时间过去,雨势又有反复也说不定。 不敢怠慢,匆匆梳洗完毕之后,告别母亲,打马赶往开封府。在开封府衙外看见一批批披着蓑衣的大汉,心里一喜,难道司马光入宫请求调动禁军成功了? 才一进府里,就看见司马光在指挥着部署,一见沈欢,他憔悴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笑意,招呼沈欢过去,道:“子贤,如你所言,禁军调动了些过来,你认为该怎么做?” 沈欢也喜道:“老师,这里有多少禁军?” “三千!” 第一百章 弹劾 “三千?”沈欢吃了一惊,咽了一口口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三千禁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放在其他地方,在别人眼里,一个文官,能掌控三千精锐禁军,实在也够面子了。/ \\但是,沈欢有点悲哀了,如今水灾形势险峻,波及大片地方,城东与城南都是危险地带,也许城外有些地方也给淹没了,三千禁军,能抵什么事呢! 司马光看到沈欢脸色,也不禁沮丧,一夜筹算,他倒也明白了这三千人的作用,苦笑说道:“子贤,这已经是官家能够接受的底线了!” 底线?沈欢又是一愣,这才醒悟过来,原来皇帝这个时刻还不怎么相信臣子呀,也许他认为大雨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严重吧---他坐在高高的皇城里,又岂能知道外面的情况呢?因此还提防着掌控兵权的大臣,在天子脚下,他也不敢把更多的兵力授予臣子了。 沈欢有点愤怒了!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么?为了平衡,为了自己位子的稳固,可以漠视百姓的生命? “子贤……”司马光打断了沈欢腹诽官家的念头,“禁军就在这里了,你说该如何布置?看这雨势,虽然比昨日小了不少,可依然没有停,这样下去水势还是消不了,而河流水渠都满了,天气一反复,也许情况就更严重了!” 沈欢思虑片刻,叹道:“老师,本来学生以为能有五千禁军,这样的话还可以派遣一些到城东外面看看情况,如今看来,只能把这三千人都布置在城里了。至于城外,只能暂时放一放!” 司马光深懂相权利害,叹道:“也只能这样了。” 府衙外面有着积水。环境说不出的糟糕与恶劣,不过京城禁军毕竟是这个国家的精锐,战斗力先不说,至少这个纪律就严格多了,三千人马,身穿蓑衣,依然有序地挺立在广场之上。司马光掌控兵符。可以通过号令他们的上司指挥这支人马了。 看着眼前这些一脸坚毅的军人,沈欢眼眶湿润了,想起了后世救灾的军人形象,顿时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倏地喝道:“诸位,你们是军人,可是你们知道军人是做什么地么?” 诸多禁军一时愣住了。不明白何意。就是一旁的司马光。也疑惑地看着沈欢。 “保家卫国!”沈欢喊了起来,“不错,就是保家卫国!军人就是用来保家卫国的!只有保家卫国,才能体现军人的作用!鄙人不管你们是否能战斗,也不管你们战场如何厮杀!如今,大水之下,淹没了百姓的家园,淹没了他们的希望,对要保家卫国的你们来说,这就是一场战争!同----诸位。能不能把百姓从大水中救出来。能不能给百姓希望,就看你们这些军人了!” “保家卫国!保家卫国!”前面这些汉子毕竟是军人出身,思想还是比较单纯,给人一撺掇,漏*点上涌,难以遏止地呼喊起来。喊声从前面开始,慢慢波延整个广场。 沈欢开心地笑了。刚才一番演讲。也让他感觉好似回到了一些熟悉《小说网手机访问http://wap..cn》地场面,差点连“同志们”的称呼都要出来了。好在收口及时。“保家卫国!”他也跟着喊了起来,接着开始布置任务,最后大手一挥,高喊出声,“去吧!”很有威严,也很有气势,大有后世某纳粹领导人指挥的风范。 三千禁军顿时有序地行动起来,驱马的驱马,抬竹筏的抬竹筏,整军开往城东城南方向。这些人走了以后,偌大的府门广场就剩司马光与沈欢两个明显的目标了。 司马光脸上有了笑意,道:“子贤,你刚才那番话说得不错,能鼓舞人心呀!” 沈欢当然不能说对军人就要使出忽悠手段,赶忙谦虚地道:“老师,学生说地只是事实罢了,还是这些军人够爽快,不然也没有什么用呀!” “嗯!”司马光点了点头。 这时两人又往府衙里进去了,他们需要在这里坐镇指挥。今日沈欢公休时间已到,按道理需要回三司报道。不过如今开封大雨,形势有点不妙,估计整个朝堂都紧张起来。他想在这里多帮司马光,请司马光遣人与三司使韩绛禀明了情况,暂时留在这里支援。如今大雨成灾,暂时是开封府最忙,灾后忙着赈灾与救济,那就该三司最忙了。沈欢揉了揉额头,有点头痛地感觉。 回到府里,司马光还是坐立不安,一脸愁色地观察老天脸色。沈欢看到他憔悴的神色,关切地道:“老师,您昨晚是不是不曾休息,看您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司马光应道:“如今开封形势,老夫哪里睡得着!昨日傍晚入宫,等待官家召见,禀明情况后,官家才许诺今日一早把三千禁军调由老夫差遣。回来心上担忧,一宿未睡,翘首以盼这些禁军,一直到了现在!不过子贤不必担忧,这算不得什么!” 沈欢闻言大是感动,都说“好官难做”,也确实难做,古今官场里头,有几个年能像司马光一样心怀百姓,又兢兢业业的?史书上司马光的结局倒与诸葛亮大为相似,都是累死的,但他们明知这样,依然无悔无怨。说他们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也不夸张。在后世颇为享受的沈欢,如今也自认做不到这种境界,对于这些人,他只能高山仰止地佩服了。 不过佩服归佩服,对于司马光的身体,他还是比较关心的,只有司马光能多活一天,他倚靠的大树根就能多在一天,哪天这大树根倒了,那他也就少了一个依靠,算不上什么好事。 “老师,俗话说身体是革……哦,是工作地本钱。没有个好地身体,怎么能做好工作呢?又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您还是入内休息一下吧,您看这个大水形势,估计以后几天都有得忙呢,若是把身体拖跨了,难以主持下面工作,岂不是得不偿失?”沈欢挠了挠头,劝人休息,他还是第一次,没有经验,不懂说什么,有点慌张,差点连“革命”都说了出口。 司马光苦笑道:“老夫哪里有心思休息!” “老师,圣人有言,有事弟子服其劳!这里的工作,不是还有学生在吗?就由学生先帮老师顶替一下,老师先去休息,回来再继续如何?难不成老师不相信学生的能力?”沈欢《小说网电脑访问http://》继续劝道。 “这个……”司马光有点犹豫了,对于沈欢的能力,他倒是颇为信任的。 沈欢心喜地把司马光扶入室后,道:“老师就不必犹豫了,这里交给学生,也是对学生的一种锻炼。若是学生做不过来,再叫老师也不迟呀!” “唉,好吧,依你!”司马光叹了口气,又颇为欣慰地笑了,挣脱沈欢的搀扶,一个人入内去了。 沈欢转回大厅,倒是有点慌张了,他没有多少执政经验,面对水灾,下意识地运用了一些后世地防范知识,在司马光地主持下,还可以运用自如。如今司马光暂时不在,他倒有点心虚了。自己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事务么,不会一有情况就得再次把司马光请回来吧? 不禁祈祷老天保佑无事。老天也真是够厉害,听到了声音,醒了过来,在沈欢失望又绝望的目光中,风云突变,本来已经变小地雨势倏地“哗哗”又大了起来,差点就要赶上昨日的趋势了。 “我靠!”沈欢忍不住爆了个后世的口头禅,大恨老天捉弄人,司马光才离开一个时辰不到,形势又开始糟糕了! “子贤,又下大雨了?”司马光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神色依然憔悴,沈欢眼利,还能看到对方眼中的血丝。司马光一脸惊慌,刚才给哗哗的雨声惊醒过来,跑出来观察天色。看见天空又乌黑起来,整个人都慌了。 沈欢有点心酸地走到司马光身边,说不出话来。这场雨,可真把这位老人家折腾得够厉害! 没过多久,派遣出去的禁军有人汇报:发现了百姓伤亡!雨也大了许多,外面整个天空又是白茫茫一片,连带着大厅里的师徒俩也迷茫起来,最后甚至有点麻木了。从一个,两个,三个……随着时间的迁移,越来越多的死亡人数报到了司马光这里。而每多一个人死亡,司马光的脸就白上一分,强自镇定指挥救灾事宜。 这样一直到了八月初五,从早上雨开始小了,到晌午时分,这场数十年罕见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天空开始放晴。而这场大雨,也下了两天两夜…… “混帐!”一声充满了愤怒的暴吼从大殿里传来,殿外的太监诸人禁不住一个哆嗦,脖子一缩,神情更严肃了。这里是福宁殿,大宋官家的休息与处理朝政的地方,敢在里面大吼的人,除了天子,别无二人。 赵曙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酡红,显来是激动的成分,他把御案拍得大响,充分显示了他此时的怒气。殿里没有其他大臣在场,只有他最疼爱的儿子,颖王赵顼。 “父皇,还请息怒。身体要紧呀,犯不着这般生气。”赵顼关切地劝说。 “朕能不生气么?能不生气么?”赵曙只差没有咆哮了,拿起桌上的奏折,又是大拍几下,“御史台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在做什么!如今开封大雨才停,他们就跳出来威风了?竟然开始弹劾了,好一个弹劾!他们弹劾宰相也就罢了,竟然连司马光也给他们弹劾!他们怎么能这样!太令人失望了!” 第一百○一章 对策 皇帝赵曙所说的弹劾,是几本奏章,皆是今日早朝御史台那帮所谓的清流官员所上。\\ //开封大水两日两夜,到今日八月初七,算是停了两天,因此朝廷又恢复了之前的工作。 这个早朝让赵曙感到很难堪,一上来,以御史中丞彭思永为首的一帮言馆,当即弹劾宰执他们“不守礼法,不敬上天,致使天降灾祸,百姓流离”,还说“天灾,皆是人为”。总之一句话,就是说这次开封大水,是宰相他们的执政措施失当,导致天怒人怨。他们这帮“濮议”幸存的言官这时候拿到了当时对手的把柄,当然不肯放过,把套在韩琦他们头上的不利的屎盆子有多大就描绘得有多大!按照惯例,被弹劾的宰执等人当场不敢反驳,只能在皇帝无奈的眼神中告病在家,等待裁决。 自汉代把“天人感应”发挥得淋漓尽致之后,皇帝,也就是天子,名正言顺地作为整个天下的掌管者,拥有了无限的权力。但是,权力背后,也有着限制,那就是当天灾发生的时候。按照天人感应的说法,天灾都是祸害,作为天子,让上天如此,当然是他的失责,也是他的过错。但是,作为天子,最讲究威严的一国之主,他会犯错吗?纵使会,他允许别人明目张胆地宣传吗?不!不能!所以,作为帝国的宰执们,天子给了他们最大的权力,如今天子有难,该是为皇帝背黑锅的时候了! 当时这些言官弹劾宰执,赵曙很愤怒,但是也很无奈,他明知道宰相的为难,不过他也为难,当朝不好发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韩琦、欧阳修告病在家了。当然,能让一个最讲究不动声色的天子如此愤怒,还不是这些人弹劾宰执,毕竟他们也是按照惯例而已。让他如许生气的原因是弹劾对象里竟然有司马光的名字!罪名是作为开封知府,在开封大雨的时候,没有做出最大地努力,致使百姓死伤。人民流离,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真是荒天下之大谬了!赵曙看到司马光的名字时,像见着了鬼一般可怕,也很震惊,更是不敢相信!他认为这帮言官的脑子真是烧坏了,或者是在胡眼乱语!开封大雨,如今损失情况都汇报了上来。可以说。司马光为了抵抗这次水灾。所做的努力,都堪嘉许。还有灾害时期,连续三日三夜亲自在前线指挥,据说休息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五个时辰,到现在依然不肯退下来!这些情况是赵曙为了打探情况所派之人汇报回来的,他了解得很。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这些言官地弹劾感到万分的恼怒,司马光所作所为,在他眼里,不单无罪。还有大功!如此兢兢业业的忠臣。若没有他的努力,这次大雨估计会有更大的损失吧。 赵曙的怒气难以遏止,好在没有当场发飚,只下令退朝,让百官回去。而他一回到福宁殿,就“啪”地一声把一个价值不菲的杯子给摔得粉碎,刚好让进来请安地颖王赵顼看见了。 “父皇。言官弹劾。也是他们地本分,何必如此生气呢?”赵顼生怕父亲气坏了身子。赶紧相劝,“父皇该换个角度去想,若这些言官在出了问题的时候不敢说话,那才是坏事呢!” 赵曙经过一阵发泄,心情好了许多,闻言沉吟,摇摇头,苦笑道:“皇儿,他们弹劾宰执,朕无话可说,当作不理就是了,待两日后下诏让宰执他们回到中枢即是。可是,他们却弹劾如今还在主持水灾救助工作的司马光,那就没有道理了,是人都会感到生气的!你看看,这些言官里竟然还有范纯仁的名字,要知道,去年范纯仁能留在朝廷还知谏院,那还是司马光给他说好话与推荐的结果,他倒好,如今跟着御史们弹劾起司马光来了!” “父皇,这不是好事吗?”赵顼笑了,“父皇教导儿臣莫要让朝臣迷惑了耳目,更不能让他们毫无限制地结成一群,司马光推荐范纯仁,范纯仁不顾情面弹劾,不正说明了范纯仁的耿直么,可见他身在谏院是不错的选择!” 赵曙闻言一愣,既而也笑了,道:“好,好,看来皇儿心性倒也有长进了,朕很欣慰看到你的成长!” “多谢父皇夸赞,儿臣一定不负父皇的厚望!” 赵曙点点头,本来还存着笑意地脸一下子又爬满了忧愁,抽出一本奏章,感慨地道:“皇儿,这是司马光地奏折,详细列举了此次大雨对开封造成的损失:死一百三十三人,伤五www.l6k.cn百,另外房屋倒塌一千户,致使五千多人无家可归。五千多人呀,如今都给司马光聚在一起管理,可是他们无家可归,一个不好,闹起来,在开封里也不是件好事。这可如何是好呢?” 赵顼还年轻,没有多少处理政务的经验,疑惑地道:“父皇,既然他们是受害人,由朝廷拨款赈济他们就是了。无家可归,拨钱给他们建就是了!” 赵曙叹道:“一场大雨,把他们家里的余粮都给冲走了,除了给他们建房,还要给他们吃喝,直到下次粮食收获才成。这笔钱,少不了要花上百万贯。上百万贯呀!如今朝廷财政紧张,去哪挤出这些钱来?” 赵顼一愣,这才想起帝国财政窘况来,想想朝廷一直在削减开销,连他亲王府的俸禄都减了几成,上百万贯不是小数目,还真令皇帝为难呢! “父皇,三司方面没有办法吗赵曙道:“这些是朕猜测而已,具体数目,还没有个定数,不过估计**不离十了。就是三司使韩绛,想必也没有多少办法吧?” “三司……”赵顼沉吟片刻,想起沈欢就在三司,怀念起他的神奇来,“父皇,还需让三司与开封知府一起商量对策才是呀!韩计相也许无计,不过父皇难道忘了,三司里还有wap.l6k.cn个颇有才能的沈欢呢,也许他有办法吧。” “沈欢……”赵曙眼角缩了一缩,想起一事来,“皇儿,你总是推崇这个沈欢,也许他真有一些神奇地才能吧。你看这两期地《文艺》杂志,那可是在一个月以前就刊印了一些防范水灾的知识。一个月以前,有谁又知道会有这场大雨呢?” 赵顼心里一惊,道:“父皇地意思是……” 赵曙又摇头笑道:“没别的意思,也许是巧合罢了。但是……这个巧合也太巧合了!先不说这个,之前朕听你说宝安与这个沈欢走得极近,最近他们如何了?” “也不是走得很近,只是就一些学识方面的事有些交流而已。”赵顼谨慎地回答,“最近一两个月,沈欢都在忙着杂志的事,也不怎么上儿臣那里了,与宝安见面的机会也少了许多。至于宝安,倒还是努力收集与沈欢有关的真迹与消息,不时发呆,状况不大好呀!” “唉!”赵曙叹了口气,“宝安如今也十六了,快到找婆家的时候了!算了,由她去吧,此事暂且不必理会!” 赵顼一愣,他摸不准父皇对这些事的看法,总觉他话中有话,有着他还不能理解的东西在里面。 赵曙又道:“皇儿,像你所说的,水灾之后的赈济事宜,还需开封府与三司两方通力合作才成。你去把司马光与韩绛宣到福宁殿来吧,此事不容延迟,现在就去!另外,把那个沈欢也一同宣进来!” “是,父皇!” 沈欢是与司马光一道进了皇宫的。当时颖王来宣诏的时候,他还与司马光在主持救济工作。几天下来,他也憔悴了许多,睡不好,吃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不少。当然,他年轻力盛,还吃得消,至于司马光,更憔悴了,眼圈黑着,皮肤干巴着,神情又忧又愁,实在没有什么光亮可言,看得令人心酸。如今对于司马光的感情,沈欢就没有之前那般复杂了,一开始抱着傍大树的目的接近人家,有着对古人的敬佩,但是比较功利,可如今一场水灾,对于对方的道德水准,那却是心服口服了,生出死心塌地追随的心思来! 对于官家传诏,他很惊奇,特别传诏人还是堂堂颖王。按道理,他官阶太小,没有面圣的资格,传诏司马光还说得过去,怎么还有他的份呢?到从颖王口中打听到韩绛也一起入宫,倒是明白过来了,韩绛与他都在三司里工作,而三司又掌管天下财政,救灾救灾,耗的就是钱。他在三司工作也有一段时日了,当然清楚如今帝国的财政状况。也许,现在官家在头痛着救灾钱财的事儿吧。想到这里,他心儿笃定了许多,看着神情恍惚的司马光,暗想此次应该是他们的一次机会了。 第一百○二章 目标 “陛下万岁!”福宁殿响起了几位臣子的呼声。 \官家赵曙高高坐着,安然地接受了这些臣子的拜礼。底下臣子只有四位,确切地说,除去他的儿子赵顼,只有三位而已。沈欢、司马光与韩绛是一同进入福宁殿的,说来也巧,沈欢与司马光同来,在宫门前刚好碰上前来的韩绛,寒暄半会就一同进来了。 赵曙点了点头,道:“三位臣工想必也清楚朕为何令你等前来了吧?不错,正是为了开封大水之后的赈灾事宜!” 底下三人互视一眼,之后同声道:“全凭陛下裁决!” 赵曙不由好气又好笑,道:“裁决?由朕裁决什么呢?韩计相,你为三司使,掌管财政,而赈灾少不了钱财。这次大水造成的损失你是否都清楚了呢?需要的钱财数目可曾计算清楚了?” 韩绛知道不能再打官腔了,赶紧说道:“是的,陛下,臣都计算过了。这次大水,直接无家可归的有上千户,五千多人,另外还有上千户造成不同程度的损失。总得来说,需要给他们吃喝的人有两千多户,上万人;另外要给他们造房的也有两千户!以开封的物价,管他们吃喝数个月,就需要二十多万贯钱;另外造房也需要数十万贯,满打满算,怎么也需要上百万贯才能处理好这些事宜。上万流民就在开封城里城外,赈灾事宜刻不容缓。陛下,这些钱,想省也省不了呀!” 赵曙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之前也与颖王估算过需要上百万贯钱来应付灾后重建,可真的听闻如此大的数目,又是心痛又是无奈,直愣愣地看着三司使韩绛。 韩绛当然不能无视这个求救式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如今国库只剩一千万贯了,可如今才八月,还需要四个多月才能撑到明年开春,一千万贯还不足够应付如许长时间。若是再支出一百万贯,那么,也许连个年都难过了!” “陛下。如今灾民聚在一起,这些百姓愚昧无知,若不急速处理妥当,给有心人一煽动,暴动起来,那就更难处理了!”司马光听得韩绛在吐苦水,生怕官家真的不管这些灾民的死活。只能说出了更坏的趋势。 “这个朕当然清楚!”赵曙苦笑又恼怒。“可你要朕怎么办呢?去年一年财政亏空上千万贯,大部分是由内库补上地,为此你看看,这个大殿本来需要点的上百根蜡烛,如今只点了十几二十根而已!如此削减用度,你还能让朕怎么办?难道真的连蜡烛都不点了,直接摸黑?” 话说古代建筑没有玻璃,窗门多为木纸,透明度极差,采光也就更谈不上了。因此越是规模阔大的建筑。里面越是漆黑。福宁殿经过几代皇帝的修建,规模当然不用说了,若是不点蜡烛,正如赵曙所说,白天也只能摸黑了。不过,沈欢偷偷看了四周,不由咋舌。这些所谓的蜡烛。也太过惊人了吧,都差不多有半个人儿高了。粗更是如儿臂一般! 另外,赵曙说到内库,沈欢就更不屑了,所谓内库,那是皇室的钱袋子,一般皇宫花费,都由这里支出,与用于国家地国库区别开来。但是内库的钱财来源,还是从国家的税收财政收入里拿去的,听到赵曙很痛心很舍不得的语气,沈欢恼怒了,外面百姓居无定所,或许快要饿死,内库若有钱,先支出也不成么? 司马光也没有多少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若财政真拮据(电脑阅 读 w ww .. cn)如此,那也只能继续削减各项开支了!” 赵曙父子听得气苦,如今他们已经尽力削减开支了,若还继续下去,那只能从官员的俸禄上面做文章了,但是这些官员肯吗?他们可不想弄得天下大乱! 沈欢听得好笑,“节流”一直都是司马光的主张,与王安石地“开源”相对。这是司马光一贯地政治主张,从不肯浪费。可转念一想,这也证明了司马光在执政能力上的缺陷,那就是生不了财,这应该是他输给王安石的地方。想想如今被逼得快要疯了的赵曙,再想想给财政问题纠缠得更厉害的赵顼,不难想象他为什么要起用王安石了。无论王安石的那些措施多么不得人心,杀伤力有多大,只要他能为皇帝弄来钱财,那么在皇帝眼中,他就是应该使用的,比一切臣子都该要大用! 想到这里,沈欢心里一凛,好似他也没有多少生财能力,当然,这是相对于朝廷执政上来说的,与之前那些鼓捣出新奇的东西来赚钱大大不同,至少他没有能力制定出行之有效的财政制度。这一点上,无疑是逊色于王安石地。若想在皇帝面前保持良好地印象,他们师徒在这一点上是要多想办法才成。 赵曙此时面对司马光,也是无奈加愧疚,看到对方一身憔悴的神色,就知道他为此次大水付出了多么大的精力,可朝廷力竟然有人弹劾他! 有点尴尬了,赵曙安慰道:“司马知府为了抵抗这次水灾,所做努力,朕都看在眼里,以后一定会重赏的!至于朝廷里的其他什么言语,司马知府不必在意,什么好歹,朕还是分得清的!” “陛下厚恩,臣不敢忘!臣不指望什么赏赐,只希望能以绵薄之力为陛下为天下出一分力而已!”司马光诚恳地答道,他虽然没有上朝,但毕竟还挂着翰林学士的名头,今日早朝别人地弹劾,也由翰林院地人告知了,却没有放在心上,只更加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开封子民而已。 说到这个弹劾,沈欢却是恼怒万分的,当时他在司马光身边,听得别人来告,义愤填膺,气得跳脚,恨不得与那些人来个真人决斗!司马光地操劳。这几天他一直看在眼里,这样的官都要弹劾,这个天下还有天理不?在司马光把他安抚住之后,他冷静下来,接着苦笑,以天命来限制人的行为,这也许是古人苦于没有良好的制度来规范行为唯一能想出的法子了吧。这种观念深入人心,也许受到弹劾地人也是默认了这种苛求。民智不开,徒若奈何!沈欢沉默下来,算是入乡随俗了吧。 赵曙闻言也感动了,道:“司马知府的忠心,朕一直看在眼里。你放心,有功之臣。朕岂有不赏的道理。司马知府先不理会什么言语。把赈灾事宜处理妥当即可,到时朕自会给你一个说法!” “臣一定不负陛下宏恩!”司马光激动地回答。 沈欢闻言却是暗喜起来,司马光不在乎钱财,身处他这个地位,钱财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赏赐,想必皇帝也会想到这个,那么,除了赐财,那只有升官的道理了。司马光如今是翰林学士。还是开封知府。再上去,也只有参知政事算得上是升官了。当然,枢密使等职位也算得上,不论如何,都是入得中枢,直接参与朝政核心了!这不正是他沈欢这两年来的目标么----在王安石之前让司马光做上参知政事,也算给后来的王安石一个限制。 赵曙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点酸了。召来地几人中,都没有好的办法应付赈灾所需的钱财:韩绛捂紧了钱袋。一个劲地说没有,打的却是内库的主意,这对赵曙来说也是个昏招,这样(电脑阅读 w w w. . cn)下去内库估计也会与国库一样花个精光,到时估计双方也只能“相看无语凝噎”了;司马光就更狠了,直接让朝廷削减开支,可是上百万贯的钱呀,就是大家饿得“衣带渐宽”也没法筹得这笔款子! 摇摇头,赵曙苦闷地把视线转移开去,放在了沈欢身上,眼睛一亮,想起儿子的说法,不由想看看对方是否真地神奇了,强自一笑,道:“沈副使,你在三司也做了不短地时日,可曾想出一个好的法子来筹这么一笔赈灾之款?” 赵曙继承了宋仁宗的谦虚,当着官员的面,从不直呼名字,或以字呼之,或称之以官职。纵使沈欢年轻无资历,他此刻也能自觉地称之为“副使”,算是给尽了他面子。 当然,这个面子有多大,沈欢清楚得很。“副使”很好听,乍听之下让人以为只不过低三司使一阶而已,但是,他也只是盐铁副使而已呀,比人家目为计相的三品官员三司使差了不知有多远,能进得宫来面圣,那是皇帝开恩的结果,因此他秉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宗旨,入得殿来,行礼之后就旁观了。 如今听得对方询问,微微一笑,暗道生意上门了,接着笑得更灿烂,环视一周,众人的表情都给他看在眼里:官家赵曙有着一丝期待;赵顼就是雀跃,给他鼓励的眼神;韩绛微微笑着,其他没有多少示意;司马光甚是欣慰,点了点头。 “陛下,臣这些日子跟着司马大人忙着水灾救济工作,倒是有了一些方法!”沈欢顿了顿,开始兜售他的主意了,“臣有两策,可令朝廷无须花一铜一文即能完成上百万贯钱地赈灾事宜!” “什么!”在场诸人皆是一惊。 “无须花钱即可赈灾?”韩绛吃惊得张大了嘴巴,程度堪能吞下鸡蛋,“子贤,你可不能说大话呀!” “子华何不先听听子贤地计策呢?也许他真有办法也说不定!”司马光微笑着说道,相信沈欢的能力像似比相信自己还要多一点。 赵顼则向赵曙笑了,开来这个举荐之功是跑不了了。 赵曙也笑道:“沈副使不愧年轻俊才,两策为何,说来听听!” 沈欢道:“陛下,钱财得来,无非交易耳。如今朝廷财政拮据,难以筹出上百万贯的钱财。但是我大宋之殷富,历朝历代皆不能比拟。朝廷无财,却不代表民间没有!以微臣在三司工作的经历,稍微推测,得知单是开封商贾富豪就拥有着无限的钱财:开封上万贯家财者,比比皆是;上十万贯者数不胜数,百万贯者亦多!” 这话没有多少水分。大宋的经济,冠居中国古代历朝,经济总量据说占了当时全世界经济总量的七成以上。也许大宋朝廷总为财政拮据苦恼,但是民间之富,难以想象。中国自秦以来行使地是抑商政策,因此民间有“钱财不可露白”地说法,是为所谓的“藏富于民间”。大宋到此时承平了百年,各行各业都有了显著地发展,虽然还比不上后来南宋那般靠着海外贸易富得流油,但是开封富丽甲天下,吸引了各种富豪来此居住。其中有商贾,也有家大业大的地主。总之一句话,若是这些富豪的钱加起来,足以应付朝廷天下一年的财政用度! “子贤,民间是富有不错!”韩绛听得沈欢说法,疑惑不已,“可难不成要把这些富豪的钱都抢来不成?不与民争财,一直是朝廷的主张,总不能做出杀鸡取卵的事来吧?” 其他众人也露出了与韩绛一般的神色,沈欢看在眼里,笑在心上,道:“陛下,臣当然不敢让陛下做出这样天怒人怨的事来!微臣刚才说了,钱财之得,无非交易。这些富豪的钱是朝廷急需的,那么,朝廷也可以拿出相应的东西来与之交易!” “莫不是拿出大内奇珍异宝来与他们交易?”赵顼颇感兴趣地问。 赵曙闻言点点头,道:“若是真没有办法,奇珍异宝能救朕百姓,朕也没有吝啬的道理!” “陛下宽厚为民,臣等感激不已!”沈欢闻言也有点感动了,这皇帝总算还有点良心,“但是刚才臣也说了,无须朝廷花费一铜一文,若是拿出奇珍异宝,与朝廷花费百万贯钱财又有何异?” 赵曙更奇异了,转念一想,正色道:“好了,沈副使,你就说出你的这两个对策吧。若能救助百姓,朕也不吝赏赐于你!” 第一百○三章 两策 沈欢笑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了,所谓“君无戏言”,当着其他大臣的面,皇帝说出的话就不能收回了,只要自己所献之策给采用,那么赏赐也就跑不了的。\\// 微微一笑,沈欢又道:“陛下,微臣所说交易,并不一定就需要真材实料的物品,其他看不见的东西也是可以交易的,而且还是双方都需要的东西。” 其他诸人听沈欢在大殿里大谈交易,不由皱了眉,觉得有辱读书人的气质了,不过他们也不是小孩子,更不天真,当然清楚朝廷现在需要的东西,不谈交易,还真拿不出来,只能等着他说开去。 “陛下,如今朝廷需要钱财来赈灾,而这些开封富豪有着无可比拟的钱财,那么,这些开封富豪需要的是什么呢?”沈欢又提出了一个问题,顿了一顿,“身份!微臣觉得他们需要一种能助长提高他们身份的东西!因为这些富豪大多是商贾,在天下间是没有多少身份可言的!因此,微臣觉得可以由朝廷设立一些特定的勋章,由这些商贾以捐赠的名义投资,达到一定数额就可以获得一枚勋章。这些勋章可以由朝廷规定其佩带者可以见县官不拜,也就是遇见七品以下官员皆可不拜!商贾是没有身份的,遇到这样的好事,岂有不踊跃参与的道理,以开封的富豪的实力,到时不说一百万贯钱,说不定还能缓解一下朝廷的财政拮据局面呢!这是微臣想的第一策,陛下以为如何?” “不妥!”赵曙等人还没有反应,倒是刚才还对沈欢有着无限信心的司马光开口反对了,“子贤,你这计策,能筹钱倒是不假,但是卖官以筹钱。岂不是要重演汉末卖官乱政之事?此天下之大害也!子贤通达史书,焉会想不出此理?” 沈欢刚才给司马光一声大喝吓了一跳,听得他反对的理由后,恍然醒悟,赶紧解释:“司马大人多虑了!勋章只是一种身份的表示而已,连爵位都不是,更不用说官职的权力了!也是说佩带这些勋章地人并没有插手朝政管理的权力。就是地方管理,他们也插不了手,只是作为身份象征而已。若是如此,应该不会有那么严重了吧?” 司马光依然不同意,正色道:“祸患常积于忽微。今日因财政卖勋章,焉知后世子孙不会以财政拮据的理由效仿?今日卖勋章,明日卖爵位。再后些卖官职。又岂知此事不会发生呢?此头万万不可开!请陛下三思!” 不得不说,刚才赵曙给沈欢那个能缓解财政局面的画饼给迷惑了,差点给忽悠住,隐隐有了同意的倾向;待司马光一说出隐患,立刻又醒悟起来,不禁左右为难起来,只能问道:“韩计想以为此策如何韩绛一开始的心思与赵曙没有什么两样,但想得又远了许多,他是臣子,若是同意了沈欢的这个计策。倒有点像司马光所说地汉末情况一样了。到时外面那些清流官员估计就不会给他好果子吃(手机阅读 . cn),为了家族考虑,也只能“忍痛割爱”:“陛下,臣觉得沈副使此策不错,但是司马大人的顾虑也不无道理,权衡利弊,此策只能说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实施为好。沈副使不是说有两策吗?听听他的第二策略也不妨事!” “对对!”赵曙差点忘了沈欢提到的第二策。“沈副使,你的第二策又是什么呢?” 沈欢第一策给反对。有点沮丧,但是又说不了什么,毕竟反对他的人是他的老师司马光。转念一想,自己这一策想得也确实太过简单了点,这种朝廷买卖,在别人眼中,确实难以启齿,估计朝堂也难以通过。这种交易行为,估计在后世,别人也不会宣诸于口吧。真难为自己当时是怎么想出来地!不过不要紧,一计不成还有第二计,若是这一计还不成,那只能束手旁观了。 “陛下,臣之二策,只能说是第一策地变异而已。”沈欢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既然不能买卖,那么朝廷还可以让人出面召集富豪商贾,让他们以行善捐赠的名义,供灾民吃喝,另外为灾民建造房屋。当然,这些是善举,朝廷是要嘉奖的!奖什么呢?微臣初步认为可以这样设定:凡是供一百户灾民吃喝三月的商户,朝廷可以给他们所经营的产业免税一年,供二百户灾民吃喝者免税二年,依此类推……另外凡是为一百户灾民建造规模不小的房屋者,发一等勋章一枚,其佩带者可以见县官不拜;建造房屋满二百户者,勋章使用可以延至子孙二代,三百户者三代,依此类推。当然,同时供灾民吃喝又建造房屋者,其奖共赏!” 沈欢计策一出来,众人又面面相觑了。刚才大家认为他第一策有买卖嫌疑,不大妥当,这次正如他所说,把计策一变异,倒成了奖赏行善之举了。这次大义当头,大家都没话说了吧?确实没话说了,但是众人不得不为沈欢那脑袋的机灵而感叹,生意能做到如此地步,还有什么话说呢? “陛下以为如何?”沈欢开声问道。 “这个……”赵曙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法,转向司马光,“司马知府认为如何呢?” 司马光也不懂怎么说,只能道:“由陛下决断。” 赵曙又把头转向韩绛。韩绛没有办法,出列道:“陛下,沈副使此策不错,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开封商贾富有,为了这些便利,估计会争得头破血流!” 沈欢笑道:“我等的任务就是协调这些人的举动,妥善处理(手机阅 读 . cn)好分配。若能让他们出更多地钱财,那就更妙了,毕竟钱越多,救助地人也就越多越好!” “好!”赵曙最后拍板,“既然两位大人都同意了这策略,想必别人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现在灾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此事宜早不宜迟!韩计相,司马知府,朕给你们旨意,此事就由你们共同处理了!另外沈副使一旁协助!” “是,陛下!”三人领了旨意。 沈欢低头的那会儿,嘴角有了一抹笑意。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蝼蚁之穴,今日你开得此例,难免以后发生灾祸时再如此处理。若是如此,这些得到勋章的富豪商贾一天天变多,虽然没有权力,却是一种身份高贵的象征了,待得数十年之后,焉知这些商贾不会形成一个特有的阶级!一想到资产阶级初步萌芽在自己手上产生,沈欢就激动得难以遏止,只要这个计策成为惯例,数十年之后、百年之后,以宋朝多如牛毛的天灾,沈欢难以想象得到勋章地商贾会形成如何地局面! 这也是他能为这些商贾做的最大地争取了吧。在他眼里,大宋富丽没有一个朝代可以比拟,但是结局却并不美妙,原因是多层次的,但是其中一个就是漠视了商业阶层的作用。为商人争取尽可能高的地位,算是为改变这个朝代做的先期投入与准备吧。 沈欢取得了预期的目的,与司马光等人满意地出了宫去。接下来数日,司马光等人还在忙着救助灾民的事儿。有了官家的旨意,他们办起事来当然要快了许多。他们这边忙得热火朝天,朝廷里却也没有安歇,也闹腾得很。原因是官家终于给托病在家的韩琦、欧阳修两人下了诏书----当然,不可能是贬谪他们,而是下令让他们回政事堂主持政务。 这样的结果当然让那些御史们不满意了,他们觉得这是对他们的不尊重,也是对上天的不尊重。因此奏章上得更勤快了,弹劾得也越加厉害。打着“天人感应”的旗帜,打着尊重上天的名义,把“天灾”与“人为”的关系发挥得淋漓尽致。赵曙是皇帝,出于平衡的考虑,没有办法,只能每天皱着眉头看这些奏章。不说是他,作为正统文人的韩琦、欧阳修,面对这种传统观念,也徒叹无奈而已,并没有反驳的根据,只能苦恼着。 不过情况的转变在八月初十的这一天有了眉目----终于有人站出来为他们说话了!这日早朝,那些御史们依然在说着天灾**的观点,这次官家赵曙并没有生气,而是微笑着听他们说完,最后也不反驳,而是示意让人送上了好几本卷子,一一递到了这些朝廷官员的手上,之后让他们好好看一遍。接着宣布退朝了,留下一帮子莫名其妙的官员。 这些官员奇怪地盯着手上的卷子,定睛一看,却是最新一期的《文艺》杂志,还没有上市,因为朝廷的关系,先行送了上来,如今却让官家当朝拿上台面来。不禁奇怪了,这次上面刊行的又是什么呢? 第一百○四章 升官 这一期《文艺》杂志的前半部分依然是参知政事欧阳修的史记,只是普通的传记而已,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那么官家要众官员仔细看一次的当然不可能是这些文章。接下来再看下去,却是一篇名为《自然论》的文章,有点意思了,定睛一看,作者的署名还是新科士子沈欢。 正是沈欢!他再也不能容忍这些御史们放狗屁一般在那里叫嚣了。本来他是不打算理会的,毕竟这个时代的观念都是如此,说太多估计没多大意思。不过这些御史们好像把“天人感应”的理论宣扬得过瘾了,也过头了,使得整个朝廷都充斥着这些声音,连欧阳修等人都不敢反驳。在官场上,沈欢是打着“各家自扫门前雪”宗旨的,本不该出头,奈何这些御使们太过兴奋,弹劾名单中司马光也赫然在列!为了司马光的前途着想---当然,也为了自己的将来,他该站出来说话了! 因此趁新版《文艺》即将刊行之际,运用各种学识,草成一篇《自然论》,当作为这个时代的文人讲一讲自然科普知识。在这篇文章里,他言辞激烈,雄辩有力,结合了古代有些唯物先贤的言论,对那些谬论大加调侃,因此唯物的荀子等人都在他的文章里出台了好几次。不过他也清楚,这个时代,王安石之前,别说荀子了,就是孟子,市场也不大。因此他搬得最多的还是孔子,比如“子不语怪力乱神”、“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等理论高调上场!立论于孔子之上,把“天人感应”批了一顿。这些文人把孔子作为正宗,虽然也清楚这是孔子的主张,奈何千年以来,天与人的感应理念深入他们之心。一时反驳不得,却又感到别扭。 另外,沈欢也深知只是把孔子抬出来也只能做挡箭牌而已,若要说服这些人,还差得远,所以为了将来打算,他也给他们上了一场科普知识的课。结合古代理论。简单地解释了“风雨雷电”的自然现象。其中他标明了论点:“风雨雷电,自然之理,阴阳而已矣。” 阴阳理论是中国古代哲学的基础。在众多地思想家、哲学家的论调中,特别是用来解释自然现象时,阴阳观点就会大占市场。沈欢解释这些自然现象,不可能直接按照后世那般宣.读书传,再说他也没有工具来证明这些理论的正确。只能结合了阴阳理论。把这些自然现象都套上了阴阳的名头。比如说到“风”,他就说天地有阴阳二气,阴重阳轻,当二者相遇,就如水势高下之湍急,两者相冲,也就形成了风,还举了“孔明灯”的例子来证明这些气体的性质;接着解释“雨雷电”,他就说阴阳二气聚在一起形成了“云”,而云也有阴阳二性。当性质相反的云在天空相遇。相撞就是“雷电”,相合就是“雨”。 这样解释“风雨雷电”,在后世人眼中,当然还是比较幼稚地,但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是新奇的,在道家的理论中。这些风雨雷电。就是“雷公电母”之类的仙怪实施的。儒家文人虽然不信,但也只是半疑。毕竟以他们的学识与条件,没有一个接近正确地说法,不然也不会有什么“天人感应”地理论出现了。 其实沈欢写这篇文章,还想捎带把“瘟疫”也讨论一番的,不过这话题比那些天灾还要敏感,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吧。按照惯例,大水之后一般会有瘟疫,不过沈欢之前早做准备,大雨一停,就让人在一些臭水沟或者脏乱处撒了不少石灰消毒杀菌,加上准备了一些大蒜之类的食物,倒也没有发现有瘟疫病例。其实这更应该感谢老天的帮忙,大雨是停了,不过天气没有一下子又变得像之前那般热,而是断断续续又下些小雨,气温上不去,很大程度上抵制了瘟疫的发生。再过些时候,进入九月,天气又要渐渐凉起来,更没有这层顾虑了。 因为新奇,加上好似看上去又有道理,因此沈欢这篇文章一出,御使们除了一开始的集体失声,接着有些沉默,有些就开口大骂,反驳起沈欢的理论来。不过沈欢不在场,他们找不着主人,只能面面相觑而已。可是沈欢偏偏又比较可恶,在文章的最后还写下敬请指教的话语,也就是让这些人写文章投稿到《文艺》杂志,若有道理,也就刊发,做一场讨论。御使们当然不服,群情激奋,赶紧回家准备文稿去了。 这样也就达到了沈欢的目地----转移视线。把这些传统文人地视线转移到杂志论战上来,不再纠缠于朝堂之中,反正大水之后,《文艺》杂志也就失去了把本来创立的目的,那么让它变为真正的杂志,也就是时候了,让这些文人在上面讨论,有莫大的广告功效;另外也算是为赵曙、韩琦等人解了围,这些朝廷大佬看在眼里,以后总会有所照顾吧。如此一石二鸟的好事,不做那就太没天理了! 这一期的杂志,沈欢还是比较满意地,因为在最后,他还打了一个漂亮地广告。如果仔细之人看到最后,一定会发现一则对他们来说是最新奇最有意思的广告了。这不是一则商业广告,确切地说,算是一则公益广告吧。那就是八月十三至十五这三天地夜晚,在“天然居”茶楼,将举办连续三天的“义演”,入场的门票很贵,也分了好几个档次,一楼大厅区,是一贯钱即可进入;到了二楼,非十贯不能上去了;到了三楼,更是离谱,没有千贯以上休想涉足! 所谓“义演”,广告词里说得很明了,是为了给这次水灾的灾民筹集重建家园的资金,也为在灾害里失去了依靠的孤儿老人筹钱建造一些公益场所,让他们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这目的很高尚,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虽然入场费对大多数人来说。确实贵得离谱,不过开封有钱人多如牛毛,这也不是问题。再说了,在广告词里,这次义演的东西很有意思,据说是一些大宋人从没有听过地“新式歌曲”,是由前艺馆红人“如怡姐妹”登台献艺。 这也是沈欢的手笔!如怡姐妹与杨信聚在一起也八个多月了。日夜钻研歌艺的他们,在沈欢大开金手指的指导下,终于在最近一段时间把歌艺演练得纯熟了。为了把他们推上.读书wap..cn历史舞台,沈欢做了思考,终于打算趁着这次水灾推上前台,打着义演的名号,就能让他们的名望高上不少。名声也好了许多! 对于机遇。沈欢现在是越来越能准确把握了。虽然是趁着灾害达到自己的目地,不过确实是为了筹钱给他们,算不得发什么“国难财”,倒也能心安吧。八月十二这一日,忙活了七天多的司马光终于可以停歇一下了,以沈欢“奖励资助”的策略,他与韩绛通力合作,以官府的名义,召集了开封的商贾富豪,把朝廷的策略说了开去。当即引得这些富豪内分泌失调。荷尔蒙上升,吵着闹着要多资助灾民,要不是沈欢早定下了分配份额,他们估计真要为了争这一荣誉打起来了。沈欢的目地也很简单,尽可能让更多地商人获得这个名誉! 只不过两三天时间,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都安排妥当:家大业大的商贾,先把划归他们的灾户安排到他们的大庄园里。供着吃喝。而那些有建造房屋任务的商贾,则尽快把房屋建造起来。让灾民尽快入住。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官府的的监管之下进行的,若是给查到有偷工减料或者消极对待灾民,不单取消要给他们的荣誉,好要做好被处罚地打算! 把最后一批灾民送出去后,司马光完满完成了任务,终于可以向官家汇报了!赵曙欣然接受这次汇报,高高坐在龙椅上,下边只有司马光一人,笑着说道:“司马知府,你这次处理得很好,朕很欣慰大宋能有你这样地能吏!当然,你在这次水灾中付出的努力,朕都看在眼里,朝廷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你放心,对于你的赏赐诏书,很快就到达你手中了!” “陛下,能为朝廷效力,是臣的荣幸,臣定当兢兢业业,不敢疏忽。臣既为开封知府,为开封百姓尽力更是本分,何敢要赏赐!”司马光激动地说道,所谓君忧臣辱,能为君分忧,得到君主的肯定,对他这个正统文人来说,那是很本分也很有面子的事。 赵曙摇头说道:“有功不赏,岂是朝廷作为!” 司马光只能道:“陛下,这次大水,能妥善处理,又岂是臣一人地功劳而已?像几千禁军壮士,当时如许大雨,若没有他们地努力与不畏,臣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赵曙道:“禁军之功,自有枢密院按功行赏,这些司马知府就不必担心了!” 司马光又道:“还有三司使,这次联系商贾救助百姓,就是他多方奔走,才聚集了许多富有商贾,使得任务能顺利完成,韩三司的功劳,也不能忽视呀!” 赵曙不由好笑了,别人做臣子地,一遇功劳,恨不得把功劳抓在自己手中,独揽功绩,司马光倒是相反,恨不得把功劳分摊下去,淡薄了自己的功劳。 无奈地摇摇头,赵曙苦笑道:“好吧,对于韩计相,朕也会赏赐的!司马知府,还有谁要赏的吗?” “这个?”司马光一下子想到的当然是沈欢,他这个之前的学生,若是没有他,这次水灾,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不过虽然古人有着“举贤不避亲”的说法,不过那毕竟只是说而已,真要做起来,司马光就犹豫了,生怕惹得官家不悦,到时对沈欢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赵曙叹了口气,道:“当然,还有沈欢沈副使,不是吗?在这次事里头,他至少献策有功!放心,朕也该赏赐予他的!司马知府,你教出了一个好学生呀!” 司马光闻言赶紧道:“沈欢虽然跟着臣学习了一些东西,不过他如今是天子门生,能有作为,还是陛下栽培他的结果,没有陛下给他机会,他也不会有所作为的!当初若不是陛下慧眼钦点了他作为探花,也不当有今日功业!” 赵曙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又道:“司马知府,你这个知府之前只是权代而已,你做好准备,朕还有更需要你的地方!” 司马光心头一震,心思急转,心里暗暗揣摩官家话里的意思,更需要的地方指的是什么呢?难道是把“权代”两字去掉,转为正式知府?或者说挪个位置,做别的官职? 带着疑惑,司马光暂时退出了皇宫。赵曙没有让他等待多久,翌日一早就下了诏书到他手中。这是一纸升职诏书,一开始先把司马光翰林学士的名头去掉,另外也解去了开封知府的官职,最后才宣读出新的官职---大宋参知政事! 不消说,这纸诏书之后,大宋的权力核心又发生了一场不小的变动。司马光,在沈欢与他的努力下,终于做上了足以改变历史的官职。参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与欧阳修并列,只在韩琦之下而已。 “恭喜,恭喜!” “恭喜君实荣升高位!” 朝廷放了司马光一天的假,这一天,司马府邸门庭若市,不少官员亲来恭贺司马光高升,迎来送往中司马光却差点要累坏了。在别的客人都送走了以后,他的学生沈欢才慢慢进来,先是恭喜了一番老师,接着才是寒暄,最后秉明了来意。 “什么,去看义演,今晚?”司马光疑惑地看着沈欢,“子贤,老夫现在哪有这个闲情去听曲儿呀?” 第一百○五章 深意 沈欢当然清楚司马光所说的“没有闲情”是什么意思:经过这阵子的努力,开封大水的灾民都得到了妥善安置,基本上都找到富豪来供养他们了,但是,作为开封知府司马光的工作还没有完结,像监督商贾富豪对待灾民的态度如何、督促商贾的工程进程等等事情都还要他操心----这些事情,本来是他的事情,可如今他高升上去了,那么这些繁杂的工作都得交接给下一任开封知府!交接工作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总之令人操劳就是了。 沈欢笑了,道:“老师,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这次开封大雨,您没日没夜地忙了十多天了,现在基本工作算是完成,休息一晚也不紧要吧。再说劳逸结合,方能事半功倍,今晚由学生请老师去喝上一杯茶,当作恭贺老师高升之聚,这也不成?” “这……”司马光一下子为难了,学生美意,确实难以推却。 沈欢趁热打铁道:“老师,如今官家下了高升您的诏书,留在府邸,也要应付那些上门的官员,一样做不了什么,更不谈休息了,还不如到茶楼去,若是碰上认识的官员,交流一番,对您今后在政事堂的工作也顺利一点呀!” 司马光呵呵笑道:“子贤,老夫说不过你,罢了,既然你如此盛情,老夫也不好推却了,今晚就到那天然居再喝上一杯好茶吧!顺便听听你所说的曲儿如何!” “想必不会让老师失望的。” “哦?”司马光倒是来了兴趣,“这些号称新奇的曲儿真的有这般希奇?” “老师到时便知道了。”沈欢卖了个关子。 司马光微微一笑,不再追问,接着叹道:“这个所谓义演,若真能为那些孤儿老人筹到一笔款子,让他们有个今后无忧,倒也是件好事。子贤,这也是出自你的手笔?” 沈欢道:“老师目光如炯,这不过是学生的一点想法而已。开封大水。伤亡数百,致使百姓家破人亡,留下孤儿寡母与老人不少,虽然现在有商贾养着,但他们不可能养一辈子,那么他们以后的日子只靠朝廷救济也不是办法,因此学生想出这个法子。以艺筹钱,为他们建个安身之处,或者保证这些孤寡老幼的生活!” “好!好!”司马光捋须感慨不已,“子贤能有这番心思。老夫甚是欣慰!老夫本来还为这些灾民苦恼,没想到你不动声色中就想出法子了,确实难能可贵呀!照你这么说,今晚这个义演,老夫是无论如何都要捧场地了!”司马光说着说着都有点激动了,儒家以“仁”为本,到孟子等人还提倡“仁政”,有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宏愿。沈欢的作为。倒也与他心目中的“仁政”扯上了关系,难怪他为这个学生感到激动与宽慰了。 沈欢闻言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在后世社会,一旦发生大灾。总会有人支援,捐款就是一个最好的形式了。不官主办者出于什么目的,功利也好,求名也罢,总之这些形式结果对灾民来说,却是雪中送炭的善举,是值得提倡地。他如今也不过是照着这些形式搬过来而已,最初还有着推销新式歌曲与如怡等人组合的本意。如今想来。不无惭愧。 请到了司马光出场今晚义演,沈欢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义演之事还有很多事物要准备,不敢多留,扯了一通后就告辞了,连他最关心地升官一事都没有聊到。出了司马府邸,打马赶奔天然居。 天然居现在忙得热火朝天,到处张灯结彩,好一派热闹的景象。本来在此出避雨的母亲与妹妹又回到了原处居住,沈母不喜欢吵闹,沈欢也就不强求她留下来听什么歌儿了。进了天然居,开始观察起来,第一层中间搭起了一个高台来,足有半丈多高,呈四方型,宽长两丈多,是沈欢构建的舞台,面积足够几人活动了。舞台由红布铺着,不是很奢侈,却够体面。 舞台不高不矮,能让底层的人看到上面的情景,也能让二楼三楼的人听得到声音,这种兼顾可让沈欢费了不少心思,好在这栋茶楼本身就呈圆柱型的了,到时关上门,让人们安静,声音应该能够在楼身回荡,只要不喧嚣,演唱者的声音只要不是小得和蚊子有得一拼,应该都能让众人听清。 说到这里沈欢就沮丧不已,这个时代没有扩音设备,办起所谓地演唱会来,最是困难了。本来想做一个简易的喇叭,但是想想让一个美女扛着一个大喇叭凑在嘴边演唱,真有点难堪,也就放弃了这个设想。说到让如怡他们组合演唱,沈欢有点后悔了,这事在他回到这个时代的事迹中,算得上一个败笔了----好处貌似没有多少,反之惹了不少烦恼。当时撺掇如怡姑娘这样做,全是为了让她转移视线罢了,减少她纠缠在自己身上的心思,但是,真地有这个必要吗? “唉!”叹了一口气,沈欢摇了摇头,如今骑虎难下,他不仅为如怡等人剽窃了几首后世歌曲,竟然还为了他们这个组合去拉人----杨信的到来,刚好弥补了她们姐妹地缺陷,如今费了好大劲才成立起来的组合,岂会放弃他们的努力呢?算了,就当是自己为古人少得可怜的娱乐节目做点贡献吧! “子贤,你来了。事情都办妥了?”正当沈欢恍惚的时候,肥头胖脸的周季走了过来,他作为这次会场布置的总指挥,忙得满身大汗,正因为如此,那更见肉感地脸红光满面,还显得精神饱满。 “云飞兄,辛苦你了!”沈欢感激地说道。 周季摆手道:“你这话就见外了,这所谓地义演,为兄也新奇得很呐,能参与进来,也感到振奋!再说还能卖那所谓的门票,何乐而不为?” 沈欢苦笑着摇头。一说到钱,周季那眯着地眼就放着骇人的光芒,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练就了这个条件反射。 “可惜啊!”周季大叹一口气,甚是肉痛,“可惜这些门票所得的钱,都进不了我等口袋!子贤,你可知道这次门票卖得有多火吗?自杂志上市后。看到消息的人不少,买票的也不少,特别是今早你让我放出不少高官也到场观看地消息之后,那三天的门票。呼啦一下就全卖完了!” “哦,总共卖了多少钱?”说到钱,沈欢也来了兴趣。 周季道:“按你所说,把门票分了三个档次,一楼的有两百张,不过两百贯钱而已;二楼有一百张,却是有一千贯钱了;最要命的是三楼高档区了,总共四个雅间,除去你要了一间外。另外三间就得三千贯,也就是说一晚就入帐四千多贯,三晚就是一万二千多贯,除去各种花销。盈利怎么说也有一万贯!一万贯呀,子贤。这简直是抢钱,不,比抢还要厉害了!” 沈欢也吃了一惊,知道开封人富有,没想到却富有到这个程度!之前他如此定价,还算考虑到了这些群众的盲从心理,特别是三楼雅间。他定下如此高价。本以为也许没有人会定,如今却爆满。不能不说开封人真是太厉害了!转念一想,却明白过来,正如周季所说,这些人大多是在他放出高官也会到场的消息之后才蜂拥过来消费的。这些富豪没有身份,也许觉得能与这些高官同场听曲,是件荣耀之事,因此不惜高价也要来一趟吧。特别是那些有钱人,来了还不行,高官在场,不能失了面子,因此那些家财数十万贯者想必都争着要那些三楼地雅间吧。 “子贤,你简直就是财神呀!你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能赚钱的?这个义演很好,真是太好了,子贤,和你打个商量如何?”周季激动得两眼都要昏花了,想到上万贯钱都不是自己的,才入口袋没捂热就得全部捐赠出去,真舍不得呀! “商量?”沈欢疑惑不已。 周季大是点头,道:“你想啊,这义演如此大卖,你看,是不是该延长一下义演时间呢?三天时间明显不够呀,要是多几天就更好了!” “延长时间?”沈欢一愣,转念一想就明白对方是打什么主意了,“云飞兄,你太可恶了吧,连这个钱都要赚?按你所说,三天就入帐一万多贯,能捐出去的也就一万贯,因为还得付一些花费给你,是不是?这些花费对于捐出去地来说不多,但是对于你之前茶楼的收入却又多了点,你就抱着这个小赚一笔的念头要小弟延长义演时日?” “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周季吃惊地看着沈欢,接着不好意思了,挠挠头,“子贤,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沈欢白了一眼,但是也颇为心动,小赚也是赚。可转念一想,这事涉及的因素太多:首先,这次能赚钱,全是三楼雅间的功劳,而这些家大业大的富豪为什么会挥金如土呢?很明显,正是冲了今日那个高官到场的消息来的,至少大半原因是这个,那么,这个高官到场,沈欢一开始还能保证,至少这一两天司马光苏轼这些人可以赏脸过来,但是以后呢,他们不来了,这些富豪还肯来消费吗?毕竟一千贯不是小数目! 另外就是如怡他们地因素,现在安排一晚半个时辰的节目,都是唱,连续三晚,弹奏乐器是他们,演唱也是他们,比后世有专业人才演奏要差了不知多少个档次,这样一来他们要花费的精力与力气更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其中又有两个体弱的古代女子,安排三个晚上,估计已经是她们地体力极限了,一旦延长时日,出了事怎么办呢? 把这些原因说与周季知道,周季顿时萎了,只能道:“那只好让他们休息一阵再开演了。不过那时候估计来看的人就少了,毕竟断了那么一段时日……但是,子贤,过了这些日子,是不是就不再属于义演了,那么是不是说所有地收入都属于我们了?” 沈欢有点怀疑把周季培养成这样见钱眼开的家伙是不是自己的罪过了,叹道:“云飞兄,义演义演,难道你就看不出小弟的深层用意吗?比如说,靠着为灾民筹钱善举的口碑,改变商贾与艺女在别人眼中的形象?” 周季浑身一震,吃惊地道:“子贤,你是说……” 沈欢顿时充满了忧患意识,道:“云飞兄,有些事,要做出改变就得需要努力!”正如沈欢之前所想,他认为宋代经济发展迅猛,特别是后来的那些大作坊里,已经有了资本主义初步萌芽地迹象了,可惜因为传统观念太过根深蒂固,使得商业阶级没有抬起头来,这才使得中国古代地发展进入一个歧途。他没有能力一下子改变这个时代的轨迹,但是做出一些尝试与努力,也不是一件坏事,凭着他地千年的见识去引导这个时代,不论成功与否,总算对得住自己回来一趟了! 周季总算是了解沈欢如此努力的深意了,大是感动,拉着他的手,道:“子贤,难怪你会想出以捐赠换名誉的法子。也难怪你会让为兄一定要去把那个见县官不拜的勋章给争回来!原来……” “努力吧,云飞兄!”沈欢坚定地拍了他的肩膀,自官家同意让商贾参与救助灾民的策略之后,一回来他就撺掇周季花钱去把那个勋章争回来。周季一开始觉得没有必要,还是他再三交代一定要如此才去的,最后周季觉得那个免税政策更实用,又多花了钱把免税与勋章都争了回来。花了不少钱,差不多一年所赚的几万贯前都在其中了! “好!”周季也坚定地握住了沈欢的手。 第一百○六章 义演 入夜时分。\ \\***通明,夜市繁华。 喧嚣的开封褪去了白天的容颜,换上了夜晚的多姿。一场大水给了开封不少的苦痛,随着时日渐去,又开始恢复了它往日的容光。 “天然居”茶楼门前,“吱”地一声,一辆马车停了下来。只见一个年轻人从车上跳下来,环视一周,附近停留了不少马车,不由微微一笑。天然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天然居里的人当然认识这个年轻人,正是他们东家的好友沈欢沈子贤。 沈欢走到马车前,掀开门帘,恭声说道:“老师,请!” 能让他称老师的,全开封也只有一个:司马光。刚刚荣升大宋参知政事的司马光。只见司马光由沈欢搀扶下了马车,发现了周边的热闹,不由笑道:“子贤,一个多月不曾到此,天然居好生兴旺了呀!” 沈欢笑道:“这不都是冲了今晚的义演来的吗?老师,进去吧!” 两人进了天然居。周季还在忙活着,见了两人当然不敢怠慢,特意过来给司马光打了个招呼。 司马光点点头,看着周季,道:“你就是子贤经常提到的朋友周季周老板?” 周季一愣,既而大喜,有点激动,连当朝大人都记得他的名字,不由受宠若惊,道:“司马大人,下民不才,做点小经营而已。哪敢称老板!” 司马光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沈欢看场面又冷下来,暗叹一口气。在双方地眼里,周季得司马光招呼一声已经欢喜莫名了;而司马光对对方爱理不理的态度,也认为理所当然,毕竟双方身份悬殊。沈欢再次无奈苦笑,这情形,放在后世,做官一方是失败的了。对于有钱人。就该当菩萨一样供起来,毕竟他们才是自己政绩地来源! “云飞兄,上面是否都准备好了?小弟的客人都来了吗?”沈欢问道。今晚义演,他倒是动用关系,请了不少人来捧场,就是不清楚别人赏脸不赏脸而已。之前他亲自去请司马光,对于这边的情形,还不大了解。 周季道:“子贤。雅间来了几位大人,都在上面。我已让勤快的下人招呼去了!” 沈欢应了一声,转头道:“老师,上去吧。学生请了几位熟人朋友,也许能让老师有惊喜也不一定!” 司马光微微一笑,率先上了楼。沈欢跟在后面,周季作为今晚的主持,还要忙活。只能留在下面。再说上面那么多大人物,他也不敢跟上去。 雅间就在三楼。东西各两间,宽敞幽雅,布置精美。说是三楼,其实也没多高,就两丈而已,因此面窗而下,距离那个已经有了半丈多高的舞台倒不是很远,不单能看得清楚上面情形,只要不是太过喧嚣,还能听得清话语。 沈欢不理其他三间雅间的主人,径直往预定好地房间走去,领着司马光,掀帘而入。 “司马大人来了!”里面地人看见来人,赶紧招呼。 沈欢进去一看,人不多,里面只坐了四个人而已,不由皱了眉,他之前所请,不止这个数,如今都要开场了,还没见他们来,那么估计是不会来的了。所请都是达官贵人,不来意义可都不小呀! “爹!”有人这样招呼司马光,正是里面的司马康。坐在他旁边的是他的好友欧阳发,接着是苏轼,对面而坐就是另外一位老大人----欧阳修。 “原来永叔公亦在此地!”司马光看见一个资格比他要老上许多的前辈,不敢怠慢,赶紧见了一礼。 欧阳修招呼司马光过去坐下,哈哈笑道:“君实今日荣升参知政事,日后就是与老夫一样,都在政事堂办事了,何必多礼!子贤,你也过来坐吧!” 司马光在旁边,沈欢当然更不敢放肆了,只能恭敬地坐在苏轼旁边。为了看到下面的场景,座位都是临栏而设,因此桌子不能太大,排得比较狭长,围坐在一起也能看清下面景物。两人坐定,苏轼奉上了好茶,看他那操作桌上茶具的熟练程度,倒让沈欢惊奇了,这家伙不是怀旧不肯多喝清茶么,现在怎么却如此高超了? 欧阳修看着沈欢,笑道:“子贤,这所谓义演,又是你鼓捣出来地东西?到底怎么一回事?听子瞻说这些曲子确实不一般,都出自你手!” 沈欢道:“永叔先生,晚辈不过为演唱者提供了一点见解而已,至于实际操作,还是他们的功劳。就说子瞻兄吧,对此亦是出力不少呢!” 欧阳修摇头不已,道:“你们两个,就是不肯透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吧,反正一下就开唱了,老夫就好好听着就是!唉,岁月无情,当年我等年轻时也是这样一帮好友聚在一起吟诗谈艺,匆匆数十年已过,老来重逢此景,令人唏嘘。” 苏轼笑道:“老师是我大宋朝风流人物,天下景仰,士林钦佩,风情技艺,当然不能让于晚辈了!若能再听到老师临席赋诗,才是人生幸事!” “老了,老了!”欧阳修呵呵笑道,“倒是你等四个年轻人,风华正茂,该留下佳话才是!至于君实,唉,就不必谈了,他不喜欢这些繁华风情地,只要有书给他,就能捧书过上一辈子了!” 司马光苦笑,欧阳修是老资格,拿他来开唰,也只有认了,道:“永叔公,光与您不同,您老才华无双,才思敏捷,又是酒席常客,于此最为擅长,而光愚钝。不是不愿,而是不敢献丑而已!” 欧阳修摇头道:“整个开封谁不知道你司马君实谦谦君子,一代贤官。说是愚钝,也太过苛刻了!如今你已是参知政事,这话万万不可再说!” 司马光只能应是。 沈欢听到“参知政事”几字,愣了一下,转而问道:“永叔先生,今晚聚会,晚辈还请了韩相公与韩三司。怎不见两位呢?” “哦。是这样地!”苏轼想起一事,“韩三司给官家召进宫去了,也许有要事,未见过来。至于韩相公……”苏轼不知该如何说,拿眼看向欧阳修。 欧阳修淡淡地回答:“韩相也许是有要事吧,不来也属正常。” 沈欢一愣,与司马光对视一眼。有点不妙呀,他本来以为司马光已升为参知政事。再不济也能与韩琦同列了,因此就是双方不熟。以前聚会没有请他过来,这次却不敢怠慢,送了请柬,哪知对方人却没有到。这代表什么呢? 苏轼说得像是另有隐衷,欧阳修也说得莫测高深,这倒让两人有着纷纭的猜测了。欧阳修刚才语气不大好,难道说他与韩琦有矛盾了?打两人执政以来。一直同进同退。难道说这些美好的局面结束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欧阳修叹了一口气,道:“君实。如今你已是参知政事,只要兢兢业业为朝廷为官家办事即可,至于其他,则不必理会。这个位子,觊觎地人不少呢,你须当心。” 司马光心里一震,疑惑地看向欧阳修。 欧阳修苦笑不已,他心里也有苦说不出呀。这次司马光升为参知政事,让朝廷高层震动不小。现在看来表面平静,可当时的情形,又有谁知道呢?官家要用司马光,开始倒也没有一意孤行,先召见了最信任的他与韩琦,说明本意。 对于司马光进入正式堂,欧阳修是没有意见地,在他地理念里,高位都是能者居之。而现在大宋有着两位参知政事,除了他,还有一位濮王之议时由官家许以参政收买的王。对于王,这位濮议之时地对手,最后倒戈过来地家伙,欧阳修是没有多少好感地。特别是对于他的为人,更是感到愤怒,虽然对方也没有什么大恶。在他的意识里,司马光做参知政事,比这家伙要称职多了。因此官家询问,并没有反对,反而为司马光说了几句好话。 官家很满意他的推荐,转而询问韩琦,哪知韩琦却有所反对。这让欧阳修感到震惊,在他的认知里,韩琦应该会与他同处一条线的。韩琦反对的理由很古怪,说什么参知政事一般是两位,司马光要上,就要选一位退下。深受官家信任的欧阳修当然是不会下地,那么唯一的选择只有王。但是王此人也偏偏下不得。为何?濮议之时是官家亲自许以执政之位才让对方站到这边地,如今才用了人家不过一年,在对方没有大过的情况下,就要把他放下去,有卸磨杀驴的嫌疑,若是造成朝廷官员猜忌,以后还有谁肯为官家卖命!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连欧阳修也觉得有道理,这下子倒让官家与他都犹豫了。最后他提议干脆上来三位参知政事,反正参知政事这一职位一开始并不固定,有着好几位也不希奇,如今回到这条路去,也属正常。但是这提议更让韩琦反对了!原因?欧阳修苦笑不已,作为官场老油条的他,当然清楚韩琦打的是什么主意,参知政事是副宰相,建国初设立的目的也是为了分薄宰相地权利,相权本来就一分为二了,若是上来一个年富力强地司马光,就是连韩琦也不心安呀! 就是这样,好一番切磋都没有形成共识。最后还是官家咬咬牙,认为朝局稳定,加上御史台那帮人也不一定对王有好感,顶着压力,真的把王给退了下去,恢复他翰林学士地名头,顶替司马光的位子,做上名副其实的开封知府! 对于韩琦在这事上的作为,欧阳修也感到无奈,还有淡淡的愤怒。韩琦的权力**一直都很大,这也是他这个权力**淡薄的人能与他相处共事的原因之一。如今对待令他看好的司马光,他第一次也生起了怒气。不过两人一直交好,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如今听得沈欢询问韩琦为何不来,就是明白原因的他,也不可能真的说出来,只能含糊其辞了。 沈欢还想问个明白,却听到下面“哗”地一声,一个大响,整个楼阁都静了下来。 “开始了!”这是沈欢的念头,“义演要开始了!” 众人都往下观看,周季站到了舞台上,作揖为礼,扯开他的嗓喉,先是感谢了诸位父老乡亲的捧场,接着是缅怀了艺术的发展,接着又悼念了水灾中死去的百姓,这时候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痛惜了灾后幸存的孤老寡儿,赞扬了这次义演的崇高目的。总之一番话说得淋漓尽致,感情真挚,感人至深。最后才喝道:“诸位,请大家屏住呼吸,安静下来,倾听这次不一样的乐曲,它将让你感到不虚此行。现在,有请我们的演绎者……” 最后一个声调拉了很长很长,像长线一般,一直到他没有力气了才停下来。这时候的观众当然没有鼓掌喝彩一说,只能瞪大了眼珠盯着舞台来看。 看着跑下去的周季,沈欢只有一个“服”字,当时让他把开场白说得动听一点,尽量延迟时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能撑上一两刻钟,而且还没有重复的话,比后世那些开会动辄几个小时一句话来回说上好几次的官员要高明几个档次了! 见惯了后世那些震撼出场情景的沈欢当然不能让这古代版的演唱会太过平淡,于是---- “啊!快看!” “啊……” 众人都惊叫起来,纷纷把目光都投向了出场的人物! 第一百○七章 寇边 八月十四日一大早,开封城又开始热闹起来了。\\ //还有一日便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又该是准备的时日了。 然而这一日大家谈兴最烈的还是昨晚在天然居茶楼看过义演的人们。这些人非富即贵,正因为如此,大多又是炫耀之辈。昨晚的情景一一在他们脑海里展现,不说出去心里就像有蚂蚁一般不舒服。于是,经过一晚一早,大半个开封城的人都知道了昨晚的事儿。 “李哥,你听说了吗,昨晚天然居那个义演听说所唱曲儿都是很新奇的,也很有味道的!” 李哥哈哈大笑:“小弟,这你就不懂了吧。李某怎么会不清楚呢?李某舅舅的儿子,也就是我表哥,昨晚就有幸去看了。听他说就在底楼,一开始那场面,一辈子都都忘不了!” “哦?”小弟更感兴趣了,“李哥,都听他们在说开始的场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李哥疑惑地道:“你怎么不问那些新奇的歌曲呢?” 小弟撇嘴道:“李哥,现在大街上都有不少人能哼出那些歌曲了,确实很不一般!小弟还是对那场面感兴趣!” 李哥哈哈笑道:“好,就让李某为你说说那场面……对了,你那么感兴趣,怎么不亲自去看一下呀,今晚和明晚这个义演都还开呢!”小弟为难地道:“李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弟家里的情况,虽然不算穷。但是一贯钱入门费,也不能这样奢侈呀!” 李哥摇头不已:“话不能这样说!既然是千古难见地场面。还有能哄传一时的歌曲,不听就太过可惜了!李某决定今晚就去看一回,你要知道,李某家里也并不宽裕,看完之后今后就得省吃俭用了!” “李哥,你真有种!” “哈哈,那当然……来。我等继续说昨晚地场景……” 这样的对话与兴奋,在天然居街头附近都能看得见,想必他们真的很有兴趣,也说明了这个义演总体上来说还是比较成功的。沈欢走在大街上,准备赶往三司衙门,但是耳朵灵敏听到了这些赞誉,不由放慢了脚步。耳朵更是像兔子一般竖了起来,听着这些赞叹,全当是对自己的赞美了! 而这些话也勾起了他的回忆,不由浮现昨晚的场景来:当时如怡地出场震撼了全场观众,只见三人从楼顶处缓缓飘了下来,并排在一起,白衣飘飘,有如仙人。说是飘,其实是观众一时在心头的反应而已,待演唱三人慢慢下来以后。他们才看清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三人脚底下有一块颇大的木板,木板四个角都缠了一根粗大的绳子。绳子拉到楼顶,慢慢把踏在木板上的三人放下来。 饶是如此,依然让观众吃惊不已,三楼顶有四丈之高了,从那般高的地方这样下来,心里的震撼是可想而知地,因此他们欢呼尖叫不已!就连三楼雅间的人都吃惊叫出声来。看着司马光等人疑惑的眼光。沈欢得意地笑了。 这当然也是出自他的手笔,看惯了后世那些出场时各种各样震撼的场面。没道理让这次义演平淡,因此把后世的一些方案也搬了过来。这个时代没有钢丝,只能以麻绳替代,另外在楼顶设置了几个杠杆滑轮,套以麻绳,再让几个大汉控制下滑力度与速度,一切也就成功了! 想到这里,已经上了马车的沈欢还是笑着,虽然隔了一晚,但是昨晚的场面气氛,还是令他满意,这次准备了良久的新式音乐,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当时如怡三人出场完毕之后地,大家最期待的就是他们地歌曲了。三人不负众望,在大家的期待中,把各自的乐器摆放妥当,试音几下,开始了准备多时的音乐演绎。 “咚咚”几声琴音之后,如怡姑娘那颇有磁性的嗓音在安静的大厅里回荡开来:“明月几时有……”后世版本的《水调歌头》终于在众人面前面世了!婉转地啼音,多变地曲风,优美的旋律,无一不令当场观众如痴如醉。 “果然是异于当世地曲风!”一曲完毕之后,连见识渊博如欧阳修都发出了赞叹! “未来会怎么样呢?”想起昨晚的辉煌,沈欢又感到有点烦恼了,如怡等人以后的发展道路该如果走呢?昨晚的成功,肯定让他们名利双收,要让成功继续下去,不花点心思是不可能的了。 这次义演,每场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因此演唱的歌曲也不多,特别是掺杂了当世一些曲儿之后,所谓的新式歌曲,也就那么几首而已----这是沈欢从后世学来的,几首好曲带上大半普通平常甚至有点差的曲子,也能招摇上市了。如怡姑娘主打的后世歌曲当然是《水调歌头》,另外还有那首李清照填词的《一剪梅》等等。当然,如果只是如怡姑娘独自支撑也就没有意思了,特别是有了杨信的加入,就显得更没有意义了。所以,沈欢也为杨信量身打造了几首曲子。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屠洪刚版本的《精忠报国》也提前面世!曲调大气,歌词豪迈,词风古雅,豪情与精忠之心,无一不让这首歌深入人心!此歌一出,当时造成的轰动。比如怡姑娘所唱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在这个孱弱地宋代,如此刚强的曲调。如此大气地精忠,真令他们震撼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一念叨到这句,沈欢现在都感到身体在颤栗着,这是多么大气的时代之音,但是这个文人孱弱的北宋,也只能是缅怀与幻想了吧! 这首歌作为昨晚义演的压轴之作,一出之后。不少人都热泪盈眶了!跟着曲调在哼着,深思迷茫,又感到振奋,就连老如欧阳修,听此曲时也站了起来,站在楼前,遐思万分。想了很多很多! “让四方来贺!”沈欢笑了笑,有苦意,也有冷意,有宋一代,只有他们这里称臣那里做子,哪有汉唐时期万国来朝的气象!这种场面,他这一生,还能有幸看得见么?坐在车里,随着车子摆动身体,沈欢的神思。也一下子去了好远! “东家,到了!” 直到车夫喊了一句。沈欢才发现车子停了下来,掀开帘子一看,三司衙门就在眼前,整理一下衣衫,收拾旧情怀,下车进了三司。这些日子他忙着帮司马光处理开封水灾事宜,不大到三司。如今回来。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想到韩绛处汇报一下情况与敲打一下昨晚他为何不到场的原因,赶到三司使处却没有发现韩绛在场。不由愣了,一般这个时候敬业地韩绛都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沈大人,你是要找韩三司吗?他进宫去了,官家要他早朝后在政事堂侯见!”一位官员与沈欢打起了招呼。 沈欢闻言心里莫名其妙地一紧,政事堂议事?一般而言,韩绛作为计相,有什么事早朝汇报即可,没道理要他到政事堂与一帮子宰相一起议事。这次扩大会议,意味着什么呢?难道说朝廷遇到了大难事? “李大人,你知道韩大人是为了何事入宫吗?”沈欢不死心地问道。 李大人闻言愣了一下,沉吟之后才神秘说道:“沈大人,朝廷估计又要用大钱了,听说韩大人昨晚由官家召见,是因为昨日傍晚官家接到军情汇报----党项人寇边了!” “党项人寇边……”沈欢下意识地跟着念了一次,最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党项人!” “嘘!”那李姓官员示意他噤声,“这只是下官打听到的而已,是与不是,还不确切,你不要慌张!”说完生怕沈欢拖累自己,告罪一声,走了开去。 沈欢脑子一片混乱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地,坐下来后才苦笑一声:“来了,又来了!”心中之苦,非他人可以了解。一早刚念叨了一遍《精忠报国》里的“让四方来贺”,如今嘛,四方确实来了,但是却不是“来贺”的,而是来打劫的! 党项人是什么?不就是西夏政权么!沈欢在后世一般都是西夏西夏地叫,因此刚才听到“党项”一时没反应过来,待琢磨完之后只有惊呼了!西夏啊西夏,这可是北宋王朝心中最大的痛,最大地伤! 虽然刚才那官员说这只是小道消息,还不确定,但沈欢却没有多少怀疑,能让官家连夜召见财政大臣,翌日又召开政事财政扩大会议,这样的大事,除了发生特大灾害,那就只有异敌寇边了。若是特大灾害,一旦发生,估计外面也就开始传播开来了,但是外面没有风声,加上是灾害的话,朝廷也不会秘而不宣,而是召集群臣商讨决议对策。那么,也只有军情该如此神秘了!记忆中好像历史上确实有那么一笔西夏寇边的记载,沈欢叹了一口气,西夏这强盗又来抢劫大宋的东西了,而大宋呢,依然是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有什么苦楚,也只有心中知道而已! 沈欢一直不愿意面对的宋朝孱弱的军事,这一次直直地摆到了他面前,他又要再一次看到一个失败的案例吗?别人不清楚,他难道还不了解,宋王朝面对西夏,虽然也有不少记载胜利的例子,但是,那也只是某一战役的胜利而已,在战略上,他从来都是失败地,每一次打仗,到最后,不管名义上是谁赢了,结果总是西夏越打越富有,而地盘也越来越大。宋王朝这边,却是损兵折将又丢了地盘,还有当地的财富,也给党项人搜掠一空! “唉!”沈欢只有叹气了,面对这个局面,他一时也只能瞪眼。在后世纵观史实地他,对西夏从来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打心底地痛恨。为什么呢?因为西夏人可恶啊!西夏建国没有宋王朝那么早,国力也差了许多,无论政治经济文化,都只有在后面仰望的道理,就是军事,总体实力也差了许多,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弹丸小国,成为了北宋王朝最大的伤疤! 说到这里,不能不分析一下西夏人的形势,先从历史说起:西夏的历史根源可以一直追踪到唐初。这个时候党项族开始强大起来。其中拓跋赤辞投降唐,被赐姓李,迁其族人至庆州,封为平西公。自此在此定居。唐末党项部首领拓跋思恭平黄巢起义有功,再次被赐姓李。从此拓跋思恭及其李姓后代以夏国公成为当地的藩镇势力。 西夏皇族是鲜卑族的后裔。西夏开国君主李元昊就自称是北魏鲜卑之后。《宋史》上就记载李元昊上宋仁宗表章里说:“臣祖宗本出帝胄,当东晋之末运,创后魏之初基。 宋太祖赵匡胤削藩镇地兵权,引起李氏地不满。虽然他们一开始服从宋的命令,但两者之间地矛盾不断加剧。宋仁宗时李德明之子李元昊继夏国公位,开始积极准备脱离宋。他首先弃李姓,自称嵬名氏。之后以避父讳为名改宋明道年号为显道。开始了西夏自己的年号。在其后几年内他建宫殿,立文武班,规定官民服侍,定兵制,立军名,创造自己的民族文字。公元1038年,李元昊称帝,建国号大夏。 可以说,西夏建国这三十年来,基本上都是靠侵略与打劫宋王朝来壮大自己的,特别是如今的国主谅诈,登基以来,几乎每年都要侵略一次宋朝,如今中秋已来,又是他们打劫粮食财富过冬的时候了! 沈欢突然想起一事,嘿嘿冷笑:“来吧来吧,也许这次就要你们有来无回了!” 第一百○八章 西夏 对于党项人寇边一事,沈欢还不是最头疼的。最头疼的人当然是作为大宋天下的主人、九五之尊、当朝天子赵曙了。 此刻他紧皱着眉头,端坐在福宁殿高座上,脸色苍白,精神颓靡,眼神无光,显来是昨晚睡得不大好。诚然,作日傍晚一接到党项人要寇边的情报,赶紧召见了三司使韩绛,之后一直没有睡得稳,一大早就把政事堂的几位召过来议事了。当然,作为主管军事的枢密使肯定也要在场。 福宁殿下首有六个人:颖王赵顼最近一直随着官家听政,这次也没有不到的道理;接着就是枢密使文彦博了,治平二年原本的枢密使富弼以腿疾致仕后,他就走马上任了;另外就是财政大臣韩绛,说到要打仗,没有他到场议事,还真难以应对;还有就是政事堂三位,除了韩琦、欧阳修,司马光新官上任,也有资格参与进来了。 不过他的脸色也不大好,才升官没一天就遇到这种军国大事,难以做主,是谁都会不开心。不过这里除了颖王,就属他资历最低,官家发问,还轮不到他率先发话。 官家赵曙坐着坐着又感到头有点疼了,强打精神,无力地问道:“诸位大臣,事情你们也了解了,该如何处理?” 下面几位大臣相视一眼,还在考虑。赵曙等得不耐烦了,有点怒气:“你们倒是说话呀!如今边疆守将来报。西夏国内的探子探知其国主谅诈整顿大军,亲帅十万之众。一路从兴庆往永兴军路过来,如今情报到朝廷又要几天,朕估计他们再有两三天地时日就可以到大宋国界了!朝廷必须在这一两日内做出决策,也好让边地守将有个对策!” 所谓君忧臣辱,天子生气,作为臣子就再也不能忽视过去了,韩绛站了出来。道:“陛下昨晚召见微臣,要臣统计财政。臣不敢疏忽,连夜计算,今日已有结果:前面八个多月,朝廷花费了数千万贯钱,到如今,只剩九百万贯。不足一千完贯了!当然,战争所需兵器医药粮食,往日尚有些须积蓄!” 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知道帝国财政败坏,却没有想到一至如斯!平常若没有事,这里省那里抠,上千万贯还勉强能度过今年,可如今战事一起,花费不菲,财政肯定捉襟见肘了! “该死的党项人。该死地谅诈!”官家赵曙猛地拍着桌子,怒不可遏。 赵顼赶紧站出来道:“父皇何须动怒。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众位朝廷栋梁皆在此地,还怕想不出一个好的法子来?” 赵曙苦笑不已,示意颖王退下,转而问文彦博:“文枢密,你主管军事。到底该如何做是否有个妥当的对策了?” 文彦博道:“陛下。若情报没有误的话,谅诈以一国之主身份亲自统帅。十万之众,必是其国精锐,想必骑兵就不下七万之多。我军要抵住这十万虎狼之师,非要禁军十万、厢军十万不可!” “二十万之多?”赵曙眉头皱得更紧了。 文彦博很老实:“陛下,这还是以往常双方的战力来估算的,若是党项人兵力更盛,那么就需要更多的兵力去抵抗了!” “万万不可!”听到文彦博说要动用更多地兵力,一边的韩绛就急了,怒眼看向此君,心说好家伙,你不管这个帝国的柴米油盐那是不知道其中的难处,你动口几十万军队,却口了韩某,哪有这个道理,“陛下,二十万军队,非五百万贯钱难以供养!战后若有死伤,还得抚衅,这样一来国库剩下的九百万贯钱连十月份都撑不到,毕竟其他花费亦不能少!” 赵曙把拳头握得紧紧地,又骂了一句:“该死的谅诈!” 司马光看不下去了,出来为君分忧,问道:“文枢密,永兴军路大致有多少兵马?” 文彦博想了一下道:“大概有十万,不过只有五万禁军不到,不足以与党项十万之众一战!” 司马光点点头,转向赵曙:“陛下,既然财政不允许动用太多兵力,不如下令要边将不得出战,据城死守吧!党项虽众,攻城却非其所长!撑得两三个月,入冬之后,他们也便会退军了!” “不妥不妥!”欧阳修虽与司马光私交甚好,如今节骨眼关头,也没有客气,“司马参政好像忘了党项人的目地:他们就是来劫掠的!若是我大宋边军不出城迎战,那么他们就会劫掠边地百姓,不单劫财,还要掳人!到时亦是我大宋之大损失!” 司马光道:“那就下令让边地守军坚壁清野吧,把周围百姓都转移开去,党项人来了看到没有什么可以劫掠,又攻不了城,自会退去。而我大宋加紧治理天下,到时国富兵强,内圣外王亦非难事!” 要是司马光的学生沈欢在此,肯定会反驳他这种鸵鸟作风!打不过人家就逃避,还假装看不见,这个世间,有这样的好事?不过如今非常时期,大家都没有好的办法,闻言之下,还是觉得有道理的。至少一边的欧阳修就给说服了,频频点头。 这个时候大宋朝的宰相出马了,只见韩琦一脸笑意,道:“陛下,我等可都忘了一支重要的兵马!” “兵马?”赵曙也疑惑了。 “不错,正是一支兵马,就是西北,有十数万之众!”韩琦回答。 “不可能!”文彦博摇头不已,“天下兵马布置,还有比枢密院更清楚的?韩相公。难道凭你区区一言,就能凭空生出一支兵马来?” 其他人也是疑惑地看向韩琦。 韩琦微微一笑。道:“难道诸位都忘了去年秋召集地义务军?那可是有十多万呢!” 司马光闻言变了脸色,说到“义务军”,还是他的功劳,当时本来要辞陕西义勇军,后来为了不误农时,还是他接受了沈欢地建议,把义勇换成义务! 韩琦又道:“如今秋季已过。陕西一地要到明年开春才是农时,正是召集义务军的时候了!十数万之众,上到前线,与党项人对峙,也能有一定的威慑作用!而且这些是义务军,每年已经领过义务钱了,务须再多发钱财。正是一支好的兵力!” 赵曙闻言大是心动。 “不可不可!”司马光变了脸色之后,丝毫没有给这位上司一点面子,直接摇头反对。 韩琦怒了,眼睛眯了起来,沉声道:“司马参政,你这话何意?” 司马光正色面对他,道:“韩相公难不成要动摇大宋根本 这话让众人吃了一惊,觉得这个罪名太大了,就是韩琦也受不了。 韩琦虽然与司马光没有意气之争,也不是政敌。但是人性总是为自己考虑居多,司马光的上位。让他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因此今日也不无针对之意。如今闻得对方反驳,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那倒要听听司马参政的高论了!”韩琦数十年宦海,一生沉浮,练就了一身不动喜怒地本事,还能保持着一丝沉稳。 司马光接着说道:“当时要辞陕西义勇,下官就反对。生怕让这些人上前线作战。当时韩相公明着说不会,如今呢。战事一来,又要他们上去了?义勇与义务,虽然义务军练兵时日比义勇军要长一些,但是如今不过年连,训练不过三个月,还是一些百姓,能有什么战斗力?让他们上战场,无亦于送死!党项人自来骁勇善战,又岂会因十多万兵力虚弱地义务军而怯战?一旦挥起屠刀,这十数万义务军也就是白白惨遭屠戮罢了!试问韩相公于心何忍呢?” 韩琦有点语塞了。 司马光又道:“贪生惜死,人之天性。面临死生大事,非大丈夫难以坦然!义务军不过愚钝百姓,教化不开,觉悟不高。如今党项人汹涌而来,这些边地居民,岂有不知之理。若是这个时候召集义务军,他们会如何作想?若是心思叵测之辈一鼓吹,以为朝廷让他们去送死,形成恐慌,纵是有一半之人不肯听召,几万人拖家带口开始流亡,从永兴军路进入河东路,一路上喧闹,一旦当地百姓盲从,跟着流亡,到时几十上百万百姓涌入河北诸路,危机京师亦非杞人忧天!当是时,敢问韩相公如何应对?” 众人闻言皆是变色,像是看到了司马光所说的情景。看向司马光地眼色也变了,虽然对方说得有点危言耸听,不过正如他所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造成这个模样,谁来收拾烂摊子! 官家赵曙又苦恼了,不知如何是好。 司马光看得韩琦也无话可说,才道:“陛下,召集义务军危险太大,不足取!微臣亦在西北行走过,知道边地百姓不过数万,清野坚壁亦非难事。权衡利弊,万分无奈之下,也只有这一策略了!微臣愚钝,只能就此所想。” 赵曙点点头,感觉头更痛了,看看他们一时想不出什么对策来,只能挥手道:“你们退下好好思虑一番,明日此时,一定要拿出决断来!” “是,陛下!”虽然忧心,不过众人也知道,军机大事,不能草率,多思虑一日,也许多一分胜算。 朝廷高层的议事,在各怀心思之下,散了开去。 这一日也过去了大半,沈欢在三司衙门也坐不住,胡乱作为一番之后,看看天色不早,退了出去,打马赶向司马光府邸。 司马光从福宁殿出来之后,感到心力憔悴,这个朝廷副宰相,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今日面圣,说话对事。都没有以前那般自在了。听闻沈欢到来,赶紧招呼进去。在他眼里,沈欢是可以与他商议朝廷大事地年轻人,特别是此时还涉及到他提议地义务军。 “子贤,你一向稳重多谋,如今如何是好?”把今日之事说了出来之后,司马光期待地问道。他是文官,修史作文倒是一把好手。对于军务,也只是半知半不知。 沈欢装作在思考地样子,心里却在暗骂了。骂的首先是韩琦,这家伙脑袋不知道是不是随着年纪的增大成糨糊了,竟然敢把十多万义务军放到战场去!对此他是赞同司马光的说法的,这些才训练了不过几个月的百姓,放到战场去。也只是做炮灰的料而已,估计给人家西夏人练手地资格都没有!真亏得韩琦还与范仲淹一道有着让西夏人害怕的歌谣名声呢!如今看来,廉颇老矣! 另外骂地就是皇帝了。所谓兵贵神速,战场瞬息万变,现在都接到边军情报了,他竟然没有魄力一次作出决定,还让这些大臣退下宽待一日!等得越久,死的人越多。等这边做出决定,圣旨下达,估计西夏兵马也到边界了。到时仓促。边将也没有多少选择了。 另外骂地就是司马光,他的鸵鸟作风。不过一次次屈服在别人的铁骑之下而已!挠挠头,很不好意思地道:“老师,你所说地内圣外王,学生以为……” “你不用说老夫也清楚!”司马光打断了他的话,“古来敌对之国,非刀兵难以分出胜负!老夫治史多年,这样浅显的道理。岂会不懂!说内圣外王。也不过是劝谏天子的一种策略手段而已,让天子不要过于穷兵黩武。否则亦非天下幸事。汉武帝不正是这样地例子吗?前车之鉴,亦非久远呀!” 沈欢一愣,司马光一个儒家文人,竟然能说出如此话来?在沈欢眼中,很开明,但却不符合往日地印象。难道说是自己走眼了? 有点尴尬了,沈欢讪笑道:“老师问学生该如何应对西夏寇边。学生倒想先问老师,在老师眼中,西夏是怎样才存在呢?” “怎样的存在?”司马光沉吟片刻,“一个剽悍地民族!” “比之我大宋如何?” “子贤问的是哪一方面?” “全部!” “全部?”司马光的神思一下子去了好远,他精通史实,当然清楚党项人地来历,也清楚西夏人的一切,“若是比照国力,比我大宋当然远远不如?就是兵力,亦有不如呀!” 沈欢点头不已,司马光地说法,他是赞同的。在他眼里,西夏不过是大宋的疥趾之藓罢了。但是偏偏是大宋数十年的痛痒,死不了人,却让你一直不舒服,而且时不时要出血疼痛一番! 若说国力,不说西夏,就是辽国,或者说放眼整个世界,又有哪一个国能和宋王朝相比的?西夏的幅员都是辽阔,但是地处处西凉地区,是游牧民族,经济并不发达。 西夏经济的来源是靠侵占宋地土地而成地。西夏在李继迁时期占领了宋的灵州和兴庆等地,又向西占领了凉州和瓜州等地。这些地区丰饶五谷,经常种植蔬菜,水果和粮食。党项人在这个广阔地农田里耕作,学会了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促进西夏经济的发展。并且西夏长期与汉人杂居,农业技术也达到很高水平史书上就说:“耕稼之事,略与汉同。” 说到西夏的侵略与学习能力,沈欢除了愤怒,有的就是佩服。比如西夏本来没有瓷器,瓷器靠掠夺宋人来获得。宋夏庆历和议以后,西夏与汉族人民交往的同时学会了制瓷技术。西夏毅宗时期,西夏开始兴建瓷窑,开始生产自己的瓷器,发展制瓷业。西夏的制瓷中心位于“塞上江南”银川平原.其瓷器既吸收中原地区的优点,也有本民族的特点如淳厚朴实等,形成了独具一格的西夏瓷器。西夏瓷器还远销到海外。 党项族原来主要从事畜牧业和狩猎,通过学习汉族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农业经济得到迅速的发展。到西夏建国时,农业生产已成为西夏社会经济的主要部门。西夏建国后,李元昊更加重视农业生产的发展,大力兴修水利工程,使得兴庆府、灵州一带,一直是西夏粮食生产的主要基地。在发展农业的同时,西夏统治者也较重视畜牧业生产。国家专门设立群牧司负责畜牧业的管理。西夏的畜牧地区主要分布在横山以北和河西走廊地带,牧养的牲畜以羊、马、驼、牛为主,还有驴、骡、猪等。由于农、牧业的发展,社会生产力的迅速提高,西夏的手工业生产和商业贸易也随之迅速发展起来。西夏的冶炼、采盐制盐、砖瓦、陶瓷、纺织、造纸、印刷、酿造、金银木器制作等手工业生产也都具有一定的规模和水平。 这些资料都是沈欢今日在三司衙门查到的,今日之后,西夏这个敌人已经在他心中上升到一个很高的高度。在他认知里,西夏这个敌人,很像后世的日本鬼子。侵略性大,学习能力更强。像西夏的政治制度就受了宋朝的很大影响,官制的设置基本上模仿北宋。中央行政机构有:中书省、枢密院、三司、御史台、开封府、翊卫司、官计司、受纳司、农田司、群牧司、飞龙院、磨勘司、文思院、蕃学、汉学等。地方行政编制分州、县两级,在特殊的政治中心和军事国防要地有时也设郡、府。 了解完政治经济,就该是西夏最引以为傲、也是宋人最惧怕的军事能力了: 西夏的军事制度是在党项的部落兵制的基础上吸取宋制而发展起来的。枢密院是西夏最高的军事统御机构,下设诸司。军队由中央侍卫军、擒生军和地方军三部分组成。中央侍卫军包括“质子军”、皇帝卫队和京师卫戍部队。“质子军”人数约5000人,是由豪族子弟中选拔善于骑射者组成的一支卫戍部队,负责保卫皇帝安全,号称“御围内六班直”,分三番宿卫。另有皇帝亲信卫队3000人,是从境内各军中精选出来的强勇之士组成,皆为重甲骑兵,分为十队,每队三百人,随皇帝出入作战。京城地区还屯驻一支训练有素的卫戍部队,共2.5万人,装备优良,是中央侍卫军的主力。擒生军人数约十万,是西夏的精锐部队。主要任务是承担攻坚和机动作战。因在战斗中生擒敌军为奴隶,故此得名。西夏的地方军由各监军司所辖,共有50万人,军兵种主要是骑兵和步兵两种。西夏兵役制度是全民皆兵制,平时不脱离生产,战时参加战斗。最小单位是“抄”,每抄由三人组成,主力一人,辅主一人,负担一人。 全民皆兵是他最大的特色,也是宋人最难以赶得上的地方。这次谅诈率十万之众杀过来,更多的应该是“擒生军”,这支军队是他们的精锐,战力最强,多次让宋人吃尽大苦头,这也是这些大臣害怕的地方。 沈欢与司马光讨论完这些后,问了一句:“老师,我大宋与西夏数十年作战,却败多胜少,您认为最关键的地方在何处?” 第一百○九章 论势 “骑兵!”司马光思量了良久之后幽幽叹道,“关键在于骑兵。\\ \党项人有骑兵十多万,一人两骑,来去如风;而我大宋整个天下所有骑兵不过一万,疏于战备,少于锻炼,与党项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差了不知几许!一起战事,有着骑兵优势的他们想战就战,想走就走,我军追之不及,逃之亦不及,因此每次战事基本上都以失败告终,徒叹奈何而已!唉,我大宋天下,苦于此点,每年几乎都为党项人所侵扰,更为他们所累!” 司马光说到最后,已经有点深沉了,更有着无比的痛心。他虽然不是兵法大家,可怎么说也在陕西一带为官做过边防,大致还了解到大宋与党项人的优点与缺点。再说他是历史大家,纵观古今成败,众多军史了然于胸,眼光自是不差,一眼能洞穿这问题的核心。 对于司马光的说法,沈欢大致点头认可。骑兵骑兵,说白了就是马匹的问题。这个问题,在大宋来说,是最艰巨的问题。宋朝少马,那是普天之人都知道的,特别是好的战马,那更是少得可怜。君不见民间没有马匹,只能以牛来代步了?这种情况,与汉唐强盛事情民间阡陌马匹到处可见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反差!没有好马,就没有好的骑兵,没有好的骑兵,在这个以马代车的时候,一旦战起,也只有被动防御的份儿,根本谈不上什么主动进攻。 大宋建国一百年,从契丹到党项,每次战事,无一不是给人家骑兵打得一塌糊涂,打了上百年,已经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了!这也就罢了,关键是给人家打得自己未战心里就害怕了,从心理上恐惧对方。未战先败,因此每次听到对方用兵,就要变色,多次割地或者赔款求和! 呜呼,我老大中国,只能如此苟延残喘了! 一想到这里,沈欢也只能徒呼奈何。大宋富丽天下无双,经济文化更是冠盖各朝各代,偏偏军事孱弱难以启齿。这不是它的错,只能说历史和它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从建国开始。宋朝就先天不足了,像一个早产儿,畸形发育,到处给人欺负:比契丹建国还要迟,早早失去了幽云之地,战略上就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成分。对整个北方的防御更是弱到了历史低点。因此,对于契丹,它只能消极抵御了。 接着是战略上的疏忽,让党项人坐大,一下子不见了西北平原,失去了放养马匹的地方,一下子落入了没有战马的尴尬之地!几十年来。对于党项,也只有苦恼地份儿。可以说,没有战马和失去了幽云之地,从整个战略上看,只能让宋朝从开始到结束。数百年间,一直都是先天无力的模样,几次振奋。也是徒劳无功! “战马战马……幽云幽云!”沈欢心里不住念叨几句,暗叹一声,“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这场景估计也只能梦中想一想了吧,自己有能力改变这个局面么?不,一定要改变,不然数十年后,自己或者自己的子孙。说不得就是女真人的奴隶了!” “老师。您真的认为是因为没有战马才使得我大宋对党项人没有办法吗?”沈欢问道,确切地说。战马在这个时代很重要,拥有大量的战马骑兵,在战争上就拥有了大半的优势,但是还不至于真的就决定了整个战争的形势。像稍后的岳家军,在那种情形下,不一样把拥有强悍铁骑地女真人给打得闻风丧胆么!还有明初的军队,打得蒙古骑兵一路往北退去,又岂是真的有着骑兵优势! 司马光一愣:“难道不是这个原因?纵观数十年战争,我大宋全是对他们骑兵没有办法才造成失败的!” 沈欢说道:“老师,在学生眼里,党项不过百万人口小国,弹丸之地,攻不足以入中原,守不足以抵挡我数十万大军!何来骑兵优势之说?只不过是数十年来我大宋一直败仗,使得从上到下、从朝廷到兵卒,都惧怕了他们,未战就输了而已!” “弹丸小国?”司马光更愣了,有点不敢置信,面对党项人十万铁骑,他都有点心惊,如今却听闻沈欢丝毫没有把对方看在眼里的样子,有点想不通了。 沈欢笑了,道:“老师,在学生眼中,不说党项人,就是契丹人,也比不上我大宋的。契丹人虽然有着数十万大军,但也是承平百年,早就失去了当年地锐气,再说它人口不过千万,财力更是不足我大宋十分之三;反观我大宋,财力自是不说,先帝四十多年的努力,打造出百万大军,城池更是固若金汤,对上契丹,又岂有害怕之理!” “这个……”司马光沉吟不已,听沈欢一说,还真有道理,对于党项来侵的惧怕心理,总算少了许多。 沈欢侃侃而谈:“契丹尚且不怕,何况党项!然则我大宋何以就不能消灭他呢?老师是治史大家,肯定知道如今天下形势与哪一朝代历史相似吧?” 司马光捋了一下须子,思虑片刻,道:“难不成是汉末三国形势?” “正是!”沈欢拍掌赞叹,“在学生眼中,我大宋无论国力比契丹与党项都要胜过许多,就是军队战力,除了没有骑兵攻不远之外,其他也是过之而无不及。也许在别人眼中,与这两国对峙,我大宋是弱的一方,但是,真正来说----至少是现今而论,在学生眼里,大宋反而与三国北方的魏国情形相似了!也就是说,我们是最强的;而党项当然是最弱的西蜀,一旦双方战起,我大宋惧怕地不是党项,而是北方虎视的契丹,纵观这数十年,只要是我大宋攻打党项,契丹人也会兴兵北方,牵制我大宋,使我等不能全力为之。这不正是刘备联吴抗魏的情形么!” “哈哈!”司马光大笑不已,精神振奋,拍着沈欢的肩膀,“子贤啊,经你这样一说,连老夫都觉得我大宋是最强的一方了,若是如此,还有什么可惧怕地呢!” “当然!”沈欢也笑道,“老师,这次党项人十万来袭。其实也不过是准备过来抢掠一番而已,实在没有惧怕的必要,当然,北方也需做好准备,防备契丹人趁火打劫!至于党项人这边,学生认为。韩相公之策老师是一定要反对地,那些义务军,如今来说,与百姓无异,上了战场也只是白白送死罢了。至于老师地策略,学生也认为还是太过消极了点,总体来说。西夏人根本没有深入我大宋腹地的可能,他们也没有那个实力,因此我们也不须害怕到不抵抗的地步,反而要御敌于国门之外---坚决组织兵力抵抗,让党项人吃到苦头。免得他们以后每年如此!” 不要怪沈欢不懂军务胡乱说话,西夏现任国主谅诈,此次兴兵的主帅。在沈欢的记忆里,这家伙也是个短命鬼,好像只有二十出头就死掉了,而他死前的最大伤害就是因为侵略北宋在一场战役中受了伤,回去没多久就死翘翘了!虽然不清楚具体是哪一年了,不过难得这次他亲自过来,沈欢当然不会让他好过。弄不好运气好就是这一次搞死这家伙。那就大吉利是了! 沈欢话说得豪壮,不过司马光作为参政。又为难了,道:“子贤,如今朝廷财政,根本不足以组织大军抵抗,这也是今日福宁殿议事的最大问题,不然早就有决断了!” “老师,打仗不一定就需要靠军队,也不一定真要流血地!”说这话地时候,沈欢想到地是后世地小日本,这个在他眼中卑劣的民族,在军力受到限制的时候,凭着强大的经济与科技能力在世界上混得风生水起!这是典型的不靠军队扬威异国地例子!大宋经济实力天下无双,拥有的物质是党项人所没有的,不然他们也不会眼红过来抢劫了,也许,和他们打一场经济战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当然,沈欢不是傻子,不会天真地以为真靠着一些经济策略与手段就能消灭党项人与契丹人,这个时代与后世不同,后世是太平天下,所以小日本才能靠着经济与科技实力威逼其他国家,但是,如今是冷兵器时代,也没有什么和平公约,这些游牧民族可不会和你谈什么人道与人权,只要他们日子过得不好,那只有骑上战马,扬起手中的屠刀,大肆进攻与抢劫富裕的国家!典型的强盗个性,矣,仔细一想,好像又与小日这个卑劣地民族更相似了! 沈欢一下子神思漂游,还是司马光的一句话拉了回来:“难不成子贤已经有了对策?”司马光的语气很激动,也很期待,好像对沈欢有了无比的信心。 沈欢愧然,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现在才去提经济策略与手段,好像太迟了,这些还是战后再说吧。 皱了一下眉头,沈欢问道:“老师,对于西夏这次兴兵,如今您的基本打算是怎样?” “基本打算?”司马光也比较困惑,“这个老夫也难以决断,军情紧急,明日一早官家一定要我等想妥法子呀!韩相公那个法子老夫是一定要反对地,军国大事,岂能拿老百姓的生命来开玩笑!至于老夫的想法,总地来说,在财政不允许大规模起兵的情况下,老夫也只能想出清野坚壁的策略了!子贤,你是如何作想的?” 沈欢沉吟一下道:“老师,学生有一策,不知可行否?如今谅诈侵的是永兴军路,十万精锐,全部过来了,可是我大宋与西夏接壤可不止这一路呀!” “你的意思是?”司马光一时没有明白。 沈欢道:“老师,战国时期,魏国进攻赵国,魏国势大,差点就要灭掉赵国了,这时候赵国向齐国求救。齐国以孙膑为首的大军没有直接到赵国与魏**队决战,而是直奔魏国都城而去,没费多少兵力就让魏国从赵国退兵回救了!” “好一招围魏救赵!”司马光明白过来,“子贤地意思是谅诈攻击永兴军路,而与之接壤地秦凤路军队也可以兴兵过去,让谅诈有了顾忌不敢全力进攻?” “正是!老师,谅诈身为西夏过主,所率军队,必为其国精锐,西夏国内虽然还有着不少兵力,但都比较分散,而我大宋秦凤路亦有五万禁军,厢军亦是不少,足以威胁他们内部了!” 司马光一下子犹豫了:“这样大举兴军,弄不好就是一场大战,非我大宋之福呀!” 沈欢无奈地道:“老师,刚才学生不是分析过了吗,党项人根本没有能力深入我大宋!若不趁此机会打疼了他们,还真以为我大宋是个软柿子随时可捏呢!” “还是不妥!”司马光依然有问题,“若我大宋有这般大的举动,正如子贤你所说,党项人与契丹人岂会不联手?到时永兴军路军队可以不动,但秦凤路要动用十万军,河北诸路也要调动不少兵力以作防备!如你所说,三方都是有制横,谁也奈何不了谁,放在平时,老夫也不怕激进一回让官家同意这一策略!问题是,这样一来,与文枢密所说大起二十万军迎抗党项人又有什么两样呢?二十万军队呀,哪来如此多地军费?” 窘! 沈欢大窘,瞻前忘后,本以为出了个妙计,没想到最后还是回到财政问题上来。但是模糊记忆里杀死谅诈的诱惑太大了,让他忍受不了要推销这个计策。 又是思量了一番,沈欢说道:“老师,其实若为了这一笔军费,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事……” 书生本来就打算这个月去光荣地参加我们区的公务员考试……但是,今天接到公告,这个月28号就考试了,我靠,书生连书都还没看几页,只能努力了!准备考试,很紧张,也很累,这个月本书不敢说更多少,只能说尽量保持这个月的更新而已。 第一百一十章 立功 “什么法子?子贤快说!”司马光急切得有点激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两三年前他是谏官,对朝廷大事张嘴就弹劾,所说宏论,毫无根据。// \\后来当了开封知府,为了整个开封的民生,稍稍了解没有财政的困难了,如今做上参知政事后,才上台一两天,就起战事,朝廷竟然因为没有钱想不出对策来。这对他这个正统文人的冲击非常巨大,都有点焦头烂额的模样了。 沈欢沉吟片刻,开始组织语言:“老师,之前学生就和您说过,朝廷没有钱,却不代表民间不富有,像上次水灾集捐,不是一下子就筹够上百万贯钱了么?区区五百万贯的战争经费,也许开封之人一时难以筹集,但对整个天下的富豪商贾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司马光皱起了眉头:“你是说依然像上次一样,让商贾富豪捐赠钱财?” 沈欢瞪大了眼睛,摇头道:“老师,学生家乡有一句俗话,叫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让商贾捐赠救济灾民,那是善举,人皆有恻隐之心,他们欣然同意。另外几十年都没有一次大灾,他们也不惧怕朝廷让他们经常捐赠。但是战争就不同了,与西夏契丹时不时就是动武,难不成让他们每次都捐赠钱财?若是如此,一旦战争来临,他们肯定会收拾家当离开,到时战争阴云就会在天下百姓的心头驱之不去,那样离天下大乱也就不远了!” “老夫担心的正是这点!”司马光恍然地嘘了一口气,接着又愁了起来,“子贤。你有什么妥当的法子解决这个问题?不要再卖弄玄关了,直接与老夫说一说!” “是地,老师!”沈欢开始解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上次让商贾捐赠之所以能成功,是朝廷给了勋章荣誉他们,算得上一种交易。如今朝廷还想让他们出钱,当然还是交易。不过这次交易不能再是勋章之类的东西了。毕竟这些只是摸不着的荣誉而已,商人逐利,既是如此,当然还需要给他们实质的利益!” “子贤,快说出你的打算吧。”司马光有点苦笑不得,“军情紧急,莫要耽误了!” 沈欢嘿嘿笑道:“老师,朝廷财政十之**皆是从税收入帐,比如说盐茶酒之类的赋税。那么。为了能让商贾自愿给钱朝廷。学生觉得可以以朝廷的名义发行国债。所谓国债,顾名思义,就是国家欠下的债。把这些债以债地形式分成份额,让这些商贾购买,朝廷也就有了战争经费的来源。而朝廷为了让这些商贾安心,就以某些事物比如盐下面一年的税收作为抵押,若是朝廷到期还不了这些钱给他们,这些盐的税收就是他们的抵偿了。当然。也不一定是盐,还有其他事物也成,毕竟盐的税入一年有一千万贯呢。而这次战争经费则不需如此之多!老师你看如何?” 司马光听完之后沉默下来,思考了良久,才道:“子贤,老夫相信你这个对策是能够筹集几百万贯钱,正如你所说,有税入做抵押,这些商贾也会甘愿购买你这个所谓的债。但是。子贤。这些税收都是第二年要收上来的,就是朝廷要还这些钱给商贾。亦是要从这些税收抽出,你这样做法,岂不是预支了第二年的财政,那第二年没钱了又该怎么办?寅吃卯粮,也不是办法呀!” 沈欢感觉很苦恼,他不能与司马光这家伙谈什么经济理论,更说不上什么些许地财政赤字有利于促进国民生产。 想来半天,沈欢苦笑道:“老师,若怕明年税收减少,那可以把抵押之物地份额交予这些商贾经营,商贾善于钻研,更有经商策略,给他们经营,也许比朝廷经营更有利,说不定经营份额大了,收上来的税入也更多。” 司马光讶然道:“子贤,天下之财皆有定数,朝廷不能与民争财,若交予商贾经营这些事物,凭他们的钻营手段,不亦是从民间攫取财物么?” “天下之财皆有定数……”沈欢眼珠瞪得更大了,好家伙,这话终于找着正主了,也算找到组织了。当日韩维说这话时他就隐约觉得耳熟,原来这正是历史上司马光为了与王安石一方辩驳时说出的“名震千古”的话---后世人当然觉得这话“很傻很天真”!韩维如此说,司马光也如是说,不能不说这观念在古代真是有着莫大的市场。 “咳咳!”沈欢清了清嗓子,觉得又该是给司马光这个老顽固上一堂经济理论课的时候了,张嘴就把当日反驳韩维的话再说了一遍,很清晰,也很激昂,所谓一回生二回熟,重复宣传,轻车驾熟,隐隐有天花乱坠之势。 “天下之财非是定数,而是可生?”司马光露出怀疑与迷惑地神色,但沈欢的话他又反驳不得,他是治史大家,沈欢从古到今的财富一一列举,证明了他所说地理论:朝代变迁,人们的财富确实是越来越大了! 沈欢看出了司马光的迷惑,赶紧趁热打铁说道:“老师,这个财数是不是能生得了,这次不正是一个证明的机会么?让商贾购买债,把所抵押之物交由他们经营,到明年看看税收是不是少了多少?再说若凭他们的经营还是还不了这些钱财,也可以由朝廷在其他方面多做努力,一样能平衡得了!学生如今在三司协办,却也发现财政一年比一年要多,但是税率又没有变化,可见财富还是越生越多的!” “这……”司马光还是有点犹豫,多年的观念一时难以转变,心里在挣扎着。 沈欢叹道:“老师,军情紧急。这也是学生唯一能想出地法子了!您斟酌斟酌。” 司马光点了点头,道:“子贤,你先回去。老夫还须再考虑考虑!” “是,老师,那学生先回去了!”沈欢也知道多说无益,还不如让司马光静下来想想,说不定到一定时刻他就像佛家所说地“顿悟”,心思一下子豁然通透起来了!真能如此。也不枉费自己这几年地努力敲打。 司马光自沈欢走后,一直坐在书房里,动也不动,神思翩然不知所至。他甚至感到了迷茫,还有彷徨,学生沈欢地话让他感到难以停止心思的激荡,一时悟不过来,不知是自己观念的错误还是沈欢所说是错误的。这个学生,隐隐让他有了害怕之意。 “唉!”最后司马光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正如沈欢所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如今军情紧急,官家要他明日就拿出决断,再也耽误不下去。实在无法,也只能按沈欢所出计策行事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也顺便验证一下沈欢所说是否正确。 想到这里,司马光终于动了起来。铺开纸张,握起笔杆,挥毫写起了奏章。这奏章是司马光写得最困难的一次了。写着写着又要停下来,消化一下沈欢地语言,还要琢磨如何完善沈欢的对策,让司马光觉得有点陌生。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算完成。嘘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奏章,司马光感觉心儿一下子放松了很多…… 翌日一早又是福宁殿议事。昨日的几位大臣又聚在了一起。 官家赵曙坐在龙椅上。眉头皱得更紧了,脸色也愈见苍白。他沙哑着声音说道:“诸位可否想出法子来了?军情再也耽误不下去,现今就须拿出一个方案来!” 韩琦看了一眼司马光,出列道:“陛下,臣依然是昨日所说,舍此无他法!” 赵曙平静地点了点头,淡淡地道:“真的没有法子了吗?” 众人沉默半晌,看看还没有人出列,司马光这才心安理得地道:“陛下,臣有奏!” 看到司马光递过奏章,赵曙隐隐有了一丝期待,写成奏章,想必所言是经过深思熟虑了吧。吩咐寺官快快拿上来,静下阅读起来。福宁殿有了暂时的片刻静谧。众人都悄悄地打量起官家的神色,只见他一开始平静,接着是兴奋,再接着是激动了。 片刻之后,赵曙看完奏章,脸色也恢复了平静,看看司马光,欲言又止,最后把奏章递发给韩琦,要他先看。韩琦初始不以为意,后来一边看一边打量司马光;到欧阳修阅读的时候,他匆匆读完就转手出去,瞥了一眼司马光;文彦博看的时候一脸迷惑;倒是韩绛一边读着一边狂喜,脸色都酡红起来;最后才是颖王这个好学地家伙阅读,看到众人各异地神色,他早就按耐不住好奇之心了。 看到众臣都了解是怎么一回事了,赵曙问道:“诸位臣工以为司马参政所上奏章如何?” 一时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回答。 赵曙又道:“韩三司,此事涉关财政,你最有资格发话,你认为如何?” 韩绛看了一眼司马光,出列道:“陛下,司马参政所说债,臣以为可行。债利弊如何,司马参政在奏章里都说得清清楚楚了,符不符合礼制臣不敢说,但却是现今筹集战争钱财最好的法子了!” 司马光嘘了一口气,有人支持总算不错了。他还是按沈欢所说对策写成了不短的奏章,写完之后,一夜不得安生,生怕别人不理解反驳于他。 赵曙闻言淡淡地道:“朕哪管他符不符合礼制,能为朕分忧解难就是好事!再说如今强敌寇边,正是危急关头,不思退敌,空谈礼制有何作为!” 这话让群臣听得心惊胆战,官家的话很明白了----他肯定了司马光所上的奏章! 这是一个基调,让众人反驳不得。特别是文彦博,他岁数大了,根本不能了解司马光所说筹集钱财的理论,不过听了官家的话,他纵使再迂腐,也不至于这个时候反对,只能就自己懂的东西说话:“陛下,司马参政所说分兵进入西夏国土,行围魏救赵之策,财政支持地话,臣以为可行!若是如此,不出三月,谅诈必退!” “好,很好!”赵曙阴沉了两天的脸色终于笑了开来,显得很开心,“既然大家都觉得此策不错,那就如此行事吧,虽然有点冒险,不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军情紧急,又是西夏人自先寇边,如此行为他们也没有话说!” “陛下英明!”众人只能这样赞叹了。 赵曙吩咐道:“韩三司,如今军情紧急,也不允许先让商贾购买债再准备其他事宜了。这样吧,你先从国库拿出五百万贯,交予枢密院,让枢密院有了底气,也好布置边防事宜!当然,为了能安稳度过今年,发放债的事也不容迟缓,这半个月内你可办得好?” 韩绛笑道:“陛下,有了上次筹集灾款地经验,臣肯定能完成!” 文彦博也笑了:“陛下,有了钱财的支持,臣调动起边防也有了底气。”赵曙谨慎地道:“一定要严防契丹人!” “臣不敢忘!”文彦博点头说道。 吩咐妥当之后,赵曙这才轻松起来,看着司马光,笑道:“司马参政建策,待西夏退兵之后,那就是于国有功,朕一定会不吝赏赐!” “臣不敢贪功!”司马光恭身说道,“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职责,不敢奢谈赏赐!” 赵曙点头不已,笑道:“既然如此,司马参政就与韩三司一道去完成债之事吧。可好?” 这话一出,其他大臣都有了各样的心思,特别是韩琦,微微变了脸色,他是第一宰相,有什么事,都应该是他先负责,他又没病没痛…… “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望!”司马光没有考虑其他,只觉得作为臣子为天子分忧是理所当然之事。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暗叹一声,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陛下,其实这次微臣所上奏章里的策略,大多不是臣想出来的,而是另有其人。臣不敢贪功,忍不住要说出来!”司马光又说出了一句令人吃惊的话来。 第一百十一章 情人 司马光最终还是忍不住把沈欢给推到了台前上来。 //他为人耿直,不肯独占别人功劳。这一点官家赵曙是最清楚的,因此面对司马光的说辞,他没有感到希奇了。唯一让他震惊的这一次站在幕后的依然是那个年轻多才的沈欢。 司马光既然都不在意多一人分薄功劳,众人也更没有话说了。官家挥挥手,大家就都出去办事去了。军机之事自有枢密院去做,司马光等大臣不好插手,献策完毕之后,也就没有他们什么大事了。司马光回到府邸的时候,发现下人忙碌不已,一打听才发觉今日已经是十五了,一年一度的中秋不知不觉中就到来了!看着这种快活的节日气氛,本打算让人去叫沈欢过来吩咐事宜的心思也就没有了,既然是节日,就让人家快活地过吧。他自己也该和家人好好团聚一次了。 随着时分临近夜幕,沈欢确实又比较快活了。和家人早早吃完晚餐,他就要出门----今晚天然居的义演是最后一日,有不少收尾的事要他去做,另外也该犒劳犒劳人家义演三人团,至少得去说些鼓励人的话,要想马跑,就得给草马吃,这个道理,沈欢还是明白着的。 临出门妹妹小莲儿竟然吵着要一起去,沈欢拿这个可爱的妹妹没有办法,只能抱上她,一起登上了马车。这时候大街两旁的民居点起了彩灯,通街一片繁华与锦绣,欢声笑语时不时从大街上传来。小莲儿难得出门,趴在车窗上看着,一边惊呼一边笑着,还时不时“大哥大哥”地撒着娇。 到了天然居之后才发现这里更热闹,人来人往,有吆喝声,有呼喊声。有大笑声。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热气。沈欢凭着东家的身份把小莲儿带了进去,发现最后的义演早已经开始,此时已经到了杨信登台,却已经是到了结束部分。 沈欢没听多久,带着小莲儿上了楼,三楼的一个雅间,周季一直为沈欢留着。不清楚他到底何时又要宴请朋友。对于天然居,小莲儿也不陌生,半个月前的水灾事件,沈欢生怕家里住所地势太低发生危险。哄着她们母女到这里住了几天。一到楼上,小莲儿就欢快地跑着,这里玩,那里跳。对于这点,沈欢没有阻止,小孩子嘛,总得小孩子的童真。自进入官场之后,他能陪家人的时间就不多,白日在衙门里办公,回到家也得准备朝廷事宜。忙得够戗,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与家人玩乐。如今好不容易趁着节日时分出来玩。总不能太过扫兴。 “大哥,等一下你让我见见那位姐姐好不好?”小莲儿突兀地指着楼下说道临窗而坐,沈欢探下头去,笑道:“哪一位?” “那!”小莲儿小手一指,“就是那位穿白衣的姐姐,她唱地曲儿真好听!我知道大哥与她熟,哼。上次她还到过我们家。与我们一道到相国寺上香呢!大哥,娘可是多次向我打听她地哦。我为了替你隐瞒,都撒了好几次谎,你可得补偿我!” “好,补偿你,等下就让你与她一起玩好不好?”沈欢有拍额头的冲动了,小莲儿随着年纪越长,也越有小鬼精的趋势,懂得耍小手段了。她刚才指的就是如怡姑娘,本来也打算让他们结束义演后上来一聚,既然小莲儿“威胁”,顺水推舟满足她的愿望,何乐而不为? “人家就知道大哥最好了!”小莲儿笑得很甜,让沈欢心头涌起满足的感想。 义演很快就结束了,先是如怡三人感谢了一番听众,之后下台。接着才是天然居的东家周季周大老板上台致辞,这家伙一年多地商场锻炼,本来就很有天分的口才能力更见犀利了,吹嘘起来让人真正知道什么叫“牛在天上飞”,功力可以媲美后世的某些资深大律师----有张嘴在这里,黑的可以说成白地!纵是苏秦张仪复生,亦要惭愧,听听下面一阵阵的掌声与喝彩声,就是知道他的演讲是多么的成功了。最后才在他意犹未尽的可惜下,宣布了这次义演的完满结束,还不忘多谢大家对天然居的照顾,又请大家今后一定要多多支持天然居的生意,他本人将竭诚为大家服务! 这让无数家惭愧的演讲完毕之后,义演真正结束了,不少人也都散了开去,当然,也一般少人留下来喝上一杯茶再走。这时候周季领着如怡姑娘三人上楼,到了沈欢的雅间,吩咐下人上来几壶热茶,还有他们家制造地月饼,一起赏起月来。 小莲儿再次见着漂亮的姐姐,扑到人家怀里,撒起娇来。几人都算熟透了,谈起话来也没有多少顾忌,特别是谈到这次义演地成功,更是兴高采烈。过了一阵,杨信起身,措辞要离开:他与如怡两位姑娘不同,他家大业大,今日是中秋团圆佳节,还需回家陪伴家人。沈欢几人不敢挽留,任由他去了。 再聊一阵,周季也以忙碌为由下去了。雅间一下子只剩四人,本来也不要紧,偏偏这时候如嫣姑娘看看四周,拉起小莲儿的手,说要带她到外面去玩。小莲儿小儿心性,禁不住诱惑,欢快地跟着下去。 那么,一会儿之后,雅间里就剩沈欢与如怡姑娘两人了!孤男寡女,一下子让两人都不舒服,特别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 如怡姑娘娇嫩绝美的脸蛋染上了一层胭脂红晕,不知道是本身使然还是给茶的热气氤氲成这样,她看着沈欢,神色渐渐痴了不少。 沈欢这才能仔细打量对方今晚的装扮,美人静坐在椅,碧绿长裙,秋眸如水,肌肤如霜,顾盼生妍。她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淡淡地水雾,好似天下间清幽潋滟地波光都聚在了这双如梦如幻的双瞳里,有着难以诉说地神韵;眉梢似迎风招摆的柳梢,轻轻飘飘,像远黛一般,令人难以捉摸;冰霜肌肤,如玉温暖,娇嫩得要滴出水一般;还有那薄薄的红唇,一抹淡淡的胭脂,涂在了弯月上,性感诱人;曼妙的身体曲线,婀娜多姿,身体的美感,尽现人间。 沈欢心头有了一丝震撼,几许未曾注意,这个美人儿更显得妖艳了。历经风霜的她,身心皆已成熟,散发出来的妩媚气息,是那般的令人心动……沈欢不敢再看下去,强自扭过头,看向窗外。 他的动作如怡姑娘都看在眼底,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幽幽地叹了口气,强笑道:“沈公子,很久未曾为你弹奏一曲了,就让奴家献丑一番如何?” 沈欢一愣,接着勉强笑道:“如怡姑娘经过这三天义演,美妙歌喉迷倒了开封不知几许人,想要听你声音的人更是多得难以胜数,沈某能有幸一闻,当该感谢上天了。献丑两字,万万不能再说!” 如怡姑娘幽幽地道:“奴家能有今天,不也是公子所赐么?没有你所创歌曲,奴家几人也谈不上深入研究!” 沈欢最听不得她的叹气,赶紧说道:“那沈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听听如怡姑娘的天籁之声,今晚也好回去睡个好觉!” “扑哧!”如怡姑娘终于笑了一下,整理一番带上来的瑶琴,为沈欢弹奏的却是他那首《水调歌头》,唱的是古曲,声音婉转,还多了一层迷离与迷茫,令人心酸。待唱到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时候,如怡姑娘反复弹唱,更是感人肺腑。听着听着,沈欢的神思一下子不知飘到了何方,似是想起了后世的亲人,还有那充满现代气息的生活…… 醒来的时候,如怡姑娘已经换了一首曲儿,仔细一听,正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歌词,也是沈欢当日剽窃给予如怡姑娘的词作。沈欢一愣,看向如怡姑娘,她绝美的脸上挂起了两行清泪,滴在琴上,是那般的震撼。他只觉得心头一痛,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飘在深静的雅间,来回回荡。 如怡姑娘奏罢,停了下来,放好瑶琴,绝美的容颜笑了笑,道:“沈公子,奴家与你相识也有一年了吧?沈欢一愣,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如怡笑得更是莫测高深了:“确实很快!当日奴家不知好歹,一心还想侍奉在公子左右呢!如今看来,这个情人却也做不得!公子是要做大事业的人,当然不能为奴家所拖累!” 如怡姑娘把这个“情人”两字咬得很重,沈欢愣住了,是啊,当日美人投怀,若是没有其中波折,也许她就真成了他的情人了!但是,这个情人,沈欢抱得是什么心思,来自未来的他,对于这份感情,还真难以表达是什么感觉。 “如怡姑娘说得太客气了,什么叫拖累?只能说沈某没有这个福分罢了!” “沈公子……”如怡姑娘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若是现今奴家不求名分,只求能跟在公子身边,公子还会答应么?” 第一百十二章 志向 沈欢闻言吓了一跳,如怡姑娘的话很突兀,让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心里苦笑,都一年过去了,她还没有放下那所谓的“感情”么?不禁有点为难:“如怡姑娘……” 如怡姑娘凄然一笑,道:“沈公子,奴家明白了,你不用再多说!看你这般犹豫,也知道这只是奴家的一点妄想而已,不是么?” “如怡姑娘,沈某不知如何回答。” 如怡姑娘点点头,笑得很勉强,道:“既然如此,奴家也算可以做出决定了!” “决定?” “是的!”如怡姑娘吸了一口气,神色开始郑重起来,“沈公子,奴家这个决定你也许要惊奇,不过奴家还是请求能得到公子的帮助!” 沈欢更疑惑了,只能让她先说说看。 如怡姑娘顿了顿,组织起语言:“沈公子,这次举行连续三天的义演,本意应该是为了帮助今次水灾的难民吧?奴家不懂经营,不过这三天来场听曲的人络绎不绝,想必这个收入应该不少吧?” 沈欢想了片刻,没有隐瞒地道:“除了一切开销,纯净收入还有一万贯。当然,如怡姑娘三位出了不少力,也应该要拿一份报酬的!” “一万贯?”如怡姑娘吃惊得轻张小嘴,快要合拢不起来,大是惊讶,不敢置信,一万贯对她来说,不是个小数目,风尘场所的她凭着出色的技艺,几年下来,也不过是赚了上万贯而已,到她手中的那就更少得可怜了! “公子是认为奴家贪财了,不然怎会说要分报酬给人家?不是说好了吗。这次收入全都用作救助灾民?”如怡姑娘有点不高兴了。 沈欢笑道:“灾民是要救助,但是维持义演者生活的资本还是要分出来的。你们除此又没有其他收入了。难不成因为义演弄得自己潦倒不堪?若是如此。那就是沈某的罪过了!” 如怡姑娘反驳不了,她也就罢了,问题是参加义演地还有其他两位,谁也保证不了别人是怎么想的。不敢贸然推辞,只能换个话题:“沈公子,一万贯钱能救助很多百姓了吧?” 沈欢心里计算了一下,道:“省点用。够五百孤儿寡老一年地用度了!” “五百,确实也不少了!”如怡姑娘总算笑得开心了,若是她以前地生活,从未想过自己能为灾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五百灾民。在以前想来,简直是不可思议了。 倏地她又愁起来,道:“沈公子,你说只够一年的花度而已。那么一年之后呢,他们又该怎么办?” 沈欢回答不上来。这些孤儿寡老根本没有任何生产能力,这次水灾留下的数目也差不多刚好是五百人,另外开封往年还有不少孤苦无依地人儿。算起来那个数目就更大了。他准备把这次义演所得用来先建个大一点的收容所。收容这些灾民,供他们吃穿----当然。现在还不急,三个月内,那些一心想得到荣誉勋章的富豪一定会好好对待他们的。三个月地时间,也足够他安排好这一切了。 最大的问题是一旦收容所建起来之后,开封街头那些没有依靠的人也涌入进来,那就是麻烦了,以沈欢的财力,不足以养活他们。但是这些人困苦不堪,往年在街头要么乞讨,要么饿死,他们要进来,沈欢又忍得下心不收容? 如怡姑娘看沈欢没有回答,知他为难,商量着说道:“沈公子,你看就由我们三人多举行几次义演,如何?” “多几次?”沈欢苦笑不已,“如怡姑娘,这次义演,之所以能有这般多地收入,还是靠了它是第一次,比较新奇,加上我等宣传手段还不错,才吸引了不少富豪来观看;另外加上这个茶楼布置也不是一般,雅间收入在总收入里就占了大半。但是雅间价格太高了,其他人又岂能每次都来观看?再说你等义演了三天,所唱歌曲,皆已在外面传唱,估计不少青楼艺馆的歌女都已熟练,既然在外边也能听得到,又何必花大价钱来这里听呢?“哦!”如怡姑娘失望地叹了口气,之后很不死心又问起来,“沈公子,你说这些歌曲别人熟了,那你再创一些新鲜的歌曲不就成了?” 沈欢叫苦的心思更烈了,说到剽窃歌曲,比他剽窃古人的诗词还要为难十倍,诗词只要应景就成。歌曲呢?不单要看歌词----太俗的不要,因此想尽心思都要找那些比较古典的,好让古人能接受;另外词意太白地不要,特别是那些爱来爱去地东西,免得让人攻击有伤风化! 沈欢叹了口气,道:“这个创作歌曲,只能说灵感来了才成,它不是街上的青菜,说捡就捡。另外你所说地多开几次义演,也不是没有道理,在开封,沈某估计还能开上两三次的,至于收入,可以降低进来的门槛价格,想必也不会比这次少多少吧!” “那就好!”如怡姑娘笑得甚是开心,“沈公子,如你所说,就再多开几次义演吧,收入也用来救助百姓,如何?” “在这里,天然居?” “不行吗?” 看着如怡姑娘一脸疑惑的模样,沈欢不忍心打击她。若是开真正的演唱会,收入与天然居分配,这个估计周季还能答应。若是总是借用他的场地来开义演,所赚收入又只能让他看着用不着,任谁心里都会不舒服的。怎么说这里只是茶楼而已,三天五头开义演,还让他做生意不? 沈欢正色道:“那就由沈某与周老板商量一下吧。但是,如怡姑娘,沈某也说了,这个义演开不了多少次,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这个奴家也计较过了!”如怡姑娘的脸色突然淡了下来,“如沈公子所言,开封之人腻了这些歌曲,但是不代表别的地方的人也腻了!这个天下,除了开封,还有不少大的城池!” “巡演!”沈欢脑海里闪现这两个词,心里震惊不已,看向如怡姑娘的眼神也变了样,这姑娘家,心思巧得很,胆子也大得很呀!他也只是想趁着义演娱乐娱乐而已,没想到人家已经想着巡演了!老天,玩笑开大了!这个时代,哪有巡演的硬件设施呀!不说其他音响设备了,就是组织人员,也难以找得着。出了开封,还有他与周季这种人才来经营策划?另外演唱场地也是个问题,不是哪个地方都有天然居这个条件的! “如怡姑娘……”沈欢咽了口口水,“你是说,要到其他地方去办义演?” 如怡姑娘疑惑地道:“不可以吗?沈公子,你想想在开封就能有不错的收入了,其他大城应该也差不了多少!而大宋富裕之城多得难以胜数,另外除了大宋,还有辽国,还有西夏,你想想,若是把义演都开到这些地方去,那是多么令人神往的壮举!至于收入,也就有更多的钱财可以用来救助更多的百姓了!” 沈欢这次对如怡姑娘的评价不再是“大胆”而已了,应该以“野心家”来称呼!难以想象一个古代女子能从一个小小的义演延伸到如此之多的东西。这次她不单要做一个全国大明星,还想把知名度打到其他国家去,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国际演唱家! 沈欢这次要哀呼了,不知该如何打击对方的兴致,犹豫着说道:“如怡姑娘,你能有如此善心与志向,沈某佩服得紧。但是,这也是你的想法而已,其他两位义演者是如何作想的呢?他们会与你一样的想法吗?” 如怡姑娘嫣然一笑,道:“这个沈公子可以放心,奴家之前就与他们谈过了,他们都觉得应该把这不一样的音乐带到别的地方去发扬光大,窝在开封就太过屈才了。如嫣姐姐觉得无所谓,去哪就去哪;杨信公子,他志向就更大了,早就想离开开封去见识见识这大好河山!” 得了!想来沈欢的委婉相劝是没有作用的了!人家连如何打算都计较好了,他还能说什么! 如怡姑娘又道:“沈公子,本来奴家不怎么想离开京城的,这里毕竟还有你。但是你刚才的犹豫……唉,奴家也没有什么奢望了!” 对方哀怨的表情,让沈欢更无从反驳了,只能叹道:“好吧,如怡姑娘,既然你主意已定,沈某也只能尽力完成你的愿望了!” 如怡姑娘喜道:“如此还请公子准备好几首新奇的曲子给奴家。另外一路上的打点,还请沈公子与周老板说一声,派个熟手的人跟着打点这一切。如何?” 沈欢叹道:“沈某尽力吧!如怡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如怡姑娘沉吟道:“如今已是八月,十月初出发吧,剩余一个多月做好准备。沈公子认为如何?” 沈欢点点头算是同意。谈妥此事两人一下子静了下来,好像不懂再说什么。气氛一下子又诡异起来。这时候周季匆匆上来,看见沈欢,刚想说什么,发现如怡在场,有了顾忌,走到沈欢身边,低头轻声说了一句。 “什么?他怎么来了?”沈欢吃惊地站了起来,低头沉思片刻,转而向如怡姑娘说道,“如怡姑娘,稍待片刻,有位朋友过来,沈某出去接一下!” 第一百十三章 强盗 能让沈欢赶忙出迎的客人,肯定不是寻常人家!沈欢也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冷落一下如怡姑娘,因为周季上来说颖王赵顼已经在楼下了,点名要见沈欢。说到颖王的身份,当初还是周季派人跟踪对方才推敲出来的,他就是不在官场,对于皇家大事,也能清楚,当然明白对方如今的身份,不敢怠慢,匆匆就上楼来找沈欢下去应对了。 沈欢冲下了楼,第一眼就看到了颖王,接着又是一愣,颖王身边还有一个算是熟络的人---宝安公主。她此时一身男装打扮,虽然隐藏了女子曼妙的身材,但沈欢眼力还在,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只见她一身青衣,包裹了逐渐成熟的身体,面白唇红,俊俏无双,拘谨地站在她大哥赵顼身边。 沈欢看看左右无人,赶紧道:“殿下、公主,你们怎么来了?” 颖王哈哈笑道:“子贤,今日中秋佳节,我俩在府里过完之后,就想出来走走。最后想起这边有义演听,可惜来的时候已经完了,再转念想起你在这里,就进来拜访拜访了。不请自来,还请子贤莫要见怪呀!” 沈欢苦笑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殿下与公主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已是失礼!”心里却暗自嘀咕,***,你们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公主,就是再不欢迎你,也得拉下脸皮装欢喜呀!腹诽完之后,也不敢让对方在人来人往的楼下多呆,招呼上楼。 一边走着,赵顼又一边问道:“子贤,楼上是否有你的客人呀?” 沈欢闻言心里一凛,客人倒是没有。不过是如怡姑娘还坐在上面等待而已。一个风尘女子。与这些皇室子女能有交集么?瞥眼看了看跟着上来的宝安公主,再往下一看,不由怒了,周季这家伙竟然没有跟着上来,还在下面冲他挤眉弄眼,太不够义气了! 心思一转,沈欢不敢隐瞒,呵呵笑道:“不瞒殿下,沈某刚才正在宴请这三天在天然居义演的三位演绎者。不过中间散场了。如今还有其中一位姑娘在上面。” “哦!”赵顼来了兴趣。“早就听说这次义演所唱曲儿非同一般,可惜这几天事务繁忙。来不及过来一看。现在能见着正主儿,也是一件幸事!” 这时候三人到了三楼走廊,宝安公主倏地问道:“沈公子,这位姑娘肯定长得很标志吧!” 沈欢一愣,尴尬一笑,道:“这个可就难说了,在别人眼中也许可比西施。在公主眼里。也许就不堪入目了。” “那在沈公子眼里呢?”宝安公主追问道。 “这个……”沈欢眼珠一转,“这个就更难说了!沈某也不知如何回答。免得得罪人!” 宝安公主闻言低下头,没有继续追问。临进门时赵顼又一再交代在外人面前要替他们隐瞒身份,沈欢想想也有道理,夜晚皇子带着公主出来逛街,说出去也不大好听,能隐瞒当然是隐瞒的好。 沈欢当先推门进去,如怡看到有人进来,不敢托大坐着,也赶紧站了起来,有点拘谨地站在一边。沈欢简单为他们介绍一番,就说来人是他地两位同事。有外人在场,如怡姑娘给足了沈欢面子,话并不多,娴静地坐着。 赵顼显然对新鲜曲儿很感兴趣,攀谈了几句,几乎不离义演之事,最后更是请如怡姑娘现场弹奏一曲。如怡姑娘有些奇怪地看着两位来人,她风尘出身,什么人儿都见过,但是这两位举止言语地高贵,却是让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特别是宝安公主,她更是一眼看出了对方真正的身份,女子之身的她,纵是穿了男装,依然难掩天生的雍容华贵,只温婉坐在一边,即尽显皇家的大度与大气。 如怡姑娘相貌亦是无双,加之技艺高超,自小就是心高之人,这一次见着了两人的风范,不由有了不自信的感觉,甚至有点自卑。她也不是没有见识之人,稍微一想,即能猜出对方大贵的身份,转头一看沈欢,更觉得两人的距离远了,也许他结交地人都是这些大人物吧。如怡姑娘心里酸得紧了,不过强忍下来,匆匆弹了一首曲儿,接着站起身来措辞要退出房间去。 沈欢一愣,一时想不明白对方为何好好地要走,但是又得尊重对方地选择,只能让她出去了。有点郁闷地坐下来招呼赵家兄妹。 赵顼嘘了一口气,笑道:“子贤,果然是非常美妙的曲子呀,没想到这个《水调歌头》还能有如此唱法,真是大开眼界呀!当然,这位姑娘出去了也好,没人知道我等身份,正好有些不能为别人所知地事要与子贤说一说!” 沈欢无奈地叹道:“殿下,沈某就知道你过来不是只为了玩乐而已。但是,好不容易碰上了佳节,我俩在一起就不能只谈***莫谈国是么?” 赵顼闻言没有说什么,他了解沈欢,知道他言谈无忌,也没有在乎。 倒是一边的宝安公主看不下去,为大哥叫冤,有点生气地道:“沈公子这话就太教人失望了!大丈夫当以过事为重,岂可因一己之私置之不顾!若是这样,岂不是辜负了朝廷予之官职的本意?” “是是!公主教训得是,沈某定当以公主之言为警,勿忘国事!”沈欢不好与姑娘家计较,只能嘴上服输。 赵顼笑道:“宝安不必如此责难子贤,子贤之心,为兄倒是了解得紧,万不会因私废公的,是吧,子贤?“ 沈欢无奈地道:“是,殿下所说无差!殿下今次找沈某,有何吩咐?” 赵顼道:“吩咐倒不敢当,只是有些不明白的事要与子贤讨论讨论而已!” “殿下请说!” 赵顼沉吟一会道:“子贤,今日参知政事司马君实,向官家上了一折应对西夏寇边的奏章,官家已经同意施行,政事堂亦没有异议!可想而知,一旦此事成功,献策之功却也不小!” 沈欢微微点头,昨日他与司马光商议对策,今日司马光入宫面圣,他因为**着过节的事,没有过问,也没有打听,如今听到官家同意这一计策,不由稍稍松了口气,有点欣慰。说到论功,倒也不急,到时自会有人提出来地,这也算是司马光初进政事堂地第一份功劳吧。 赵顼又道:“也许子贤还不知道,司马参政末了说这计策更多是你所献,他不敢贪功,因此在官家面前还提到了你的名字!” “啊?”沈欢这次有点吃惊了,转而一想到司马光地为人,不由苦笑,虽然佩服他的高风亮节,但是不免怨怪。他设计这一策略本来就是为了司马光能在政事堂站稳脚跟所上,只要西北一带传来西夏退兵或者重创党项人的消息,就算是司马光的功劳了,到时别人也不会因为司马光进入政事堂而怀疑他的能力。现在倒好,他不肯贪功,把自己说了出去!这有什么用呢,他如今还年轻,就算有功劳,也升不到哪里去了,还不如循序渐进呢!白白浪费了自己的计量呀! “殿下,官家对这一计策是沈某所献是什么态度呢?”沈欢关切地问。 “这个……当然是赞赏了,还说要赏赐你们呢!”赵顼勉强笑着说道,他心里也奇怪着,本来父皇一开始还赞叹司马光计策高明的,到司马光说出沈欢之后,倒是沉静了下来,有点索然的样子,最后才说些一并赏赐的话。这让他很不明白,加上回去一琢磨,又生了疑惑,最后忍不住跑出来寻找沈欢解惑了。 沈欢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问道:“那不知殿下这一次来找沈某所为何事呢?” 赵顼闻言大感振奋,急切地道:“子贤,这一次西夏寇边,朝野皆是人心惶惶,更有不少人主张和谈,或者消极抵御,就是司马参政,一开始也是说清野坚守的,反到是你,竟然使出如此般的大动作,起兵不少,就为了吓唬一下西夏人,你难道不怕弄巧成拙吗?若是失败,引起两国大战,岂不成了罪人?” 对于赵顼的问题与说法,沈欢也思量过,说实在的,他也怕,罪不罪人还不理会,最怕的是一旦大战,别人就有了攻击他与司马光的借口,到时估计两人也只能作为替罪羔羊给牺牲了。如今颖王提及,倒是该好好应对了,总不能说他不怕的原因是信奉了“一切反动怕都是纸老虎”的教条吧? 正了正脸色,沈欢不答反问:“殿下,在你眼中,西夏于我大宋来说,相当于什么呢?” “相当于什么?”赵顼奇怪起来,“本来他们只是我大宋的一块领土而已,后来弄出了一个西夏国来,如今向我大宋称臣,算得上是附属国……” “哈哈!”沈欢用笑声打断了赵顼的说辞,“附属国?附属国还要大宋每年给他们岁币?赏赐,还是怜悯?抑或是其他?” 赵顼又羞又恼,因为沈欢的话触及了他心中的痛,但是又不好反驳,只能愣言。 沈欢想及远处,几乎是用大喝的声音说了出来:“在沈某眼中,他们就是一帮强盗!强盗!” 第一百十四章 刀子 “强盗?”赵顼愣住了,想不明白沈欢何以打出这个比喻。\\ // 看着赵顼不解的表情,沈欢终于激动起来了:“难道不是吗?正如殿下所说,他们李家一开始不过是我大宋西北一小族而已,领地更是大宋领土!到了李元昊,这个野心家,在仁宗期间竟然称起帝来了!他们建国三十年来,几乎年一年都会与我大宋发生一场不小的战争!为的是什么?当然是我大宋的土地和财富!而我大宋这三十年来因为没有战马等先天缺陷,与之交战都是胜少败多,最后让他们称臣之后才罢休。但是,殿下,你可知道这个称臣的条件是什么么?” 赵顼有点羞愧了,低下头没有说什么。 “不错!”沈欢依然激动地说着,“西夏向我们称臣,按理说他们是我们的附属国,需要纳贡上表?可是事实上呢?事实就是我们大宋每年需要赐若干岁币给他们!其中有钱,有布,有绢,而这些东西都是我大宋百姓的血汗呀!试问从古到今,有这样的道理么?” 沈欢又继续说着:“抢我大宋百姓的膏血,而且还骑着马,拿着刀,我们不给他们就要杀人,这不是强盗是什么!而我们面对强盗,又该怎么做?颖王殿下,你认为呢?” “这个……”赵顼给沈欢说得反驳不得,毕竟这都是事实。“刀子!”沈欢开始作出挥手的手势,大有漏*点演讲的趋势,“面对强盗,我们就该拿起刀子,保卫我们的家园,保卫我们的果实,保卫我们的财富!面对强盗,只有刀子才能让他们害怕。只有刀子才能让他们不敢前进一步,只有刀子,才能让他们屈服!其他一切都是假的!” 赵家兄妹甚至有点害怕脸色狰狞的沈欢了,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一直地儒家教育观念差点要他们拿起仁德理论来反驳沈欢的强权言论,但是他们心底也有个声音在提醒:这些年面对西夏强盗,真如沈欢所说。一切的忍让,都只是一相情愿的妥协而已! “子贤……”赵顼也给沈欢的言语激起了雄心,“你和本王说一说,该如何扬起我们的刀子来应对西夏人,甚至是契丹人!” 沈欢给他一说。从演讲地冲动中惊醒过来,赶紧道歉说道:“不好意思,殿下、公主,刚才沈某一个激动。遏止不了自己,言语有什么得罪,还请见谅!” 赵顼笑道:“子贤赤子之心,本王了解,我们都没有怪罪的意思。子贤不必放在心上。快与本王说一说该如何扬起你所说的刀子。” 沈欢心里叫苦不迭,刚才他也是一时冲动,把多年的憋屈都宣泄出来而已,若在平时。还真不敢与别人这样说。看着赵顼那年轻又希冀的脸,不禁暗叹,这个年轻地皇子、未来的皇帝,一直有汉武唐宗的志向。总想扬威于异族。记忆里他对西夏也发起过几场战争,想靠武力收复西夏,以达到一战毕功。可惜一直没有成功,特别是最后一次,对西夏作战的失败,更成为压跨骆驼地最后一根稻草,内忧外患的他自此一蹶不振。最后郁郁而终。 实在是可怜得紧呀!沈欢如今面对这位喜好战功的未来皇帝。还真不懂如何解释了,若一个乱说。激起了这位未来皇帝的某些心思,最后又失败,那他就是罪大莫及了! “咳咳!”沈欢清了清嗓子,组织起语言来,“殿下,沈某所说的刀子,是个很笼统的东西。像这次西夏寇边,大家都害怕,有的要议和,有的要消极防御,但是沈某却主张主动进攻,以达到积极防御地目的,也算得上是一把刀子!但是这把刀子只能让西夏人暂时为难、不能成功入侵而已。只要西夏不亡、党项人不死,他们这个强盗也不会熄灭他们入侵我大宋的心思!” 赵顼点点头,道:“这个本王也明白,这才想问子贤还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对付西夏人。子贤智慧一直高人一等,博学多才,亦通军事,想必一定有好地招术吧?” 皇子竟然来拍自己马屁,沈欢大感受宠若惊,不过却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但是对方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若不给他个满意的回答,估计今日也难以罢了。转头看向宝安公主,不经意发现对方也一脸希冀地看着自己,那双明亮的眸子隐隐有着钦服的神色,不由心软了半截,更是激动了。 “殿下,西夏就像我大宋身上的吸血水蛭,对我大宋伤害太大,其实沈某一直在思虑对付他们的办法,心中有了几点浅见,倒是可以与殿下说一说!”才一说出口,沈欢就后悔了,怪自己没事招什么麻烦,看赵顼那激动兴奋的架势,今晚若不说到他满意,估计是不会放过自己地了。搞不好连觉都不让自己睡了! “真地?”赵顼惊喜莫名,“子贤快说!” 沈欢沉吟片刻道:“殿下,民间有杀人不见血的说法,其实对付西夏人,也不一定全是要骑着马拿着刀去和他们拼杀。这个刀子呢,沈某分成了两把,一把叫软刀子,一把叫硬刀子。” “软刀?硬刀?”如此新鲜地名词,赵顼听起来很有滋味,心里激动可想而知;就是一旁不喜刀兵的宝安公主,闻言也大感希奇起来。 沈欢解释道:“殿下,这个硬刀子,想必你也能猜到了。不错,就是战争,动用兵马这些实打实的东西来与西夏人打一场决定胜负成败的仗!当然,刀与兵,都是凶事,用起来肯定要谨慎又谨慎,否则一个失误,弄不好国败身亡,到时就是民族罪人了!因此,这个刀兵战事,沈某的意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尽量不要去做,不战则已,一战就要竞其全功!而我大宋要与西夏人作战,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马!”赵顼脱口就道,他也是聪明人,关心国家大事的他也深知大宋缺的是什么。 “不错!就是马!”沈欢呵呵笑道,“这是硬刀子最需要的东西,而这马怎么来呢?这又需要说到软刀子了。其实面对强盗,这个软刀子只是辅助硬刀子削弱他们的工具而已,关键还是靠硬刀子,若以为软刀子能成功击败敌人,那就是太天真了。毕竟面对强盗,他们不会与你讲理的。” “讲理?子贤,莫非这个软刀子就是与西夏人讲理么?”赵顼急切地问道。 “不!当然不是!”沈欢摇头说道,“强盗哪会与你说理!只不过这个软刀子不是动刀动抢而已。殿下,刚才说到马,我们没有,党项契丹人都有,但我们又需要马匹,那么,想尽办法从他们手中获得马匹,才是重中之重!可这马该怎么去获得呢?他们也知道马匹的重要性,不可能甘愿卖给他们。不过,殿下认为契丹与党项与我大宋相差的地方在哪呢?” “这个……”赵顼苦笑不已,“子贤就不要卖弄关子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经济,还有物质!”沈欢给出了答案,“这两国因为地势的原因,地质贫乏,物质稀少,反观我大宋,地大物博,富裕繁华,这也是这两国经常要侵扰我大宋的最重要原因了。也就是说,我们需要他们的战马,他们也有需要我们物质的东西,那么,殿下认为有没有交换的可能呢?” “交换?”赵顼思考了一下才道,“不可能吧,战马那么重要的战略物资,他们会与我们交换?” 沈欢道:“那就看我们拿什么与他们交换,还有如何交换了。比如说盐、茶、酒,对这些游民民族来说,也是战略物资!特别是盐与茶,更是不可缺少!”沈欢后世而来,当然清楚盐是人体不可缺少的物质,还有那茶,对吃肉饮奶的游牧民族来说,也是不可缺少的物质! 沈欢又道:“这些强盗总是想来抢我们的东西,因此,相反,沈某觉得我们不该把这些东西藏起来,而是大方地拿去和他们交易,尽量扩大交易规模,以达到他们缺少了我们供应这些物质就难以活下去的地步!” “可是,子贤,你也说了,他们是强盗,若交易到了他们买不起的地步,他们不又是兴兵来抢么?”赵顼疑惑地问道。 “肯定会来抢!”沈欢笑着说道,“但是,抢是一回事。我们与之交易,其他不要,就要马匹,等到了要抢的地步,我们需要的马匹,也不少了吧。契丹人与党项人也不是很穷,如在边境多开几座交易榷池,能不兴兵就得到的东西,他们也不一定会兴兵吧?再说了,他们官府高层不允许,难道我们不能通过民间交易么?殿下不要忘了,就是在我们大宋,私盐贩子也不少呀,若是这些盐贩子把这些盐,通过某些不为人知的手段,贩卖到这两国去,运回我等需要的战马,那么,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不是么?” 第一百十五章 阴招 “子贤,你是说……”赵顼有点难以理解了,或者说很了解,但有点难以接受。\\ 沈欢没有多说什么,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他所谓的软刀子,其实就如千百穿越人士对待敌国的方法:经济侵略!这个时代的人,不懂经济力量这把刀子的威力,但作为后世人,见惯了众多强国以经济为刀子,到处收割其他国家的劳动果实。如今回到了经济力量最强大的宋代,也没有不实施这法子的道理。 另外,沈欢所说的除了正当的经济贸易外,有一招防着难以正当进行的招术,那就是走私。走私这东西是个利器,如果能顺利对一个国家进行大规模的走私战略物资或者奢侈物资,那么对这个国家的经济那将是起了难以想象的巨大的创伤!像沈欢所说的盐这东西,因为生产力低下,在这个时代,一直都是供不应求,价格也高得离谱,若以大米的价格来衡量,这个盐的价格是后世的五倍以上!纵使价格高,因为是人体必需,依然是供不应求。 所谓绝大的利润催生犯罪。既然是有暴利可图,在大宋境内也有了无数的私盐贩子,朝廷禁无可禁,压不可压,特别是江南一带,依然有着不少以贩私盐的巨商!盐在情况还算好的大宋依然如此,在西夏和辽国那些贫瘠的土地更是稀缺了,价格更是高得离谱。因为他们军事强大,若是正常的贸易,大宋与之贸易,也不敢把价格抬的太高。可若是走私嘛……沈欢已经可以想象那种害死西夏人或者契丹人的场面了,最重要的是走私可以无视他们国家的禁令,能够换来大宋最需要地战马! “殿下!”沈欢决定再加一把火。“这个不单只有盐可以通过别的途径进入这两国,就是酒或者茶都可以,另外也不一定要民间个人行使这些手段,还可以让某些可以控制的组织大规模进行,毕竟这事要在边境展开。总需要在枢密院那边通通气!” 沈欢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只能点到即止。反正赵顼也是聪明人,一下子就能明白过来。只见赵家兄妹两人看向沈欢的眼色都发生了变化。林雷隐隐有害怕之意。 “子贤,这个……确实能够打击到党项人与契丹人,但是这个招术是不是太过阴损了?”赵顼犹豫着给沈欢一些意见。 “殿下,我们家乡有句俗话: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对待敌人也一样,不管阴招阳招,能打击敌人地就是好招!”沈欢无耻地篡改别人的箴言。 “可是……”赵顼依然下不了决心。 沈欢看他那般犹豫,不由生气了。正色道:“殿下,沈某也清楚,很多长辈对您的教育一直都是要爱民如子,或者要以德服人,是为儒家之仁也!但是,内圣外王毕竟只是一种口号,殿下纵观古今,可有只凭着自己勤修内德就让外族降伏地?汉武之于匈奴,唐宗之于突厥,其对外彪炳千秋之业绩。靠的不都是对外的杀戮吗?若是当时他们也要考虑什么仁德讲究什么正大光明。可有今日我等景仰的战功?” 沈欢知道赵顼一生最想做的就是成为汉武帝与唐太宗他们赫赫名声的两位皇帝了,不为别的,就是他们对外的赫赫战功!以其两人为例来劝说赵顼,十有**会成功!当然,沈欢也不能让这位未来地皇帝像历史上一样,不顾国内的各种缺陷一样要发动对西夏的战争。他有责任引导这位志向不小的皇子!现在进行一些敲打,防范未然。是很有必要的。 果然。赵顼闻言之后思虑片刻,之后坚定起来。道:“子贤所言甚是,倒是本王矫情了!” 沈欢叹道:“沈某说这番话也不是要殿下不勤政爱民,相反,对内殿下还真应该爱民如子,唐太宗说载舟覆舟,就是畏惧百姓力量。自古得人心者得天下,对自己境内的百姓,当然要好好对待。但是对于虎狼一般的敌人,就该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击,否则受伤的反而是自己。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赵顼站起身来,向沈欢行了一小礼,道:“顼谨受教了!” 沈欢不敢接受,只能谦让。 接着赵顼又询问行使某些“阴招”地具体方法。沈欢靠着一些记忆,把经济地杠杆能量夸大几倍,滔滔不绝地说了无数在别人眼中有点离经叛道的语言。说完之后沈欢留下还在思索的赵顼,下楼让周季拿了一坛东西上来,放在桌面上。 赵顼发现了这东西,反应过来,吃惊地问:“子贤,这是什么?” 沈欢笑道:“刚才与殿下说了不少战略物资,与北方两国交易,总要有他们特别需要的东西。沈某既然想出此法,当然也得拿出一些特别的事物来了!” “这是……”赵顼观察起桌上的一坛东西来,与平常的酒坛没有什么两样,“酒?” “正是酒!”沈欢哈哈笑道,“之前沈某要办一个研究所,专门钻研一些特殊事物,这不,天然居地新茶就是他们弄出来地!如今这坛酒嘛,也是他们最近弄出来的新酒!殿下尝尝怎么样?”边说着边开了盖子,给赵顼倒了一杯。 “好,尝尝!”赵顼干脆地说道,拿起杯子,扬头就要喝下去。 “且慢!”沈欢赶紧阻止,可惜还是慢了。赵顼早已一杯下肚,倏地咳嗽起来,猛烈不可止,沈欢慌了,与一旁地宝安公主给他锤背什么的,好半晌终于让他恢复平静。 “好辣!”赵顼长出一口气,脸红了许多,盯着桌上那坛酒,目有余悸,“好烈的酒!子贤,果然是新酒,比平常所喝不知烈了多少倍!宝安,不要喝!”他看见旁边的宝安公主有点不信邪地要尝尝新酒的滋味,赶紧喝道,抢手把杯子拿了下来,在宝安公主疑惑的眼中,苦笑半天,“宝安,这酒真的太辣了,不适合你喝,也许一杯不到你就要醉了!” 宝安公主有点羞恼,看向沈欢,要他给个解释。 沈欢看到这场景,直想笑。这所谓的新酒,其实就是白酒罢了。在宋代,民间也陆续有了一些白酒的出现,但是度数都还不高。另外他们的制作方法也秘而不宣,旁人不懂此理,大多还是喝些黄酒。其实法子也不很难,至少对于沈欢来说,知道有个所谓的蒸馏法能提纯白酒。当日写下的清单中,就有此法,不过他不是行家,对于那些蒸馏设备与工艺,统统不懂,只好让研究所的工匠们去钻研探索了,如今正好有成! 说到白酒,沈欢有点好笑,特别是在后世,对于它出现的年代,更是猜测难辨。有的说汉代或者唐代就存在了;有的就说是元代出现的,因为那个鼎鼎大名的李时珍在他的《本草纲目》里就把此法归于元代发明;另外还有具体的事物来左证是在金代发明的,这个有实物,比较可信。 现在沈欢就全都明白了,最大众的说法是北宋期间就应该存在了。确实是存在了,不过还没有普及而已,只是有些民间之人创造出来。而且不注重工艺,所得白酒不纯,度数不高,只稍微比其他酒要纯香一点罢了。沈欢对研究所的要求很高,经过反复的蒸馏,这才稍微有了与后世差不多的烈度白酒。不说这些古人不习惯了,就是他喝起来,也觉得呛人得紧。 “殿下觉得此酒如何?”沈欢问道。 “烈,烈得可怕!”赵顼心有余悸地说道。 沈欢呵呵笑道:“殿下所言无差,就是烈,喝起来很不好受,至少对于我们这些南人来说!但是殿下可知西北与北方皆是苦寒之地,一到入冬,天地皆是白雪,数月不见阳光,因此其人大多喝酒,以达到暖身子的作用。因此,这个新酒,我们不适合,不代表他们不适合喝呀!沈某敢说,这酒一旦进入党项与契丹两地,肯定大受欢迎,是个抢手货呢!也就是说,这是他们最需要的,可以用来交易!” “果然是好东西!”赵顼明白过来,看向桌上那坛酒的眼光也发生了变化,喜欢得不得了,“子贤,这是他们需要的东西,当然也就可以换来我们需要的东西了!” “一切为了战马!”沈欢高声宣称! “一切为了战马!”赵顼也心照不宣地回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十六章 防范 沈欢与赵顼相应对笑的时候,如怡与如嫣两姐妹走了进来,另外带着的是小莲儿。/ \\一进厢房,如嫣姑娘看到宝安公主不由皱了下眉,转眼看看沈欢,没有说话,微微叹了口气而已。 沈欢还来不及招呼,妹妹小莲儿就扑了过来,娇笑道:“大哥,外面好多人,热闹极了!” 沈欢溺爱地把她抱在怀里,也不理面前是否有皇子与公主的存在,轻捏了她的小鼻子,笑道:“那你玩得开心吗?” “当然!”小莲儿笑得挺欢,“咦,这位姐姐也在?”她转头发现了宝安公主,虽然对方穿了一身男装,不过她小儿天性,一眼觉得很熟,再仔细一看就认出来了。 宝安公主脸色微微一红,她一身男装,别人就是看穿了也不叫出来,现在给小莲儿一嚷嚷,有点不好意思,面子上过不去。只能向小莲儿轻轻点了一下头。 小莲儿突兀地问道:“姐姐,另外一位姐姐呢?人家还要和她比认字哦!大哥可是教了我不少字的!” 她口中的另一位姐姐,就是寿康公主。比认字的说法,在座诸位,也只有沈欢与宝安公主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而已。两人闻言不由相视一笑,看在其他人眼里,就比较奇怪了。特别是如怡姑娘,不由脸色一黯,低下头不知要说什么。倒是沈欢一脸惊奇地看着小莲儿,当日在相国寺偶遇寿康公主,给这位刁蛮的小公主一闹,几人兴起了一赌认字的法子。如今时间过去了,这事沈欢都忘记了,没想到小莲儿这位小孩子还记着。难怪这小家伙在他教字的时候认真无比。显得一点都不贪玩! 其实赌字什么的都只是一时气话而已,更多的是玩笑,虽然沈欢鼓捣出个拼音来给小莲儿学字,不过如今这东西公开了,想必寿康公主现在学起字来也快多了吧。因为年龄地关系。两者还真没有什么可比性。 不过沈欢也不说破,反而为了激励小莲儿,笑着说道:“小莲儿。那位姐姐现在也在家发奋认字读书哦,你以后可要多多努力了!” “我一定努力!”小莲儿很认真地说道。 听他们说起字来,赵顼想起一事来,道:“子贤,你弄的那个杂志,如今那《大宋字典》操作得怎么样了,应该快完了吧?” 沈欢说道:“字典一事还有待努力,毕竟从古到今。林雷产生的字太多了,一一注音,需要人力物力都不少,虽说现在有朝廷支持,不过要完成,估计要到明年!另外说到杂志,如今沈某可就不管事,全都交给别人主持了!” 赵顼点点头,没有就此事说的太多,看看外面夜色更深。加上以他们的身份。确实不能久留此地,起身告辞而去。 沈欢没有挽留,送他们出门。到楼下门口时,他们要上马车,宝安公主驻足留步,欲与沈欢说点别地,最后不知怎么开口。无奈地摇了摇头。俏脸尽是愁色,不禁低声念了一句:“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什么?公主你说什么?”沈欢没有听清,因为此时宝安公主快要上车了,他离得有点远,连忙追问。 “没什么!”宝安公主轻叹一声,摇摇头转身上车了。 另外一个人赵顼因为距离近,把宝安公主的话听得一清二处,当然清楚她念的那首词正是以前他央求沈欢写地《一剪梅》,词中何意,身为读书人的他,也没有不明白的道理。不由皱了皱眉头,看着一脸郁色的妹妹上得车来,再看看站在车下什么都不懂的沈欢,他也兴起了一股愁色,最后也是暗叹一声,让车夫打马赶路了。 沈欢看着他们的马车掩没在夜色的街头转角,神思一下子去了很远。今晚,他对颖王赵顼说的话,也许会对这个天下产生难以想象地变化吧。特别对方还是未来的神宗皇帝! 沈欢所坚信的变化在中秋之后的三天就有了进展。此时西夏寇边的消息在京城已经传得很热烈了,各种讨论都有。从民间都朝廷,莫衷一是。特别是在朝廷里头,不少人都慑于党项人骑兵的威力,对政事堂与枢密院通过的“围魏救赵”的做法感到很冒险,反对者不少。不过官家坚持使用这一计策,特别是新任参知政事司马光给他们一一分析了当前情况,总算使他们在大敌当前时不至于内部闹得惨烈。 八月十八这一天,在官家赵曙觉得朝廷所下圣旨应该已经抵达边境的时候,心情松了下来,有时间阅读皇子颖王送上来的文章策论,仔细看完之后,他立刻吩咐寺人去宣诏颖王入宫。 一待颖王进入福宁殿,赵曙劈头就问:“皇儿,这篇《应西夏对策》真是你写地?”也难怪他堂堂皇帝要吃惊与不信,因为颖王所上地奏章,针对西夏这个强敌,设置了几种应对方案。而这些方案有两个名称:一曰硬刀子,二曰软刀子。硬刀子赵曙看得很明白,无非就是打仗罢了;至于软刀子,他半懂半不懂,这才是急召颖王入对的原因。另外他觉得颖王所上的奏章,其中立论,与他平日所学所言关系不大,对这篇文章的作者也有了怀疑。 赵顼看到自己的文章就摆在父皇御案上,有点欣喜,笑道:“父皇,确实是孩儿所写。” “哦?”赵曙应了一声,“你为朕好好说一下这个软刀子是什么意思。” 赵顼当然不敢怠慢,当场把沈欢当日的理论说了一遍,当然,其中言辞就是经过他加工修改的,以防自己地父皇听得云里雾里。 赵曙听完很震惊,脸色甚至有点苍白,盯着赵顼。沉声说道:“皇儿,这些计策,对大宋来说,皆是有利。但是,难道你不曾觉得太过阴损了么?” 赵顼明显受到了沈欢地影响。应道:“父皇,若能为我大宋子民造福,损阴德之事。孩儿甘愿为之!” 赵曙紧紧地盯着赵顼,叹道:“皇儿,你老实说,这真是你写的奏章?” “确实是孩儿所写!”赵顼再次坚定地道,“不过其中思想主张,孩儿也是得人指点而已。” “谁?”赵曙追问,闻言也松了一口气,他就肯定自己地皇儿不至于真有这般“大才华”想出如此狠毒的计策来。当然,能用来对付讨厌的西夏,狠毒的计策,在他心目中,也就是好计策了。之前不过是因为怀疑著者这才套赵顼的话而已。如今听到真地有这么一个人在“指点”,有点欣慰了,甚至想见见这么一个人才。 现在西夏人寇边,在他心目中,这个西北的敌人很讨厌,伤了他一国帝王的自尊。若真能让他们不好过。那当然是很“龙颜大悦”地事! “三司盐铁副使沈欢!”赵顼没有犹豫地把沈欢说了出来,在他眼里,,沈欢所献之策,对付西夏若真有效果,无疑是一件功劳。 “又是他!”赵曙又是吃了一惊,失了帝王的稳重。脱口就惊呼一声。眼色也复杂了许多。嘴上喃喃有语,想起了许多东西。 “父皇。你怎么了?”赵顼不解问道。 赵曙醒悟过来,不自觉地扭头看了一下四周,这才道:“皇儿,你觉得这些对策怎么样?” 赵顼笑道:“父皇,这当然是好计策,我大宋若真正实施,党项人或者契丹人就有得受了!” 赵曙不置可否,翻开那本奏章,面无表情地道:“软刀者,军事之外手段也。行之可壮实己方,亦可削弱对方,杀人于无形无血之中,无往而不利!”读完一段之后,合上奏章,翻了一下眼皮,“皇儿,如你所说,这当然是好计策!好计策呀!但是……” 看到父亲停顿下来,赵顼不由得追问道:“怎么了,父皇,但是什么?” 赵曙嘘了一口气,道:“但是啊,出这个计策的人,也太过年轻了!太年轻了呀!” 赵顼一愣,不明所以。 “皇儿,这个沈欢如今是什么头衔了。”“任三司盐铁副使,天章阁直学士。”赵顼对沈欢很熟悉,几乎是没有犹豫就说了出来。 “是啊!”赵曙叹道,“已经是天章阁学士了,再上去呢,该封爵了吧,特别是这次司马光所上应对西夏寇边的奏章里也有他的功劳,你说,朕是不是该升他为龙图阁去了呢?未满十八岁的龙图阁学士,已他的能力,是不是二十多岁就该是翰林学士了呢?皇儿,你告诉朕,朕该怎么用他,怎么敢用他!” 赵曙说到最后已经声色俱厉了,赵顼听得又惊又怕,结巴地道:“父皇,用人不疑……自古君臣相得……” “啪!”赵曙一巴掌打在桌子上,显示了他的愤怒,指着赵顼,想骂又骂不出来,最后才叹了一口气,苦笑不已:“君臣相得……呵呵,皇儿,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帝王之道,岂是如此而已!” 不待赵顼说什么,赵曙又自顾说道:“这个沈欢,无论如何,朕都要想个法子防范他了,或者说限制他,朕也不想他没有个好下场!” 第一百十七章 升职 “父皇……”赵顼闻言又惊又怕,心里自责不已,认为自己此举实在是害了沈欢,本来有打算成全对方功劳的意思,谁知道结果却换来帝王一怒。\\ \\ 赵曙看着眼前又惊又急的皇子,不由感叹:“皇儿,帝王之道,最忌感情用事,更需克制自己。今日朕再教你一次:制横,只有制横,才是帝王最稳妥的办法。你看从古至今,哪朝哪代,就是再英明的君主,亦要制横群臣,汉武帝数十年间换了多少个宰相?不也是为了制横么?” “父皇,您说的孩儿都明白,可是……”赵顼依然难以理解,“对于忠心又有才华的臣子,难道不该发挥他的长处,成就千古之业么!唐太宗一朝,文臣武将,数不胜数,功业亦是彪炳千秋!” 赵曙冷笑一声:“对皇帝来说,除了想要篡位的臣子,其他又有几个不是忠心的!” 赵顼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赵曙叹道:“皇儿,他日你就知道朕今日所说之言不是无的放失了!你会明白的,总有一天!” 见赵顼没有说什么,赵曙又道:“至于你所上的这个应对西夏的册子,上面所说的方法,朕也觉得很有功效,对于这个,朕会与枢密院协商怎么实行的!你就不要对别人说了,这些法子,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若让别人传了出去。对你地名声不是很好!” 赵顼终于欢喜了一次,道:“父皇吩咐。儿臣不敢或忘。儿臣也不求什么名声不名声,只要对我大宋有利就好了!” 赵曙点头道:“你平日的努力,朕都看在眼里。你用心办事即可!” “是。父皇!父皇,这沈欢之事……”赵顼还是担心沈欢在官家眼中地角色形象。 “他很有才华!”赵曙叹道,“真的很有才华,比苏轼等人年轻了差不多十岁的他,治国方略上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才是朕最担心地!若他不表现得太过耀眼。朕也不介意像先帝一样说为后世子孙得相才,皇儿,在你眼中,他也很有才华,往往能解决别人所不能解决地问题。这才是你一心要维护他的原因吧?朕可以用他。就是你,也可以用他,但是两代之后呢?你也看到了,身处帝位,太过操劳,赵氏一家身为帝王者,皆不长久。就是为帝四十多年的仁宗官家。也就刚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而已。年轻又有才华的臣子,两代之后。林雷他会变成什么样呢,霍光?还是王莽?” 赵顼心里一震,总算明白了父皇担心什么,他急了,道:“父皇,我大宋所行制度比之汉代长进了不少,现在要出霍光或者王莽,想来比以前更难了!只有皇帝尚在,一旨诏书下去,即可免了任何官员的职位,何需担忧!” 赵曙摇头道:“对于别人也许如此,但是这个沈欢,朕一直看不明白,如此计较,也算是未雨绸缪吧!” “父皇……” “皇儿!”赵曙打断了儿子地继续劝说,“你把当日他与你说这个软刀子事情的始末都仔细说一遍给朕听!” 赵顼没有办法,不明了怎么一回事,只能一边回忆,一边介绍了当日从开始到结束的情景。 赵曙一边听,一边思考,末了问道:“你说有这个什么新酒?” “父皇,是的!这是沈欢所办的一个研究所制造出来地!他这个研究所专门研究一些新奇的事物,这个儿臣是知道的,因为他没办之前就与儿臣说了!” 赵曙点点头,道:“那这个酒……” “父皇,酒已经在儿臣府里,就是酿造方子,他也献上。若父皇真打算施行这个软刀子的法子,儿臣可以立刻把酒与配方都拿进宫来!” 赵曙一摆手,道:“这个还不急,此事朕还需与枢密使商谈妥当才可施行。当日详情你都说完了?” 赵顼犹豫了一下,又把自己妹妹与沈欢的些许纠缠说了出来,末了不由担心地看向父皇的神色,生怕他一怒之下喝斥于己。 哪知赵曙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道:“你是说宝安对这个沈欢有了些许情意?或者说她看上了沈欢?” 赵顼赶紧道:“儿臣不敢妄测!” 赵曙笑道:“这也没有什么,男欢女爱,人伦之常,平常得很呀!” 赵顼惊异得眼珠子都要爆了出来,本以为自己的父皇会大怒一番,没想到他此刻还笑得出来。不过天子之色,最好不要妄测。 “皇儿,这个沈欢可曾婚配?”赵曙突兀地问道。 赵顼不敢确定地道:“应该还没有吧。父皇,您问这个做什么?” 赵曙自顾说道:“他都快十八了,如今又身为官员,古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也该到齐家地阶段了!皇儿,宝安也快十六了吧?” 赵顼隐隐猜到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地,父皇。” 赵曙又叹道:“唉,为人父母,总是要为儿女操心的。十六地女儿,又该是出阁的时候了!” “出阁?”赵顼更愣住了。 赵曙道:“皇儿,你说把沈欢招为宝安的驸马如何?” “啊?”赵顼惊叫出来,“父皇,这个不好吧,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有这个意思呢?若双方无情,强为结合,岂不是要双方都不开心?再说了……” “没什么可说的!”赵曙打断说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他岂足论哉!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可担忧地!” “父皇。这个沈欢不是常人呀!” 赵曙冷道:“再不是平凡,也是大宋的子民,只是朕地臣民而已!能娶朕的公主,还能辱没了他?” “这太突兀了,父皇!”赵顼今日已经手脚无措了,不明白好好的怎么会说到婚事上去。 赵曙道:“也没有什么突兀地。只不过是公主年纪到了婚嫁之期,作为父亲地朕想给她找个好的驸马而已。皇儿,你不是说这个沈欢才华无双能力很强吗?这正是驸马的最佳人选!再说这个沈欢也快十八了,还不成亲,惹人笑话而已。他是堂堂朝廷命官。给人笑话,也是笑话朝廷,朕岂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你看你与沈欢同年,可你的孩子都快要有咯!” 赵顼还能说什么呢?不过他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妥当,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有什么蹊跷。这种事自古有之,就是本朝,在众多年轻才子里为公主尚驸马。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但是他刚才明明听到父皇有讨厌沈欢地意思。此刻又怎么会把最疼爱最宝贝的公主嫁给他呢?一时间他想不明白过来。 “当然,这事也不能急在一时!”赵曙的发话终于让赵顼松了一口气。朕与朝廷如今为西夏人寇边之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总不能在这关键时刻把招驸马之事说了出去!另外据你所说,沈欢之父早逝,只剩寡母,一个妇道人家,又岂能做得了主呢?这样吧,皇儿,这些时日你到司马君实处与之商量一下,他不是沈欢曾经的老师吗,让他探探口风,若沈欢没有婚配,待西夏寇边之事一过,朕到时也该有个主意了!” “是,父皇!”赵顼只能苦笑,没想到他堂堂皇子,还要落到跑去做媒地份,说出去真是好笑,沈子贤,今日之情,你可要记住呀! 吩咐完此事之后,赵曙还来不及松气。因为翌日早朝,永兴军路的边关军情终于又送回消息,说谅诈的十万军队已经达到了边境,开始了劫掠,附近几个县已经开始惨遭损失。一时间朝野又震荡起来,生怕党项人打进河北一地来,到时契丹人肯定也会趁机敲诈一番! 面对这种情况,赵曙肯定轻松不了,不过他只能强自镇定,一心等待朝廷下发的“围魏救赵”的旨意能达到边境,而边境守将也能严密实施。就在这样焦虑的状态下,到八月下旬,秦凤路的边将终于送回消息,说他们已经整装出发,由边境进入西夏境地,正往他们附近地一个城市进军!虽然已经距离远,两地信息交通极其不方便,不过这几日一来回地军情也总算稍稍稳住了朝廷大众的心儿。 九月初三日,大宋朝廷终于接到了永兴军路地一封让众人松气的军报,说谅诈已经引兵急援西夏东南,十万兵马一下子走了八万,剩下两万已经不足以威胁此路了。不过因为对方留下了两万骑兵,他们也不能按计划进入西夏威胁党项人,使他们首尾难顾不能专心对付秦凤一路先前的兵马。 这个消息大体上还是好的,虽然大家也为进入西夏的秦凤一路的十万兵马担忧,不过在九月初九重阳这天,终于接到秦凤路守将的军报,说他们因为广派斥候,在谅诈军队还远的时候就停止攻击当地大城,率军退了回来。而西北的天气此时冷了下来,过不了多久也许就要下雪,谅诈部队现在就要往回退兵了,不然一旦下起雪来,他们就会麻烦! 好了!为时差不多一个月的西夏寇边事件总算平息下来,大宋又能安全了!虽然西夏几乎每年都要寇边,不过这次是谅诈亲来,又兴十万精锐,这才是大家恐惧的原因。不过也因为大家都恐惧,因此这次“围魏救赵”的计策所造成的功劳,也就更大了。有功就赏,是朝廷能维持下去的原因。 作为主事者,司马光得到了厚赏。至于参与进来的沈欢,也得到了赏赐,甚至得到了提拔升职! 第一百十八章 说亲 “老师,这次官家升学生为龙图阁侍制令学生心里很不安,只能来请教老师,让老师为学生解惑一二。\\”沈欢很严肃地做在司马光府邸的书房里,一本正经地询问对面的司马光。 司马光如今身为参知政事,经历这次西夏寇边事件,逐渐进入朝廷众臣的视线里。本来大家一开始对于官家升他为参知政事也不是很以为意,因为这个职位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虽说得上是有了较大的发展,名义上好听,说是副宰相,其实不过是个宰相副手而已,对官家来说,也只是用来分薄宰相的权力罢了,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一直还是正宰相来主持事务,参知政事往往轮为附庸,除非他真的得到官家的赏识。 这次西夏寇边,司马光献谋成功,终于在政事堂站住了脚跟,这位年轻的副宰相,也开始让别人重视了。也因为受到了别人的重视,天生谨慎的司马光对于自己的言行更是小心万分。一言一举,都要保持上位者的威严。正像现在,面对曾经的学生,曾经放松心态的他,如今也只能一脸肃色。 “子贤,官家给你加官进爵,正是看得起你,想要重用你。你只要尽心办事,何许担忧!” 沈欢苦道:“老师,学生步入官场不过一年,从天章阁侍制,到如今龙图阁,算得上一年三迁,升得太快了。而且龙图阁与其他馆阁不一样呀。这样下去学生害怕别人会有意见,到时……” 司马光叹道:“是啊。子贤,你的待遇,算得上少有了。不过这不正是代表了官家对你地信任么!只要你谨慎小心,尽心办事,别人就是有意见也奈何不了你呀!” 沈欢大是苦笑。这次皇帝不知发了什么雅兴,既然一下子给了自己龙图阁的贴职。这让沈欢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因为献策有功的司马光,也不过是赏赐了财物而已。没道理他这个隐在幕后的人要升职!若是别人,能加官进爵。也许该高兴万分了。但是沈欢毕竟不同常人,他一回到这个时代,就打定了要谨慎处事的宗旨,免得触犯了这个时代的禁忌死无葬身之地。测试文字水印5。另外古语也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是司马光的门生,虽然现在不这样叫了,但在别人里,他脱不出这个模式。师徒俩在大宋官场意气风发。也许别人就要顾忌了。甚至打压也将随之而来!这不能不令沈欢担忧。 再说他一年升三次,又如此年轻,谁知道在官场上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呢?在他地印象里,宋朝升官容易。贬官也容易。对于宋代有为皇帝的心思,最好不要去猜测,也不要存着某些侥幸心理。所谓伴君如伴虎,既然能流传这样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在沈欢的印象里,在宋代升官最快地莫过于神宗初期的王安石了。从致仕白身在家,一纸诏书就能为江宁知府。接着几个月就是参知政事。再接就是挤掉正宰相顶替上去。如此速度,真让古人今人瞪眼不已! 沈欢自认没有王安石当时的名气。也没有那般的魄力与能力,因此对这次升到龙图阁很担忧。龙图阁是那么好呆地?龙图阁是什么呀? 它算得上宋代地一种官名。是真宗时建立的,本来用来收藏宋太宗御书、御制文集、典籍、图画、祥瑞之物以及宗正寺所进属籍、世谱。景德元年开始置龙图阁侍制。四年的时候又置龙图阁学士。龙图阁学士为加官,用以加文学之士,备顾问,与论议,以示尊宠。 说到加官,这里又得提到宋代的官制。在沈欢地认知里,宋代官制是最令人莫名其妙也最令人难以弄清楚的官制了。其中程度,简直可以让后来人害怕!沈欢当初学历史,弄了好久,都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认为要记住与理直宋代的各种官名,那是一种相当要毅力与吃力的事。至少他就没弄明白多少。 宋代的官制和其他朝代有很大的区别,有“官”、“职”、“差遣”之分,历史上称为“差遣制”。其中官名只表示官位和俸禄的高低,叫做正官、寄禄官,简称为官。其他一些文官还有学士、直阁等头衔,是一种荣誉称号,叫做“贴职”,简称为“职”。而担任地实际职务叫做“差遣”或“职事”,有实际权力。但是前边还要加上“判”、“知”等限制词,表示你地官职也是暂时的,随时可以撤换,这是宋朝加强中央集权地表现。如知县就是临时让你做县长官的意思。如果官员没有“职”,就是吃国家闲饭的人。 也就是说,龙图阁里面的职位一定程度上是给吃闲饭的人来做的。其实其他馆阁之职都差不多,按理说沈欢没有害怕的必要,能多领钱,又荣耀,他应该没有推辞的必要吧。但是这个龙图阁在宋代,也有一定的意义。 在沈欢的记忆里,最著名的龙图当然是“包龙图”----即是后世称为包公包青天的包拯!他向来被公认为是位铁面无私的大清官。仁宗时期包公因为弹劾外戚张尧佐而触犯了仁宗,让他离开京城去任河北督转运使,加龙图阁直学士的虚衔。 也就是说,不是什么人都能做龙图阁直学士的。宋代大多数人做官做了一辈子,都没能达到这个荣誉称号而致仕。虽然沈欢现在升的是差了几个档次的侍制,不过身在此馆之中,也算荣耀了。也因为如此,沈欢才怀疑官家是不是对他有了什么企图。当然,此时的他当然还不能知道因他的一番话让颖王赵顼在官家面前大大表现了一把。而这个升职也与他不无关系。 司马光对于这个升职业倒不大注意,只是吩咐沈欢要尽心办事而已。末了他犹豫了一下,这才问起:“子贤,认识你那么久,老夫只知道你尚是单身,未曾成亲,其他倒是不是很了解。你可曾婚配了,或者与人与婚约了?” “老师怎么问这个?”沈欢吃惊不已。 “呵呵!也没什么!”司马光不自然地笑了一笑,“天地君亲师。你还有高堂在上,本来这些事轮不到老夫来谈的。不过你父亲只留你一男,如今你步入仕途,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沈欢道:“老师,学生现在还年轻呢!” 司马光正色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都快十八了,哪还算小呢?以前为科举考试怕分心不曾考虑还说得过去,如今嘛,则说不过去了。再说你已经是高官了,尚是单身,别人也容易有闲言碎语。” 沈欢怀疑地问:“老师是否听到什么流言了?”“没有!”司马光赶紧否认,“流言倒是没有。不过为了防范于未然,早把亲事定下也是不错的。你还未曾定亲吗?” 沈欢对于这个问题一直是头大的,他是后世人,虽然不曾把婚姻当作坟墓,但十七八岁结婚,对他来说。总也是难以想象的事。因此一直对这个问题避讳,就是家中母亲谈起,也一直托词避过。母亲虽然也总是答应再看看,不过今年以来,对此也热心许多了。现在怎么连司马光也有兴趣过问他的亲事了?有问题!沈欢直觉事情有蹊跷了。 “学生是未曾婚配。老师,是否有人要你来说媒了?”沈欢干笑几下想把气氛活跃一点,奈何他心下惴惴,声音都有点颤了。 司马光叹了一口气,神色有点复杂,道:“子贤,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确实是有人和老夫说起这事了,要老夫来问问你的意思。” “这个……”沈欢也为难了,能让司马光出马的人,肯定不简单,若是一口回绝,又怕得罪人,“老师,不知是何人能劳烦你过问此事呢?” 司马光苦笑道:“当然不是常人。” “难不成是欧阳永叔公出马?可他家没有合适年纪的女子呀!”沈欢猜测说道。 司马光摇头说不是。“韩相公家的?”沈欢猜的都是如今能请得司马光大驾的人。 “也不是!”司马光还是摇头,“子贤,你不必猜了,老夫就摆明了和你说吧。是颖王,他来找老夫,说是奉了官家的旨意,问问你是否婚配,若是没有,那将要招你为驸马,因为宝安公主已经到出阁的年龄了!” 第一百十九章 驸马 “招为驸马?”沈欢惊呼出声,虽然他对宝安公主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是沈欢却知道驸马不是那么好当的,需要舍弃许多东西----特别是身在古代。\ / 以沈欢如今的博识,当然清楚“驸马”是怎么来的:他就是皇帝的女婿,公主的丈夫,这个不难理解。相传在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制国家----秦王朝后,他经常出巡,每次出巡都前呼后拥,声势浩大。 在博浪沙张良会同大力士阻击秦始皇,只击中副车,这一下使秦始皇吃惊不小。因此,在以后的巡游中,他乘坐的车辆常有变换,同时安排了许多副车。他还特地设了一个替身来掩人耳目,借以表明皇帝在“副车”上。从此以后,历代皇帝出巡时,都仿效秦始皇的做法,亲自选定一个替身,而这个替身又大都是自己的女婿。 因为女婿是皇室的人,不会损害皇帝的威仪和尊严,而且女婿总比其他人可靠。若万一发生意外,女婿又是外姓,死了也不过是一牺牲品,皇子是绝对不会去乘“副车”的。这样,由于皇帝的女婿常作为替身乘坐在副车上,跟随皇帝出巡各地,后来,人们就将皇帝的女婿称为“驸马”。 相对这个民间传说,沈欢更相信杜佑《通典》里的记载:“奉车、驸马、骑三都尉,并汉武帝元鼎二年初置。驸马掌驸马。骑都尉本监羽林骑,又窦婴为朝请,后汉并属光禄勋。奉朝请无员,本不为官,汉东京罢省三公、外戚、皇室、诸侯多奉朝请。 奉朝请者,奉朝会请召而已。晋武帝亦以皇室、外戚为三都尉而奉朝请焉。元帝为晋王,以参军为奉车都尉,掾属为驸马都尉,行参军舍人为骑都尉。皆奉朝请。后罢奉车、骑二都尉,唯留驸马都尉奉朝请而已。《后汉书•皇后纪》又载:“皇女红夫,十五年封馆陶公主,适驸马都尉韩光。”即东汉馆陶公主找的女婿恰巧是个驸马都尉,从此以后逐渐把“驸马”作为皇帝女婿地专称。到南北朝。凡作了皇帝女婿的人,无论是否擅长训马,都被拜作“驸马都尉”了。 尚公主者,明着是说娶的是公主。测试文字水印1。其实也不无“嫁”给皇家的意思。像之前说用驸马来牺牲就可见他的地位了。明着是夫妻。其实是君臣罢了。或者说上了床是夫妻,下了床还是君臣。总之身为驸马,是很惨就对了。 像南北朝时,宋山阴公主嫌只有驸马一个老公服侍太少。让皇帝哥哥又给找了二三十个“面首”,她的驸马则敢怒而不敢言----这是《宋书》里的记载:山阴公主淫恣过度,谓帝曰:妾与陛下,虽男女有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妾唯驸马一人。事不均平,一何至此!” 驸马在公主面前还要行很多规矩。驸马黎明于府门外月台四拜。云至三月后,则上堂、上门、上影壁。行礼如前。始视膳于公主前,公主饮食于上,驸马侍立于旁,完全就是一个御用的奴才。 驸马怎么从一个官职,演变成为皇帝女婿的代称,沈欢对这点非常清楚,但是他更清楚地是,如果自己真的成为宝安公主的驸马,那么他的政治前途即将到此为止了。特别是在宋代,因为开国皇帝是用了手段夺了人家的帝位,更为了防止出现唐朝皇亲国戚祸乱朝政,对于自己地皇亲的限制更是到了一个变态的地步。不单止奇怪皇子亲王要限制,就是驸马,也难逃这个命运。 在宋代,只有那些浑浑噩噩或者对朝政没有多大兴趣的人才会甘愿做一个驸马----但是这里又有一个悖论,没有能力地人家皇家又看不上。所以就有了不少悲剧:有才华与能力地的人当上驸马反而一生不痛快! 沈欢熟知历史,当然清楚现在这个宝安公主就是后来的蜀国公主,是这一时期最有才华与贤惠的公主。因此皇家给她找了一个更有才华地驸马----王诜,这家伙诗画皆有水平,与苏轼是朋友,但他当了驸马之后,一生算是全毁了,自暴自弃的王诜公然在蜀国公主生病期间调戏歌女妓女,气得蜀国公主郁郁而终,那时候的她年才三十岁而已,而早些年唯一的儿子也夭折了!后来让宋神宗知道后,又拿王诜来出气了,把他贬了官,放到外地去! 司马光也不是蠢人,心中当然也清楚沈欢的为难,这才是刚才他犹豫与不自然的原因,在他看来,自己这位爱徒将来可是要拜相封公的,辅助皇帝,留名青史地能力更是绰绰有余地,但是皇帝的意思是很明显了,想让沈欢当驸马,虽然不知道皇帝是出于什么样地心思有这个打算,但是作为一名忠贞不渝的臣子,司马光并不认为自己能拒绝皇帝的命令。 “这是官家的意思,希望子贤你要好好斟酌考虑。”司马光有些犹豫说道,官家啊官家,天下英才何其多,为何你要相中子贤。 “太祖制定的祖制法律云:凡驸马、郡马之类,一律严禁担任任何有实权的官职,原来担任有实权的官职的,娶了公主、郡主等类人就得马上主动辞职,违者则是以大不敬之罪论处。”沈欢缓缓念道,目光投向司马光。 驸马担任有实权的官职在宋以前是非常常见的,但是宋太祖有感于唐朝的藩镇与外戚之乱,认为皇帝的女婿不能让其担任有实权的职务,不然驸马一有异心,比其他谋反的行为更容易祸害大。 “那依子贤之意,应当怎办?”司马光最终还是舍不得沈欢这位爱徒,不想他的政治前途到此结束,在司马光看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天下读书人的梦想,但最重要的那是治国平天下,既然沈欢有济世之才,他司马光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爱徒沦落呢。 一时之间沈欢哪里能想出什么解决之法来,情急之下说道:“不如让颖王殿下向官家求个情,让官家收回成命。” “子贤,何出此言,正是颖王殿下托我询问你的。”司马光面带古怪,平时聪明机智的沈欢怎么这会也犯晕了,是官家授意颖王询问的,那说明颖王也没有办法,如今却向颖王求情,怕是十有**不会成功,不过也是,毕竟这事关系重大,沈欢的着急也是情理之中。 “老师教训的是,是学生糊涂了。”沈欢苦笑。 “莫要着急,官家只是询问你的意见,还没有正式下诏,这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司马光说道,“既然官家只是托颖王来我这探口风,应该只是有这个意思,但最终还没有决定呢,子贤你冷静一下,想想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对于司马光的话,其实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安慰之言罢了,既然能让颖王作媒,那就代表官家已经动了这个心思。 “让老师费心了。”沈欢感激地道,皇帝招他为驸马的意思,简直就是如同迎面一棒,直接把他打晕了,到现在脑袋还是晕呼呼的,在司马光的提醒下,沈欢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司马光欣喜的看着已经冷静下来的沈欢,建议道:“子贤,要不我与政事堂的几位相公商量一下,请他们帮下忙,劝说官家,尽量打消官家的意思。你觉得怎么样?凭几位相公的力量,这事应该可以解决的。” “老师不可,为学生这点小事,就不必劳烦几位相公了,况且流传出去后,对皇家的声名难免有所影响。”沈欢说道,让你当皇帝的女婿,你不情愿就算了,但你居然还到处宣扬,这不是在污辱皇室的体面吗。 虽然大家都知道皇帝的女婿不好过,但是这毕竟事关皇室的名声,确实不能玷污,沈欢其实还怕皇帝有逆反心理,说不定皇帝现在只是有这个意向而已,如果由于司马光的主意,请人去劝说,怕皇帝恼羞成怒之下,事情反而弄巧成拙了。 “多亏子贤考虑得周到,不然差点误了大事。”司马光虽然正直,但是能写出资治通鉴的牛人,怎么会不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刚才不过是因为关心学生,所以才一时糊涂而已,现在的他也和沈欢差不多有点昏了。 “那子贤有何妙计?”出了个晕招,司马光有些不好意思,干脆直接询问沈欢的意思,反正自己这位学生主意特多,说不定现在早已胸有成竹了。 我靠,电脑又罢工了!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这章是在网吧码的,大家也清楚这些地方是什么情况了。周围一帮子来上网的,在大声高呼,时不时互相问候对方的兄弟姐妹祖宗十八代,实在是吵得很,烦啊。码出来的东西书生自己都有点不知所谓了。大家先将就一下,明天去弄电脑吧。 第一百二十章 欺君 “一定要镇静,一定要镇静!”沈欢喃喃地告诫自己,既然司马光也想不出法子来,那么这趟过来不单止没求教到升职的问题,还牵连出一个招驸马的事来!老师没有办法,那么就只有全靠他这个学生来自救了。http:/// 冲动是魔鬼,着急也是魔鬼,沈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对自己说时间还充裕,皇帝要招驸马,现在也只是风声而已,说说不一定就是真的了。至少如果真确定了,颖王就不是来询问司马光,而是直接来宣布婚事了!再说天下英才何其之多,哪就一定是他这个穿越人士来做驸马了----当然,这也是自我心理安慰而已,其实内心里也觉得这理由很牵强。 沈欢差点要给这个消息给吓得哭了出来。说实在的,他不是很在乎什么政治前途,来到这个时代,他也从没有想过要混到多大的官----至于所有穿越人士最喜欢的争霸天下,那是想也不要想了,在这个太平天下,要搞什么造反成功那也太小看古人了。他害怕的是皇室对外戚的限制,只要他有了驸马的身份,到时不单皇家要提防他,就是朝野上下,也都会对他注目良多,一辈子都改变不了受人防范的地位。这样的生活是给人活的?沈欢怎么想都觉得这是后世动物园里那些猴子的待遇! 再说他虽然也处处小心了,但是很多观念毕竟与这个时代不相同。不说格格不入,却也与大众有很大地区别,严格说来甚至有时太过出轨离经叛道。这种作为若是常人或者一般的官员还能让人家忽略过去,一旦成为驸马,所有的行为过错都会给别人放大几倍,一按这个时代的判罚标准来对待他,估计不是给砍掉脑袋就是外放钓鱼的份了! 这才是沈欢最害怕的地方!他不想害什么人,野心也不是很大,但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安危。毕竟他如今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家里还有母亲与妹妹需要他的照顾,他不能让她们有什么伤害或者担心自己,不然他心里就会很过意不去! “一定会有办法的!”沈欢这样鼓励自己。 他开始回想所有对付这种类型地情况:古时候民间之人对子女的要求是什么呢?虽然也有不少人希望子成龙女成凤,但更多的人应该是在乎这些子女的安全与幸福,最忌的就是威胁到他们生命的事情。“生男埋没随百草,生女犹得嫁比邻”,这就是古代民间父母的感慨了。测试文字水印2。不希望儿子去当兵。是女儿就希望她们嫁得近一点。 “是了!”沈欢恍然。终于想起一些事来:皇帝的女儿不是天天嫁。再说就是嫁大多也不是嫁个民间之人,因此民间最有办法对付地还是女儿地问题。这个时代地皇宫,还是时不时要选秀的,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环境惨烈甚至说得上严酷的皇宫在外人眼中更是去不得的地方,因此一到宫女选秀之年,民间百姓却是早早把女儿嫁掉,免得进了可能永远也出不来地宫门!女人一嫁,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那么男人呢? 沈欢终于笑了,他想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子贤,你如此这般高兴。可是有法子了?”司马光疑惑地问。刚才沈欢思考的当儿。他并没有做声,也陪着沉默。皇帝招驸马。他当然不希望这个优秀的学生入了套,他觉得这个人才的力量还是发挥在朝政上才是最大的出路,沈欢这一两年的表现让他觉得惊艳,假以时日,他至少是一方能吏,若真是给招为驸马,那就生生毁掉一个治国能人!因此他也极其希望沈欢能有法应对。 沈欢说道:“老师,官家与颖王应该都还不曾知道学生是否婚配了吧?” “应该还不曾知道,要不然官家也不会遣颖王过来问老夫了。” 沈欢又道:“老师,官家招驸马,总不会要找有妇之夫吧?” 司马光好气又好笑:“这不是废话吗!皇室之女,何其高贵,岂能嫁人为妾!” 沈欢也笑了,他当然清楚司马光所说地道理。注意,嫁予有妇之夫,不是为妻,而是为妾!中国古代婚姻制度实行地是一夫一妻制---当然,后面还要搭上“多妾”两字,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其他都是妾了,按严格意义上讲,谁要敢说娶两个妻子,反而是犯法的,弄不好要流放。另外妾就是妾,一旦为妾,就再也不能为妻了,纵使原来地妻子死掉也只能从外面再娶一个回来做妻子,而不能扶正原来的妾为妻子,否则也是违法的事!当然,这些只是律法表面上的东西,至于实际如何,那就很难说了,法律永远都只是有钱人有权人的游戏而已! “老师,您说得不错,公主身份尊贵,当然不能做有辱身份的事!”沈欢笑得有点灿烂了,“嫁给有妇之夫的事皇室当然更是做不来了!老师,颖王只是来向你询问而已,而您只要说学生已经定下亲事就成了嘛!” “子贤!”司马光勃然变色了,“罪莫过于欺君!你身为臣子,岂可有欺君的想法!若你不是老夫的学生,单是这话,老夫早就赶你出门了!老夫岂是欺君小人,此事你万万不可再说!” “老师,”沈欢叹了口气,“老师的风骨,学生岂有不知的道理,更不会让老师犯下欺君之罪。再说天子脚下,若向官家说空话,岂有令其不知的道理!” “那你的意思是?”司马光也有点犯晕了。 沈欢说得斩钉截铁:“老师,为了不做这个驸马,学生也只能短时间内从单身变成已经与人定了亲!” 司马光终于明白过来:“子贤,你是说尽快让你家里把你的婚事给定下来,之后再让老夫向颖王说你已经定了亲?” “老师,也只有这个法子了!”沈欢承认这法子很逊,但驸马的苦处,他真不想去体会呀! “这……亦有欺君之嫌!”司马光大是犹豫。 沈欢说道:“老师总不希望学生当上驸马后什么事也做不成吧?学生满腔热血,一直希望能为大宋倾尽毕生精力与心血!” 司马光又大是心动,最后还是叹道:“子贤,有这个必要么?宝安公主贤惠无双,温柔大方,朝野皆赞,你就是娶了她,想必她也不会与你为难的。再说以颖王对你的看重,就是你做上驸马,以后也有为国出力的时候!” 沈欢当然清楚这个未来的蜀国公主是很贤惠的,历史就记载她受了丈夫的冷漠虐待后,依然替他在皇家隐瞒着,就是死前也不忘让神宗皇帝宽待予他。这样的女子,娶来做妻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是----“老师,您认为学生真的适合做这个驸马?以学生平日所言所行,一旦身为驸马,想必该让御史那帮人弹劾至死了吧?学生为人就是这样,秉性难改,老师不会真要见死不救吧?” “老夫说不过你!”司马光苦笑不已,“唉,随你吧!你这个逃避的法子确实有可行性:如今虽然西夏人已经退兵了,但是朝廷上下都还不敢大意,生怕对方又杀回来,还要忙着布置边境事宜,估计要到十一月真正入冬才敢松懈下来。官家为此忙得很,就是要招驸马,想必也要到年关了。说到这里老夫就有点明白官家为何升你进龙图阁了,以这个身份招为驸马,也不算辱没皇室了,呵呵!” 沈欢都要哭了,这个老师最后还有开玩笑的兴趣,难道一点也看不出他这个学生一直哭丧着的脸吗? “子贤,你的事你决定吧,老夫也帮不了多少。”司马光正了正脸色,“你真要定亲,这一个月就是关键!老夫想过了,你这个亲一定要定得合理,对象一定要官家无话可说,千万不能敷衍了事,不然天子一怒……到时就难处理了!” “是,老师,学生晓得!” “子贤,你如此推辞不做驸马,平时是否有心仪的对象了?可是要与她定亲?”司马光好奇地问道。 “没有。” “没有?”司马光没想到这个学生回答的这般干脆,反应过来后怒了,“没有你出什么主意?老夫可告诉你了,现在说不出一个人选来,你就娶公主吧!得罪官家的事,老夫可不想陪你玩!” 沈欢苦了,眉头紧皱,他回到这个时代,认识的女性包括母亲妹妹在内,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更不要说从其中选出一个能娶为妻子的了:两位公主就不要说了;另外就是如怡姑娘两姐妹,她们身份特殊,正如司马光所说,这个定亲对象一定要说得过去,沈欢可以肯定,只要他敢说要与如怡定亲,司马光绝对会甩他一个耳光,接着就是朝堂的弹劾了,估计还不用做上驸马得罪人就要到外面钓鱼了。 “老师!”沈欢有点咬牙切齿了,硬着头皮,像是做出了莫大的决心,“学生倒是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过需要老师的帮忙……”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亲事 九月深秋,天气肃杀,草木枯黄。\ \ 大宋江宁府虽然不是地处北国,但深秋亦已影响到此地,天空吹的风也都有了不少冷意,令人找到了冬天就快要来临的感觉。 江宁府如今最让天下士子瞩目的便是大学者王安石落居此地。王介甫学识文章皆闻名天下,是天下读书人所仰望的目标,不少有志之人不辞万里从其他地方赶到这里,向隐居在此的王安石求学,甘愿附身门下为其奔走。而王安石也不负众望,广收门徒,只要对方真的是有才学之人,都能有幸得其指点,甚至直接收为门人亲自培养,近在江宁的郑侠就是其中典型。也因为如此,使得江宁王家门庭若市,差点都要踏坏了王家的门槛。 不过今天却有了意外的情况:一大早王安石就下令闭门谢客,所有来访之人,一律拒绝,就是深得他赏识的郑侠在今天也吃到了闭门羹! 王府是王安石致仕时花了些须钱财买下来的,只是普通的院落,没有奢华如开封官院,却也不是贫穷寻找百姓人家可比,装扮得挺有雅致。从班驳的大门进去,饶了两条小廊,才是客厅,后面是小院子,作为卧室群居。 此刻王安石招集王家一众男子都聚在客厅里:王家三兄弟,还有就是王、王旁兄弟,全是男性,其他女眷都给拒绝在外。 王安石坐在上首,看众人都入座等待他的发话,满意地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今日我让你们过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商量!” 这话一说出去,王安礼与王安国相视一眼,最后没有说什么,只是静等大哥继续说下去而已;另外王旁作为其中辈分最低年纪最小的人。也不敢说话,看着父亲,有点好奇。 不过自小就很得尊宠的王就没有这层顾忌了。好奇地问道:“父亲,是什么大事要如此声势呀?孩儿出门回来就听到我们家闭门谢客了!” 王安石从怀里掏出一件事物,仔细一看。却是一封信件,摆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指着说道:“这是京城司马君实给我写来的信笺,提到了一件大事,我觉得事关重大,特别是对于我们王家来说,更不能忽视。因此召集我等王家男子一同商量,就是旁儿,年纪虽小,我也觉得他该参与进来!” “哦!”众人看王安石郑重其事的样子。神情也严肃起来,并不敢轻松了。看向那信件的目光也变了样,他们虽然远离京城,但还不是山中隐士对外面的情况什么都不了解。恰恰相反,因为他们家各人都有显赫地名声,外人都希望能与其打交道,接触得多了。对于外面的情况还是了解得一清二楚。特别是王安石聚众讲学,对朝政也多有涉略,朝中的一举一动,他们也都清楚得很。司马光如今可不是他们刚离开京城时一个小小地谏臣了,才两年时间,他就通过努力走到了大宋权力的高层,做上了无数人为之奋斗一生的参知政事! 司马光与王安石是知交好友。以前在朝中也相互鼎助。大家一听到王安石所说重要事项与其有关,立刻想到地就是有关朝政的事宜。甚至以为司马光是来劝王安石从新出仕的,不由都心动起来。 王安石没有做多少吊胃口的事,直接说道:“君实这次来信,谈的并不是朝政之事,更不是学问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件比较私人的事!” 王笑道:“父亲,您总是说司马君实一生为公,心中从无私事,今天怎会如此了?” 旁边的王安国闻言不高兴了,道:“元泽,你所说之言,何其苛刻!君实兄再贤德,也还是人,是人都会有自己的事。你说话又何必如此尖酸?” “叔父,我……”王还要辩解。 “算了!”王安礼打断说道,“还是听听大哥所说何事吧。” 王安石面无表情,眼神像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把信递给王安礼,道:“你们看看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信几经转手,众人就匆匆阅读了一遍,其中所言,当然也了然于胸。 “信中所说,你们是怎么看地?”王安石淡淡地问。 王安礼犹豫了一下才道:“大哥,这是家事,你做主便是了!” “不错!”王安国也符合。 王安石把转回到手的信笺给折了起来,慢慢又放回了怀里,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君实这信实在写得有点令我出奇呀!一开始还以为寄错了呢,直到一阵后才反应过来,呵呵!我等相隔数千里,他居然无视各种礼节麻烦,竟然来信为他以前的学生沈欢向我求亲,要我把璇儿许配给沈欢!哈哈,真是奇哉怪也!” 求亲信? 不错,这么荒唐的事一生信礼地司马光真的做了!而且还是向王安石求亲,为的正是沈欢!做出这样的事来,当然是沈欢地忽悠与所请了!当日司马光要他选出一个定亲对象来,沈欢想来想去,也只能把以前认识的王璇给推了出来,虽然他们已经有两年未见,不过不得不说,这位当日已经是豆蔻年华的女子,在一夜间,给了沈欢莫可名说的感觉!那种感觉很朦胧,难以捉摸,却又感觉触手可及,像初恋般美好,令人难忘。 这也是他首先想到这个人选的重要原因了。对于这个对象,沈欢也没有多大把握,但是如今看来,他也只有请求司马光了。因为对象确实可以让官家无话可说,堂堂王安石的女儿,就是身份比不上他的公主高贵,地位却也不会逊色太多,完全可以应付官家地怒火了。 另外沈欢也考虑过了,司马光与王安石毕竟是至交,虽然历史上他们最后闹崩了,几乎成为死敌,不过若能通过努力改变这些关系,他不介意努力一把,反正如今自己也为这个时代做出不少改变了,不在乎这一件----既然对这个王璇有感觉,何不由他这个司马光地学生与王安石的女儿结合,作为双方地一个关系纽带呢?也许以后他们闹起来时,他还可以从中缓和一下呢,虽然这有点天真! 另外这有点类似于政治婚姻,不过火烧眉缭的沈欢却是再也顾不了许多,说了一大通话,终于让司马光提笔写起信来,之后再通过某些途径快马加鞭送到江宁王府。沈欢现在对于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婚姻那是完全死了心,什么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的念头再也不敢提,只能入乡随俗,与这个时代的人一样先成亲再谈恋爱吧。好在王璇还算相识,不至于要到洞房之夜才见得新娘的面----当然,前提是这次提亲要成功,这又取决于王安石的态度。 “大哥,你是怎么看的?”王安礼忍不住问道。 “我?”王安石笑了,“我这次招集你们不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吗?你们两个作为璇儿的长辈,倒会撂胆子,直接说由我决定!唉,这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决定的!” “父亲,这事不能答应!”王不客气地说道。 “为什么?”王安石淡淡地问,“因为我曾经因为一些小问题与这个沈欢有过不愉快?” “我……”王不懂怎么说。 “唉!”王安石叹气不已,“元泽,当日我还是听了你说有什么朋友看到这个沈欢从事什么商贾之事,而我又见他一个贫家子弟一夜间暴富,这才信了你的话,便不曾给他好脸色,如今看来,却是有点过了!你看看如今这个沈欢,短短两年,却进了龙图阁,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呀!” “不错!”王安国也附和道,“大哥,这个沈欢现在是天子门生,曾经却是君实兄的学生,以君实的道德与能力,就是稍有瑕疵的人给他一教育,想必也有长进了吧?” “那安国你的意思是同意这门婚事了?”王安石奇怪地问道。 王安国笑道:“这个年轻人,小弟一直都有着好感的,若能成秦晋之谊,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王不服地道:“叔父,看人可不能看表面呀!”他对沈欢一直都有着气,一提到他,就感觉不能平静。现在听到对方想娶自己疼爱的妹妹,更是怒不打一处来。 王安石看向一旁很安静的王旁,道:“旁儿,你也不小了,对这事有何主张?” “这……”王旁感到很惊慌,他与妹妹王璇最为要好,刚才一听到事关她的终身大事,脑袋就像糊糨一样了,想不出什么主意来,“父亲……这等大事,还是由您决定好了,孩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安石暗叹一声,他这个小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弱,难以成事。看来还是多花点精力培养大儿子吧,也好让他将来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王安石点了点头,最终说道:“如今已是九月底了,君实那边催得紧,要我尽快回复他。既然你们要我决定,那么我今天就给他一个答复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帝怒 “老师,王家可有回信了?” “哦,还未曾见!” “老师,王家来信了吗?” “未曾!” “老师……”从九月二十五日起,沈欢就耐不住忍受,天天跑到司马光处询问事情是否有进展了。\ //至于司马光,当然是不耐烦了,但还算好言好语,并没有冷言打击这个已经忧急如焚的学生。 到了九月最后一天,沈欢又照常来到了司马光的府邸。才一进门,就给司马光拉了进去,然后对方神秘地说道:“子贤,王介甫处终于回信了,事情总算有个眉目!” “真的?”沈欢顿感精神大振,“老师,王先生怎么说?” “这个……”司马光犹豫了一下。 沈欢顿时心儿凉了半截:“他没有同意?” “唉,还是你看看吧!”司马光拿出一封信件,让沈欢自己查阅。 沈欢没有丝毫怠慢,几下就打了开来,仔细看着,越看越开心,差点连脸儿都要开花了,喜道:“老师,您刚才那模样,简直是要把学生吓坏了!你看,王先生这不都同意这门婚事了吗?” “是啊!”司马光也笑了起来,“没想到一朝一日老夫的学生倒还能娶王介甫的女儿,呵呵,还是蛮有意思的!信里介甫说了,先答应下来,过些日子,待双方做好准备,再把婚事给办成!” “老师,多谢您了!”沈欢满是真心地说道。其实古代从定亲到成亲,有着一整套麻烦的手续,哪里是像现在一样双方相隔千里一两封信就能定得下来的!像什么纳吉、采征之类的麻烦事,沈欢想来就头大。现在虽然律法上还没有确定他与王璇的关系,不过司马光与王安石是当世大儒,一诺千金。不要说书信确定事情了,就是口头上答应过的事,他们估计也不会有反悔的可能! 暂时摆脱了成为驸马的忧患,沈欢又一下子忧虑起来了:一是与王璇的关系,一下子就定了亲,以后就是夫妻,这种关系瞬息间成立,还真令他一时难以接受,至少心理上还是很不安。这次定亲。严格来说有点政治婚姻地味道,王安石那边是如何作想他不清楚,不过自己这一边吗,开始的本意倒还是有点龌龊的。但是,唉。那句话说得真贴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身处这个时代,也不能太过纵容自己了,不是吗? 另外就是担忧以后自己的前途了。真按历史轨迹,司马光与王安石各为政敌,有着自己的党派,他若是处理不好。夹在中间,就难做人了。要是再严重一点,搞不好会成为李商隐第二!想想李商隐的可怜之处,还真令人不寒而栗!不过李商隐那是有着大志向的,一心朝堂,这才可悲而已,他自己从后世而来,看得东西多了,对升职什么的倒是没有多大兴趣,现在所做。更多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已! 希望一切都能好起来吧!沈欢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沈欢看向严肃的司马光。犹豫地问道:“老师,这个亲事定下来了,那……颖王地事……” 司马光皱了一下眉头,道:“子贤,你认为该如何说?总不能向他直接说你最近才定下亲事吧?那样也太明显了,这不是明显落皇家的脸面吗?” “老师,就说两年前学生就与介甫先生承诺了婚事如何?因为您与介甫先生是好友。而那时学生也已经与老师相识了。就说介甫先生赏识学生,要招学生为女婿。如何?”沈欢小心翼翼地询问司马光,语气尽是商量。 司马光除了摇头,还是摇头,道:“这话老夫不能说!颖王殿下这半个月还是来过一次,老夫依然用来不及问你敷衍过去,这已经让老夫觉得很抱歉了,再以言骗他,老夫于心何安!再说他是代陛下询问的,他要回去回答陛下,这样一来就是欺君了!欺君之事,老夫岂能为之!” 沈欢哭笑不得,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老头,有点无语了。难道这人就真的一心忠君,从不会变通?“那老师就直接说学生已经定下了亲事,对象是介甫先生地女儿,其他老师一概不说,推予学生,如何?” “让颖王去问你?” “对!或者学生亲自去与颖王说清楚!”沈欢决定自己面对这个未来的皇帝,说清楚事情,免得发生什么误会,以免有损两人的交情。关键对方未来会成为皇帝,若是因为某事给臣子小鞋穿,那么臣子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只有死认的份儿! 司马光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沈欢今日把人生大事给决定了下来,心儿有点恍惚,说话有时前言不搭后语。司马光本来还打算留他下来谈谈学问,但是看到对方竟然能把毫无因果的话用“所以”串联起来,就不敢挽留了,直接让他回去静一静。 沈欢回到家,并不能平静。一定下来,心里就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说“你已经不再是单身了”。他甚至感到了一丝荒谬,对这个时代感到很荒谬!在这里,所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这次主动倒也罢了,也许王璇那边对于此事事前连知道都不知道就给她的父母决定下来了,人生之悲哀,莫过于此! 但是,这就是时代的实情呀!沈欢叹了一口气,这里不说什么婚姻自由了,连恋爱都自由不了,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悲剧性地爱情故事了!他如今算是随波逐流了吧,或者说真正融入这个时代了? 婚姻大事,他也与在家的母亲提过,之前只说老师司马光已经在为他商谈婚事了。沈氏一介女流,妇道人家,听到有鼎鼎大名的司马光在操劳,就不说其他了,只祝愿儿子能找个好人家而已!现在回来,也不过是与她提一声说婚事已经定下来,还有对象是谁罢了。 做完这些,沈欢还不敢松懈,准备了一天,翌日才登门拜访颖王府。司马光不好说谎,他沈欢就没有这个顾忌了。直接就说他两年前与王家兄妹认识,他爱慕王女,让司马光打着与王安石的关系,给他们两人定了亲。如今听到颖王询问,他特来回答,不信此事还让他可以去问问司马光,司马光一代君子,是不会说谎的。当然,这个定亲的期限,他没有明确说是最近,模糊了概念,让人一听还以为是两年前就定下的。另外他还装着不知道皇家要招他为驸马的事,一付老实相,当然把还不老到的颖王给骗了过去。 颖王对于沈欢的来访很开心,待听到对方地话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计较。心里只是暗暗为自己地妹妹伤感而已,宝安对沈欢的感觉,他也看得出来,这也是他忍着可惜一个人才为其奔波的原因。不过既然人家有了亲事,他们皇家总不能再纠缠了!至于下令让臣子抛弃元配娶回公主,这种事他们老赵家怎么能下得了手呢?这些事也只是晋代那些昏君才做得出吧。大书圣王羲之的儿子不就是做过这种事吗?对于这种人,颖王是很不齿的,要是沈欢真做得出来,他早就把对方给扫地出门了! 两人很有默契地不再谈此事,扯了开去,谈到了学问,谈到了新奇事物,谈到了朝政,总之是宾主尽欢就对了。 待把沈欢送出门后,颖王赵顼苦下脸来,自己的父皇之前一副铁了心要招沈欢为驸马的样子,才让他拉下脸去问司马光,如今算是给人家拒绝了,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去回禀父皇呢!不敢怠慢,赵顼打点一下,继沈欢出门后,也出了门,犹豫一番到了司马光家证实后才赶往皇宫! “你说什么?”本来还在处理公务地官家赵曙停下笔来,紧张地问着下首地颖王,对方刚才说话有点细声细气,而他一时不大注意,还真没有听明白。 赵顼硬着头皮又说道:“父皇,您让儿臣办的事,儿臣问过了,那个沈欢已经定亲了,对方是大名鼎鼎地王安石的女儿!这个招驸马的事……” “你说他已经定亲了?”赵曙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怎么会这样?朕明明听说他还未曾婚配的!” 颖王把沈欢忽悠他的话说了一遍,又说去过司马光处证实了! 赵曙“嗖”地一下站了起来,仍然不信地道:“不可能,朕明明……明明!好,好,朕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一个沈欢,好一个司马光!好……”赵曙很愤怒,怒到有股说不出的感觉,最后他感觉呼吸越来越难了,心儿也疼得厉害,不由捂住了胸口,话也说不出来,脑子一片眩晕,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 “父皇……”赵顼喊了一声。 “咚”地一声,赵曙终于支持不住,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来啊!御医……快叫御医!”大殿里只剩下赵顼近呼咆哮的紧张喊声…… 第一百二十三章 病危 大宋皇帝病危! 大宋官家赵曙在福宁殿昏倒之后,一连三天都没有清醒过来,期间只是迷迷糊糊而已,神智并没有清醒过来,甚至不能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之后除了昏睡还是昏睡。 皇帝是一国的根本,特别是有为皇帝的朝政,缺少了皇帝,整个朝堂就像失去了主心骨,做什么事都懒散起来,甚至起了不少的惊慌。整整三天,朝堂乱作一团,就是有强悍宰相如韩琦,依然制止不了众人的议论纷纷! 虽然皇帝昏迷的消息给大力封锁,外边不至于传得很开,但是内部里的人还是整天担忧了,此事还惊动了静住深宫的曹太后,这位老人家表示了足够的关心之情,每天除了到福宁殿看望官家,还不时遣人过来询问太医病情,另外勒令众人镇定,不要过于惊慌以至乱了朝政,一切都等官家醒来再说。 目睹官家昏倒全过程的颖王赵顼,此时却是最担心的人,整天陪在宫里,照顾着官家的病情。他觉得很苦恼,不清楚父皇的病倒是不是因为自己进宫所说的那番话。 “太医,你说父皇怎么还不醒过来,都三天了!”赵顼看着眼前的老御医,一脸担忧,又甚至有了怒色。这三天他也是混混沌沌地过来,忍受了不少煎熬。 “这……”这位主治的老太医很为难,不过回答却很谨慎小心,“殿下,陛下是因为操劳过度,以至力乏心血上升,这才昏迷的!” “本王问的不是病情原理!”赵顼终于忍不住了,三天的时间,在别人说来也许不长,但对一国帝王来说。却是无比重要的,这些天他看着那些朝廷众臣越来越急噪与忧虑的神情,也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了,“你说实话,父皇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老太医苦笑道:“殿下,这个真的很难说,也许这一两天就能醒过来,也许……”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赵顼却心里一惊。瞪大眼珠盯着老太医,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 老太医没有说得太多,说道:“殿下,臣是太医,自会尽力救治官家。其他就不该是臣该理的了。若是殿下觉得臣有什么不力地地方,倒可治臣之罪!” “你……”赵顼说不出话来。 “颖王殿下,老太医的话说得很不错,救治官家,他们自会尽力,还是不要干扰他们为好!”这时候大宋帝国的宰相韩琦走了过来,大家都在福宁殿里。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当然也听在耳里了,过来劝一下急噪了的颖王。皇帝病危,也不是所有的臣子都能有资格进入深宫探听病情。如今太后已经下了旨,除了几位大臣能够进入宫里外,其他一律挡驾。今日除了颖王在场,还有政事堂的三人----韩琦、欧阳修、司马光。 “韩相公!”赵顼看着这位历经两朝的元老重臣,感觉一下子心境稳了下来,“韩相公,你说,如今……该怎么办?” “殿下是说朝堂之事?”韩琦问道。 赵顼叹道:“自父皇病倒之后。朝堂里乱成了一锅粥。大小之事都烦得紧,有些人甚至到太后娘娘身边去乱说话了!” 韩琦当然明白皇帝对于一个天下的重要性,不过他是宰相,如今是关键时刻,只能强自稳定,一切事情现在都还不好做出决定。其实他心里也有了不少计较,如今官家昏迷不醒。甚至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他们老赵家有这样地传统。像仁宗官家等人,也是一倒之后就醒不过来。再说当今官家登基后那一年令人揪心的病情,也让大家多了不少推测。 “一切等官家醒来就会好起来了!”韩琦这样安慰赵顼,也算自我安慰。 “是的,父皇一定会好起来的!”赵顼握紧了拳头。 韩琦转头看着这个神色坚定的年轻人,心里一动,轻声道:“殿下,如果……臣是说如果……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这话一出,已经围过来地另外两位参知政事心里一惊,惊骇地看着韩琦这位老臣,接着相视一眼,摇了摇头,不禁暗自叹气。还有赵顼,更是惊得有点不知所措了,来回在三位重臣身上看着,最后心里一沉,感觉更不好了。 “等吧!”韩琦叹了一口气,“希望一切能好起来!” 朝廷众臣又都只能在等待中度过了。一直又多等了四天,依然未见官家病情有什么好转。一连七天朝堂无主,这下很多人可就都坐不住了,纷纷起了其他的主意。 “什么?”沈欢惊叫一声,此时的他身处司马光的书房,本来坐着的他更是夸张地站了起来,看着对面的司马光,惊慌地看了一下周围,书房里就他与司马光两人而已,没有其他人,稍微松了口气,“老师,您说政事堂诸位大人主张请出太后代理军国之事?也就是暂时监国?” 司马光沉重地点了点头,道:“官家昏迷七日,尚未醒过,这事可大可小,没有官家主持朝政,现在朝堂乱得紧,就是韩相公也镇不住群臣骚动。因此我等三人也只有商量请太后出来主持一下了!子贤,这事你何必如此惊慌?” 沈欢苦笑道:“老师,学生怎能不惊慌,难道老师忘了当日官家要太后还政的经历了吗?帝王家事,最是难测,一个不好……” “不会不会!”司马光说道,“这个主意是政事堂诸人一齐商量地,准备明日就在朝堂里提出,就是韩相公也没有异议,要知道他与太后可是有点不对付的,他都能抛弃个人成见赞成太后主政,我等又岂能有私心呢?” 是啊!这正是沈欢奇怪的地方,韩琦官场几十年,早就是老油条加老狐狸了,岂有自己为难自己的道理。不过沈欢相信对方不会贸然赞成这个在沈欢看来都觉得有点奇怪的主张。本来皇帝病危,由太后暂时主政,这是宋代的传统,无可厚非,关键是如今的官家与太后并不是亲母子,前些时候甚至闹过矛盾,现在皇帝病危了,把太后请出来,这事要是让清醒了的皇帝知道,该怎么想呢? “老师,这主意该不是您先提出来的吧?”沈欢突然问道。 “子贤你怎么知道?正是老夫提出的,因为老夫觉得这样才对大宋有利!”司马光一脸奇色。 “老师!”沈欢甚至不清楚该怎么说了,终于明白韩琦为何会同意这主意:他也看得出来,司马光比韩琦要年轻,最近表现也很出色,这都让韩琦有了一股忧色,生怕对方在他还有精力地时候把他挤下相位,因此诸多防范。说实在地,让太后监国,还不如由皇子监国,毕竟后者还是他的亲生儿子,在感情上就能让官家好接受一点。要是官家醒来后知道是司马光提请太后监国……沈欢已经不敢想象那个场景了!原来韩琦的主意在这里!何其阴险! “老师,万万不可请太后出来呀!”沈欢慌张地说道。 “为何?现在官家病危了呀?” 沈欢又说不出话来了,他总不能说他知道这次皇帝死不成吧。沈欢凭着后世记忆,可是知道这位皇帝的年号是用了四年的,哪会有那么早死的道理!再说好像记忆里也有这位官家数次病危依然能挺过来的记录!不死小强也许就是用来形容这类人地。 既然如此,沈欢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司马光之前数年地努力毁于一旦。在官场里,在上司面前,你做一百件事,前面九十九件都完满完成,但是最后一件你却搞砸了,那么结果就不是一百减一那么简单了,而是全部功效都化为灰烬,一无所有! 沈欢不能容许司马光的形象在赵曙眼里全毁了,至少这一两年里不容许! “老师,您可曾想过,要是官家醒过来,你该如何自处?”沈欢问道。 司马光当然不是蠢人,闻言就能明白对方地意思,不过他自问全心皆是为了天下而已,并没有私心,依然道:“子贤,曹太后稳重有度,而且没有私心,她能还政一次给官家,也必不会再次恋栈权力!” “老师,关键不是曹太后,而是官家该怎么想。作为官家的臣子,若是给他知道在他危急的时候臣子没有替他的一脉着想,该如何作想?” “官家一脉?”司马光愣住了,“子贤,你是说……要颖王殿下监国?不妥不妥,颖王虽然有才能,但是年轻冲动,还不足以镇住如今局面,是以老夫才提议请出太后的!” 沈欢神秘一笑,道:“老师,为他着想,并不一定就要他监国!” 第一百二十四章 立储 “立太子!”面对司马光的疑惑,沈欢经过再三思虑,最终道出了自己应对官家病危的法子。/ \这个法子说实在的,他更多出于私心,为司马光着想的私心。虽然记忆里英宗赵曙没有那么容易翘辫子,但是回到这个时代几年,他也见过了好几次历史的改变,他这只来自未来的蝴蝶,扇起了不小的飓风,足以让历史的轨迹发生一点点的转移,他也不能确定这次官家是否真的能挺过来。 若真的撑不下去,那么一国另立新君,就是很自然的事了。既然如此,如今的官家比上任皇帝仁宗运气好了不少,先帝所有的儿子都死光光了,这才让赵曙一个别支能登上帝位。如今的赵曙,那可是有着好几位儿子的,而且有几个都是已长大的嫡子,立谁为太子,那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了。权力的转换,在官场里都是一次站队的选择,谁选择对了,那么仕途光明,一旦选择错误,那么前途就无望了。 沈欢希望司马光能趁此机会奠定在赵顼心目中的地位:也就是极力促使赵顼被立为太子!帝王之家的权力争斗,从来都是残酷的,毕竟九五之尊的位子太过诱人了,一旦为之,那就是整个天下之主----普天之下,莫非王臣,那时候他就是天下权力的最高峰,是任何一个男人最希望得到的愿望!事关帝位的立储选择更是重中之重,谁也不敢大意。不过宋代的立储可就有点奇怪了,其源头是前面两个宋代帝王的莫名其妙的传承:开国宋太祖生前已经立了自己的儿子为太子,但是后来却是他的弟弟宋太宗做上了皇帝,宋太宗为了突出自己的合法性,以母亲的名义,搞出了一个什么金匮之盟,说什么他们这一朝是兄死弟及,也就是大哥死了。由弟弟继承皇位。 但是,这里不能不说宋太宗太过绝了一点,等他坐稳帝位之后,他又为自己的儿子考虑了,这一次他把有资格继承皇位地弟弟给逼死,为自己的儿子绝了后患!这一事件却把他自己的大儿子给逼疯了----不管是真疯还是假疯,总之他不要这个帝了。最后只能由真宗皇帝顶上去。 也就是从这里开始,好像这个太子的位子就给上了诅咒一般,大家都坐得不安心,像宋真宗就时常担心太子把自己逼下去。把前面好几个儿子都杀掉了,最后剩下宋仁宗,他还不肯放过,还好是大臣们看不下去,劝他说你再杀下去就没有儿子了。这才绝了他的心思。 再之后就是英宗赵曙了,人家让他做太子的时候,他死也不肯去,最后还是半推半就才坐上去的。当然,沈欢从后世而来,还清楚他们老赵家后来地一些秘辛:比如说北宋的最后一个皇帝宋钦宗做太子时也很窝囊,最后人家要他继承皇位,他竟然装作昏迷过去,还是他父皇下了旨让大臣把他押上皇位的;还有那个宋高宗期间的龌龊事,沈欢就不愿想及了! 这一回想。沈欢还真认为这个太子地位子非有大毅力者不能坐。宋代太子最该担心的反而不是其他兄弟的倾轧,而是老皇帝的顾忌!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及人家老赵家的教育,确实很成功,至少兄弟相残上,比其他朝代情况要好得多。 “子贤,这个时候立太子。也太过敏感了吧?”司马光打断了沈欢地浮想。“你也说了,若是官家醒过来。这个太子又该如何自处?” 沈欢道:“老师,学生主张立太子,正是为官家考虑呢!学生主张立太子,却并不是要太子监国,监国一事,一如老师之前所议,由太后听政!” “这是为何?”司马光一下子懵了。 沈欢苦笑,道:“老师,您是正人君子,不愿想些龌龊之事。但是学生这里先枉作小人,说句诛心之言:老师,官家与太后并不是亲母子,甚至可以说是由太后把官家推上帝位的。如今官家病危,若是只让太后听政,别人会怎么想呢?既然太后可以立其他宗室之子为帝,是否也可以立别的宗室呢?老师,这才是官家一脉最该关心的吧?” “子贤,你……”司马光感觉有点愤怒,想指责沈欢的念头太过低下了点,但是他也是明白人,一经说明,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因此又不懂该说些什么。 沈欢又道:“因此学生主张请太后听政的同时,也请太后立官家一脉为太子,这样就是官家醒来,也没有其他的想法了,至多当是提前立个太子而已。” 司马光沉默片刻,最后叹道:“子贤,依你所想,该立谁为太子呢?” 沈欢闻言大喜,司马光虽然没有把“同意”两字说出来,但是却委婉地表示了认可他想法的意思,笑道:“老师,这还用说吗,谁是官家最放心的皇子呢?学生是说官家放心他与太后地关系。” 司马光无奈地看了一眼这个学生,有点无语了。有些事,就不必说地太清楚了吧。他政治经验比沈欢还要丰富,当然清楚那个所立之人与太后关系让官家放心的说法是什么意思:官家最怕的当然是太后听政架空了他们这一系的权力,因此所立之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主张,也就是不能事事听从太后之意,要有主见,那么这人身份一定要最有资格继承皇位,免得人家拿身份说事;另外一定要有处事能力,那么年纪一定要达到一定程度了,免得重蹈仁宗官家继位时年纪过小只能由刘太后把持朝政十数年的覆辙。这样一计算,这个人选当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不错!”司马光点着头,“颖王殿下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沈欢嘘了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终于让司马光同意这个主意了。他那么着紧,还不是想趁着官家病危为司马光捞取政治资本吗!对臣子来说,这个拥立之功够大了吧。想不明白地可以看看现在地韩琦在官家面前有多得宠就知道了。原因无他,就是在仁宗驾崩之后,这个韩琦一力把赵曙推上了帝位,而且还在官家与太后角斗权力时力挺官家使得太后还政,种种事迹都可以让官家最满意这个臣子了。 想到这里沈欢不能不佩服韩琦的政治眼光与能力。记忆里他也在赵顼被立为太子一事上参与了进来:那时宋英宗患病以后,服了一个多月地药,仍不见好转。监察御史里行刘庠建议宋英宗早立太子,宋英宗十分反感。韩琦就提前告诫颖王赵顼不离宋英宗左右。其后,宋英宗病情突然加重,执政大臣恭请圣安后,韩琦发挥的地方来了,他对宋英宗说陛下很长时间未听朝政了,朝野上下一片惊慌,应该尽早立太子以稳定动荡不安的政局。 这个时机很正确,再一次证实了韩琦对官场之事把握的能力,宋英宗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很差了,勉强答应了这一建议,写下“立大王为皇太子”数字。韩琦觉得这个“大王”很模糊,不知指谁,宋英宗不得已又将“颖王顼”数字写在其后。韩琦立即召来宦官高居简,将宋英宗御笔所写交给翰林学士,于是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到宋英宗病床前听取圣旨,张方平得到宋英宗御笔后,起草了一份诏书,立颖王赵顼为皇太子。 至此,未来的神宗皇帝在韩琦一力主张与作为之下诞生了!而韩琦在神宗朝还是很受尊重的,以至最后因为老朽问题不得不给王安石让路,宋神宗依然对他的意见很在意,特别是遇到边境问题时,也只能信任他,起用他。其中也许不无拥立之功吧。 这一次沈欢要司马光抢在韩琦之前夺下这个拥立之功,至少要达到在赵顼眼中这个司马光是忠于他的,是让他做上太子甚至皇帝的重要人物!有了这层原因,在以后司马光与王安石争斗时,这个神宗皇帝总不好意思一昧偏于王安石了吧。“过河拆桥”不仅是民间行为的大忌,就的对于帝王,也诸多约束,毕竟不能冷了下面一大帮忠心臣子的心窝,不然以后还会有谁肯卖力呢? 现在沈欢对于那个远在江宁的未来岳父王安石,并没有因为快要是亲家了而有所松懈,还处处提防着,原因无他,而是这个王安石的破坏性太强大了,让他不能安心! 送走了沈欢,司马光斟酌了良久之后,终于决定在请太后听政的奏章后再写一份请求立储的奏章。做完这些之后,司马光不敢大意,细心处理完其他事宜后,翌日一大早就进了宫里,与韩琦、欧阳修两人一道去了太后的福寿宫。 请安之后,大家说了一些官家的病情,最后扯到朝政之事上来。最后底下三位臣子互视一眼后,由韩琦出马,说明了请太后听政的来意,当然,其中不无赞扬几下司马光眼光长远,这次请太后听政正是由他首先倡议的。 曹太后听完说不妥,最后三位臣子以官家病情不明为由,一力请求,她才开口说可以暂时听政,当然,她听政期间,是需要三位重臣多多出力的。待此事谈妥,本以来没事的几位却又发现司马光出列了,递上一份奏章。 “太后,臣另有奏本!”司马光恭敬得很,“臣所提之事,至关重要,须太后主持方可!”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太子 曹太后听司马光说得很严肃,稍稍一愣之后却笑了,道:“君实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哀家一个老太婆,还看什么奏章!”说完示意要呈上奏章的寺人退下,看也不看奏章一眼。 \ 司马光愕然,想不明白太后的举止是什么意思,看了一眼韩琦与欧阳修,见两人也是一脸的疑惑之色,只能硬着头皮道:“太后,如今官家龙体有碍,因此臣等请太后临朝听政,都是为了大宋天下着想。如今因为官家一事,朝堂汹涌,议论纷纷,莫衷一是,臣想是不是由太后做主把太子人选给定下来?” “太子?”其他三人皆是愣住,最后表情丰富起来。太后就不用说了,除了惊讶还是惊讶,至于欧阳修,与太后无二。另外就是韩琦了,除了惊讶,眼中还闪现一丝复杂的光芒,说不明是什么感情。 “君实,你是说为国立储君?”曹太后毕竟数十年深宫沉浮,一生波浪无数,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当然不可能把惊讶维持多久,一下子就恢复了平静。说话的时候也保持了稳重,她依然还称司马光的表字,以示她的尊重与看重。 “正是!”司马光坚决地回答。 曹太后沉吟片刻之后,抬起头来,道:“立太子一事,事关国体,委实太过重要了点。哀家一个妇道人家,朝廷大事不懂多少,此事还请几位大臣决议便罢。韩相公,欧阳参政,你们两位都是朝廷栋梁重臣,君实此议你们怎么看?” 司马光与曹太后都把目光转向了问到的两人。韩琦与欧阳修相视一眼,皆是沉默片刻。 良久之后,欧阳修出列道:“太后,立储一事,既是国事,亦是皇室家事,如今官家病重。此事还需太后做主张才是!” 好嘛,又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曹太后闻言哭笑不得,这个欧阳修,竟然和她打起官腔来了!推来推去,问题又该是她太后来做主了? 曹太后重复道:“欧阳参政也应该知道。哀家妇道人家,没有多少才能,如此重大之事,当然不能独断,还是诸位参议商量为好!欧阳参政就说说你的看法吧,也好让哀家有个借鉴!” 欧阳修心里更是无奈。曹太后口口声声说她没有多少见识,还是个妇道人家。好像什么都不懂似的。这些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但是欧阳修这几十年过来,对于这位太后的事迹当然不陌生:想当年有人造反,杀进宫里,仁宗皇帝张皇失措,无计可施,最后这位还年轻的曹皇后果断下令关闭宫门。还组织起宫里的侍卫与寺人、侍女,一起抵抗反贼。经过一夜的顽强作战,直到天亮援兵达到为止! 这样一个强悍的女人,欧阳修岂敢小看!这位曹太后不要看她是女流就能轻视她了,其实她是名将之后,也会舞刀弄枪,巾帼不让须眉。惹毛了她,估计谁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欧阳修如今给对方一挤兑,没法退缩了,只能对答道:“太后,官家病重。如今朝堂确实有点乱,人心浮动,臣以为司马参政所提之事,不无道理。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立了太子,一国也算有储君了,众人当然也就能安心!” “你是说你赞成立太子了?”曹太后笑了笑问道。 “这……”欧阳修瞥了一眼韩琦。看对方面无表情后。也只能硬撑下去了,“是地。太后,如果事情真到了难以应对的场面,臣附议司马参政所奏!” “好的!”曹太后点了点头,“你的意思,哀家明白了。韩相公,你的意思呢?” 被问到地韩琦不紧不慢地站了出来,施了一礼后才答道:“太后,臣觉得这个时候立太子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哦?”曹太后倒是惊疑起来。 对于这个回答,不要说太后与司马光惊奇,就是与对方合作了数十年的欧阳修,也感到难以理解。正如司马光所说,现在是关键时刻,朝堂气氛只要一个差错就难以收拾,毕竟皇家之事难以琢磨,还不如趁此机会把储君定下来,也好绝了某些人的心思。这个道理已经很明显了,实在想不出韩琦的反对理由!最近一段时间,欧阳修总感觉韩琦对于政事的处理有了不少的偏差,难道是老朽地问题了?看着韩琦,再看看自己,欧阳修暗叹一口气,确实,他们都早已是知天命的人了,为国事操劳,更显得老态,相比站在一旁的司马光,他们确实不服老不行了! 韩琦解释道:“臣之所以觉得这个时机不合适,是为了官家着想,太后请想,若是官家一觉醒来,发现我等不经他同意,把太子人选给定了下来,他会如何作想呢?官家会满意这个太子吗?” 司马光出列反驳道:“韩相公,非常时期当然行非常手段,官家想法重要,但是一国之稳定,太子也是根本,更该重视吧!而且臣也是为了官家与太后着想呢!太后请想,如今我等请太后听政,官家醒来后又会怎么想呢?还不如在请太后听政的同时也把官家一脉立为太子,这样以后也不会妨碍了官家与太后的母子之情!” 司马光特意把“母子”两字咬得很重,让闻者皆是心神一震,怪异地看着他。特别是曹太后,本来听了韩琦的解释,有点以为然了,想把此事拖后处理。但司马光的“母子”之说提醒了她,她毕竟不是官家地亲生母亲。她听政时期还与当时官家的关系一度很恶劣,多亏了朝臣的相劝,才使他们和好如初。 但是,他们真是和好如初了吗?曹太后不敢肯定,再说她也并不是对权力太过恋栈之人,既然已经还过一次政,那么也不至于因为再次听政使得帝后关系不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立太子能省掉这些麻烦,她何不顺水推舟呢? “司马参政所说有理!”曹太后定了一个基调,“韩相公,你看是不是该把此事在朝堂提一下,明日哀家就要再次垂帘了,议一议也无妨吧?”韩琦毕竟是第一宰相,立太子一事也不好与他太过牵强,须让他开口同意才是! “臣还是觉得立储君一事须由官家定夺为好!”韩琦依然不同意。这次连欧阳修也不肯开口帮韩琦了,他觉得对方好像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出不来。 “韩相公!”司马光有点怒气了,“所谓事急从权,如今朝堂纷乱,官家病情不明,立太子是最稳妥之法,何来反对之由!再说太后是官家长辈,更比太子人选高了两个辈分,在官家难以处置的时候,还立不得一个太子?当年先帝病重,亦是不肯立太子,难道不是韩相公以朝廷稳妥之由劝说先帝立下太子的么?如今怎么就要反对了?” “你……”韩琦想反驳却没有理由,司马光说的正是事实,当年为了太子一事,他不惜得罪仁宗再三请求,才使得事情定下来。 欧阳修一看事情要遭,赶紧说:“太后,立太子一事毕竟事关重大,不是我等几位可以三言两语决定的,不如明日早朝让众位大臣议一议如何?” “大善!”曹太后欣然同意。 “哼!”韩琦暗哼一声,欧阳修明里是民主了一番,其实还是暗助了一次司马光。如今朝臣为官家病情一事纷纶难测,大多就是为了储君一事,把此事提到朝堂上,他们又岂有不同意地道理? 司马光喜道:“欧阳参政所言无差,就是要朝臣都参与进来才成!这个太子人选,正如韩相公所言,一定要让官家满意!这个人选想必太后心里有数了吧?” 曹太后点头道:“正是,颖王是嫡长子,年轻有为,官家之前也多有栽培为储君之意。如此人选,就是官家醒来,也该同意了吧。” “太后所言正是!”司马光大喜说道,太后心目中的人选与他之前所定相同,说明对方并不是恋栈权力之人,不由佩服。再说颖王是嫡长子,按照传统,别人也没有理由反对了吧----只要太后都同意了! “既然大家都已有决议,那么明天早朝上再做决定吧!”曹太后做了总结,她为这些政事烦了,有逐客的意思。 三人当然不好意思再呆下去,赶紧托词告辞。末了韩琦复杂地看了一眼司马光,长叹一声,也走了。 翌日的早朝确实很热闹,官家依然没有醒来,太后的听政,让某些人兴奋起来,想大有为一番。不过才一临朝,就由太后抛出了议立储君地问题。经过一番争吵,政事堂的三人一力挺撑颖王,最后太后做出决定,当朝立颖王为太子,因为情况特殊,繁文缛节省略了不少,总是算是当着朝臣的面给颖王定下了名分! 而被立为太子的颖王,除了开始的兴奋,还有什么别的感情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问策 “恭喜太子殿下高升!” “恭喜太子殿下入住东宫!” “恭喜太子殿下!”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太子还不是天子,但他才刚确定身份,已经从颖王府搬入东宫的他却要接待络绎不绝的来客。/一连三数天,整个把赵顼累得够戗,恨不得闭门谢客,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事,有些人,总是不如己意的。特别是身在权力斗场,总需要做一些自己也觉得虚假的事,另外还要虚假着一张脸待人。 “恭喜太子殿下了!”这一日赵顼终于见到了自己最想见着的客人。 “子贤,你终于来了!”赵顼苦笑不已,“连你也要取笑本宫?” 来者正是沈欢,正是他的一番建议,使得司马光果断上奏立下太子,才在这几日间确立了赵顼的身份。沈欢倒没有多少改变历史的感觉,虽然此事确实提前了不少,不过做太子的人没有改变,大事轨迹依然在行使着,他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这几日他见赵顼做事有点脱离了自己的预想的轨道,才不得不上门提醒一番。 闻言沈欢不由暗笑,听赵顼这“本宫”两字说得异常辛酸,看来这太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由赵顼引进了只有两人的房间,沈欢看着这个比颖王府更阔大更豪华的东宫,不由叹道:“殿下这两年来确实改变了许多呀,单是身份。就从郡王到亲王。再接着就是如今的太子,假以时日,太子就可以一展心中所学了吧!” “不错!”赵顼兴奋地点头,“本宫身在皇家,又是大皇子,一直希望自己能重现汉唐雄风。子贤他日一定要助本宫一臂之力!” 沈欢苦笑道:“他日地事,谁又能预测呢?” 赵顼看沈欢说得不情愿,像是另有隐衷,不由奇道:“怎么,难道子贤又有什么高见?” “太子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事呢?” 赵顼愕然道:“太后娘娘令本宫跟随她上朝学习朝政,本宫不敢怠慢,一直兢兢业业。协助太后处理朝政!” 沈欢又叹气了:“太子,就是你这个兢兢业业在沈某看来,才是最要命地!” “怎么会?”赵顼奇怪地说道,“难不成要本宫消极怠工才是正常?” 沈欢不答反问道:“殿下,官家病了十日了吧?” “整整十日了,依然不见好转。整日不清醒!”赵顼一提到父皇,又愁了起来。 沈欢又道:“那殿下未做太子的前几日,做的又是什么事呢?” 赵顼又一阵愕然。 沈欢帮着答道:“是服侍官家,整日陪在宫中,为官家守着病榻!但是现在呢,殿下却已经整日窝在朝堂了,这是一个儿子该做的事吗?我大宋以孝治天下。无孝不立,大家立殿下为太子,也是为你的品格所感!虽然你现在也还天天入宫看望官家,也许殿下会说是因公务繁忙,挤不出时间!在这里沈某就抖胆说一句了:殿下,你如今才是太子而已,一旦他日官家醒来。听闻你如此热心朝政。又是太子身份,他该如何想呢。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啊!”赵顼听得一大通下来,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子贤……”想想又感觉对方很有道理,没能辩驳,感情一下子复杂起来。 沈欢提醒道:“殿下,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地,急不来。以前该如何做,还是如何做,时机成熟,也就瓜熟蒂落了!”说这话时沈欢想起后世演绎一位帝王的话:“我给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不能抢!” 赵顼恍然大悟,感激地道:“子贤,多谢你的指教,从今日起本宫依然是父皇的好儿子,会去打理他的病况。至于太后这边,就由她老人家主持朝政算了!” 沈欢欣然一笑,此行目地总算没有白费了。他今日所来,无非就是看到赵顼整日忙活朝政,大有把官家遗落一旁的趋势。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他始终不相信那个不死小强赵曙会挺不过今次,因此提醒赵顼注意,毕竟身为一个帝王,谁也不希望一觉醒来多了一个太子,而这个太子对朝政的热心态度更是表露无遗,到时就谁也不清楚这个帝王会怎么想怎么做了! 诸葛一生唯谨慎。沈欢不敢把这个问题留在心中只供自己的五脏六腑交流,出于为未来的皇帝考虑,还是出马提点一番。另外也是为司马光做准备,毕竟如今立太子是他首先倡议地,若是官家不满意太子所作所为,岂不是连带司马光也遭殃? “子贤,还有什么需要本宫注意的吗?”赵顼还以为沈欢有什么高明的主意。 沈欢心里一突,大有流汗的趋势,不要看他这一两年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其实那不过是依靠了不少后世的见识而已,若真论实际能力,比之一些官场老油条要差了几条街。让他做个狗头军师也许可以,若真把他当成帝师之类的人才,那就真是为难他了。 所以,想来想去,沈欢只憋出了一句交代的话:“殿下,所谓身体是革……做大事地本钱,你还需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为好!”还好收口及时,不然就把“革命”两字说溜口了,到时估计又是难以解释,搞不好人家帝王家先把他的命给“革”了! “啊?”赵顼愣住,想不清楚沈欢怎么会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沈欢倒是正色道:“殿下,你莫要看小了这句话,有身体在,其他都有可能;若是身体都保不住,纵有天大志气,身子跨了,这些志气也就烟消云散了吧!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官家平时注意身体,又何来这次病痛?沈某听说殿下身体也经常闹病,是与不是?” 赵顼苦笑道:“本宫父子的病都是自小落下的病根,难以根治,就是有太医医治也难以痊愈,时不时发病,头痛难忍!” “这就对了嘛!”沈欢一拍手掌,“所以说殿下还是要注意身体的,不然以后怎么做大事呢?”沈欢说这句话也不是没有根据,他们老赵家不知道是身在皇室压力大,还是本来祖宗根源不好有什么遗传病,纵观历史,从宋太宗地儿子疯得烧皇宫;接着是宋真宗疑神疑鬼把儿子杀得只省一个;还有宋仁宗,也时不时昏迷在朝堂里,让朝臣乱成一锅粥;接着就是英宗神宗父子了,前者神经不正常了一年,要发疯打人,最后好了做皇帝才三年就一命呜呼,后者也经常发病,最后也步父亲地后尘英年早逝了。 这些都是宋太宗一系的子孙,但是宋太祖一系地也好不了哪去,像南宋时期的宋孝宗的儿子,得到传位之后,依然把宋孝宗丢在一个宫庭角落,到死都没去过看一次,原因就是经常担心人家会重夺他的皇位,闹出了个“孝宗儿子不孝”的场面。一统一起来,不得不说他们家里真有心脑血方面的病原吧。也许——只是沈欢的猜测,那个闹得神神秘秘的宋太祖的死因就是因为这些遗传病暴毙了呢,而不是那个令人莫名其妙的“斧声烛影”吧。 一下子想了开去,沈欢好不容易拉回心思,看着眼前脸色有着病态苍白的太子,不由叹道:“殿下,你最近是否看到过司马参政呢?” 赵顼“哦”了一声,道:“这次本宫能立为太子,还多亏了司马参政出力,尚未曾谢过呢!” 沈欢道:“司马参政一生为公,朝堂所言,无不是出于公心,若是殿下就此专门去谢,估计还会令他不高兴呢!” 赵顼点头道:“果然,司马参政就是这样的人,令人佩服。这份情,本宫不会忘记的!” 沈欢大喜,有这句话,以后对方总不至于太过为难司马光了吧。这位神宗皇帝,在沈欢看来,有着帝王最忌讳的性格缺陷,那就是太重感情,谁对他好,他也会一心信任,也会对对方好。不过若是平常人,沈欢还是欣赏这种性格的,像如今,他就为司马光感到高兴了。真令人矛盾呀,沈欢看了一眼赵顼,有点无奈了。 “殿下没发现最近司马参政精神好多,脸色也比以前好许多了吗?” “咦?”赵顼疑惑起来,“子贤,听你一说,仔细想来,司马参政升为参政,事务繁忙,本该累得更呛才是,怎么他倒是精神许多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问情 沈欢微笑着道:“无他,唯有身体锻炼而已。\\\所谓劳逸结合,一劳一逸,总该适当。人之身体,各种机能,若不时时动作一番,就会像生锈的刀子,钝了,用不了!” “子贤,这又是你总结的高论?”赵顼惊奇地问。 沈欢当然又要把这个后世最浅显的道理据为己有了。上次与司马光一道救助水灾,看到司马光一连几日累得身体都要跨下,脸色苍白得吓人,自此之后沈欢向对方推销了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锻炼动作----太极拳。 不得不说,太极拳对于身体确实有其合理的地方,不然后世的大街小巷里也不会有太多的老爷老太们在慢悠悠地打着这些拳术。像沈欢这个身体,一开始的时候是个标准的古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连走个路都能摔到池塘里。之后他就是按照记忆,勤练这个拳术,一两年下来,终于把这个身体练得结实许多了,至少病患就少了许多。 当年小莲儿好奇这套东西,时不时也跟着起来练上几下,虽然动作走了样,却总比整天呆着不动要好了。来到京城以后,生活安逸了,沈欢更是不敢让身体歇下来,依然勤练不辍。另外还把这拳术教给了母亲,让她也练上一练。总的来说,沈欢一家都是锻炼的好手。 司马光自得沈欢教会后,坚持了一个多月。虽然身体没有明显地好转,更不会出现返老还童的现象,不过每日晨练。却也把精神练了出来,比之前要矍铄得多。也难怪赵顼想起来都要惊奇了。 听得沈欢天花乱坠地吹嘘太极有如何如何功效,赵顼不由心动了,也嚷着要练上一练。 沈欢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拍着胸脯说一定做好这个拳术老师,让太子也成为一代宗师。说实在地,沈欢也比较担心这个赵顼的身体,这家伙历史上就是体弱多病英年早逝的。致使他的满腔抱负如水东流一去不返。要是别人也就罢了,但是沈欢如今与赵顼怎么说也是有了一两年的交情,让对方这样眼睁睁一天天弱下去,他也看不过眼,因此才热心地推销他的拳术。 当然,沈欢也不认为单凭这个拳术就能让对方延年益寿,不过有锻炼总比让身体空耗下去要强吧。另外对于他们老赵家的病根。沈欢猜测脱不了脑心血方面的病原,不过沈欢不是医生,开不了药,也只能徒叹奈何而已。说到脑心血方面地主药,沈欢依稀记得有川穹等中药可治。 想到川穹这些中药,沈欢的神思一下子又飘到了很远:当年他大学毕业体检,因为在大学像养猪般过了几年。身材体积呈直线生长,短短几年就长了数十斤,加上又不勤锻炼,一体检给人家告知说有轻微的高血压,当即吓得半死。之后这家伙不肯落下这等重病。除了注意锻炼外,还到处搜索治心血方面的药物,因为他是比较爱国的,加上他一直认为治疗这些病,要调养,中药是最适合的,因此记下了几味药。 沈欢不会开药。不过这个时代有着无数对中药有着研究的太医高手。他也不吝啬把这些药物告知给赵顼,让他吩咐太医研究研究----当然。至于人家是否已经开始用这些药,就不是他管辖地地方了。 几番话下来,赵顼对沈欢很是感激了,激动地道:“子贤,今日你不单过来提醒本宫该做点什么,还连拳术都交代一番,本宫感动得不知说什么要好!” “这是应该的!”沈欢又一次回忆了他们之间的交情,生怕人家忘了这份情谊似的。现在对方做上太子了,那么那个历史上的神宗皇帝也快要成型了吧。如果历史轨迹难以改变,王安石也快要回来了,这王老头的破坏能力,沈欢有万分担忧的,因此要加紧力气抱住这个未来皇帝地大腿,免得到时像苏轼一样要给贬到海南岛去,那就真的哭也来不及了。 赵顼是个容易动感情的人,闻言又大是感动,说了一些肺腑之言。正当激动的时候,下人来报说宝安公主已到东宫。 沈欢闻言顿时头大,想起就是为了拒绝做她的驸马,让他使出最后地绝招,做上了王安石的女婿,还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会让他成为宋代版的李商隐呢!好在之前皇家并没有直接公布说要招他为驸马,不然就真的难以下台了。而他让司马光帮忙应付此事,提前与王安石结上亲家,严格来说,是钻了官家无暇理会的空子,说不上欺君,却也有点为难人家了。 想到这里,沈欢并不敢呆下去,提议回避。而赵顼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考虑了半会之后,让他一道见见宝安公主。沈欢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去见那个贤惠美丽的女子了。 宝安公主一身黄衫,依然高贵,雍容华贵,气质无双,不过她娇嫩白皙的脸蛋染上了一层愁色,紧蹙着眉头,没有舒展,令人看之不由生起疼惜地感觉。 “原来沈公子也在这里!”宝安公主给赵顼行礼后,又向沈欢招呼。一开始见到沈欢,她先是展了展眉,接着皱得更紧了,语气也幽怨了不少。 沈欢讪讪一笑,如今地他,并不能坦然面对这位公主,确实也是,本来没有多大的感觉地他,听闻对方差一点要把自己招成了驸马,如今面对,也稍稍尴尬。就是不知道对方是否了解此事,要是明白,那就更尴尬了吧。 宝安公主事前当然不了解她的父皇要给她招驸马,而对象就是眼前的男子。不过这些时日来,她又从赵顼的口中知道了沈欢已经定亲的事儿。对此她的感觉就复杂了,不可否认,她对沈欢有着好感,也许是钦佩对方的才华,也许有着男女情愫。但是如今一切都晚了,对方不会属于她的了,心里像失去什么一般,失落得难以忍受。再见着沈欢,差点要哭出来! 而赵顼的目的就很简单:他早就发现了自己这个妹妹对沈欢的异样感情,正是如此,他觉得有必要让对方知道沈欢已经定亲的事儿,而今日沈欢要回避,他也强着留下,无非是让他们面对事实,好断了妹妹的妄想而已。对于婚事,他们身为皇家子女,早就应该有了觉悟,不能奢望太多,也不要指望太多! 宝安公主强打精神,问道:“沈公子,最近是否又做出什么好词了?” 沈欢答道:“回公主,最近事忙,没写什么东西。” 宝安公主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沈欢愣了一下,他们两人一问一答,很奇怪,也很突兀,甚至有点不知所谓,但是就由不住地一问一答了。说完连自己都觉得奇怪。 宝安公主倏地叹了一口气,道:“也许以后都没有机会再临摹沈公子的佳作了!”这声叹气,有决绝,也有辛酸,更有无奈,听了令人感觉心里很堵。赵顼当然明白妹妹的意思:她也要学着断了这份情思,不然身在皇家,也没有好的法子。他想开口安慰,动了动嘴唇,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沈欢看到宝安公主绝美的容颜上展露一丝凄然的微笑,不由心中微微一动,油然又想起了那句词:“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记忆里好像也有一个这样的场面,但是当时一时想不出后续的词句了,也就作罢。如今再次重复这种情景,沈欢觉得自己很失败,做人很失败,情商也很失败,他想不明白怎么总会有这样不如意的纠缠---前几日如怡姑娘来向他告别,她也离开了京城,去做她的巡演的音乐事业。她为什么会离开,沈欢当然知道是犹豫自己的原因,想起当时她那凄然的眼神,沈欢再一次迷茫了。 他很想做一次不顾一切的选择,但理智又告诉他,这是一个不一样的时代,特别是面对皇室之人,他更没有资格拿生命去开玩笑!他需要好好考虑了一些事了,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再融合一下自己后世的意识,好好地去适应这个时代! 沈欢走了,很光棍地离开了东宫,告别了太子、公主,其他没有多说,特别是对于宝安公主,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而已。 宝安公主看着那个人影远去,渐渐远去,从模糊到消失,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呆愣中醒过来,最后喃喃念叨了一句:“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正是沈欢当年写给她的词句!也许,今日一别,他们的距离也就更远了吧。 “皇妹……”赵顼想安慰她,却又不懂怎么开口。 宝安公主凄然一笑,道:“皇兄,你说我们还有机会么?还有么……” “我不知道!”赵顼苦笑说道,“也许有……也许……唉,皇妹,你要学着长大,不是吗?”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脑子很昏沉,码起字来也难。这章很马虎,自己都不知道写啥了,汗,只能将就一下先。以后不写这些难的了。王安石就要回来了!嘎嘎,还是搞那些仕途争斗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权柄 “什么,官家醒过来了?”沈欢震惊地重复一遍,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老师司马光。 司马光清瘦的脸既有一丝欣然也有着一丝愁虑,扯出一丝笑容,应对他的学生:“是的,官家今早醒来。太医说官家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不过身体还虚弱,需要休息,暂时还不能打扰!” “老师还没见过官家?”沈欢问出了最关切的问题。 司马光道:“还没有见着,就是韩相公等人都未曾见过。官家醒来时太医等人只是通知了太后而已,之后就关闭了宫门,说管家需要休息,不能太过操劳。不过……” “不过什么?”司马光的停顿让沈欢忍不住出声问道。 司马光考虑了一番,才决定说出心中的担忧:“太后看望过官家之后,官家自己吩咐先不见百官,只是把内侍等人留下而已,估计是要从他们口中了解最近的近况,唉!” “老师是在担心这些寺人不顾大义胡乱说话?” 司马光叹道:“是啊,能不担心吗?我等趁官家昏迷立了太子,虽说当时是出于大局着想,可一国储君,说立就立,怎么说也没经过官家同意。现在老夫心里愁得紧,毕竟立太子就是老夫提议的!” 沈欢也只有苦笑,如今已经是十月中旬了,大宋皇帝昏迷了差不多半个月,而太子嘛,则立了不过七天而已。现在估计太子赵顼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吧,毕竟太子的位子屁股都还没坐热,却发现最能左右太子安稳的人一觉醒来,而对方又不知道是什么态度。这样的猜测,总是能让人不安的。 “果然是不死小强啊!”沈欢再一次感叹这个宋英宗的顽强生命力,这家伙命是短得很,不过能折腾,做皇帝期间三天两头小痛大病不断。能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硬是让你们担惊受怕。不过沈欢也庆幸,还好他凭着记忆认为这个皇帝暂时死不了,这才修改了司马光提请太后听政的建议,从而立了他的儿子做太子;接着又提醒了这个太子不要太早热衷权势,而是继续去做一个孝顺儿子的模样! 这样地谨慎,怎么也能改变他们在官家眼中的形象了吧。至于如今赵曙下令不见百官。不出所料,正是想从那些寺人的口中了解最近的朝廷局势。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能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一些人的品性了。 “老师,你打算怎么做?”沈欢问道。 “怎么做?”司马光愁眉展了一下,“老夫问心无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官家要迁怒立太子一事,老夫也有站理的话说!” 沈欢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司马光道德无双。为人方面至诚无比,历史上他自己也说过“一生无不可对人言之事”,不怕天知地知,更不怕别人知道!也许,这就是他的人格魅力所在吧。至于沈欢,他自认为做不到,因此刚才听到官家醒来,第一反应便是心虚----怎么说他也趁着人家昏迷地时候干了不少与对方有关之事。 司马光又道:“至于官家对于立太子一事怎么处置。是什么态度,也许过几天他就能上朝处理了。我等尽可旁观。” 沈欢奇道:“老师,官家总不会要重立太子吧?” 司马光摇头道:“不会,自古立废太子。从来都是事关国本之事,滋事体大,岂是说废就废的。再说当今太子年轻才贤,又是嫡长子,没有什么过错,立了也就立了!要不是站得住脚,当时老夫也不会提议立他了!” 沈欢嘘了一口气,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介入让本来就该是太子的赵顼失去了这个地位,那样的话可就真的是罪过了。 司马光又笑道:“子贤。此事你何必担心?你还是操心一下自己的事吧。” “学生的事?”沈欢一时不明白。 司马光捋了捋须子,道:“难道你忘了之前要老夫向王介甫提亲的事了?” “介甫先生不是答应了么?难道他反悔了?”沈欢吃了一惊,生怕对方在这个关键时刻毁约,那样的话他又得面对已经醒来地官家了:对方正等着招驸马呢! 司马光哭笑不得:“胡说!王介甫一代君子,信人一个,答应了的事岂会反悔!不过你真的以为一对男女定亲就是来回两封信可以解决的了?告诉你吧,事情烦着呢。你也还有得要忙!” “怎么?”沈欢更奇怪了。他当然也清楚古代男女定婚也有着一些麻烦的手续。当时不过是看事情紧急,先让司马光写信与对方先定下而已。至于具体细节如何,他一个现代思维之人,岂能尽知! 司马光叹道:“我等与王介甫那处真是太远了点,什么都麻烦,也难以全部按照礼仪了。不过一般的程序还是少不了的,至少要双方交换男女的八字之类地东西。而王介甫来信说他不愿到京城,因此在下月他将让弟弟带着子女回京,在有长辈的情况下,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下月?回京?”沈欢吃了一惊,两年未见的王璇,又要重逢了么?一时间心里既是激动又是情怯,手也不知道该如何放了。 司马光笑道:“你不用急!介甫兄刚来地信是说下月,不过具体事项如何,还不清楚,总之他是打算尽快把此事定下来的!子贤,你好好准备一番吧,比如男方该做之事,尽量准备妥当,免得到时有失礼的地方!” “是,老师,学生晓得了!”沈欢硬着头皮说道,之前所说定亲,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对方也只是在信里答应,没有具体的概念,如今想到就要见着真人了,还真有点担忧了呢,这感情,那是一时间复杂起来! 司马光笑道:“知道就好,接下来的时间你好好准备吧!” 沈欢点头应是,最后又担忧地说:“老师,这个太子一事……” 司马光打断道:“子贤,老夫都不怕,你担心什么,莫要白费了力气,一切顺其自然吧!” 沈欢这才闭了嘴,不敢再说。 官家醒来,就在外面猜测纷纭的时候,官家赵曙已经在傍晚的时候让寺人传召了已经身为太子的赵顼,接见地点就在他的福宁殿。 “父皇……”赵顼拜见天子,面对这个尊敬地父亲,此时也是心下惴惴,他这个太子,这些时日也做得不是很安心。 赵曙脸色很苍白,神情依然憔悴,不过那明亮的眼眸闪现的精光说明了他的精神。半躺在龙蹋上,赵曙遣退了所有下人,笑了笑,淡淡地道:“太子,坐吧!” “父皇,太子一事……”赵顼惊得吓了一跳,差点站不稳身子。 “朕都知道了!”赵曙安稳说道,“你不用怕!事情经过,太后都告诉朕了,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再说你是朕的嫡长子,这个太子的位子不是你做又是谁呢?” “谢父皇!”赵顼终于嘘了一口气,接着又是惊喜,对方终于肯定了他太子地身份,“父皇,您当日病倒,全是儿臣地过错,要不是儿臣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您也不会……” 赵曙呵呵笑道:“朕身体虚弱,这是自小地病根,与你有什么关系!再说朕这次大病,就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好像什么事都看得开点了!至于你所说那事,又岂是朕病倒的主要原因!你就不必自责了!你这些时日日夜不离朕的身边,对朕的照顾,朕都从内侍口中知道了。你的孝心,就是朕也感动!” “这是儿臣的本分!”赵顼坚定地说道,心里却在感激沈欢的提点了,要不是对方的一番分析,他还处于纠缠朝政之中呢!庆幸啊,要不然……偷偷瞥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感觉对方那淡然的脸色中却有着一股他看也看不明白的神色。这番病倒醒来,他发觉这个父亲却是越来越神秘与不可测了。 赵曙看到儿子小心翼翼应付的神情,不由黯然,叹道:“皇儿你也不必如此谨慎!唉,朕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具体怎么回事,朕心里清楚的很!你是朕的儿子,现在更是大宋的太子,是储君,今后这个江山的权柄,除了你,还有谁能拥有呢!” 赵顼心里一沉,赶紧说道:“父皇千秋鼎盛,何来如此丧气之言呢!儿臣定会尽本分为父皇分忧!” 赵曙笑道:“有你这句话,朕就安心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任务 赵曙说他安心了,还真就能安心继续做他的皇帝了。// \\三五天之后他身体逐渐恢复,也慢慢接手朝政,朝臣眼中的那位官家又回来了。而这次曹太后更干脆,自官家醒来后,她就没有再去做什么听政的事,直接甩手不干! 恢复过来的官家赵曙并没有追究在这次事件中的扮演各种角色的人,而是开始着手布置他的“大业”:太子赵顼所上的应对西夏人的软刀子策略是时候进行了!赵曙也深知这种策略上不得大台面,因此只是把枢密使找过去谈了一番话,之后就让参与此事的太子负责具体事项,说是锻炼太子的目的。 赵顼第一次得到父皇的信任,委予重任,除了惶恐,更多的是激动,信誓旦旦地要妥善办理此事。而赵曙就把此事全权交予他这个儿子了。赵顼冷静下来后也发觉头绪纷乱,难以决断,不过他想起了出这个主意的始作俑者----沈欢。当即让人把他传进了东宫,而另外跟着过来的大臣就是韩绛。韩绛是三司使,是财政大臣,而软刀子策略更多涉及经济,没有他还真玩不转呢! 三人在东宫隐秘的书房里进行了一番交流。韩绛第一次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对敌策略,除了好奇,更是震惊,待了解真相后,不由奇怪地看了一眼沈欢,他这个下属,越来越让他吃惊了。 “韩计相,你认为这策略可行吗,具体该如何进行?”赵顼首先向韩绛问道,对方怎么说也是一位朝廷重臣,兼之又是经济大家,也许他有着更好的补充也说不定。 韩绛持重地捋了捋须子,沉吟片刻,道:“太子殿下,这个软刀子策略,总体来说。臣是怀疑的,不过策略里也说明了,此事于我大宋有利无害,值得一试!另外……殿下所说的那个新酒确实很重要,它真的有这个功效么?” 赵顼看了一眼沈欢,沈欢点头相应,他立刻明白过来。随即让下人把已经准备的新酒奉上来。亲自拍开盖子,还未倒出就飘来一股浓郁的酒香,令人熏醉。给韩绛倒了一小杯,示意他试一试。 “咳咳……”韩绛也像赵顼第一次喝浓烈度数高的烈酒,呛了一口。 赵顼又瞥了一眼沈欢,强忍住笑。沈欢更是憋得脸都红了,不过对方是他的上司,又是老大人,不好造次,只能低下头装做没看见。 “韩大人。这酒怎么样?”赵顼待对方缓和下来后问道。 韩绛捏着酒杯,叹道:“果然是烈酒,有这酒在,臣对这个软刀子策略更有信心了!” 赵顼点头道:“这策略一定要成功,这是官家交予本宫的重任,我等一定不能辜负官家地厚望!” “臣定当为君分忧!”韩绛与沈欢皆是高声呼道。韩绛的意思很简单,既然是官家交代下来的事,作为臣子。一定要尽力,而此事又一定要他三司出力,更没有忽视的道理了。 至于沈欢,更多的是欣喜。他也很想看看后世的经济侵略能在这个时代造成什么样的战果!这个经济侵略,还真需要雄厚地经济基础作为后盾,纵观这个时代诸国,也还真只有宋朝才能玩得起,毕竟他的经济总量雄居世界之冠!沈欢也极其愿意看看凭着强大的经济力量欺负其他国家的情况发生,毕竟在后世他所在的时代经济力量上可就有点窝囊了! 当然,沈欢也清楚,有些事,不是想就可以成功的。也并不是说你有这个实力就能预料战果的。一切都还需要好好谋划,只有策略得到,实施措施正确,才能起到所要的结果。而现在,他就需要在这个具体策划上再加一把力! 赵顼又道:“自从得到这个新酒法子后,本宫就让下人开始造酒,这些时日。倒也是有上百坛了。足够进行第一批交易!韩大人,你说是否直接把这些酒运到边境与党项人或者契丹人交易呢?” 韩绛神色古怪地道:“殿下。你之前所说的交易法子不是那个……那个走私么?”说到“走私”两字,他古怪地看了一眼沈欢,感觉有点羞愧,堂堂礼仪之邦的朝廷大臣,竟然和两个年轻人一起讨论经济走私,说出去估计他也没脸做人了。突然想到,这也许是官家不好出面地原因吧,才让赵顼一个人来主持,还美其名曰锻炼! 赵顼脸色也是一阵古怪,不过还强自镇定。 倒是沈欢就面不改色了,淡然得好像这个法子不是他首先想出来似的,人家在说,他就像一个旁观者,这份定力,倒让人惊叹了。 看到赵顼疑惑地看着自己,沈欢道:“殿下,韩大人,只要是削弱敌国,又对我大宋百姓有利的事,下臣是不畏人言的,更是问心无愧!” 韩绛点点头,没有说话。 赵顼闻言大感振奋,道:“不错,子贤所言正是本宫之意!既能利于我国,又能削弱敌人,何乐而不为!” 沈欢道:“韩大人,这个走私,是既定的法子,但是,方法是多种的。再说我们也应该先让党项人与契丹人尝些甜头,不然他们又岂会允许或者和我们一道走私呢?这个酒,前期应该先与他们正常交易,不过价格要抬高,一步步地抬高,到高到他们认为走私有利可图的时候,那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不错,子贤所说有理!”韩绛笑道,“奇货可居的道理,谁都懂得。既然我大宋有他们需要地物资,怎么操作,就该由我等说了算!” 沈欢嘿嘿笑道:“太子殿下,你造这个酒时,是否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奇怪的现象?”赵顼疑惑了一下,之后才开始猜测,“子贤,是这新酒耗费粮食么?本宫听下人来报,这个蒸馏新酒,比一般的造酒法要多费几倍地粮食!” “然也!”沈欢像奸计得逞的狐狸,“这个新酒要度数高,要烈,是经过了几次蒸馏的,这来回蒸馏,旧酒变新酒,重量上可就少许多了,因此比外面市场上的造酒法要耗粮食得多!本来造酒就耗粮食了,因此我大宋在粮食缺少的年份总是禁止造酒过量,免得大家连饭都没得吃!” 赵顼一下子忧了,道:“这可如何是好,为了对付外敌,这个高度数的酒又是他们需要的!我们要走私,无非是想要他们的战马而已,若是连我大宋粮食都不够,如何去进行这种贸易呢?” 韩绛也摸了摸下巴,一副深沉的样子。 “子贤,你可有计策?”赵顼急着问道。 沈欢笑了,道:“殿下,我等与他们贸易,除了酒,还有其他物资,比如茶与盐之类地东西,最关键的是想获得战马!之前我大宋与西夏或者辽国也有贸易,互通有无,免得他们时时侵扰我们。不过这次嘛,是我们主动放下面子,行这个甚至可以说得上阴险的走私法子,一切,都是为了战马,为了我们大宋的战略目标而已!” 赵顼点头道:“这个本宫清楚,子贤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沈欢呵呵笑道:“下臣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所做的,无非有两个目的:一是壮大自己,二是削弱敌人。严格来说,以我等与西夏或者辽人地战力而言,我们所做地走私,更多是为了削弱他们!既然是削弱他们,有时我们甚至可以付出一点代价,比如说这个酒,一旦我们也没有实力去酿造,我们何不悄悄地把造酒法子透露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造呢?” “好法子!”韩绛拍了一下掌,“子贤好计策呀!这招祸水西引,真是妙极了!西夏人或者辽人比我们更需要这些烈酒,一旦我们没有更多的粮食去酿造,我们就给法子他们,让他们去酿造,从而达到让他们耗费粮食地目的,这样也就是削弱他们了!好!好计!” 说完韩绛看向沈欢的目光更古怪了,甚至闪过一丝惧怕,这个年轻人,给他太多的惊喜了。当年曹某人一招“嫁祸江东”,使得别人打生打死,他现在这个主动献出酿酒方法的计策,看上去亏了,可一旦实施,到头来还是自己这方赚大了!如此奇诡的计谋,要是别人想出来也就罢了,关键对方只是一个未足弱冠的少年人而已,如此老谋深算,哪能不令他这个老油条感到悚然! “果然是好计!”听到韩绛一番解释,本来迷糊的赵顼也恍然了,大声赞叹,“子贤,本宫就知道没有什么难得了你。还有什么法子,一并说出来吧!” 第一百三十章 资本 沈欢嘿然冷笑,韩绛与赵顼都油然称赞他这个计策,说明了他们真的开窍了,是出于宋国身份考虑的。这招祸水西引,一旦真形成了规模,确实够歹毒的。粮食问题就是后世,依然是事关人类生存发展的重大课题之一,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粮食更是国家大事的重中之中,所谓“民以食为天”,食以农为先,没有粮食,一切上层的东西就像建在沙滩上的楼阁,经不起风浪的摧残。 党项契丹人本来就是游民民族,逐水草而居,但是经过几十上百年的发展,他们建立的都城,发展了城市,一定程度上也依靠耕种农业来维持稳定了。若他们因为没有节制地酿造高度烈酒,时间一长,百姓没有了粮食,那估计也就难以安定了。 能让敌人不好过,那就是正确的手段!这是沈欢与另外两人达成的共识。 面对赵顼的问题,沈欢笑着回答:“太子殿下,法子很普通,就是先由我们大量酿造新酒,与党项人贸易,接着我们逐渐控制产量,再组织人力进行不一样的交易,这次我们不需要金钱,而是战马!战马,才是我们最大的目的!一旦我们这边粮食达到一定的限度,我们就忍痛割爱,通过一定的途径,让他们那边的商人都懂得新酒的酿造法子,那时……” 赵顼笑着点头道:“子贤就是子贤,这生意经敲得叮当响!不过这个粮食限度的掌握,就需要我等花大力气了,这事韩大人应该最能了解吧!” 韩绛答道:“这是份属三司的事,臣不敢怠慢,一定办得妥当!” 沈欢又道:“还有那个盐,也与他们贸易吧!也通过特殊的手段,换取战马!这事甚至需要枢密院的人配合!” “这不是问题!”赵顼说道,“父皇已经与枢密使大人商量过了,到时要他们出力。尽可找上门去!就是这个盐,不知三司这边能否准备,毕竟盐对我们大宋来说,也是奇缺的!” 沈欢闻言心中一动,他身为三司盐铁副使,当然了解这方面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制盐的法子还是“种盐”一说,是引池水一类。产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山西一带盐池加上其他制盐种类,勉强能供应大宋天下数千万人的需要。 当然,只是很勉强而已,沈欢计算过了,如今宋代的产盐能力一年不过一亿斤,按照后世研究出来的人体每日需要地盐量,至少还需要多一倍的产量才能符合数千万人的需求。这也是这个时代盐比大米要贵上数倍的最大原因了。 沈欢叹道:“需要的盐尽量从别的地方抠出来吧,反正本来不够也过来了。还是战马重要!没有战马,我们连国土都保不住,谈什么吃住!太子放心,此物臣一定妥善协调各处需要,尽量拿出一批盐来!唉,其实不少地方很多人通过瞒着官府进行贩盐走私的,可惜此事禁不可禁,也无从查起。不然这些盐倒是可以贩到敌国去!” “这帮刁民,一点荣辱观念都没有!”赵顼忍不住骂了一句。 韩绛就平静多了,他身为三司使,对此事当然了解。不过了解归了解,要他拿出法子来,那确实为难。对于盐铁这些事物,朝廷已经收归上来了,而且三令五申不能私自贩卖,不然处以重罪,但是只要利益达到让他们能铤而走险地地步,那么也就禁无可禁了,大家也只能徒叹奈何而已。 沈欢沉吟片刻又道:“至于茶这事物……两位也知道。自今年京城天然居开张以来,倒也逐渐改变了世人喝茶的习惯:不再是加其他事物煮来喝了,而是纯正天然的清茶!当然,这只是京城一地的习惯而已,若想改变其他地方的吃法,还需要努力!” “努力?”韩绛不明白何意,“子贤。你的意思是?” 沈欢不自然地看了一眼赵顼。道:“韩大人,这个天然居是下官的朋友开的。这个炒制的新茶,你觉得市场前景如何?” “大有可为!”韩绛说道。茶一般也是朝廷经营,不过对于盐铁来说,环境相对宽松。而最普通的茶,也需要十几文钱一斤,一般地数十文,当然,也有数百文的。而沈欢所说的炒茶,经过多道工序,清香怡人,天然居出品的茶叶一度炒到了几贯钱一斤,依然在市场上供不应求,虽然最近也有不少模仿炒制之作,不过怎么也超不过天然居茶种的更新速度!几贯钱一斤的价格,相对与数十文买来的新茶叶,这个利润,只要不是瞎眼之人,都能看得出来,更是垂涎,难怪韩绛说这话时带着羡慕的语气了。 至于赵顼听完,就装着面无表情了。天然居新茶是怎么一回事,他当然了解得一清二楚,对于沈欢把那个“朋友”拿来做挡箭牌,心里暗笑,不过韩绛在场,他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 “既然韩大人也说大有可为,下官就冒昧提出一个建议了!”沈欢思虑了片刻说道,“如今朝廷财政紧张,以至一度连党项人寇边都拿不出军费,虽然靠着商贾以赎买地手段筹得了款项,不过这些也是需要还的,寅吃卯粮,总也不是办法!这个新茶之法能赚钱,因此下臣想请那位朋友以无偿的方式献给朝廷,由朝廷经营这个新茶,韩大人意下如何?” “送给朝廷?”韩绛先是一惊,既而大喜,“子贤,你这朋友同意么?”沈欢看四下无人,笑道:“韩大人,其实这个天然居下官也有一份儿,还是能做主的!”何止有份而已,那个天然居,他才是最大地股东,当然,另外还有一个股东正是眼前的太子殿下。不过沈欢好歹知道有些话不能说,装作不知道,没有说出赵顼的事儿。 韩绛捋须点了点头,他是河北大家族出身,对于这种合作经营的事儿也不陌生,不像其他人一样不屑与轻视,道:“子贤高风亮节,能把新茶之法无偿献给朝廷,韩某佩服得紧!”他也清楚,凭着天然居首创新茶的招牌,只要他们保持领先地位,这个茶楼不说日进斗金,利润也是极其可观的,一年下来,怎么说也有数万贯的进帐,而一旦交予朝廷,产量大了,摊薄了利润,赢利可就大大削减了! 沈欢感慨地道:“国家国家,先有国后有家。国家有难,难以安定,我等身为其中的一份子,又岂能安稳?既然有能力为国效力,沈某又岂能后人?” 赵顼一下子感动了,道:“子贤,若人人都能像你一般想法,那天下何愁不太平,何愁不安康!” 沈欢又赌誓说了几句大义凛然的话,至于心底想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而已:这个新茶是没有技术含量地东西,比新酒还要不如,既然等着别人赶上来,还不如拿出来作为政治资本。君不见现在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已经对他感动感激外加感叹了吗,还有旁边的韩大人,也不无钦佩与羞愧呢! 沈欢说道:“韩大人,这个新茶的法子,过几天下官就给您,您可根据需要,把它做成整个天下的买卖,相信能为朝廷财政出一份力的!” 韩绛道:“那韩某就为天下多谢子贤地慷慨了!”心里暗暗计算,这新茶关键是利润高,整个天下一旦风行,也许能比往常多增进上百万贯地资财了。上百万贯,在当今形势下,份属难得! 沈欢想起一事,又道:“说到这个茶,殿下、韩大人,如果可能,我大宋就尽量不要与党项人或者契丹人交易了!” “哦,这是为何?”韩绛奇怪了,西北与北方两个民族是喝马奶吃羊肉长大的,日常食物也是这些东西,茶对他们来说,好像能解腥似地,因此在他们那些地方也比较受欢迎。而茶相对盐酒来说,更容易获得,大宋也最容易拿得出手,他想不明白沈欢怎么会把容易获得的利益推出去。 赵顼对沈欢比较了解,知道对方不会无的放失,问道:“子贤,莫不是其中另有玄机?” 沈欢不答反问:“韩大人,我大宋与西夏人或者辽人边境互易,茶是否总让他们列为日常事物呢?” 韩绛凭着在三司掌握的情况道:“不错!茶一直都是边境互易的事物,与盐酒差不多!” 沈欢点点头道:“不错,这些人需要茶,可韩大人知道他们为什么需要吗?” 韩绛摇头道:“不是很清楚,莫非子贤了解?”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成效 其实沈欢也不是很了解。/他只是依稀记得后世的某些文章里提到这个茶对于气候恶劣地区之人的作用,好像是说这个多喝这个茶能有效抵制水土不服等症状。现在看到几个游民民族对于茶那般追求渴望,他心里想到的就是这个茶对于他们身体的帮助作用!既然是对对方身体有利的东西,当然不能太过随意地提供给他们。 当然,那个盐也是人体必需的,对于西北地方的人来说也是极其需要的。不过对于这个盐却不能明文禁止,因为大家都知道没有它身体就不行。如果没有必要地禁止贸易,估计党项人或者契丹人立刻会兴兵过来劫掠了。而茶就不同了,茶的作用,他们不可能研究得出来,多点少点也许他们都不会注意,既然如此,能限制就限制吧,纵使其中少了点外汇! 不过如今面对韩绛的疑问,沈欢为了说服他们,只好托词说是从某本医书上看到茶的医药作用。 韩绛更疑惑了:“子贤,哪本医书提到此事,老夫怎么就没看到过?” “韩大人,具体是哪本书籍,下官已经不记得了,不过看党项人对于茶如此迫切渴望,也许他们凭经验都能觉得茶对他们的好处吧!”沈欢不敢胡乱指明哪本医术,生怕对方拆穿。宋代之人很看重医术,不少地位高如宰相之人也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因此这些文人大臣有事没事也会看些医书地。纵使做不了郎中,以他们的博识,却也容易指出某些谬误。像韩琦,身为宰相,还主持过医书地编纂工作!沈欢生怕韩绛也是此道中人,只能模糊了概念。他是当科进士,才名在外,说看过的书别人也不至于太过怀疑。 果然,赵顼闻言点了点头道:“子贤博学多才。既然记得茶的医药作用。也许真有可能!韩大人,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茶既然对敌人的身体有帮助,我等当然不能令他们满意了!反正茶在边境的贸易一年里头也不过数十万贯钱,如今子贤已经把新茶之法进献上来,不如就从这里抵消吧。以后就尽量限制与西夏和辽国的茶叶交易。你看如何?” 韩绛犹豫了半晌,道:“此事还需陛下做主,殿下,你认为是否先征得陛下的同意再说?” 赵顼恍然,道:“不错,正该如此。韩大人,此事本宫会说予父皇知道,说明情况,征得同意再行定夺。” 韩绛道:“一切就劳烦殿下了!” 沈欢嘘了一口气。其实这个茶叶的作用,他并不敢肯定,只是记忆里有着记忆的感觉而已,提出来不过是出于谨慎考虑。现在由官家来定夺,那就更好了,只要官家地决定,以后出了什么事。也与他无关了!分担风险地事。沈欢现在做来倒是得心应手了。 韩绛又道:“太子殿下,如今初步策略已经定下。只需过些时日把新酒造好,即可行使我等计划了!子贤,此事还需你来助老夫一臂之力!” 沈欢点头答应,既然是经济侵略计划,此中之道,以他后世知识,在这个时代,怎么说也比此时之人要有概念得多,也清醒得多。想要行使其中之事,没有他参与,还真成不了事,至少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也能出出主意。再说沈欢如今是三司副使,干的正是与经济有关的事务,负责协助,责无旁贷! 三人商量妥当,就开始分工负责了。接下来的半个月,即是准备阶段。其中赵顼是总负责人,他如今是太子,官家好不容易把一项具体事务交予他,他振奋之余,一心想要成功。因此办起事来也最积极,他居中统筹,负责总体规划。另外韩绛是朝中老臣,见过的世面是赵顼与沈欢的总和还要多,因此负责协助参谋,为他们的事业补漏拾遗。 最可怜地就是沈欢了,因为这个软刀子策略有点抬不上台面,因此不能大张旗鼓,官家交代下来,也只是他们三人负责具体事物而已,告诫说此事能越少人知道就越好。正因为如此,沈欢就有得忙了,他是三人中年纪最小地位最低的人,只能做那些具体的事宜了。比如这个造酒,就是他跑上跑下联系人力物力酿造出来的。 到了十一月初,数千坛的高度白酒终于准备妥当。沈欢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把最主要的目标放在西夏身上为好。毕竟此事一旦成功,那就真是亏损敌人的法子,西夏与辽国都是敌人,又强大,与其得罪两者最后一发不可收拾,不如只盯着西夏人来损算了。因为西夏在两国中算得上相对弱小,而且他们经常对大宋寇边,犯下无数罪行,能让他们不好过的事,当然不能放过!另外西夏人有西北平原,战马无数,在他们国内算得上充足,走私一些也不容易给上层知道。算计来算计去,还是西夏人是最佳亏损目标! 赵顼与韩绛同意了沈欢的主张,于是数千坛地白酒一路大张旗鼓地运到了西北地区。沈欢深知广告对于买卖的重要性,而且有了天然居的前例,他如今算得上此中高手了。这些白酒还没到西北边境,他就派遣了不少人在此地进行了广告宣传,把即将上市的白酒吹嘘得天上人间独一无二,说是人间佳酿,不可多见。因为是在商贾中间吹嘘,口口相传之下,边境里的西夏商人对于这即将登场的白酒那是望眼欲穿了。 如此情况之下,这些白酒开始粉墨登场了。此时已经进入十一月,西北苦寒,北风已经开始呼啸,皑皑白雪也已经降临人间,西北之地算得上冰天雪地了。天气冰冷,喝一口高度烈酒,浑身舒暖,通身顺畅!这种原因,使得这种南人喝不惯的酒在西夏大受欢迎。才半个月时间,千坛之数就销罄。这些酒通过商业途径,一路西向,到达了西夏都城,在贵族之间也兴起了喝烈酒地热潮! 接着,在十一月中旬时候,身在开封地赵顼等人又接到了西夏人急切的烈酒定单!这半个月时间,沈欢等人在开封又准备了数千坛之数,而且也已经运到西北边境。不过这一次,他们就没有之前那般好说话了,这些酒,也不准备通过正常途径进入贸易之中。 通过远程遥控,他们了解到这些白酒在西夏一地已经热炒到十贯钱一坛地价格。西夏苦寒,党项人一直都很是嗜酒,几十年的劫掠,使得他们的上层贵族富豪无比,在白酒供应的后期,因为供不应求,这些贵族甚至标出了数十贯一坛也要求购的价格! 成本不过一贯的白酒,若真能卖到数十贯,其中利润,多么惊人!只要利润达到一定地步,就能让人铤而走险,这个道理,沈欢的经济学理论还是过关的,因此他觉得时机到了。在大批纯熟商贾的支援下,这次向西夏人的白酒供应,大宋一方不要钱了,只要马匹!马匹在大宋的价格贵得离谱,因为数量少,一至达到数百贯钱的价格,这也是大宋无力建立一支骑兵的原因之一。 五到十坛高度白酒换一匹健康的马匹,这是沈欢开出的价格筹码。西夏马多,在其国价格不过上百贯,而五至十坛白酒在西夏国却能换来数百贯的钱财。百分之三四百的利润,沈欢不怕西夏人不上这个套。是人都追求利益,西夏人也不例外,更何况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于是,不少西夏商贾开始了不一样的贸易,一匹匹的马通过隐蔽的途径进入了大宋。到十一月底的时候,一个月的时间,西北军队里就聚集了一千五百匹的战马! 这个效果很不错!一千五百,也许在动辄十万计的西夏与辽国来说,多么地不起眼!但是,对于无地养马的宋朝来说,这一千多匹高大适合作战的马匹,是多么的不容易!这也是接到这份捷报时赵顼与韩绛差点要喜极而泣的原因! 大宋也不是没有骑兵,可是只要看到那些战马老的老小的小,你就会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对此痛心疾首了。沈欢不是武将,但是他也看过京城里的所谓的骑兵,战马是有数千,却没有什么战斗力,一旦与西夏或者辽国骑兵相遇,就是数量同等情况下,估计也只有给人家屠杀的份,想逃也跑不过人家! 白酒走私战马的策略,初步见到成效!但是,沈欢等人知道还不能高兴的太早,他们还需要再接再厉。事情才刚开始,不是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效命 大宋治平二年十二月初,京城开封已经下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雪,到处冰天雪地。/ \\ 气温冷得令人呵气成雾,汴河给冻住了,少了往日的繁华,岸边只剩几只小船停靠;城里的大街行人若无必要,也极其少见。大家都希望留在家里暖和暖和。 不过,留在家里取暖的人里并不能算上沈欢,此时他还得出门,到太子东宫商议事情。相对外面的冰天雪地,太子宫里的气氛就热烈得多了。商议的就是西北边境走私的事情,不过韩绛年纪大了,天气太过恶劣,倒也不用麻烦他再过来劳累。东宫的书房里只有沈欢与赵顼两人。 赵顼此事办得极其妥当,甚有成效,已经由官家叫去赞了好几回,因此现在显得很是高兴,放下手中的捷报,他笑得很开心:“子贤,你看,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就通过这个不一样的手段交易来了四千多匹战马,这可是了不得的数字呀!” 这样的情报,沈欢在三司工作,当然也早就了解,不过面对这个初次大展身手的年轻人,不能不赞几声,高声说了几句对方领导有方的话,惹得赵顼又是谦虚又是愉悦。现在的赵顼,说起这个走私了,那是理直气壮了。当然,也不再叫“走私”,而是美其名“不一样的交易”。对方如此坦然面对走私,倒是令沈欢感到意外,之前赵顼,特别是韩绛,迫于官家的吩咐,不能不直接负责此事,可内心里想必对于这个不荣誉的事是很不痛快的。至于现在嘛,三人说起来都顺口坦然了。再也没有什么尴尬的语气。 对于这个结果,沈欢也是比较兴奋的。能通过某些策略间接影响他们地思维思想,也算是一种成功了吧。宋朝有着强悍的经济能力,却因为军事孱弱得了个“窝囊宋”的名称,他如今所做之事,也是为了改变这种格局而努力,能见到成效,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一个多月的时间获取了四千多匹的健康战马,这无须惊讶。只能感叹宋代真有这个强悍的经济实力。之前不懂这样做。无非是想不出或者不愿意去寻找这样的途径罢了。走私。若没有他的提点,想必赵顼这个整日沉浸在儒家经义里地年轻人是想不出来地吧。当然,单是靠那个高度白酒是无法获取如此价值地兑换。除了白酒,还有对于西夏人来说更重要的盐呢。这东西除了控制数量进行正常贸易外,沈欢还通过这个走私渠道进行了不对等的贸易,换取的对象依然是这个大宋奇缺的战马! 沈欢也很满意这个结果,道:“殿下,如今已有四千之数,说明了我们之前策略的正确性,以后还应该进行下去!” “当然!”赵顼显得很激动。“只要有了战马,能建起一支五万之数的骑兵,以我大宋的实力,何须再怕党项人和契丹人!” “五万?”沈欢暗暗吃惊,没想到赵顼的胃口大得离谱,看着对方兴奋得酡红的脸,不由暗自摇头。这个未来地神宗皇帝,一直都看重军功,在位期间就进行了几次对外军事活动,可惜最后都功败垂成,说到底,还是太急了,不考虑大宋的实际能力能不能承受如此巨大的动荡。 他的这个“五万”目标。看上去与西夏或者辽国动辄十几二十万的骑兵相比很渺小。一听之下也以为容易实现。可真正要做起来,难度堪比登天!宋朝没有养马的地方。所产马匹并不适合作战,以现今骑兵的规模,也不过上万而已。如要建起五万地数量,那就需要从西夏获取三四万的马匹。这个走私数量,不说人家会不会发现了从而禁止,单是所需要的价值,大宋这方就没有实力支付,特别是如今朝政年年亏空的情况下。那可是数百上千万贯的价钱! 想到这里,沈欢只能苦笑着泼冷水了:“殿下,别说五万,以臣猜想,我们能通过走私在西夏获得一万的马匹就是天大的喜事了!看现在地四千多匹,就耗费了我们无数地粮食与盐,超过一万,我们就支撑不起了。前些日韩三司已经和臣提到过,说现在已是冬季,未到开春播种,那个粮食还没有收上来,因此他建议这个白酒换马之事暂时停一停了!” “啊?”赵顼大失所望,“没有粮食了?那这个战马怎么办?” 沈欢还是苦笑:“殿下,欲速则不达,要想一步登天,那可不成。这个战马,一年换一点,也就罢了。以臣所了解的计算,三五年之内,至多能换得两万左右地战马,而且前提还必须是对方没有发现这一事实而加以禁止打击,不然还要打一个折扣!” 赵顼皱紧了眉头,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步,道:“这可不成,没有战马,谈何应对西夏策略!子贤,你可有好的计策?” 沈欢叹道:“殿下,这个应对西夏的软刀子策略,最主要的不是削弱敌人么!既然不能换得更多的战马,那只有行削弱对方之策!” “子贤是说开始把酿酒法子透露给他们知道,由他们自行酿造耗费粮食了?这般快么?想来真让人不甘心!”赵顼恨恨地说道。 沈欢心思一转,笑道:“殿下,这些日子臣又想出了另外一个法子,正如殿下所说,不能太过快速把法子透露出去!殿下也知道,这个新酒,说白了就是旧酒蒸馏而来的。我们可以从西夏或者辽国低价购买他们酿造的旧酒回来,经过加工蒸馏,造成新酒,再高价卖回给他们,而且行的还是走私之道。这样既能获取战马,又能令他们耗费粮食削弱了力量,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啪”地一声,赵顼拍了一下手,赞道:“子贤果然好计策!此计不错,可行,可行!” 沈欢嘿嘿笑了,这可是他从后世借鉴过来的“剪刀差”:通过加工附加值,而从剥削经济力量弱小的一方,是后世经济技术强国们屡试不爽的绝招,也是他们稳固在世界上地位的不二法门!有现成的例子不用,岂不白白浪费了这个好机遇么!沈欢不傻,就让西夏人倒霉吧! 赵顼兴奋地说道:“若按子贤你说的法子来办,就是我们拿不出多余粮食来酿造,也能凭此应对一阵子,哈哈,如此又能有数千匹的马入帐了!” 沈欢想了想,犹豫着说道:“殿下,臣冒昧问一句,现在得来的数千战马,都怎么安排了?”不要怀疑他为什么如此小心措辞,而是战马的分布,事关朝廷军事军务,他不是枢密院之人,事不关己,按道理应该闭口不谈,何况大宋对于文臣武将在军事上是那样的忌讳! 赵顼疑惑地道:“数千战马现在都集中在永兴军和秦凤两路,官家打算交由当地的禁军训练成骑兵。怎么,子贤有何疑问吗?” “果然!”沈欢苦笑不已,“殿下,臣问得冒昧,却也不是没有道理:你也知道,这些战马是我们通过走私手段从西夏获取的,这两路与西夏接壤,军事上多有对抗,若是大举训练骑兵,肯定会让党项人探知,到时他们就会奇怪我们为何一下子多出这些战马了。只要一仔细查,哪有查不出的道理!这样的话可就大大不利于以后的战马走私了!殿下……你看?” “对!”赵顼大声说道,“本宫忘了这个道理!子贤,不瞒你说,在这两路兴练骑兵是本宫向官家建议的,如今想来,却是太过短视了!你说该怎么办?” 沈欢建议道:“殿下,你看是否可以把战马安排到河北几路去练兵呢?这里毗邻辽国,而且地势开阔,练起来也隐蔽一点。就是让辽人或者西夏人知道了,也难以查知战马来源,到时反而让他们两国互相猜测呢,毕竟我们要想获取战马,他们两国是来源。这两个敌人相互猜测,对我们来说不就是好事么?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我们居中玩一些把戏,想来也是有隐蔽手段的!” “好一句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赵顼闻言又是击节赞叹,“子贤,你不愧博学多才,连兵法都能玩到这方面去!本宫对你只有服气了!子贤,本宫如今身为太子了,事务繁多,以后只有更忙,还请你多多从旁协助呀!” 这是变相地收买人心了,沈欢大喜,道:“能为殿下效命,是臣的荣幸,敢不从命!” “哈哈!”赵顼笑得极其开心,用力地拍了一下沈欢的肩膀。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王家 十二月初的时候,突然发生的一事让沈欢暂时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全心去应付。\\ // 初八这天,多日不见的司马光遣人过来召唤沈欢过去,当头就劈了沈欢一个眩晕:“子贤,王家之人已快要到京城了,你准备妥当了么?” “王家?”沈欢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之前司马光说过的王安石将会让人回到京城商量他与王璇婚事的具体事宜。这一个多月全心忙活战马走私事情,倒是把此事给忘记了,如今又一次听到,反而惊了一下。 “老师,他们……真的回来了?”沈欢不敢确定地问道。 司马光说道:“前几日接到信息,说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也许明日就能抵达京城。” “老师,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介甫先生也回来了?” 司马光摇头道:“介甫还在丁忧期间,岂有那般快的道理。他丁忧至少要到明年六月才到期限!再说以他当时那般决绝,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呢!据说他现在在江宁授徒讲课,倒也欢欣!” 不是王安石亲自回来就好!沈欢对于王安石的感想总是不大自然,听到司马光说他不会回来,倒不以为然。若他真有心做陶渊明那般的隐士,又何必高调收些学生进入门列呢!王安石精通老子之术,对于这个“术、势”看得通透,也许,他每时每刻都在准备着大展宏图的时机呢! “那回来的有谁?”沈欢好奇地问。 司马光捋了捋须子,道:“据说是由介甫之弟和甫带领一些王家子弟回来。” “哦。”沈欢点点了点头,“和甫”是王安礼的字,对于王安礼,沈欢印象还是比较好的,虽然只是在他们离京时见过一面,但是此人与他哥哥王安石大大不同。就是在《宋史》里,关于他的描写也要评价高一点。至少在为人处事上,他就比王安石要和睦得多,也比较公正缓和,不似王安石那样令人难以接近! 司马光与王安石是好友,对于小上几岁的王安礼也是熟得很,因此说起他来比较和气:“子贤,和甫已经派人给老夫送来信件,信里写得很清楚,这次回来他们最主要的事就是商定与你地婚事。若有可能。最好能让你们尽快成亲。” “成亲?”沈欢大是瞪眼,“老师,之前不是说先定亲么,怎么又有成亲一说了?” 司马光笑道:“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了。回来可以尽快定下亲嘛。等过完年,你又长了一岁,也该是成亲的时候了!子贤,过完年你十八岁多了吧?现在令堂是不是急着要抱孙子了?哈哈,其实老夫也极想抱一抱你的儿子的!” 沈欢更是哭笑不得了,从定亲到成亲,现在又一步要达到有儿子的地步了!好像一切都只要说说就可以似的。他有点慌了。难道真要十几岁就成亲?虽然说已经有了入乡随俗的打算,但真要涉及一些观念,又一时难以接受了。在后世,这等年纪,连登记都没有资格吧!现在呢,人家都已经谈到生儿子的地步了! 看着一脸正色的司马光,沈欢只有叹了一口气,古代平均年龄差后世许多,因此早婚早育极其正常,男子一般十七八岁就成了亲。女子更早,基本上是十五六就完结。若是迟了,人家反而会说闲话!另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思想也早已深入人心,为人长辈,最希望看到地便是子孙满堂。 想到家里母亲那望眼欲穿的神色,沈欢无奈不已,苦笑着告诫自己:“认命吧!” “子贤,之前老夫就让你家准备准备了。是否都妥当了?”司马光又问道。 沈欢道:“老师,学生就与家母说过,她是老人家,对于一些规矩想必是熟悉的!” 司马光点头道:“这样就好!待和甫等人到达京城,老夫作为男方主事,会过去与他们协商事宜。子贤,如今快过年了。你看是否在年前把亲事定下来呢?介甫信里也是希望能在年前把亲事定下来的。”“一切凭老师做主!”沈欢这次很光棍。干脆无比,早死早超生。既然免不了与对方定下亲来,早一日晚一日,也没什么区别了。对于他来说,都是很无奈地事,但又得接受,不是吗? 司马光笑了,高兴地道:“既然如此,就由老夫与他们商定吧,子贤你只要家里准备妥当即可!” 沈欢点头答应。他现在家里,要钱有钱,要房有房,定个亲办个婚,比一般人家要容易得多。当日把此事告诉给母亲后,她就开始筹划了。另外他又生怕母亲劳累,又请周季帮忙协助,毕竟对方在京城是地头蛇,办起什么来也方便。周季对于兄弟之事一直很热心,何况事关人生大事,当下拍胸口保证一定办得漂亮!这也是一个月来沈欢没有过问的原因,因为他知道有周季这个高手在,又有资金支持,只怕此事会办得更风光了! 王安礼一行人是在十二月初十这天早上到达京城的。这一日沈欢有事公干,迎接的行列里并没有他。再说如今他与对方快要成亲家,王家一行里又有女方,他也有点避讳,至少司马光就让他暂时不要出面。而司马光刚好这日轮休,亲自出城去接。迎接的队伍很浩大,也许是之前就放出了风声,京城关注的人都知道了王安礼一行的动静。与他们有交情地人,只有没事的,这日都出现在了迎接的队伍里。除了司马光,还有范纯仁等人。 王安礼等人在司马光等人的陪同下,入住了已经给他们准备妥当的京城府宅。说到这个府宅,不能不提到他们王家的声望,因为此府宅说来也不简单。不是金碧辉煌的那种,也不是高宅大院,而是把它赠送出来的主人名头太大----当今天子赵曙。这位窝在深宫的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打听到王安礼要回京城的消息。二话不说,提前交予一座府宅给司马光,让他送给王安礼等人作为京城地临时住宅。 不得不说,王安石的名头太大了,使得官家都要礼遇他们王家!沈欢从司马光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除了羡慕外,还有着丝丝的担忧。虽然说王安石终宋英宗一朝都没有出仕,但是他这个负天下大名的声望,太过诱人,也太过耀眼!历史上宋英宗就是数次起诏王安石。但是王安石都没有反应,反而让天下之人更看重王安石的为人! 名望是好个东西,这也是为什么宋神宗短期内把王安石提拔到宰相的高度都没有人反对的原因,像司马光。反而为其摇旗呐喊。不得不说,在这点上,前期的司马光是无法与王安石比拟地。这让沈欢感觉很不舒服,为司马光地前途担忧,或者说为自己的下场担忧。 王家这次回来的血亲里只有三人,以王安礼为长辈,只带了两个晚辈。一个是这次亲事的主角之一----王璇。另外一个也是沈欢地老熟人了----王安石的小儿子王旁。 对于能再次见到王旁。沈欢除了高兴还是高兴,怎么说对方也是一个与他说得来地同龄朋友,这方面王旁甚至比苏轼兄弟要合适得多。苏轼年纪怎么说也长沈欢十岁,不说有代沟,却也难以如同龄人一般亲热吧。 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更何况是两年未见地朋友。王家在京城安定的两日后,沈欢把王旁邀请了出来,在天然居接待他。 两年未见,王旁成熟了许多。不复当年地稚气。已经算是青年的他一脸方正,下巴绒毛一般地须子也黑了许多。他很沉稳,眼神有力,举止儒雅;一身青衫,衬得身材挺拔得很,坐在那里,让人感到很舒适。 此时的他也显得很激动,看着眼前的老朋友,不由感叹了:“子贤。两年未见,如今你却是好大来头了:龙图阁侍制、盐铁副使!想到都令小弟惭愧!” 两人坐得近,沈欢闻言苦笑,一拍他的肩膀,道:“王兄也来取笑我么!” “哈哈!”两人突然相视大笑,好一阵才停下来。互望了一眼,感慨之意不言而喻。两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对于说得来的朋友来说,两年的分离。却又好像隔膜了一般,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 沈欢沉吟片刻,才笑道:“王兄,你可有表字了?” 王旁摇头道:“家父尚未取予小弟!小弟浅薄,不比子贤高才呀!” 看到对方有点落寞,沈欢一下子不懂怎么安慰了。古代男子一般在冠礼时由长辈取个表字,示意成年。王旁与沈欢同年,不过十八而已,按理说还未及冠。不过取表字也不是死规定,一般有才华有能力的年轻人,长辈也是可以尽早给他们取表字的,像司马光对沈欢,又像王安石对王。王安石很看重他大儿子的才华,不免偏颇,对于小儿子显得又严厉又苛刻,这也是当年王旁就郁闷的原因。如今又因表字想起此事,气氛一下子沉闷了许多。 沈欢讪然,倏地又取笑道:“王兄,两年未见,如今再见,小弟又差点要叫你大舅子了!” “哈哈!”王旁大笑不已,“子贤,你与小妹之事,我也惊奇得很呀!当时家父与我们说地时候,还吓了我一跳!” 沈欢闻言心里一突,笑着问道:“王兄,不知令尊对我与令妹之事怎么看?你也知道,当年小弟与令尊……闹过不愉快!” 王旁笑着说道:“这个子贤可以放心,如今家父对你可是欣赏得紧呀!再说现在他也颇为后悔当年所言,与我们提起,还颇为感慨,此行之前还让小弟与你说声抱歉呢!” “哪敢哪敢!”沈欢嘴上谦虚,心里却颇为不信:王安石这么倔强的老头会说“抱歉”两字?不大可能吧,纵使他心中真后悔了,估计都不会表露出来!这话大半是王旁为了缓和他与王安石的关系让他消去心里的芥蒂这才撒了个谎。不过这份情,沈欢却是感动的,心里接受了下来。再说他如今快要与王安石是亲家了,也不能总抱着成见与对方关系恶劣,有冰释的机会,他又何必揪着问题不放呢。怎么说对方也是一个能令他感到景仰的历史名人! 沈欢接着犹豫了一下,才问道:“王兄,不知令妹……对于这次亲事怎么看?”这次婚姻,沈欢这边还好说一点,虽然是为了避免成为驸马不得不做的事,但怎么说也算是主动的一方。至于王璇一人,完全是被动接受地吧。这样对她来说,也许就有着浓烈的政治婚姻的意味了。虽然说婚姻大事要遵循父母之命的意思,而且这个时代女子也没有什么地位,不过沈欢与常人不同,他也感觉这次有点强人所难,想起有点心虚。 王旁说道:“这次亲事……小妹对于子贤一直都是佩服得紧的,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沈欢苦笑,佩不佩服他不清楚,只知道当年他们认识时,这个女孩对他是有着不少意见的,也显得比较刁蛮。不过也许就是这丝刁蛮,让人感觉到了她的灵动,这个时代不缺温柔贤惠地女子,反而是心思思想灵活地极其少见。沈欢也不愿意自己娶一个只会唯唯诺诺像根木头的女人做妻子,就是不知道这些年她成长成什么样子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情事 沈欢忍不住想让王旁把王璇请出来了,不过也知道男女一些忌讳,虽说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还不如南宋之后那般桎梏,可该讲究的还该讲究,不然对双方都没有利。http:// “子贤,小妹自从知道与你之事后,对你当年所写给她的那首词看的次数却是勤多了!”王旁微笑着说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子贤,这等情词,如此缠绵,就是小弟听了都感动,更不用说一个小女子了!” 沈欢眼珠大突,这首剽窃的词他好像只写过给王璇而已,并没有向外宣传,怎么现在竟然让对方一个男子知道了?就是王璇与大哥感情好,也不至于拿这种暧昧的词去炫耀吧。沈欢当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能暗暗郁闷,心里就在奇怪,他轻看了情词对于这个时代之人的影响。想想身边的女子,从如怡姑娘到宝安公主,好像都是一些词与他扯上了关系。 看来剽窃古人的情词也会出问题啊,最怪的还是这些词大多经典!不过说到情词功力不能不提到柳永,这位柳七爷,才是宋代男人的骄傲,甚至连帝王都该妒忌他。风流不羁的柳七爷一生大半时间在烟花柳巷里倚红偎翠,有点像大观园里的贾宝玉。沦落风尘的歌妓的心声都是:“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而在温柔乡浅斟低唱地柳七爷也自然是个多情种子,一曲《雨霖铃》响彻大江南北的歌楼舞场,凄冷秀丽的填词诉尽了人间离愁别恨,令人感受到难分难舍的款款深情。如此让人哭笑不得的心声,足见柳七爷的厉害! 沈欢一下子想得多了,神思有点恍惚。 王旁倏地正色道:“子贤,你的为人,小弟是极其信任的。只是,在这里。小弟还是恳求你以后能好好待上小妹。若是你对她不好,王某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沈欢看着王旁严肃的脸,不由为他们兄妹情深而感动,笑道:“这个王兄可以放心,小弟总不是对女子很恶劣之人!”虽然说他心里也有点大男人主义,不过后世地意识里总算还尊敬女性,并没有多大的歧视与轻视,至少还能平等对待。如今与王璇不管是什么原因。一旦结合在一起,他也不至于会莫名其妙地对她很恶劣,毕竟成为夫妻之后,那就是一生的伴侣了。 王旁也笑了:“有你这句话,小弟就放心了!” 一想到自己就要告别单身生活,沈欢就感到莫名其妙地感慨,不由笑着说道:“好了,不说这些。王兄,你我许久未见。不如出去喝上一杯,如何?“居然天上客。客上天然居。”王旁笑着拒绝,“子贤。这等美妙的对子,你居然想要去喝酒?这个苦中带甘的茶,小弟也早就仰慕许久了,今日难得机会,岂能去做杀风景之事。还是在此品茗吧!” 沈欢也只能笑着同意,吩咐下人送来上等好茶。两人算得是修养甚好的文人,一边品着好茶。一边谈词赋诗。倒也甚是欢喜了。 这边与王旁聚旧完毕,沈欢的亲事。也就提上了日程。十二月十五那一天,司马光这个有点媒人性质的人,又再一次把沈欢召到了身前。 这一次司马光笑容满面,想来事情进展顺利,他说道:“子贤,老夫已经与王和甫说好了,这几天就为你们把亲事定下来。他还问老夫,是不是把婚期也定下来。子贤,一般而言,定亲下文书一般都是在婚期之前一个月,你看是否年后就把这个婚事给完结了?” 沈欢真吓了一跳,道:“老师,真要这般急么?学生之前只有定亲地打算而已,如今听到完婚,没个心理准备,怕是一时难以接受呀!” 司马光不悦地道:“你这是什么话!难以接受?人家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从江宁赶到京城,为的是什么?老夫一封信就使得王介甫这般信任,让弟弟把女儿送过来,你倒好,百般推托,是否要让老夫为难!” “学生不敢!”沈欢苦笑连连。 司马光又叹道:“子贤,我大宋规定男十五,女十三,即可婚嫁。你如今都十八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说王家姑娘过完年也就快十六了,你难道也想让人家为难?” 沈欢默然,心里只能怪这个时代的规定。正如司马光所言,他可以等,但是人家一个姑娘家,却是等不了。古代的婚姻,很莫名其妙,不提倡晚婚晚育也就罢了,相反,过了一定的年龄还没有婚嫁的,还有个人赋税反而要加倍的规定! “好吧!”沈欢叹了一口气,“老师,一切都按你们说的办吧。” 司马光笑了:“这才对嘛!子贤,你放心,王家姑娘的相貌才学这几日老夫都为你把过关了,确实是你地良配!” 是不是良配,也只有天知道了!沈欢很无奈,自己不要成为李商隐第二就阿弥陀佛了,其他倒是不敢奢求太多。 司马光又道:“现在都已经十五了,还有半个月又是元旦。元旦之前先把亲事定下来,年后过完元宵,找个好日子给你们把婚事办了!子贤,其他老夫都与王和甫说好了,你只要找个媒人,去把六礼都办了就成!” “六礼!”沈欢脸都黑了,“老师,真要完全按六礼办么,能否简便一点?” 司马光怒道:“你这是什么话!你现在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朝廷命官,身居朝堂,若办个亲都失了礼,岂不是让他人看轻了?弄不好还要弹劾你有失人臣之礼,到时看你怎么办!” 沈欢又只能叹气了,无奈地接受。但一想到古代婚嫁“六礼”的内容,脸就苦了许多。 司马光拍拍他地肩膀,安慰道:“子贤,你尽心点吧。这事也就一个月能办成,老夫是过来人了,咬咬牙就过去了!” 沈欢哭笑不得,这种繁杂的婚嫁程序,真能让人忍得了么?六礼是什么?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十二个字,看上去很简单,但要做起来,估计能把一个人活活逼死。沈欢熟读古书,没道理不清楚其中地程序:“纳采”是六礼之首礼,男方欲与女方结亲,请媒妁往女方提亲,得到应允后,再请媒妁正式向女家纳“采择之礼”。古纳采礼的礼物只用雁。纳采是全部婚姻程序的开始。 问名,六礼中第二礼。即男方遣媒人到女家询问女方姓名,生辰八字。取回庚贴后,卜吉合八字。纳吉,六礼中第三礼。是男方问名、合八字后,将卜婚的吉兆通知女方,并送礼表示要订婚的礼仪。纳吉也要行奠雁礼。 这是前三礼,做起来就不简单了,还有后面三礼,更是烦得紧。好在后三礼是准备成亲之用的,现在先定亲,只要先把前三礼给完成即可。后面三者可以等过完年之后再做。沈欢嘘了一口气,回家就让母亲准备去了。 说准备,媒人什么的都还好说,容易找个现成地。其实更多地是弄那个雁。聘娶六礼中,雁是最重要的礼品。在六礼中,除了纳征没有用到雁外,其他这个雁都逃脱不了参与人类婚姻地命运,忙是忙了点,不过也只能屈服于人类。为什么我们对雁那般钟爱呢? 后汉班固在《白虎通•嫁娶》对用雁作为礼品作了解释:“《礼》曰:女子十五许嫁,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以雁为贽。纳征用玄熏,故不用雁也。贽用雁者,取其随时而南北,不失其节,明不夺女子之时也;又是随阳之鸟,妻从夫之义也;又取飞成行,止成列也,明嫁娶之礼,长幼有序,不相逾越也。又昏礼贽不用死雉,故用雁也。” 古人以雁为礼,一取雁是候鸟,每年秋分时节南去,春分时节北返,来往有时,从不失信。喻男女婚前互守信约,婚后夫妻坚贞不渝。二取雁是随阳之鸟,喻妇人出嫁从夫;三取雁行有序,飞时成行,止时成列,迁徙中老壮雁率前引导,幼弱雁尾随跟紧,井然不紊,喻嫁娶之礼,长幼有序,不相逾越。由于雁是飞禽,很难捕捉,后人以鹅代雁,谓之“雁鹅”。对于雁这一点,沈家虽然难以亲自去捉,不过他们现在有钱,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有肯花钱,雁还是能买到的。现在是冬季,雁都往南飞了,不过民间还有人捉下饲养,倒也不难买到。 经过此“六礼”,婚姻正式成立。如此复杂漫长的过程,都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中牵引,而真正结婚的男女双方都未直接参与,只有在结婚完成之后才见对方模样。如此玄妙的结合,是谓千里姻缘一线牵,男女之间的姻缘,要经过媒人的物色,经过生辰八字批合吉凶,就仿佛两个今生素不相识的人,不知经过几世的修缘,今生在出生之时,就以定下姻缘,共度一生。这种命运是奇怪了点,不过在这种大氛围下,沈欢也只有接受的份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情词 大宋治平二年十二月二十,距离元旦新年还有十天,沈欢与王璇的亲事终于定下来了。\\ \\这两人的身份都不简单,因此也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而沈欢一家,也确定了这一年的欢喜氛围。比如沈母就感到欣慰,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姑娘家,但她总算是能见到儿子成家立业,也该欣慰了。至于沈家另一个成员小莲儿,意思更明确了:她快要大嫂了!为此小莲儿缠着沈欢几天问东问西,令其好不难受! 亲事定下来,快到年关,又该准备过年事物了。这一切,对于财富渐渐增多的沈家来说,也只有欢欣的气氛,不像往年在乡下,过个年都不舒心。可见沈欢坚持的“经济决定一切”的理论尚算正确。 临近年关,沈欢又开始了他一年一次的对联大派送。这一次的主要目标有三人,一开始的司马光他给了一副好像与春节无关的对子:“衣食住行,柴米油盐,人生必须之品;忠孝仁义,信廉礼惠,立世关键之本。” 这对子司马光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不过沈欢每年的对子都大出新意,倒也欣然收下。其实沈欢对联从所送对象与所送内容上,都大有深意,是他经过深思熟虑才想出来的。像这一联,下联所说内容,正是司马光人品魅力之所。而上一联呢,俗是俗了点,不过却是司马光有时候缺少的了解。他总是觉得司马光是传统文人,深受先贤“君子远庖厨”的影响,有时脱离了实际,只会空谈理论,而成为五体不勤的虚弱文人!另外,柴米油盐,正是经济之物,此联也不无提醒对方。他一生都在与经济打交道,而经济之道,与治国之道大有相连,不能忽视了这个关系天下民生的头等大事! 当然。至于司马光想不想到此点,就不为沈欢所知了。他所写对联,也不无好玩之意,别人能否从中品位出什么来,就得看时机了。不过他认为以司马光的眼力,也许能体味到一点东西,怎么说这个时代之人还是认为对子是“诗中之诗”,也许拿在手上,也会好好品位一番的。 对联送给司马光之后,得到了一声赞叹。接着就是第二个主要的人物了----太子赵顼。“君临天下。惟智勇达信兼具者方能为之;问鼎中原。非礼义廉爱皆备公不可试也。”这是沈欢送给太子地对联。很贴切,也很鼓舞人心。如今赵顼正当年少,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受过当年皇家教育的他。也有做个明主的资格,也有那个雄心。当然,沈欢对联中地深意除了鼓舞人外,还隐隐有着告戒的意思:想要问鼎中原----这里中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原,而是九州之意,宋朝自太祖以下,每个皇帝都有收复幽云之意,这个鼎鼎大名的宋神宗更是一个喜好战功之人,在位上就发动了几次对外战争。也因为如此,沈欢才让他“礼义兼爱”。这家伙在历史上可是出了名的牛脾气,对待反对大臣,礼是礼了,爱却未必----统统贬走! 沈欢最担忧的也就是这一点,这些时日与赵顼共事,对方的能力,他看在眼里。确实是一个有为的君主。这点先让沈欢高兴振奋,毕竟深处这个时代。能遇上一位明主总比昏庸无为的人要令人兴奋得多。但是,这位未来的皇帝,做事很冲动,也很急,总想一步到位,这也是沈欢于他身上看出来地缺陷。一想到这里,沈欢是有点悲哀地,心里自问:“难道真的脱不出历史的窠臼?” 想来想去,将来的命运令沈欢很担忧,不官是不是于事无补,现在就先给对方打给预防针吧。 “这个沈子贤,真是深知我意也!”赵顼哈哈笑道,面前地桌上摆着的正是沈欢送来的对联,此时已经是年二十八了,随着时日渐进,他的东宫也开始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的热闹。 “宝安,你过来看看!”赵顼看到妹妹宝安公主在一旁闷闷不乐,不由招呼过来。妹妹的失意,他了解得很,无非是感到失去了沈欢而已。自前些日京城盛传沈欢与王安石女儿正式定下亲事之后,宝安公主脸上就没有过笑容了。 看到妹妹一脸愁容,赵顼暗叹一声,又道:“宝安,过来看看呀!你不是最喜欢沈子贤的文笔么?” 宝安公主忧愁地轻叹道:“多情总被无情恼,相见怎如不见。”说是这样说,最后还是轻摇莲步过来,盯着沈欢的字发呆。 赵顼为了吸引开她的注意力,笑道:“沈子贤文笔文思什么都好,就是字差了点!宝安,你看,这字写得,都没你好!” 宝安公主果然笑了一下,嗔道:“皇兄你就爱取笑别人!也不见得你的字比人家地要好呢!” “皇兄可不比你,你是我们皇室的一代才女嘛!” “才女又有什么用!”宝安公主幽幽地叹道,“还不是不能做主自己的命运?说到才女,皇兄,你说与沈公主定亲的那位应该也不差吧,她是介甫先生的女儿,家学渊源,肯定非比常人!” 赵顼苦笑了:“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 “肯定是的!”宝安公主自己肯定地说道,“如果她配不上沈公子,沈公子又岂会看得上她呢?唉,说到底,她着令人羡慕,以沈公子为人才学,一定是她的两伴吧?” “宝安……”赵顼看对方越说越愁,眉头都要皱得令人心酸,不由伤感。 “我没事!”宝安公主强自笑道,“皇兄,你说过,小妹总是要长大地。而小妹也知道,有时候,长大就以为着妥协,或者退让,再或者是认命。不是吗?” 赵顼最后叹道:“宝安,谁让我们生在皇家呢?” “是啊,身在皇家,总是那般无奈!”宝安公主无奈苦笑,绝美地容颜闪过一缕缕的悲哀,“皇兄,你不用为小妹担心了,小妹已经想通了。这些时日,只一心为父皇地身体祈祷而已,其他事总也不再做了!” “真的想通了?”这话赵顼不敢问出来,只能暗自感叹。 宝安公主一下子有沉静下来,嘴上喃喃地念叨着:“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人也一下子痴了起来……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与宝安公主一样,年前为沈欢词句痴了的人还有正在京城的王璇。她此时一身粉红色绒衣,立在长廊中,外头皑皑白雪映衬了她傲雪的身材与容颜,看着外面点点梅花,手中拿着沈欢刚遣人送过来的词作,王璇感到一股羞意,还有淡淡的愁思。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王璇盯着纸上的词句,感慨不已,“沈公子,为什么你总能写出这般撩人的词句呢?” 要是沈欢听到这话,他一定会叫冤枉,甚至感到丝丝的羞愧,若真论作词才学,不论剽窃的话,给他十个沈欢,也填不出这般千古绝句来。他无非是靠了一点点后人的劳动成果罢了。这一次派送对联的第三个主要人物,就是初到京城的王家了。对联是送给王安礼的,也很绝。不过更绝的是他假公济私,在对联中又夹带了两首词,让王旁转交给王璇。 词不新,一首只是再次誊录了之前就写过给王璇的《青玉案》罢了,另外也是一首情词,不在外面显示过,就是以前交给宝安公主的《一剪梅》。他不是记不起其他新词了,而是想以此作为断了某种妄想的了断罢了。 但是,正是这首更女性化的词,让王璇也一下子欲罢不能了。她既感到欣慰与自豪,又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哀怨。欣慰与自豪的是,这个名满天下的才子,在开封闯下偌大名头的沈子贤,即将是她的夫君了。作为女人,总是虚荣的,要求的女子当然要能作为她某种炫耀的目标。不过也正因为对方要成为她的夫君,又让她感到哀怨。哀的是自己的命运,怨的是这个规矩。 不可否认,她也承认自己之前对沈欢有着莫名其妙的好感,但一旦突兀地要成为夫妻,她就感到一阵恐慌。 “唉!”王璇叹了一口气,只能认命了,希望一切都能好起来吧,低头看着两首情词,目光一下子又迷离了,“此情无计……”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沈欢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地方,一个清冷的倩影,也在叨念着他的词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事态 大年三十! 又是一年春节!北方的天公显然没有作美,下了几日的雪依然还在飘着雪花,银装素裹,把整个天地打扮得一片白色,冰冷,却又冰清玉洁。\ \\在这片白色中,到处又可见红装,凭白增填了许多热闹的风采。 大年三十团圆饭,沈欢并不敢随处走动,只能留在家里陪母亲与妹妹。妹妹小莲儿又大了一岁,却更好动了,从早上起来到现在都没有停过,上蹦下跳,一下子和母亲说笑,一下子又缠着大哥。至于母亲沈氏,年纪是越来越大,不过还未够四十的她,却更见风采了,生活的好转,令她有了一丝的福态,再也不复往日的忧愁。 吃饭的时候,沈氏笑得极其满足:“等过完年,我们家可就要再添一副碗筷咯!” 沈欢微笑着不说话,心里却明白她的意思,过完年,又要张罗他的婚事了,但是,他准备好了吗? 小莲儿嘴里叼着鸡腿,吃得油光满面,呜咽着说道:“娘,过完年大哥就要娶嫂子了吗?” “当然!”沈氏满足地笑道,“年后就成亲,也许明年过年前就能抱上孙子了。莲儿,你喜欢抱侄子吗?” 小莲儿大是点头,道:“喜欢,喜欢!不管是侄子还是侄女,我都喜欢!” 沈氏轻喝道:“说什么侄女,当然会是侄子,是吧,欢儿?” 沈欢哭笑不得,怎么一要成亲,大家想到的都是儿子呢?司马光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十八岁的爸爸?沈欢可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虽然后世别的很多国家都允许十几岁结婚生孩子,但是他所处的国家,几十年地观念输灌,晚婚晚育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特别是他这种知识分子。更不肯早早用婚姻把自己给套住了! 一想到自己乳臭未干就有孩子叫爸爸,还有那十多岁身体都还没发育完全的女子要做妈妈,沈欢就感到一阵恐惧。无奈的恐惧,感觉自己做什么头是徒牢了。 沈氏又叹道:“欢儿,等你成亲有了儿女,娘也就没有什么可奢望的了,更不会再希冀什么!还有莲儿,也渐渐长大,娘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沈欢坚定地说道。 “当然!”沈氏笑着回道。 沈欢心中一动,张嘴想说什么,却不敢说出口,其实想想母亲如今才不过三十几岁,还未算老,也许……改嫁也是一个出路,不是吗?再仔细一想。其实古代----至少是宋代以前,倒也不忌讳妇女改嫁。汉时期就更不用说了,那时候需要人口,改嫁很平常;在唐代,好像改嫁过地公主都有十几二十个,可见之前立法并不忌讳这些的。 就是在思想与礼法都比较齐备的宋代,民间改嫁也属正常。像仁宗时期的刘太后。适真宗时,不也成过亲了吗?算得上改嫁的典范,大臣们也清楚,但还是心甘情愿地奉她为太后,由她掌管朝政十数年!贞节牌坊之类的东西,是宋以后明清之期思想桎梏搞出来的祸害妇女的东西罢了。 既然民间不忌讳,沈欢刚才想到的就是劝沈氏改嫁,免得最后一个人孤单寂寞。但是,话到嘴边,又不敢说出来。生怕沈氏以为自己嫌弃她了,要把母亲给撵出去什么地!沈氏一个人,这几年也撑过来了,可见她守寡的心思是坚定的,不然当时那么艰苦,完全可以不必自己一个人负担。其实民间之妇多为改嫁,也不一定就是与礼法有关。而是迫于生计。不得不再次嫁人,特别是那些有几个孩子的妇女。更无力抚养,只能以此来爱着子女了! “唉,一切顺其自然吧!”看着母亲与妹妹其乐融融的模样,沈欢也不愿打搅了今日的气氛,暗自把遐思压下。 吃了一半,沈氏突然又问道:“欢儿,过完年是不是与王家姑娘把婚事给定下来了?” 果然来了,沈欢知道推脱不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应该是吧。”沈氏松了一口气,喜道:“尽快就好,尽快就好!为娘都迫不及待地要看看欢儿娶媳妇了!” 沈欢苦笑,避无可避的他,也只能继续撑下去了。过完初八,虽然元宵还未到,不过年节的气氛渐行渐远,开封城又开始了往日地忙碌。朝廷也开始办公,官员陆续回到任上,继续为这个天下“出力”。而沈欢的婚事,也在司马光等人的督促下,开始提上日程。之前完成了六礼中的前三礼,还有后三礼孤零零地被抛弃在一旁,如今正好是让他们团聚的时候了。 初十那天,男方又开始派遣人到女方一家协商,做那“纳征”一礼:纳征,亦称纳成、纳币。六礼中第四礼。顾名思义,看字面上的意思众人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不错,正是后世俗称“卖女儿”该收取的东西。也就是男方向女方送聘礼。 《礼记•昏义》孔颖达疏:“纳征者,纳聘财也。征,成也。先纳聘财而后婚成。”男方是在纳吉得知女方允婚后才可行纳征礼地,行纳征礼不用雁,是六礼唯一不用雁的礼仪----这总算不再为难沈欢了,不然这种孤雁绝声的季节,买起雁来,物以稀为贵,是贵得要命的! 想想纳征真是好计谋,至少能让母家不至于白养女儿十几年。想想也是,所谓出嫁从夫,在古代,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又所谓覆水难收,此时不趁机敲诈一般,岂不是对不住天地良心?看看历代纳征的礼物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民间多用首饰、细帛等项为女行聘,谓之纳币,后演变为财礼。 沈欢与王璇的事,已经像板上的钉子,难以改变了,因此这个纳征,规矩不多,只是象征象征而已。不过沈欢也不愿意让外人小瞧了自家,花了好几千贯钱,请周季专找一些贵重的物品购买,用来作为聘礼。 纳征完毕,就该是第五礼“请期”了:这一程序又称告期,俗称选日子。是男家派人到女家去通知成亲迎娶地日期。《仪礼•士昏礼》:“请期用雁,主人辞,宾许告期,如纳征礼。”看吧,又要用到雁了,好在沈家年前买的雁里还养着,过年并没有因为嘴谗而杀掉。请期仪式历代相同,即男家派使进去女家请期,送礼,然后致辞,说明所定婚期,女父表示接受,最后使者返回复命。 在这一程序上,他们出现了一点纠缠:一开始是王安礼建议在正月十八那天把亲给成了,理由是他已经请人看好日子,那天正是良辰吉日,为一年美好之征兆。对于这一点沈欢怎么也不同意,他认为正月天寒地冻,白雪飘飞,怎么看都不是成亲的季节。可是王家坚持说要尽快把亲给成了,因为远在江宁的王安石也是这个意思,还翘首等待他们的消息。 也因为两家的不协作,这个“请期”竟然让他们请了十天之久,一直到了正月下旬都没有确定下来。后来是王安礼搬出司马光来劝,在司马光大义凛然又怒气冲冲的神色之下,沈欢只能收起小心思放下小把戏,总算松口低头了。 就在沈欢快要认命地时候,一个转机出现了:正月二十二那天,大宋伟大地官家,也就是被沈欢目为不死小强的皇帝赵曙再一次病倒了! 依然像上次一样,是昏迷过去!朝堂又乱了起来,在官家昏迷了五日之后,众人也忍不住了,只能依上次事例,再一次请出太后听政。而官家昏迷,朝堂混乱,沈欢作为朝廷命官,他地婚事,也只能暂时停下来了。虽然就是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并不能在仕途上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是沈欢有了借口,他认为在这个时刻办喜事,对天子是不敬的,他堂堂天子门生,怎么能做出如此无君无父之事呢!而偏偏是这样蹩脚的借口,竟然让司马光同意了,肯定了他的主张,还亲自去向王安礼解释,让他们耐心等待。 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一等,一下子就过去了二十多天。本来大家以为官家会像上次一样睡个觉就醒过来依然主持他的天下大事,哪知道这一等,竟然等到了二月中旬依然不见好转。这一刻,不少人都觉得事态严重起来! 事态,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官场 “韩相公,你说这次官家会不会……”官家一连倒在床塌二十天,作为一国之主,长久缺席朝堂,在这个时代,肯定会引起众多的猜测。\\ //这话里包含了太多的隐忧,生怕官家有个什么好歹。而说这话的人,分量不轻,正是当朝参知政事欧阳修。对象则是帝国宰相韩琦。今日他们两人押班,为朝廷之事忙活了半天,稍事休息,欧阳修再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韩琦目光里也尽是担忧,看左右无人,整个堂室就他们两位老朋友,苦笑一下,叹道:“希望上天保佑吧!永叔,你也清楚,官家龙体一向孱弱,小恙不断,以药维持,今次病倒,看来是非同小可了!” 欧阳修也附和叹气,能不非同小可吗?昏迷了整整二十多天,眼看就要荒废朝政一个月,他们政事堂也只能勉强应付朝中各位大臣的纷乱而已,饶是如此,也令他们几位疲于奔命了。还有就是官家这次病得太过离谱,像中风一样,比上次要严重得多了,当然,也比他之前疯狂要惨得多。以前人至少还醒着,加上当时是太后掌权,大家也就没有多说。如今诸位差不多习惯了官家的存在,却突然长期不能审事,扰得人心惶惶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欧阳修无奈地问:“韩相公,这些日子太后一手放权,把朝政都交予我等,看来她是真的不恋栈这个权力了。本来是件好事,可事事由我等决议,别人也总会说我等跋扈,若官家醒过来,御史台少不得会弹劾我等吧?” 韩琦苦笑道:“永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为人臣子,也只能为君尽忠!韩某自问对得起官家,其他一切不足论!” 欧阳修点点头。转而问道:“韩相,当日召集太医来为官家诊治,这般久了,官家病情,他们也只向你和太后禀报。官家……龙体到底怎么一回事了?” 韩琦看了看欧阳修。这副老面孔,让他不好意思扯淡,叹气道:“永叔。事情不容乐观啊!太医如今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啊?”欧阳修第一次听到一个比较确切的消息,整个人都呆住了,“韩相。你是说,官家……这可如何是好?” 韩琦也只能表示没有办法:“只好期待官家像上一次一样自己醒过来了!” “又将是多事之秋呀!”欧阳修彻底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韩琦说得好,只能是期待了。但是,如今的明眼人都能想到官家的身体,确实到了不容乐观的地步。本来就孱弱,几年劳累,更是消耗更多的能量。上次病倒能醒过来。该庆幸,但一想到他更消瘦地身体,又令人心酸。欧阳修是位忠臣,这些年鼎立支持官家,现在一想到对方的状况,也是一阵唏嘘。 “韩相,如果官家真的……你打算怎么做呢?”欧阳修很小心地问道。这问题很敏感。甚至有点大逆不道。对韩琦来说,也是一特大难题:韩琦能保持特别重大的权力成为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多地是得到了现今官家的宠信,也就是说,他的权力,让众臣忌惮地权力,更多是来源现今地皇帝。如果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他该如何自处呢?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种忌讳莫测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若不是与韩琦有了数十年的交情,欧阳修还真问不出来。 韩琦当然也清楚自己地处境,闻言苦笑:“永叔,我等都老了!后浪覆前浪,看来我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吧!” 欧阳修道:“韩相这话说得就太过谦虚了,韩相为两朝宰相,能力才华,众所周知,未来的大宋,还需仰仗你多为出力呢!”这话虽然有点须溜的痕迹,但欧阳修却不得不承认以官场能力而言,韩琦自有其特点,超出一般人很多,不然他也到不了今天的荣耀! 韩琦也道:“能力不能力,韩某也讲究不得了,这是韩某还没有老朽到吃不了饭的地步,有力不能为天下百姓出,也心有不甘啊!永叔,你说呢欧阳修看着韩琦有点淡然的面孔,心里恍然,道:“韩相想必已经有万全的打算了吧?” 韩琦道:“说不上万全,只是小小地维生心思而已。” 欧阳修突然犹豫了一下,道“韩相,如今朝廷大事都由政事堂决策,你若有什么行动,是否该知会一下另一个参知政事?怎么说参知政事也身为高层,若是……” “司马君实啊!”韩琦满是叹气,“在他面前,我等都老朽了!但是,韩某真有点不甘呀!永叔,在这点上,韩某就比不上你,因为你可以安然做你的醉翁,可韩某却做不到!” “韩相……”欧阳修还想说什么。 韩琦一摆手,道:“永叔,这事你不必再说了。该如何做,韩某已有分寸,届时你就知道了!” 欧阳修只能打住,不住地叹气。待两人又主持了一些事务,才告辞出了皇城。韩琦回到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闭目想了很久,这才有了决断。翌日一大早,他就进了太子东宫。 赵顼是在厅堂里接待这位帝国宰相的,奉上了好茶之后,赵顼忍不住问道:“韩相公,今次来访,是为何事?“ “太子殿下……”韩琦沉吟了片刻,“这次官家再次病倒,殿下依然像上一次那样服侍在旁。殿下的孝心,诸臣有目共睹,就是老夫,也极是敬佩。但是……” “但是什么?”韩琦的顿声,让赵顼急了,心里隐隐有着不妙的感觉,“韩相公,难道是父皇那边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不行!本宫现在就要入宫看看!” “莫急,莫急!”韩琦把站起来地赵顼又劝得坐下,“殿下,官家那里没有什么不好地消息,依然像之前一样,毫无消息!老臣这次来,是像和殿下商谈一下朝政之事。” 赵顼奇了:“韩相公,朝中之事,不是由太后与政事堂决议吗?本宫现在只心忧父皇的安危,没有多少心思操劳政事!”上次沈欢就告诫过他不要着急,因此放下心中地**,不理朝政,专心服侍父亲,才换得父亲的欢心与信任。因此这一次赵顼也打定主意,不理会朝堂之事。 韩琦淡淡地道:“殿下,老臣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天下事总是皇家之事,没有皇家之人参与,只是让我等政事堂决议,总不是办法。毕竟诸多臣工都在看着,我等也生怕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赵顼更奇了:“皇家之人?韩相公,不是有太后娘娘在朝中吗?这次依然如上趟一样,请太后临朝听政,这些日子不也过来了吗?” 韩琦又道:“太后一介女流,年纪也大了,难道殿下忍心让她一位老人家为朝政操劳?这是后辈该做的事吗?” “这……”赵顼一时不懂怎么回答了。 韩琦突地沉声说道:“再说了,殿下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责任了!责任,殿下清楚吗?” 赵顼闻言心里一颤,“责任”,看上去不平凡的字眼呀,对一个帝国太子来说,身为储君,这个责任该是什么呢?赵顼震惊地看着韩琦,心里复杂得紧,愣生生说不出话来。 韩琦又道:“殿下,你已经长大了……长大了!” “我……”赵顼感到一阵兴奋,之后又是一阵恐惧。他想拍案叱呵韩琦,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赵顼才强笑道:“韩相公,你真会开玩笑,本宫才十八不到,哪能说长大了!本攻如今只是一心希望父皇的身体能好转,治好这个病,继续做我们的父皇,做天下的帝皇!” “当然!”韩琦也肯定地点头,“老臣也希望官家能好转,能为官家办事,是我等臣子的荣幸!”这话很真,除了皇室一些人,估计最希望官家能好转的就属韩琦了,不然他这趟也不会来找赵顼了。 赵顼一下子疑惑了,不明百韩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韩琦道:“我等都无比盼望官家能好起来!只是在官家病窝期间,老臣想请殿下做到一个储君的本分罢了!”“本分?是何意思?” 韩琦斟酌了半晌,道:“殿下,官家患病期间,已经由我等政事堂恳请太后林朝听政,此事朝臣也是同意的。不过如今过事繁冗,太后累得不轻。为太后着想,过两日老臣也会上书后,请殿下跟着上朝学习处理政事,为太后分忧。殿下以为如何?”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听政 “啊?”赵顼吓了一跳,韩琦好似说得轻松,还以协助太后为幌子,其实打的都是请太子监国的主意了。// /天子病重,太子监国,这会给别人一种什么信号呢?其他人不清楚,赵顼却是心里一震,人也惊讶起来。 “韩相!”赵顼正了正脸色,“父皇千秋鼎盛,如今不过是小恙而已,过些日子一定会回来主持朝政的!这个本宫深信不疑!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韩琦叹道:“殿下,老臣无非也是有个准备而已。若事情真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到时殿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手了!” 接手什么,不用韩琦说明,赵顼都能了解了。他心里一寒,奇怪地看着韩琦,说不出话来,最后才憋出一句:“父皇一定会没事的,一定……” “老臣也希望官家龙体无恙,今日过来,无非是想提醒太子一下!”韩琦面无表情地说道,“老臣如此做,也都是为了帝国的稳定。” 赵顼只能道:“韩相公,你的提醒,本宫已经知道了。至于这个让本宫上朝的事,本宫觉得还是暂缓为好。因为本宫年纪尚幼,不懂国事,一切还是由相公与太后娘娘决议吧!” 韩琦当然不依,道:“殿下,国事什么的,也都是锻炼出来才会处理,不能以年幼作为借口撇下责任呀!臣为帝国计。过两日一定会在朝堂提出此事地!” 赵顼勃然变色道:“韩相公欲害我耶?” “非害殿下。而是欲助殿下也!” “父皇一定会好起来地!”赵顼无奈只能咬定这个借口,“而且本宫也极其希望父皇能好起来!” 韩琦又道:“殿下欲做孝子,更该在这个多事之秋为官家尽一份力!” 赵顼有点搞不定这个宰相,不过他却深深记得沈欢对他的告诫,不敢松口答应,最后只能甩手道:“总之本宫是不会主动做起此事!” “还请殿下明白老臣的一片苦心!”韩琦激动地说道,“若殿下打定主意,那老臣也只能由太后来决断了!” 赵顼叹道:“韩相公。你又何必如此呢?”他确实想不通韩琦为什么会如此坚持,还特意过来告之于他,这让小小年纪的他有点想不明白,除了一昧地拒绝,其他还是迷迷糊糊的。 韩琦道:“殿下他日就会理解老臣的良苦用心了!殿下,老臣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说完不理会愣住的赵顼,赶出门去。待赵顼反应过来,韩琦已经快要出了厅堂。挽留不及,只能追上几步,最后嚷来下人。送客出门! 韩琦出了东宫,并没有停歇,又忙着往宫里进去。在太子这里,他只取得了预期一半的效果,并没有达到理想地结果。他也想不明白太子怎么会如此小心,更想不通平时急噪的赵顼今日为何表现得如此之稳重。这与他平常的印象极其不符,难道说太子也是深藏不露之人?这念头一起,韩琦吓了一跳。心思一下子又复杂起来。 “唉!”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宫里的美景再也没有观赏的兴趣,走得很急,他一面告诉自己今日所为,更多是出于公干,但另一面又真实地告诉他,他不无私心。而一切为的又是什么呢? “老夫并不太老。还想为这个天下出力!”这是韩琦心里劝自己的话。现在也没有后悔和沮丧的机会了,既然已经踏出一步。再想收回脚来,却已经迟了。太子这边已经打完招呼,又该到宫里见见那位有着不低声望的老人家! 慈寿宫显得很静穆、庄严,曹太后地居处,并无多少人敢在这里喧哗。就是韩琦,进了宫来,也显得小心翼翼。他并不是一个谨慎的人,但是他却知道,面对一个不简单的女人,他不能不谨慎,尽管他是权倾朝野地帝国宰相! “太后,让太子上朝听政学习的建议您意下如何?”面对这位端坐在不远处的太后,韩琦微微侧着身子,头稍微低了一点点,不过此时却是目光炯炯地对视太后。他把对于太子听政的主张详细地说了一次,当然,理由还是以锻炼为目的。 曹太后叹了一口气,答非所问:“韩相公,你是否了解了一些什么?难道说,官家的身体真的糟糕到这个地步了吗?”别人都说皇宫是天底下最肮脏最残酷的地方,她一介女流,几十年沉浮,却安然稳坐皇后、太后地位子,要说没有过人的手段与能力,除非是蠢人才会相信。诚然,她一眼就能洞穿韩琦的真实目的。 “韩相公,你何必这般急呢?”曹太后继续叹气,“太子年幼,你又是朝之栋梁,两朝宰相,除了你,他还能信任谁呢?你说是吧?” 韩琦沉声说道:“老臣无非是为了帝国着想而已!” 曹太后不置可否,道:“官家的身体,真的无可挽回了吗?”怎么说官家也是她养了二十多年的人,纵使不是亲生,也有着感情。另外她不是恋栈权力之人,因此与官家地矛盾,有却不大,总体来说两人还算和睦。不然地话,她曾经有机会学习前辈刘太后,却毅然放弃了这些虚无的权力象征。 “不容乐观!”韩琦说出了事实,“太医私下里和老臣说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他与曹太后相识数十年了,也了解对方地眼力,因此没有像对太子一般隐瞒。 曹太后见惯了死生,对人生的理解,与别人不同,闻言只是叹道:“唉,他是一个好皇帝,也想有一番作为,但是身体背叛了他。老天,你真的是这么残忍么,他才三十多岁呀!” “太后……”韩琦不忍心地想要劝上两句。 曹太后却苦笑道:“韩相公,你不必再说什么。哀家都明白,都明白!至于你说的让太子上朝听政,哀家能不同意么?哀家一个老太婆子,也不知道还有多久就要去见先帝爷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折腾!一切就按你说的办吧,反正太子也长大成*人,如此哀家也算对得住现今的官家了。韩相公,你说呢?” “太后深明大义,臣不及也!”韩琦激动地说道。 “真的深明大义么?”曹太后自嘲一下,“韩相公,此事你明日就写个条陈,由政事堂提议,让百官也都来议一议吧!” “是!”韩琦大喜说道,什么百官议事,不过是个表面层次而已,如今朝政名义上是太后垂帘听政,其实大多由政事堂来决议。而此事若由政事堂提出,加上太后点头同意,别人还会反对吗?就是反对,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果然,二月二十那日早朝,韩琦的一封奏章,在朝廷掀起了波澜,却没有多大,只是让众人有点谈资而已。至于赵顼的态度,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总之太后是下令让他开始跟着上朝处理朝政了。事情也很明朗:太后与宰相都对官家的身体失望了,甚至说绝望,因此才把太子推上台前,以防事态动荡。 而卧病在床的官家赵曙呢?他倒是在太子听政两日后醒过一次,正当大家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好转的时候——也在某些人大惊失色惴惴不安的时候,他又昏了过去。虽然之后也断断续续醒过几次,却没有多大作用,因为他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晰了,而且还昏昏沉沉。 “真是太出人意料了!”司马光一脸愁色,感慨不已。此时已经快进入三月,而官家也病倒了一个月,太子则听政几天了。他此时就在自己家的书房,面对的是曾经的学生沈欢沈子贤。 “子贤,你说此事是否太过蹊跷了?”司马光奇怪地说道,“前几日韩相公提请让太子听政,是以政事堂名义上的奏章,但是,事前老夫不说知道了,就是连一点风声都没有!韩相公有如此必要么?虽然让太子听政确实有点骇人,不过出于大局考虑,老夫还会同意的!” 沈欢刚才与司马光还在谈论史书的事,他突然冒出一句,吓了自己一跳。对于赵顼听政,沈欢还是觉得颇为遗憾的,因为他总以为官家是小强命,还没有到死亡的时候,至少记忆里是这样的。他坚持的观点就是此事将对赵顼产生不利影响,可事情已经发生,也没法改变了,这也是他没有再去找赵顼了解情况的原因。 “老师,政事堂里的欧阳公事前清楚此事吗?”他最怕的就是韩琦与欧阳修一道打压司马光。 第一百三十九章 蝴蝶 司马光闻言思虑了片刻才道:“永叔公应该也不清楚韩相公要做的事,因为早朝韩相公提起的时候,老夫也看见了永叔公愕然的表情!” “还好!”沈欢嘘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欧阳修与韩琦连手欺负排挤司马光,一切都还好说,毕竟两人声望高得离谱,一旦真要对付势单的司马光,司马光是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的。\\ //只要欧阳修没有参与,韩琦也不敢真放手排挤司马光,怎么说司马光也是官家提拔上来的,虽然说现今官家病倒——也许正因为如此,韩琦更没有胆量明目张胆地排挤。 至于韩琦怎么折腾,沈欢就不大担忧了,他再厉害,风光也不过两三年了,待赵顼登基,他这等老朽老臣,又怎么会入得了一心想要大有作为的赵顼的法法眼呢?沈欢清楚得很,大宋未来的政坛,二十年内,都是司马光与王安石的天下! 另外司马光奇怪韩琦的做法,沈欢一细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为了权力而已。在古代,俗话说“罪莫过欺君,功莫过救驾”,在没有救驾机会的时候,那最大的功劳就莫过于拥立之功了!皇帝用人,首先求的不是能力,而是忠心。在他准备做皇帝的时候,这个拥立之功,就是最大的忠心表现了!韩琦为什么能在英宗一朝大受宠信屹立不倒,还不是早些年他一手把赵曙推上了皇位吗? 现在官家病危。韩琦又开始打他那个拥立之功地主意了。因此才一手高调地把赵顼推上台来,到新皇登基要大封群臣地时候,他一介老臣,加上拥立之功,不又是能深受信任了吗?当然,这样简单的道理,司马光也没有道理看不出来,只不过他是正人君子。不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 沈欢叹道:“老师,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韩相公又岂有想不明白的道理?他如今是在为将来做打算呢!” 司马光闻言心里一震,道:“子贤,难道你也认为官家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吗?” 沈欢苦笑道:“不是学生认为,而是现在大家都这么认为,不然老师也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了。” 司马光也无奈地叹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官家正当千秋鼎盛。这两年的时间也为自己扫清了不少障碍,正该是大为奋作的时候,却……唉。只能听天由命了吧!” 沈欢明白司马光的意思:这位官家地命途也太过多舛了一点,先是登基,一场大病致使一年没有掌权,接着好不容易身体好了,做上真正的皇帝,还从太后手上拿回权力;下来就是因为要封自己生父一事与群臣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使出手段摆平,还驱逐了限制他皇权的大臣。正是大权独揽该大是作为一番,却又生病了,而且一病再病,不能视朝,也太过悲哀了点。 虽然沈欢还在希冀着这位官家能够好转,因为他还倔强地认为对方是个顽强的小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怎么说记忆里他也是治平四年才去见佛祖他老人家的。如今才是治平三年开春。应该没有翘辫子的可能呀! 可是内心里又有一阵恐惧,他深怕因为自己的到来。引起了强大的蝴蝶效应,在这个历史进程里扇起了无与伦比地飓风,把历史轨迹搅得天翻地覆!而纵观前面众多例子,他也确实改变了不少历史事迹,如今让一个皇帝提前一年死掉,应该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吧。 这也是沈欢最害怕的,他生怕历史进程脱离了他地认知,虽然也不曾掌控过历史进程,但是某些历史大势还是在他的认知范围,谁知道皇帝提前死掉,会不会把历史改变得陌生再也认不出来了呢!仔细一想,这个可能也还真有着绝大的可能,这样一来,他心里的恐惧又翻倍了!这些天,他可不少为这位皇帝祈祷呀! 沈欢犹豫了一下,也道:“老师,如今事态不一样了,您也多多准备吧。” 司马光皱眉道:“子贤,你这话什么意思?也让老夫为了权力而去使小手段?老夫从来只知道忠君体国,其他一概不理!不管将来是太子也好,官家也罢,老夫只知道尽心办事罢了,至于他们用不用老夫,就不再考虑之中!” 沈欢本来还真有让司马光提前做准备的想法,现在不管是不是历史改变英宗提前翘辫子,而作为他的继承人这个历史大势力应该不会改变吧。那么将来还是赵顼的天下,这个神宗皇帝,在位期间,可是让司马光离开朝廷去钓了整整十五年的鱼呀!虽然说司马光不负众望写出了一部令他留名青史地《资治通鉴》,不过这不符合沈欢对他的期待,也不符合他的投资利益。司马光是凭着他个人的威望才让王安石的后继人不敢对他怎么样,只贬到离京城不远的洛阳而已。 但是他沈欢呢?作为司马光的得意弟子,已经深深打上了司马光一党地烙印,这样地话,王安石一系会放过他吗?一个不好,外出钓鱼,他可不认为自己有司马光的那般声望与运气,若有个好歹,放到天涯海角去,那就哭也来不及了。这可不是杞人忧天,想想凭苏轼地人望与才气,依然得在外头流浪了数十年,直至老死!真是可怕呀! 诸多原因交杂,都令沈欢不敢让司马光这杆大旗倒下,无论如何,他都要挺着对方。而挺的方法,没有比让对方获得更多更大的权力更好了!可是听了对方的话后,他也不劝了,只能叹口气,凭他对司马光的了解,对方还真不屑于去利用这个机会获取权力,不然的话他之前也不会三番四次把到手的权力都推辞出去了。 这时候司马光像是想起了一事,说道:“子贤,这些时日,你是否都没有去拜见过王和甫呀?” “没有!”沈欢很干脆地回答,他与王璇的婚事,因为官家的病情一拖再拖,至今都还没有确定婚期,这也是沈欢在官家病倒之后获得最大的好处了:他真的不想太早成亲呀!虽然这个时代的婚姻不像后世所说的像坟墓一般,但想到自己的年纪,心里还真不痛快!好不容易有借口避过,他也没有道理自己撞上去吧。 “成何体统!”司马光呵斥一声,“人家怎么说也是长辈,到京城也两三个月了,你竟然没有去见过一次,这成什么话!” 沈欢一愣道:“老师,当时不是你说先不用去见的吗?” 司马光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气概:“当时是以为你们会在短时间内下聘礼成亲,因此怕你到王家见着王家姑娘晦气。现在嘛,婚事拖了那么久还没有确定,你怎么说也该去与人家做个说明吧?” 沈欢闻言恍然,赶紧说道:“老师说得是,多谢老师教诲,学生抽个时间去王家说明一下!”既然避不过,那就去见见对方家长,怎么说王安礼也是个历史人物,能多多接触,也满足他对历史人物仰慕的心思。 司马光点头道:“和甫人很好,说话客气,你不必担心,只需做好说明就成。老夫之前就与他们解释过了,不然等你想起去说明,他们早就出京城回江宁了!另外,你和他们承诺,只要……官家身体一好转,就会把这个婚期定下!” “是,老师!”沈欢暗暗叫苦,弄不好这位顽强的官家明日就会生龙活虎地好起来呢! 交代完毕,司马光沉吟了一下,道:“子贤,你与太子一向交好,如果可能,你与他多多接触吧,他如今临朝学习听政,事务也忙,你可以多多帮助他,对你将来也会有好处!老夫这帮人都老了,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你与太子同龄,又说得来,以后他应该会重用于你!” “老师……”沈欢感动不已,到头来,司马光还在关心他,想到对方最近在忙着朝政的时候,也替自己的婚姻大事考虑操劳,那就更感动了。 司马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好好努力吧,老夫在看着你成长呢!” 沈欢是在感动与感激的情绪中离开司马光府邸的,接下几天,他果真抽出时间拜访了一次王安礼。王安礼果然与其兄不一样,好说话得多,加上两家又快成亲家了,因此相谈甚欢。唯一可惜的就是这次拜访沈欢没有见着两年多未见的王璇,这让他既庆幸又惘然。 三年初八这天,在大家都习惯了官家不在的情况时,一个不知好坏的消息又传出来:官家醒了,很清醒! 这书是1月中旬上架的,公众版期间能够坚持每天更新,上架后的那两个月,断断续续好几天。现在终于是三月的最后一天了,而这个月,书生也终于坚持每天更新,足足三十一天。这是个不小的进步,对书生而已言。嘎嘎,貌似以前上架后都没有那么坚持滴。接下来的日子,书生希望自己能够坚持码字更新,坚持就胜利!在这里,除了感谢自己的坚持外,最需要感谢的就是大家的支持了,虽然现在订阅不怎么样,还有下跌的趋势。成绩不好,书生只会从自身上找问题,诚然,对于情节节奏的掌控,书生确实很差,希望能在坚持的时候多加琢磨,争取码出更好的内容来!下个月,书生希望能做得更好,也请大家多多订阅支持!嘎嘎,还有几章,王安石就要回来了,这本书也将进入一个**!我们一起期待吧! 第一百四十章 弥留 “官家醒了,官家醒了!”这是大宋群臣这日奔走相告的声音,语气透露着复杂的情愫,有欣喜的,有无奈的;只能说,这只是一些不明实情的臣子的表现而已。\ / 初八傍晚时候,福宁殿里尽是静穆气氛,静得甚至能听出众人呼吸的声音,还有着一股莫名的悲伤。大殿里有着好些官家醒来后召集的臣子,大多是朝廷栋梁之臣,有着莫大的能量:宰相韩琦领着政事堂三人,加上三司使韩绛,另外枢密使文彦博亦已到场,还有太子赵顼,另外两宫太后、皇后也聚在了一起。 如此之多的大臣被召集在此,令众多臣子心头有了一丝阴霾,隐隐觉得这次官家醒来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这个关键时刻,没有官家传诏,就是连太后都不敢轻易进到官家寝宫!不过众多臣子里还有着一个年轻得不符合地位的臣子,那就是沈欢! 沈欢也是给官家一纸诏书下令进宫的,当时他正在家,得到诏书后不敢怠慢,一直往宫里赶,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的尴尬:除了太子,人家不是官家亲人,就是官家倚仗的大臣,年纪都是一大把了,而他却是一个职位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官员——在这个时候,显得有点突兀,现在谁都能猜得出,官家也许到了弥留时刻,是要交代遗言之类的话了。 沈欢身在场中,有着一丝丝的惧怕,身子若不是强自镇定,说不定会一直在颤抖,难道赵曙真的就这样去了?历史真的会提前了吗? “太医出来了!”不知是谁一声高呼,众人一抬头,几位老太医鱼贯而出。官家醒来之后,连下几道诏书,令寺人送到各位官员手中,之后就由下面把太医招入,一直到现在都在看诊。 “太医。官家怎么样了?”还是曹太后率先为众人问出了疑问,她作为官家的长辈,这个时候,也是最有资格说话的人。 为首的老太医摇摇头,环视众人一眼,叹了口气,语气大是歉然:“太后,恕臣等无能。官家……恐怕到了最后时刻!” “啊?”众人皆是一惊,心里大震,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太子赵顼眼都红了,出来一把抓住太医的肩膀,“太医,你一定要努力。全力救助父皇!太医……” 老太医苦笑一声:“太子殿下。人数不及天命,官家能醒过来,已经是大幸,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了。也许官家自己都清楚身体情况,因此才下诏让你们过来吧。老臣真的无能为力了……” “不!”赵顼急着打断。“不许你说无能为力。你是太医,全天下最好地医者,你一定会有办法的!是不是“太子!”曹太后看到赵顼已经有点疯狂的迹象,喝了一声,“你就安静点吧,看看你父皇有什么话要说!” “娘娘……”赵顼忧愁地看着曹太后,这位他敬重的老人家,他一直亲密地呼之为“娘娘”。 曹太后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天命。天命啊。命中注定的事,谁又能改变呢?”说完环视一圈其他大臣。诸人都低下头,不知是不敢看她的目光,还是在想着什么。 这时候寝宫里又有人走出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仔细一看,却是服侍官家的寺人,大家不由得心里一震,知道官家要传诏了。果然,寺人尖着嗓子说道:“诸位大人,官家令平章事、参知政事、三司使、枢密使几位进见!” “遵旨!”被叫到名字地五位臣子高呼一声,鱼贯进去。 赵顼看寺人没有点头自己的名字,急不可耐,问道:“本宫呢,本宫也要见父皇!” 寺人无奈地道:“殿下,官家暂时还没有叫到您……” “行了!”曹太后摆摆手替“他”解围,“既然官家没有叫到我等,我等就耐心在此等待吧。你进去看看官家有什么吩咐吧!” “谢太后!”寺人转身又进去了。 沈欢看着忧急的太子,还有两宫太后、皇后忧愁的神色,不由也黯然,看这架势,天子很明显已经到了最后弥留时刻,叫进去的几人,皆是朝中大臣,也许进去就会交代他们好好辅佐新皇了吧。沈欢推测着下面该进去的应该是太子,官家没有理由不趁在这个难得的时间叮嘱一番即将成为新皇地太子;再接着应该是太后或者皇后,最后时刻,也应该对长辈或者枕边人有所交代吧。最后就是一个疑惑呢:那自己呢?沈欢深深地不解,官家把自己召到这里,又是为什么呢? 按资格,自己不过一盐铁副使,连五品这个品阶都没有迈过;论资历,自己年不过二十,才入官场两年不到,实在也没有与其他大臣相提并论地资本!一想到这里,沈欢又担惊受怕了,未知的东西才令人恐惧。想起之前官家对自己的诸多压制,沈欢没由来的一阵恐惧:“该不会趁着最后时刻把自己给干掉吧?可我也不是祸害呀,实在不必担心作乱吧。”他心思乱得很,只能静静地与其他忧急如焚的人呆在幅宁殿等待着。 再说韩琦等人怀着沉重地心情进了官家寝宫,默默地不作声,一直到了龙蹋之前才抬起头来打量:官家赵曙半卧在床边,本来白皙地脸色有了一股酡红,嫣然如花,但是那憔悴的脸色,加上无神的双眸,着实令几人看了心酸。 “陛下!”几位高呼万岁,却说不出什么话来;饶是历经几朝的韩琦,见惯了死生的他,此时也是一副黯然。 “你们来了!”赵曙强自扯出一丝微笑,招手让他们更近一点,“朕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陛下贵为天子,鸿福齐天,如今身体不过小恙,只要安心静养,他日一定痊愈。朝中琐事由我等操劳即可。陛下不必费心!”几位臣子听到皇帝的话后赶紧表明态度。 赵曙这个时刻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道:“你们地忠心,朕都明白,不然这个时候也不会让你们过来了!一个人地身体,还有自己清楚吗?朕大限真的到了,因此需要交代你们几句!” “陛下!”五人皆是大恸,跪了下去。 “起来,都起来!”赵曙令人把他们都扶起来。“你们与朕君臣一场,朕希望你们在朕去了之后,能够好好辅助太子,稳定江山,莫要让朕失望呀!” “臣等绝不敢让陛下失望!”五人地语音都有点呜咽了,特别是韩琦,甚至流出泪来。 “韩相公!”赵曙最后时刻还是表现出了对韩琦地绝大信任。“太子年幼好动。加之急噪贪功,你身为宰相,朝中老臣,到时该以三朝宰相的资历多多提点太子,不要让他做出有辱国体之事来。韩相公。这是朕对你最后的要求了……” “臣誓死不负陛下厚望!”韩琦泪流满面。呜咽着拜下。其他忠良之臣也都黯然神伤。 “文枢密!”赵顼开始交代文彦博,“你老成持重,掌管天下兵事,对此朕是放心得很!朕去了之后,你还需好生安排,免得契丹人和党项人趁火打劫。另外,太子好战功,他的决策。你还需量力而行才好!” “陛下!”这里文彦博亦是一代老臣。不由老泪横流,“臣得陛下信任。委以重任,定当誓死效力!” 赵曙满意地点点头,脸色的酡红更胜了,喘了一口气,把韩绛招呼出来:“韩三司,帝国财政的窘状,你与朕都深知,届时还需你在这方面为太子多多谋划,莫要苦了他!” “陛下……”韩绛显得比较真诚,“臣虽无能为帝国财政扭转局面,但定会殚精竭虑不使太子为难!” “是啊,为难!”赵曙眼神一下子迷离起来,“如今这个局面,朕也不应该为难你了!”说完这句话,他喘得更厉害了,但是不放弃地看向欧阳修与司马光。 司马光难过地出列说道:“陛下,臣等一定会努力辅佐太子,与诸位大臣一道稳固江山,陛下就不用费神吩咐了,还请陛下多多休息,莫要……莫要为此伤神,臣……” 司马光说不下去了,黯然神伤,他一生自持修养,稳重不失礼仪,不过此时却还是动情地抹了几把眼泪。 欧阳修也道:“正是,陛下,臣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好好!”赵曙笑了,人也安然了许多,“欧阳参政为人,朕还是信得过的!至于君实,朕本来还想重用于你,可惜朕没有机会了……你就尽心辅佐太子,在他地领导下发挥你的才干吧!” 赵曙说到这里的时候,人也累了,气喘得更烈,由一旁服侍的寺人替他理顺了身体,才说道:“朕现在不能停歇呀,因为朕就要长久地休息了!诸位,朕能给你们的不多,只是在这最后时刻,真心希望你们以后做事能为天下着想,能为新皇尽忠。这样的话,朕也就没有什么奢望了!” “定当效力,不敢有负厚望!”臣下几人高喊出声,像是要安慰赵曙一样。 赵曙咳了几下,脸色更红了,停住后才道:“该说的话朕都说了,怎么做就看你们地了。诸位,朕想见见太子……” “臣等告退,陛下万安!”大家也都是聪明人,知道官家大限已至,交代完这些大臣,也该到太子来晋见了;虽然不舍,最后还是伤心地要离去。 待几人要退出去地时候,赵曙像是想起了什么,出声道:“君实再留一下,朕还有几句话和你说!” 司马光愣然,惊愕地看着其他几位大臣,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下,又退了回去。 “陛下,您还有什么吩咐?”司马光小心地问。 赵曙看看寝宫,几位大臣都退下了,刚想说话,看到一旁的寺人还在,挥挥手,道:“你们先退下,朕有话要与君实单独说!” 寺人不敢停留,径直出去了。 司马光看得心里一突,又问道:“陛下,您有什么事就吩咐吧,臣一定不负厚望!” 赵曙沉吟了片刻才道:“君实,你不必太过紧张!朕只是想问问你,你对你曾经的学生沈欢此人怎么看?” “子贤?”司马光愕然,想不通官家怎么会在这个时刻谈起沈欢,“陛下,子贤才华能力,皆是一时之选。以前臣虽然名义上是他的老师,但能教地东西却不多。陛下之意是?” 赵曙叹道:“朕也清楚他地才华!朕就老实与你说吧,君实,朕担心他太过年轻了!” “年轻?” “是的,太年轻了,比君实你还要年轻那么多。你们几位老臣的忠心,朕没有一丝怀疑。可是这个沈欢,与太子同龄,他日朝中若没有了你们,谁可制他呢?” “陛下!”司马光大惊失色,“子贤有时做事虽然出人意料,但是他为人正直,对我大宋的忠心,绝对没有怀疑的必要!” 赵曙叹道:“君实,当年王莽未做权臣之前也是忠心无贰的!” 司马光更惊了,说不出话来,说着说着竟然把沈欢扯到篡位的王莽身上去了,这怎不令他恐惧呢。 “当然!”赵曙又道:“现在也不能尽说他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不能不防呀!君实,他虽然是你地学生,但是朕深信你地为人,绝对不会徇私的!因此,朕希望你能在接下来地日子里多多教导这个沈欢,不要让他做错了事。另外,也希望你能与太子一道,好生使用这个沈欢。君实,你能做到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帝道 司马光从皇帝寝宫到外面福宁殿的时候,一脸的复杂。他是出来顺便传达官家的旨意:官家下一个想见的人是太后与皇后----本来之前他是准备见太子的,不过后来与司马光说完话,思虑了片刻,还是决定先见太后与皇后。 待太后与皇后进去后,司马光退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转头一看,前面正是一脸急色的太子,不由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接着看到韩琦等人一脸复杂无比的神色,先是一愣,最后苦笑,他也明白,这几位大臣对自己也许有了些须的提防之心,甚至很不高兴。毕竟一同进去,出来时官家却单独留下他,不正体现了他在官家面前不一样的地位么。谁知道官家最后与他说了点什么呢?怎么说现在也是官家的最后时刻,叫大臣过来,无非有托孤之意,至于这个托孤大臣,谁都想特别一点。偏偏……唉,暗叹一口气,什么都没解释。 再往下首看,正是低着头的沈欢,他曾经的学生。“君实,你能做到吗?”脑子里不由闪现官家最后焦急的冀望,他能不答应么?现在一见到沈欢,心里却不大自然了。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官家为何会对沈欢如此顾忌,若真的害怕他做错什么,至多弃之不用就可以了,又何必大费周章!最令人想不明白的是官家为何会在此时此刻叫上沈欢,按资格与资历,很多人都比他有机会站在这里! 再说沈欢,刚才看到韩琦几人出来的时候,以为该到下一位了。谁知道看了看,却没有发现司马光出来。最后一问,明白是官家留下的。这一刻他可吓坏了,官家在最后弥留时刻单独见着一位臣子,交代的是什么呢?这个谜底,任谁都会猜测!想明白这点,他刚才一直都在观察韩琦等人地神色,果然没有好脸色。特别是韩琦,老练的他,在司马光出来时也显露出一丝不快与愁虑。 担心归担心,这个时候。他却不好上前询问。他也好奇赵曙为什么会只留司马光一人,其中交代的是什么,他也想知道个究竟。奈何时机不对。只能忍住。自己在这里没有多少资本,也只能沉默以待。 不一会儿曹太后与高皇后都出来了,她们脸色并不轻松,特别是高皇后,还红着眼珠,想必已经在里面哭过。赵曙没有留任何人也就罢了,连高皇后都让她出来,看来他的情况真的已经如他所言。糟糕到难以收拾的地步了。 曹太后脸色还算镇定,见惯死生的她,并没有表现出小儿女心态,出来后对赵顼说道:“太子,进去吧,你父皇要见你一面!” “娘娘……父皇他……”赵顼快要哭出来了。 曹太后叹道:“进去吧,莫要耽误了时间。” 赵顼这才急忙赶了进去。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外面昏黑一片,就是福宁殿。也黑得紧,纵使点了不少蜡烛,依然昏暗。摇曳的灯光里有着几个人影,那是寺人在服侍官家。透过橘黄地光线,能看得见官家单薄的身体半卧在床上。 “父皇……”赵顼扑了过去,语不成声。 “皇儿,你来了!”赵曙高兴地说道。示意寺人扶他坐得更舒服一点。“皇儿,你坐到床边来。父皇有话与你说!” 赵顼这时候也不管合不合礼制了,赶了两步,半坐在床边;距离近了,才看的清晰:自己的父皇脸色憔悴,眼神也无光暗淡,一副病容,实在难以令人想起平日威武气势地天子威仪。 赵曙稍喘了半口气才道:“皇儿,父皇不行了,你……” “父皇一定会没事的!” 赵曙苦笑道:“父皇的身体,多年病痛,再也挽回不了。你莫要伤心,庄周亦说死生同状,看开一点,就当父皇与天地同尘了吧。你不要多说,听父皇交代一些事……你是太子,父皇西去之后,你立即登基,肩负起整个天下地责任,莫要再任性了!” “父皇,儿臣不要做什么天子,儿臣只愿您能好起来!” “莫要说玩笑话!”赵曙语气严厉起来,“所谓知子莫若父,你的个性,父皇了解得很。严格来说,你勤奋好学,将来一定能做个比父皇还好的皇帝!只是你生性好动,总的来说不够稳重,因此父皇很担心你将来在处理国事上也会犯了急噪的毛病!” “父皇,儿臣……” “你听父皇说!”赵曙打断说道,“这也是父皇最后一次教你一些帝王之道了!古人说治大国若烹小鲜,这一点上,你一定要引以为戒。国家大事,事关天下黎民,若处之太急,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你明白了吗?” “儿臣明白!” 赵曙叹道:“你明不明白,不是说的,今后做起来你一定要注意!”他说得多,气更喘了,还是由赵顼帮着理顺了气儿才平缓一些。 赵曙看看寝宫,挥手又把服侍的寺人退了下去,道:“现在父皇和你说一些不能让别人知道地事,你听在耳里,烂在心上,不要传扬出去,切记切记!” “父皇请说!” “父皇一旦去了,党项人与契丹人也许会趁机兴兵打劫。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也只是想敲诈一番而已。有朝中老臣稳住局面,战事不一定生得起来,就是打仗,也是小规模而已。你并不需花太多的心思在这上面!父皇知道你会觉得窝囊,但是你是新皇登基,也只有先稳住局面再说了!” “儿臣记住了!” 赵曙点点头,道:“父皇要重点和你说的是用人方面的事:韩琦、欧阳修等人都是老臣,忠心耿耿,办事稳重,在大事上你可以和他们多商量,莫要做了让他们寒心之事。我赵氏天下要稳定,还需要靠这帮读书人,你一定要谨记。另外,司马光等人也可以深信,他们都是有能力的忠臣,你也只有信任他们才能稳住局面!明白了吗?” “都明白了!”赵顼听得很认真,闻言点头不已。 赵曙突然又说道:“说到用人,新皇登基,一般都会大赏群臣,要么厚赐钱财,要么给予高官。想来这些手段不用人教你也会了吧?” 赵顼又是点头。 赵曙倏地叹气道:“这里就令父皇很担心一个人了!” “担心一个人?” “是啊!”赵曙目光一下子深远了许多,“就是沈欢!如今他是盐铁副使,他算得上一个奇人,也能想出不少生钱的主意,为大宋拮据的财政缓解压力。但是,父皇可以用他,你呢?你能安心地用他吗?” “怎么不安心?” “痴儿!”赵曙轻斥了一声,“自古朝廷最忌功高震主!如今沈欢已经是龙图阁侍制,新皇登基,你会赏赐他吗?你与他交情好,又赏识他,想必会升他的官吧?那么做什么呢?让他做龙图阁直学士么?二十岁不到的龙图阁学士,以后该让他做什么了呢,翰林学士?二十多岁地翰林学士,皇儿,你用得安心吗?” “父皇,若想做一代明君,总该有不一样的胸襟,像刘备之于孔明,唐太宗之于魏征!儿臣……” 赵曙一下子激动起来,道:“怎么说了那么多次,你就是不明白呢!你真是气死朕了!” “父皇……” “唉!”赵曙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早就知道你会这般想的,有些事,有些人,一定要经历过你才会看得通透的。朕也不打算多说了!至于沈欢的问题,朕已经交代过太后了,到时怎么安排,你问问她老人家就知道了。唉,希望这招用不上吧,不然就苦了……算了算了,一切就看老天怎么安排吧!” 赵顼吃了一惊,他父皇竟然已经有事交代给太后了!具体是什么事呢?赵顼一下子也不由好奇起来,如果新皇登基,太后就成为太皇太后,到时地位尊崇,能量也颇为巨大,甚至可以影响到朝局。这一点让赵顼感觉颇为不自然,但既然是自己父皇安排,也不好拒绝,更不好说什么,只能默认了。再说他父皇的语气里也透露了这事涉及沈欢,与他的执政并无多大关系,再说用不用得到,还不一定。正如天子所说,一切就看以后地发展了。对于沈欢地印象,他并没有因为赵曙的几句话而改观。一代明君,怎能做猜忌臣子不敢使用地事呢?这一点,赵顼深深地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赵曙又交代了一些其他事项,最后在赵顼悲伤而不舍的气氛里喘着气说道:“皇儿,该交代的父皇都交代了,以后就看你的了!你出去让沈欢进来,父皇有话要单独与他说!” 第一百四十二章 驾崩 “子贤,如今这里只有朕与你两人,有些事,难道你还不肯说予朕知道,让朕临终前做个明白人么?”赵曙半趟在床上,脸色愈加苍白了,说这话时强扯出一丝笑容,才一说完,就开始喘气。\ // 此时整个寝宫,除了他,就只有被诏进来的沈欢而已,连服侍的寺人都给赶了出去,太子与其他大臣,没有官家的旨意,也都不能就进来!正是因为这份特殊,更令沈欢难以安心。他本来不是一个很谨慎之人,但是回到这个时代,为了自保,也只能勉强自己做一个谨小慎微之人。 作为官家大去之前最后一个召见之人,这份特别,总让人侧目。沈欢也想不到会发展成这样,一开始被传诏进宫的时候,他就感到震惊与疑惑了,接着在宫里等了半天,大臣、太后与太子等人都一一让官家招进去之后,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就在自己以为这趟不过是官家一时糊涂让自己白跑的时候,太子出来之后,竟然说官家要见他! 纵官等待在殿里的诸人,都给官家传诏过了,而他,竟然是最后一个见圣之人!最后时候的最后一个臣子,官家会与他说什么呢?而且他的年纪与身份,又是那么地敏感与特殊,这就更让别人好奇了,甚至感到难以置信。想起刚刚其他大臣看着自己的奇怪目光,沈欢一时无语了,不说别人,就是他自己的老师司马光,那目光与神情,也古怪得紧! 可是官家的主意,大家又都不能不听,沈欢也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寝宫。其实寝宫与大殿看上去很远,却没有饶多少道,只是隔了几重帘子与屏风,站在外面。甚至能看到寝宫里的人影晃动。特别是在夜晚光线的照耀下,人影更是摇曳可见。 沈欢很不安地进来了,刚一参见官家,还来不及打量对方,对方就已经发话了。而且是令他吃惊与为难的话。一时没想明白,反问道:“陛下,明白?什么事明白?” “你还是不肯说实话么?”赵曙叹气道,“子贤。你走近点,让朕看看!”他还是第一次称呼沈欢的表字。之前不是直接叫名就是呼以官名。可就是这份亲热,又让沈欢感到心惊。官家吩咐,不能不做,沈欢向前挪了一步。 “再近点!”赵曙又道。 沈欢再挪一两步,这次靠龙蹋近了,只有三四步远而已。 赵曙仔细地看了看他,最后才道:“果然是一表人才,又年轻。前途无量呀!” “陛下……” “咳咳!”赵曙想抢着说话。却咳了起来,好半天才平息过来。“子贤,这次让你过来,是朕想弄明白一个事,不然朕下去了也不安心!”他苍白的脸上显出一股更盛的酡红,眼睛瞬间爆发出一股闪亮地光芒。 沈欢闻言心里一突,紧张地道:“陛下,什么事劳您这般挂念?” 赵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盯着沈欢的脸,慢慢地道:“子贤,你告诉朕,你是否与这个天下的人不同?” 沈欢大经,难道自己的来历让对方起疑心了?一想到自己穿越的来历被揭穿,心里砰砰跳个不停,沈欢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心疼得厉害。好半晌才清醒过来,心思急转:对方真地看出什么来了?他是怎么看出来地呢? “镇定,一定要镇定!”沈欢告诫自己,这次的紧张,与初次来到这个世界的陌生感觉差不多,那时候的迷茫与害怕,交杂在心头,这次甚至上升到恐惧,毕竟对方是一个帝皇,有着生杀地权力,一个不好,他在这个世界的生命,也许就到头了! “陛下,微臣怎会与别人不同呢?”沈欢强自一笑,“臣也就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巴,哪有什么不同!” “子贤,你何必再瞒呢?”赵曙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毕竟还年轻,还不能做到宠辱不惊,刚才一瞬间,你脸色复杂得紧,表面了朕地话引起了你心里地变化,朕从上面甚至能看到一丝恐惧之情。子贤,这不都表明了朕的话有道理吗?” “陛下……”沈欢这个时候倒是镇定下来了,静心听对方说完,想解释,一时却无头说起。难道真要与对方解释自己的来历? 赵曙这时候气势弱了很多,他自己都感觉身体的力量正在逐渐消逝,只能追紧说道:“子贤,朕今日这样问你,也没有别的意思,朕只是希望能走得安心而已。你告诉朕,你是否有别人没有的能力,比如说能预见什么。从濮王之议,到西夏寇边,特别是开封大水,种种蛛丝马迹,都表明了你惊人的遇见能力。你是否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呢?” “预见?”沈欢吃惊之后又感到好笑,弄了半天,对方只是怀疑他有这个能力而已,根本与他地身份没有任何关系。嘘了一口气,总算安心了,看向赵曙地目光,也有着佩服了,帝王就是帝王,那份眼力,就与众不同了。虽然猜测差了许多,但是自己的经历,在自己看来,都感到不可思议,更不用说没有这份见识地古人了。能看出那份所谓的“能力”,就拉开众人一段距离了。 沈欢斟酌了半天,在赵曙炽热的目光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陛下,您的眼力,臣佩服得紧!不错,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微臣不时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甚至可以这样说:臣的眼睛,能看到未来!” “你终于承认了!”赵曙一下子兴奋起来,指着沈欢,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能来回念叨着,“朕猜得不错,你真是……” 沈欢这时候坦然地看着赵曙,只是承认了自己有某种能力而已,面对即将逝世的人,这个消息,又有什么呢?这种能力,与古代民间那些神婆又有什么两样呢?古人愚昧,总会相信某些自己解释不了的现象是神秘的神迹,他有这样的能力,赵曙会下令杀了他吗?就是会下令,面对一个临死神智不清的人,别人又会遵循吗?这才是沈欢此刻安定的信心呀! “看到未来……”赵曙醒悟过来,“子贤,你能说说大宋的未来会怎么样吗?会怎么样……” “陛下,臣这种能力,时灵时不灵,这样的大事,臣也说不准!”沈欢又撒一个慌来圆刚才的慌,反正来到这个时代,他撒的慌也不少了,又何必在乎这一次呢。面对一个即将去世的人,能让他走得安心,才是最大的目的。 “陛下,您放心,微臣有这种能力,一定会用在帮助我大宋富强上!”沈欢作了一次承诺,“微臣保证一生努力做对我大宋有利之事!” “真的吗?”赵曙叹了口气,“子贤,你和朕说,太子今后的成就会怎么样?” “太子吗?”沈欢闭目想了下神宗皇帝的一生,最后总结,“陛下,太子会是一个好皇帝,他的一生,都会在为天下百姓着想上努力!” “是个好皇帝,是个好皇帝!”赵曙喃喃念了几次,最后笑了,“这样,朕就宽心了……子贤,你会是一个好臣子吗?” “臣一生都忠于大宋,忠于大宋天子!”沈欢信誓旦旦地说道,当然,内心里还有一句“忠于心中的理想”没有说出来。对于这个问题,沈欢也常常思考,时间已经有好几年了,他一直都在问自己,他在这个时代,追求的是什么,又该是什么呢? 沈欢还在恍惚的时候,赵曙又问道:“子贤,你能看到太子为帝时期的执政宰相是谁吗?他能力高不高?” 沈欢一时难以回答。 “怎么?”赵曙急了,“他不成吗?” “不,如果是他,他能力很强!”沈欢不忍心赵曙失望,“也许,也许会是……王安石!” “王安石?!”赵曙一愣,接着激动起来,“就是那个上过万言书的王安石……不,他……”赵曙显得太激动了,脸都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一手捂着胸口,显得很痛苦。 “陛下!”沈欢担心地叫起来。 “朕……子贤……”赵曙又像以前一样说不出话来来。 “陛下,您要说什么?”沈欢也急了,想跑出去叫太医,却让赵曙招手示意留下。沈欢顾不了太多,只能过去未赵曙拍胸舒气。 “子贤……”赵曙还是没有缓过来。 “陛下,您到底要说什么?”沈欢焦急地问道,最后脑子一闪,脱口询问,“陛下,你是担心这个将来的执政么?” 赵曙喘着气点头。 沈欢愣了一下,才叹道:“陛下,您放心,微臣会尽量……防范他的!” 赵曙这才微笑,依然喘着气,最后身体慢慢地软了下去,直至再也不能动弹。 “陛下!”沈欢凄厉地呼喊一声。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封赐 大宋治平三年三月初八,宋朝官家赵曙驾崩! “真的死了,真的死了!”虽然已经过了三日,沈欢精神依然很恍惚。他清晰得记得,当日赵曙就是在他怀中咽气的!怀抱一个死人,而且还是帝王之尊,一下子令沈欢的精神感到难以接受。三天来,他除了吃喝正常,一切都显得心不在焉。 好在这三天是官家的治丧期间,太子决定在三月十二那天登基,而这一天,也刚好是一年一度的清明!想到这几日各位大臣忙活着已顾官家的丧事和太子登基盛事,沈欢就感到一阵心冷,一代帝王,就这样去了,毫无声息,包含眷恋,然而谁也抵抗不了生命规律的强悍。 当时沈欢的呼喊,响彻了整个宫殿,却唤不醒赵曙,只招呼来了外面殿里的众人。而众人进来后发现官家已经驾崩,也只有呼天抢地地呼号,根本没有多少人有机会理会他这个不显眼的小臣子,虽然最后时刻是他得到了陪伴官家的荣誉,可事实上他真的官小言微,谁也不理他。再之后……沈欢摇了摇头,他甚至想不起他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也许,当时心思散乱,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凭着记忆与本能离开了宫殿吧。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清明这一日,京城笼罩在一片悲伤与喜悦之中。赵曙已经驾崩,他短暂的帝王时代已经过去,迎接而来的将是新皇地统治。丧事昨天已经完毕,官家已经下了皇陵。庙号也已经由那帮掌管礼仪的大官员引经据典确定,依然如历史那般,得到了一个“英宗”的号称。其实英不英,谁也难说。京城普通百姓只知道一代皇帝去了,而这个帝王给他们的谈资并不多,因为真是太短暂了,只有区区三年时间,除了初登基那段大赦天下的时日,他给世人的印象并不深。这一点,与上任官家宋仁宗可就差了好几条街! 好吧。不管如何。大臣们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催促太子赵顼赶紧登基,最后也不管太子是否还在悲伤之中,总之清明这一日。他真正登基了。中原大国皇帝登基,是普天之下最头等的大事。一切都看中礼仪。尽管大宋财政已经很拮据了。不过三司方面还是拨出一笔款子来筹办登基典礼。而皇家内库也不甘示弱,亦是拿出一笔不小的钱财,由宗室配合礼仪大臣,把这个登基典礼办得风风光光! 登基典礼很隆重,也很肃穆,既要拜天,又要祭祖,从清晨开始。一直到了晌午。赵顼才办按一套繁文缛节,终于向整个天下宣布:他登基了。从此是这个天下的主人!这一天,沈欢虽然很想去见识这个时代的登基典礼,奈何他地地位太低,在这个大人物多如牛毛地场合,他也参合不了多少事来,弄不好还需要在最后面做个跟帮小弟,加上他心情不好,因此找了个托词,借故窝在家里不肯出去。 这一刻的沈欢,既兴奋又彷徨。兴奋的是新的时代即将展开,而记忆中那宋代最具戏剧性与震撼性地一幕即将拉开;彷徨的是赵曙地去世令他无措,一个帝王提前驾崩,对历史进程地改变有多么的巨大,谁也说不清楚,而正是这份不清楚,令他感觉历史的脱节,而历史还会与他记忆相符合吗?如果不符合的话,他还能凭着一些历史记忆游走在这个时代风云里吗? 即将到来的大时代,从政之人,就像走钢丝一般,一个不小心,遭到贬谪还是好事,弄不好连杀头的可能都有!一想到新皇帝赵顼那张年轻兴奋的脸,那眼神里对抱负施展的渴望,才真正令沈欢感到为难与恐惧。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肠。”傍晚时候,沈欢走在街头上,再一次领略到这句诗地意境。虽然地处北国,下午地时候还是下了一场小雨,不算很大,却也湿了地板,长满青苔的小路地板滑得紧,沈欢一步紧跟一步,走得很小心。抬头一开,连燕子都已经回来了,三三两两,低走高飞,好不热闹! 大街上还有着国殇地白布条,官家驾崩的时候,朝廷下令京城三月内不能办喜乐之事,百姓怕有人找麻烦,在新皇登基的时候,依然挂着一些治丧的白布,以示对老官家的纪念。看到这里,沈欢倒是笑了,笑得有点冷,三四天过去了,除了少数人,有谁还会留恋在老官家的时代里呢?众多大臣们不会,一朝天子一朝臣,也许他们此刻正在思考怎么讨得新官家的欢欣呢;而新官家会思念已经死去的父亲吗,也许会,也许不会,沈欢一时也捉不准赵顼的性格了。也许,此刻赵顼的心里,在悲伤中也饱含着对未来的渴望吧。 宋英宗真的去了,而新官家赵顼上来了。不管如何,朝廷之事还需主持运转。赵顼已快二十,不是小皇帝,又没有大的病患,因此朝臣们也没有像之前一样请太后垂帘听政,当然,辅助的大臣还是一帮子老臣,这是先帝去世前的安排,赵顼也奈何不了。 当然,正如老官家交代赵顼说的那样,新皇登基,首先要做的便是收买人心稳定朝局。这一点,赵顼不用人教都会,而且也算是以前的惯例吧,他开始赏赐群臣了:在人事没有巨大变动之下,不少官员或多多少得到了升迁或者赏赐。像韩琦,依然是中书门下平章事,作为宰相,主持政务,他已经是魏国公,大国国公,在文人治国的宋朝,已经算是最高等级的位子----宋朝封王一般是死后追封,这还轮不到韩琦来享受,也就是说,在官职上已经难以赏赐韩琦了,只能给了个资政点大学士的头衔,再厚赏一些皇家贵重物品;而欧阳修与司马光两人,在韩琦还在做执政的当儿,他们也没有多大的机会升官,因此赏赐与韩琦差不多;另外是一些其他官员,是赵顼也需要稳定的对象,毕竟这些人数十年所求,也无非是高官名耀而已。 另外,在封赐自己最为看重也最为交好的沈欢的时候,赵顼开始为难了。宋英宗临去前与他说的话,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他的判断,正如宋英宗所说,在使用沈欢的时候,要小心,千万不要让对方没了好下场。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之前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做上皇帝了,赵顼才明白自己父皇以前的为难。虽然他还没有限制猜忌沈欢的念头,可是一想到沈欢的年纪,还有现在的官职,赵顼也不想到头来让沈欢成为众人嫉妒排挤的对象! “娘娘,您说我……哦,朕该怎么做呢?”赵顼苦恼地向曹太后问道,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关键时刻,为难的他还是入得慈寿宫向曹太后求教。 曹太后虽然没有垂帘听政,在宫外也不活跃,可是她作为历经三朝的人物,虽是女流,也令人不敢小觑,至少从小就对她很敬重的赵顼就不敢轻视对待,一有难题,还会入宫询问,特别是这几日,几乎凡事都会过来请教。 曹太后也欣喜新官家对她的尊重,不过面上还是淡然地说道:“官家,你如今是皇帝了,有些事,还需你亲自决断才是,若有疑难,该问的是宰执。你问哀家一个老婆子,岂不坏了规矩!” 赵顼道:“朕管不了多少规矩,娘娘是朕的祖母,教导孙儿有什么不对呢?” “好吧!”曹太后苦笑说道,“哀家也不想看到官家为难的样子,就与你说一说吧。你现在困惑不知道该如何赏赐那个叫沈欢的官员?” “是的,娘娘,朕真的很困惑,厚赏他吧,以他的年纪资历,又怕对他不利;不赏吧,以他的能力,也说不过去!” 曹太后道:“官家,赏赐有很多种方式的,也不一定非要升官!” “他不差钱!”赵顼也泛起了苦笑。 曹太后又道:“那他总会为子孙后代考虑吧?” “子孙后代?”赵顼愣了一下,“娘娘,你的意思是封爵?” 曹太后道:“也只有封爵才能令他与别人都无话可说了,对沈欢来说,封爵总该是一件光宗耀祖之事,只要一步步过来,爵位高了,可以令子孙世袭;对其他官员来说,爵位再好,也不过是虚的,也不至于令别人为难这个沈欢吧。官家,你认为呢?” 赵顼下意识地挠了一下头,道:“娘娘,朕还需要考虑考虑。” 第一百四十四章 豺狼 赵顼最终还是听从了曹太后的建议,在对待沈欢封赐的问题上从爵位上着眼。/京兆开国县男,这是对沈欢新爵位的封赐,诏书是在三月中旬时候下的。完成了对这一难题的解决,赵顼总算松了一口气,能把心血与精力都转移到朝政上来。 但是,这份轻松并没有保持多久,他的好心情就被破坏殆尽----三月十五这一天,他突然接到边境急报,说西夏与辽国共同兴兵,各起十万大军,正向大宋的西北与北边压来! 这次大军压境,宋国这边不少人也早就预料到了,就是老皇帝驾崩前,也就此问题和赵顼提起过。这也是这两个游牧民族的惯例,只要宋国这边出现动荡,他们就会大兴刀兵,从而进行无耻地敲诈。本来赵顼也打算忍了这口气,但是对方的敲诈,太过可恶了,令他接受不了! “豺狼,这帮豺狼!”赵顼怒不可遏地咆哮着,“契丹人要钱财也就罢了,现在连西夏人也要求给他们二十万两白银岁币!二十万两啊,他们这是**裸地抢劫!” 是的,是明目张胆地抢劫,这次敲诈太狠了!自真宗朝与契丹人作战那次大败后,本来在宋人眼中低等的野蛮民族契丹,不单名义上成了他们的兄弟之国,而且还要求宋国每年“赏赐”岁币若干,这些年来,这个数目有增有减,起初宋国这边为了安定,或者说害怕对方的报复,把这口气忍了下来,当作送钱买平安;后来西夏人在仁宗朝独立,打了几仗。最后西夏人还是向宋朝称臣,名义上属于君主,实际上却也要求宋国每年送些钱财布帛之类的东西,不然就抢劫。这些年,宋国这边也不敢停止岁币派送。 本来赵顼也打算在对方敲诈的时候,趁早把岁币送给他们。权当作打发小人,但是,党项人与契丹人这次狮子大开口。提高了价码,要求各得二十万两。二十万两。也相当于两百万贯铜钱,加起来就是四百万贯,还有其他零碎,一计算,要不下五百万贯才能满足他们。这对于财政日益拮据的宋朝来说,无异于头上地一个紧箍。无论如何,赵顼都接受不了这个价码。他派使臣质问了对方使臣,不过对方态度强硬,说不按要求做就怕军方控制不了。言下之意就是说,如果不“和平”解决,那么他们将扬起刀枪,自己过来“拿”了! 这也是赵顼差点要暴走的原因。他此时也入住福宁殿。站在大殿中央,他来回走着。一怒之下。他很想拉起兵马与对方干上一仗,这种窝囊气。他受够了!偏偏在早朝讨论的时候,众多大臣们都告诉他刀兵不祥,不能草率行事。“哼!”一想到这里,赵顼就冷冷地哼了一声,众人的真实想法,他还能想得出来,无非是怕自己一方打不过党项人与契丹人罢了,生怕重演当年契丹人差点要杀入京城的一幕! “朕不会让你们如意的!”赵顼暗自下了决心,不知道要说地对象是谁。 “韩计相,你和朕说说,这所谓的岁币,该不该送给他们!”因为涉及到钱财,因此赵顼今日特意招来三司方面的官员询问。 韩绛还在三司做着他地三司使,这次敌人的敲诈,也让他寒了心:几百万贯就这样没了,痛心啊! 面对盛怒中地官家,他不敢大意,眼前这个年轻的官家年纪是小,不过这几日的作为,却也是有为之君的迹象,加上高位的威严,众人都不敢轻视。 “陛下,送与不送,臣说了不准,这应该是陛下与政事堂众臣商议才可,不过……”韩绛小心地顿了一下,“去年各地地财政收入,转运使们基本上都送到了朝廷,共有六千多万贯,与前年差不多。而去年的花费,还让国库亏空了差不多一千万贯,也许今年也差不多,因此,如果再给掉四五百万贯他们地话,也许今年就要亏空一两千万贯了。这个数目,再靠皇家内库来补,是补不齐全的了!” 一说到财政,赵顼也头大,所谓不当家不知油盐贵,现在他登基为帝,一番去年的旧帐本,发现国库不单亏损严重,就是皇家内库,也要捉襟见肘了,不禁为难。 不过此时他眼睛亮了一下,兴奋地道:“韩计相,按你的意思,是不打算给岁币契丹人与党项人了?” 韩绛头更大了,想起早朝时这位年轻官家叫嚣着要与对方决一死战的口号,闻言吓了一跳,生怕自己的说辞成为他反驳朝中官员的借口,借此成为开战理由,赶紧解释道:“陛下,臣只是就财政状况提及而已,至于对待外国政策,就不是臣所长了!到底如何,臣只会听从朝廷的决策!” 韩绛想了想,又道:“陛下,这次党项人与契丹人共同兴兵二十万,如果与之一战,我大宋至少需要三四十万地兵马,这样一算,这个军费,也需要一两千万贯才算足够!与四五百万相比,这……好像又得不偿失了!” “你们太令朕失望了!”赵顼不由泄气地喝道,“按你们地意思,就是要朕做这个缩头乌龟!别人都在朕头上拉屎了,你们还要朕忍下这口气吗?” “陛下恕罪!”韩绛几人惶恐地跪下,所谓主辱臣忧,赵顼的说辞,他们能不恐惧吗? 赵顼喘了几口气,低头看着他们,最后才让他们起来。他揉了揉额头,感觉很头痛,这个皇帝,还真不是好做地! “子贤,你有什么好法子吗?”赵顼让众人起来后,最后不死心地问道,对象是排在最后边的沈欢。 沈欢作为三司官员,也在这次召集行列之中。只不过因为他只是盐铁副使,资历最低,因此排在最末。面临这等大事,别人都还没开口,他也只能沉默以待。 听见赵顼问自己,沈欢先是一愣,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出列,道:“陛下欲与党项、契丹一战,微臣只想问陛下两个问题:一是我大宋钱财准备得充足了吗?二是我大宋骑兵练成了吗?” 赵顼闻言愕然,最后无奈地道:“都没有,都没有!你们到底要朕怎么做?” 韩绛一开始听到赵顼询问沈欢,生怕沈欢也年轻气盛激起年轻官家的傲气做出冲动的决定,听完沈欢的话后,他算是送了一口气,沈欢的两个问题,都打在了点上,算是抓住了大宋现今的弱点。战争打的就是后勤,这个道理,大家作为上位者,不可能不明白;第二个就是作为纯军事要点来问了,大宋这么多年打败仗,不就是因为没有一支强悍的骑兵与敌人周旋吗! 沈欢看着这个年轻的皇帝,不由叹了一口气,对方还真是急性子,只不过因为别人敲诈得狠了,就急得跳脚,这可不像一个大国皇帝的风范。想想历史上这位神宗皇帝不顾自己的条件盲目与西夏人几次开战,最后失败,成为压跨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悲亦可叹。 前生沈欢对宋朝的软弱也很是痛恨,可现在对朝政接触得多了,才发现确实很无奈。不是宋人不想赢,他们也不想总是失败,但是自己一国的体制,真的限制了军事上的发展,种种缺陷,造成了被动挨打的局面!面对这种窘状,沈欢一时也拿不出法子来。 无奈地笑了一笑,沈欢说道:“陛下,现今枢密院做了一个防御策略,让边境之军按兵不动,强守即可。这策略虽然让人窝气,不过面对二十万大军,臣以为也只能这样了。这次毕竟不同于上次党项人的寇边,上次寇边的只有党项人一国,我们可以强硬对待;今趟有契丹人参与,他们左右进攻,以他们骑兵的优势,互为支援,我等根本没有一丝胜算。当然,如果陛下真的打算决一死战,举全国百万兵力,也许能与这两国全力一战,这样的话有三个结果:一是我大宋完败,到时国将不国;二是我大宋消灭这两国;三是三败俱伤。陛下愿意选择防守呢还是进攻?” 沈欢有点大逆不道地分析,却令赵顼清醒了许多,虽然还不甘心,也只能丧气地道:“难道真的只能给他们这个岁币么?” “难道陛下还有更好的法子么?”沈欢不客气地反问。 “陛下,沈副使言之有理,我等先忍下这口气,之后励精图治,一待我宋国强大,到时加倍让这两个豺狼奉还一切!”韩绛生怕赵顼牛脾气一来真的不顾一切,赶紧趁热打铁相劝。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赵顼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时沈欢倒是笑了,说了一句令赵顼又生起希望的话来:“陛下,北方两个豺狼想吃下这些岁币,我等当然也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地吃下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影响 “子贤可有良策?快快说来!”赵顼迫不及待地追问,说实在的,他最喜欢的就是沈欢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清楚沈欢这个鬼才又有不一样的点子了。// // 沈欢看看韩绛,又看看赵顼,不答反问:“陛下,您对当年战国时期的合纵连横怎么看?” 赵顼饱读诗书,哪有不明白这两个策略的道理,疑惑地道:“子贤,这不过是当年六国对付秦国以及秦国应对六国的方法,这与现在有什么关系呢?” 沈欢笑道:“陛下,在臣看来,不管是合纵也好,或者连横也罢,玩的无非都是大鱼吃小鱼的把戏,就看大家怎么玩而已。今趟党项人与契丹人联合进攻我大宋,虽然数量不等,但与当年情形又何其相似!既然相似,我们当然也可以照搬秦国应对六国合纵的法子嘛!” 韩绛吃了一惊,道:“子贤,难道你的意思是我大宋该与其中一国协议,许以利益,以达到破坏他们联盟的目的?” “正是!”沈欢恨不得有羽扇摇那么一摇,也好摆个诸葛哥哥神算的模样。 “不成!”韩绛几乎是大喝起来,“子贤,无论是党项人,还是契丹人,都是豺狼虎豹,对我大宋虎视眈眈、垂涎欲滴,与之协议,恐怕是与虎谋皮,一个不好,就会引狼入室呀!还请陛下三思呀!” 赵顼闻言也点头道:“不错,子贤,党项人与契丹人都不是好相与的,都是大宋敌人,朕怎能与他们达成什么协议!” “不然!”沈欢还像以前一样对待赵顼的态度,立刻反驳,“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不错,契丹人与党项人都是我等敌人,但是如今这个时刻。这两个敌人也需区别对待,也好让我大宋从中周旋,以获得自己的利益!” “区别对待?”赵顼对这个问题来了兴趣。 沈欢又问:“陛下,在你心中,是痛恨党项人多一点呢还是痛恨契丹人多一点?” “这个……”赵顼犹豫了片刻,“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沈欢笑道:“若是要陛下选择其中一个作为头等对手,您会选哪一个呢?” 赵顼顿了一下说道:“契丹人占了我中原上国幽云十六州百多年。又与我大宋大战数十回,杀大宋子民无数,若要朕选,当以此为鉴,以收复中原国土为先……” “原来陛下还是认为辽人才是最重要的对手!”沈欢不用赵顼说完也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了,赵顼此人年轻气盛。自小就有为明君的念头,既然是明君,当以军功鼎盛无双的汉武帝与唐太宗为榜样。这两人都是战功赫赫,拓地无数,而现今宋国的现状不说威吓边疆,连汉唐时期的国土都没有收复完全!不得不说。大宋以下地皇帝,大多对收复燕云有着莫大的兴趣。其中以赵顼最为强烈了。 沈欢转头又问:“韩大人,您认为这两者谁最可恶呢?” 韩绛犹豫了一下,看看赵顼,最后才道:“沈副使,本官认为西夏虽小,但疥趾之藓也能死人。西夏人强悍无礼,每年都要兴兵劫掠我大宋边境,而我大宋每年因为要防止这个小国作乱布兵与之相抗。一番军费。算下来,却也不少。甚至可以说占了军费的四成以上。若没有西夏人,我大宋财政也不至于拮据如此!”他完全是从财政上的角度看待周边关系,一番话下来,也让赵顼同意点头。 “韩大人所言甚是!”沈欢更是同意这个观点,“微臣也认为如今对我大宋最有威胁的反而不是强大的契丹,而是相对弱小的西夏。辽人建国比我大宋还要早,看我大宋这百年以来就积弊无数,那么辽人呢,他们就会好过吗?陛下,微臣早就说过,待在城里地敌人不可怕,而骑在马上的游牧民族才是最令人担忧的。百年以来,辽人建了城墙无数,而自真宗朝以来,可以看见辽人与我大宋开战的次数少之又少。何也?臣认为,现在的契丹人,已经不可怕了,根本没有必要太过忌惮他们!”听完沈欢的话,赵顼在感到震惊地同时,也大感振奋:“子贤果然豪气过人,契丹人不可怕,你一个文弱书生也能说出这句话,说出去岂不让众多武人大臣们羞愧!” “陛下……”韩绛真的感到羞愧了,不过却也不同意沈欢的观点,生怕赵顼又因为精神振奋要做出冲动地抉择。 沈欢也反应过来,发觉自己说着说着跑题很远了,赶紧说道:“陛下,微臣说了那么多,还是要回到这个岁币上来,臣说了,这个岁币,送出去,却也不能让他们吃得太舒服!因此需要区别对待它们!” “怎样区别?”赵顼问出了最主要的问题。 沈欢沉吟片刻,最后才道:“陛下,这个岁币,本来就是要给契丹人的,因此,对待辽人,岁币可以先送给他们,再派使臣让他们退兵。至于西夏人,哼,本来我大宋每年都要因为他们花掉不少军费,那么,他们的要求,可以拒绝,如真有必要,就起兵与之相抗吧!” “起兵?”韩绛吃了一惊,绕了绕去,沈欢竟然说出这样地话来,怎不令他吃惊,“子贤,刀兵不祥,再说陛下刚登基,就起兵祸,若是失败,这个责任,谁担当得起?” 沈欢看到赵顼竟然沉默了,不明对方怎么想,还是解释道:“韩大人,就是因为陛下刚登基,下官才觉得更该对西夏人强硬,若是别人一起兵我等就服软,天下百姓怎么看待陛下,这个损失,谁又可以担当呢?”本来沈欢也认为花钱买个平安算了,后来想想,这个时代的宋兵总是打不过敌人,除了自己机制与缺马地原因外,还有有个重要的因素便是士气。 所谓“三军可夺帅,不可夺气”,在冷兵器时代,士气也算得上一个成败的关键。在某些特出的战役里,军队的意志,往往决定了进程。而宋朝因为前期的战败,致使一遇上契丹人或者党项人,就先没有了士气,或者士气低落,自己都没有信心打赢战争。这样的军队,怎么能与赢有缘分呢!这才也不例外,若是人家欺压过来就乖乖把钱送出去,估计新皇就失了民心,那样对将来就更不利了。 沈欢深知赵顼不是一个肯安分的人,将来也会对外战争,那么最好地策略还不如现在就小规模进行战争,算是为将来地大战做准备,权当作练兵,虽然有点残忍,不过强兵不都是这样杀出来的么! 赵顼给沈欢地话打动了,他反应过来,对韩绛说道:“韩计相,枢密院与政事堂都说军事上要防御以待,之后就派人送出岁币令其退兵。这个送岁币,朕同意了,辽国这边依然如以前一样数目,至于西夏人,亦是如此。至于军事上,北边诚如诸位大臣所说,防御以待即可;至于西夏这边,就让边疆将兵秣马厉兵,只要党项人敢进来,就给朕迎头痛击!韩计相,朕主意已定,你去枢密院与政事堂帮着传朕口谕吧,让他们以此为基点,好好谋划!” 韩绛不同意以强硬手段对待党项人,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毕竟一动刀枪,所花的钱财,比直接送出岁币还要不划算,就想劝说:“陛下……” “韩计相!”赵顼不悦了,“你难道没听请朕的话吗?朕不想为难你们,因此同意了大半主意,但是你们就该为难朕吗?” 韩绛无话可说了,只能应了一声“是”,就告退出去。其中沈欢也想跟着退出。 “子贤留一下,朕还有话要与你说!”赵顼扬了扬手,事宜其他臣子退下,只留沈欢一人。 退到一半的韩绛闻言一顿,稍稍回头,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沈欢,最后才转身离去。 待众人都走开后,沈欢换了一副轻松的态度,向赵顼笑着说道:“陛下,您留下微臣,可有什么吩咐?” 赵顼走回小殿里的御案,坐下后让沈欢也坐着,之后才叹道:“子贤,数日时间,一切的变化太快了,到现在……朕都还有点恍惚呢!实话和你说,现在朕做得也战战兢兢。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朕也就勉强自己做下去,不过朕却希望能做得好,做个好皇帝。朕留下你,确实有些贴心的话要与你说说,你自来足计多谋,帮朕参详参详!” 第一百四十六章 改革 “参详?”沈欢心里一突,按照往常的经验,这个赵顼找自己询问的问题从来没有好事,也总是为难自己的。// /现在看他说得严肃郑重,更是紧张事件的严重性,不由强笑说道:“陛下,您是否遇到什么难题了?若是朝政方面的事,应该找政事堂诸位大臣商议,毕竟他们都是老臣,见识广大,而微臣年轻学浅,也许会令您失望呢!” 沈欢的话很明显,他在撇开责任,把事情都推到韩琦等人身上去,让他们这些大佬顶着再说。这让赵顼很失望,复杂地看着沈欢,沉重地道:“子贤,难道朕才登基你与朕就如此生疏客套了吗?难道就不能像以前一样,那时的你总是畅所欲言,没有现在的框框圈圈!” 沈欢默然,心里苦笑不已,虽然他面对赵顼,还没有像别人一样毕恭毕敬,但是对方怎么说都是皇帝了,与之前不大一样,他哪还敢放肆!再说有句名言叫“伴君如伴虎”,想到历史上神宗皇帝的强悍,沈欢更不敢太过唐突随意了。 “好吧!”赵顼叹道,“现今与以前真的不一样了,朕只希望子贤与朕不要太生疏才好。子贤,朕与你都是年轻人,都想有一番作为,只要你对朕忠心不贰,朕也必不负你!就让我们做一对名扬千古的君臣吧!现在朝廷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子贤是明白人,想必也清楚有些事真的到了不能不改变的时刻了!” “改变?”沈欢脑袋轰然做响,不妙的感觉更盛了,疑惑地看着赵顼。 赵顼苦笑说道:“子贤,以前朕不在这个位子上,想问题办事情太过简单了,现在接触多了,才发现帝国景况越来越糟糕。特别是这个财政,每年都要亏空。长此以往,无力支持偌大帝国各项事务,到时不用敌人进攻自己都要崩溃了!子贤,你在三司衙门行事,这个问题应该很清楚吧?” 沈欢不能睁眼说瞎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若说财富。所谓的汉唐盛世加起来都比不上宋朝的皮毛,就是后世明清,也难以追上超越。但是,偏偏是这么一个只有半壁江山的宋朝,却常常闹穷。每年财政几乎都要花完,这还不算昏君时代弄得民不聊生的景况。像明如仁宗英宗神宗,他们地时代,,财政状况已经糟糕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原因是什么呢?沈欢闭着眼睛也能从后世的诸多观点里找出一些来佐证它的缺陷。 “确实很糟糕了!”沈欢说道,又试着去解释,“不过。陛下,只要解决一些问题,省吃俭用,也许情况还有转机的!” 赵顼大是失望:“子贤,连你都认为只要节流便能解决问题了?先帝已经够节俭了,你看现在福宁殿,单是蜡烛都少了大半,其他各项开支更不用说了,可是结果呢。财政依然亏空那么多!难道你真要朕连饭都不吃了,就一昧节俭?” 沈欢语塞。英宗因为时日太短,并没有多大的作为,但也不失为一个明君,看他对自己地苛刻就了解了。这个接班人赵顼更是厉害,数十年为帝都没有从事游幸,更不奢侈挥霍,一心为了帝国,可最后情况也如赵顼所言。帝国景况还是每况愈下! 不过沈欢也清楚。这些天遇到的财政问题,都要把赵顼这个年轻的皇帝给逼疯了。他是一个有着雄心壮志的人,现实却偏偏让他束手束脚。也许,这是他要起用王安石进行变法的初衷吧。看看现在这个紧皱着眉头地皇帝,沈欢已经明白过来,这次留他下来,也许谈的正是有关变革的事情吧。 一想到这个问题,沈欢既兴奋又茫然。兴奋的是大时代即将拉开序幕,而他作为参与者,哪能不心情激动呢;茫然的是他不清楚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大浪潮,更为难的是现在面对皇帝的询问,他有点无措了。 “子贤,朕知道你是一个很有想法地人,你能和朕说说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吗?”赵顼满含期待与希望地问道。 “陛下……”沈欢很想把那个别人总结好的“三冗”缺陷给说出来,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若是说说,不无敷衍的态度,毕竟这个时代也不缺明眼人,他们也看出种种缺陷,可真要解决,又有几个有具体的法子?王安石号称贤人,搞风搞雨十多年,最后还是黯然退场。他一时又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呢? 赵顼看沈欢犹豫,苦着脸说道:“子贤,难道你就真的满足现状,不思进取吗?若真是这样,你就太令朕失望了。你就没有什么追求了吗?” 追求?沈欢愕然,是时候为自己打算打算了。他在这个时代,追求的是什么呢? 高官厚禄?他并不否认自己贪图享受,也追求过这些物质利益,但是,在内心里,他是一个时常羡慕汉唐雄风的人,在这个时代,切身感受到宋人的憋气与窝囊。因此他也有对这个时代做出改变努力的决心。可是,很多事,不是有决心就能做得好地,在这里,就不能不面对理想受到挫折时该怎么做的问题了。 在这个时代,遇到了挫折,他能以霹雳手段继续前进么?造反?沈欢不是没有想过,可想想宋代地机制,纵观宋代三百年,还真没有造反成功的例子!况且现在的宋朝,还处于上升时期,民众还没有对它感到彻底失望,想造反成功,无异于痴人说梦!那么,这个手段,沈欢也只能排除了。 “陛下!”不时过了多久,也许很短,也许很长,沈欢终于下定了决心,“臣也不想子孙后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臣也希望能有一番作为!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力为陛下排忧解难!” “子贤,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赵顼开心一笑,“朕想过了,帝国的现状,已经到了不能不变革的地步!朕有心发动一场庆历新政一般的变法,以达到富国强兵的目的!” “啊!”沈欢激动了,他终于从赵顼口中听到了变法地口号,难道历史上鼎鼎大名地熙宁变法就这样诞生了? “子贤,朕希望你能在这场变法中助朕一臂之力!现在基调已经确立,你帮朕参详一下具体该做点什么吧?你的能力,朕还是相信地!” 沈欢不答反问:“陛下,治理国家,在臣眼中,就像对待房子一样,有两种方法。一个是房子破了,小修小补还可入住;另一个便是把房子拆了,重新建过。陛下愿意选择哪一个呢?” “又是一个抉择?”赵顼沉吟片刻,最后目光坚定了下来,“子贤,现在帝国景况已经积重难返了,有如屋子,已经破得难以修葺!” “陛下是要重建房子了?”沈欢面无表情地问,“陛下难道不怕建不了房子最后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赵顼目光坚毅地回答。 沈欢点头,不置可否。他这个房子的论调,历史上好像是司马光说的,不过一样劝不了赵顼变法的决心。沈欢现在说出来,也不打算劝什么,只是要提醒一些地方而已。 “陛下!”沈欢组织了一下语言,“既然陛下已经下了重建房子的决心。那么,臣想说的是:建房子,良匠与良材必不可少。陛下已经有了良匠与良材了吗?” “怎么没有?”赵顼奇道,“朝中人才,济济一堂。老有韩相公与欧阳参政,中有司马参政,年轻一辈亦有苏轼兄弟,还有子贤你,不都是良匠吗?有你们在,只要发挥出才干,何愁大事不成!” 沈欢摇头苦笑,道:“陛下,我等算什么人才,贤如当年范希文,最后不也失败了吗?陛下,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个匠人也算容易取得,但这个主持整个工程的人,却难以找到呀!这个人一旦不合适,那么,重演当年庆历遗憾也就不远了!” “子贤你太悲观了,只要上下一心,朕相信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陛下真的认为可以上下一心么?”沈欢反问,“陛下要变法,真的认为大家都要变法吗?陛下的这个良匠若是与朝中大臣不能相融,又该如何?陛下,您才登基不久,一切都还没有稳定,难道就不怕受到种种压力吗?比如说,若是政事堂等人一力反对变法,陛下已经有了心理打算了么?” 几个反问,一下子让赵顼愣住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论调 沈欢走了,留给赵顼的疑问却停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赵顼醒转过来,望着殿外的景色,三月的季节,百花盛开,就连树木,也绿油油的,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况。 然而,赵顼的心头还有着淡淡地苦闷。沈欢到最后都没有给他一丁点具体的建议,更没有就他要改革朝政发表一些看法,问了一大堆也许会出现的情况后,沈欢只说此事涉及重大,他不敢妄论,还请他耐心等待。 赵顼当场就要发飙,他已经迫不及待了,等不了多久,帝国的窘况,让他觉得火烧眉毛。最后还是沈欢倔强地丢下一句类似劝导的话告辞而去。 “欲速则不达……欲速则不达!”赵顼喃喃地念了两句,“子贤,这就是你给朕的忠告吗?但是……唉!” 赵顼沉默下来。他好象开窍了一般,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没有就要改革在朝堂上发表议论,他把心事暂时藏了起来,专心应付西夏与辽国的敲诈事件。 他按照沈欢的建议,对辽国妥协,对西夏强硬。他的主张,一度在朝堂上闹得很凶,后来是韩绛出面用沈欢的解释来水服了某些人,才使这一主张得以通行。也如沈欢所料,辽人与宋人一样承平百年,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杀气与斗气,一心只想趁机敲诈要好处的他们,在得到了宋国确切地岁币之后,已经安静下来,虽然不至于一下子明显地退兵,却也按兵不动,驻扎在原地。这边宋国有了预防,真要打起来,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 至于西夏,经过一个月的抗争。二三十万两白银的岁币他们终于不再提起,只要了一些绢帛与岁币。至此,闹得轰轰烈烈的寇边事件在宋国的半妥协之下,终于平息了。而赵顼这个初登帝位的官家,也因为对西夏这个弹丸小国的强硬,获得了不多不少的民心。至少在百姓眼中,辽人与他们斗了一百年,一百多年地时间里,对方也展现了他们的强大,对之示弱,是可以了解的;至于西夏,这个与他们有切肤之痛的属国。若是也一昧示弱,就令他们太失望了。 斗争平息下来,国人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作为事件的主角赵顼,却觉得受到了莫大的耻辱,这个耻辱一度在他心头反复纠缠,闹得他连觉也睡不好。作为中原大国----至少赵顼这个皇帝是这么认为地。被两个域外民族欺负。让他的自尊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年轻的他,再也忍不住了,被沈欢压下去的改革朝政的欲念又升了起来。 这一次。他找上了帝国政权的第二人物----韩琦。 四月地天闹起了丝丝的热气,在深宫里头,这份燥热,跟个袭击人们的心头。然而赵顼的第一句话,却令韩琦感觉心头拔凉拔凉的:“朕欲改帝国让契丹党项欺负的局面,公可有良策?” 上了年纪的韩琦这些时日地操劳,更显老态了,两鬓白发。皱纹像一道道地岁月痕迹刻在了他的额头。不过他的眼睛还犀利有神,闻言之下。吃了一惊,眼睛放出骇人地光芒,沉声说道:“如今陛下登基不过一月,局面稍稍稳定,又要大起波澜吗?不知陛下欲改的局面是何意思?” 赵顼道:“就是全面进行改革,使大宋国富民强!” “欲仿当年庆历之事?”韩琦三朝老臣,庆历年间也已经是朝中重臣了,当年帝国的情况也糟糕了,因此宋仁宗也要奋发图为,起用范仲淹为参知政事,实行所谓的庆历新政,可这个新政很短命,一会儿就夭折了。当年韩琦与富弼也是范仲淹的拥趸,跟在后面摇旗呐喊,还出力,最后范仲淹黯然下台的时候,他们也受到了牵连。所以现在一听到官家又要搞什么变革,他心里就不寒而栗。说对方要行庆历之事,其中也不无暗暗提醒重蹈覆辙。 赵顼这一个月来,总在思考他的大业,不成熟也老练了许多,闻言立刻明白韩琦的担忧,赶忙说道:“陛下当以大毅力大决心促成此事,当不至于重演仁宗皇帝之事。”庆历新政,本来搞得有声有色,眼看就要有成果了,偏偏因为触犯了某些阶级地利益,给人伪造范仲淹要另立新帝地书信。宋仁宗是个好皇帝,却不是一个有魄力的君主,因为朝局地动荡,他心儿一软,只能把范仲淹贬谪出去,令大好局面一去不返----怎么说这次新政引起的动荡都没有后来王安石造成的广大,涉及的方面也没有那么多,若上位者坚持,也许还真给他们成功了。 可惜事实就是事实,再也不容更改。现在也徒让后人看了叹息而已,至少赵顼认为他有仁宗皇帝没有的魄力;当然,在韩琦看来,又是另一回事:他快要六十了,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雄心壮志,只愿帝国能在他有生之年安稳度过而已,因此一听到又要行什么变革,心头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陛下,所谓变革,不是一蹴而就之事,事关重大,还需多多计议才成!”韩琦打起了太极,“陛下,不如提到朝堂,由大臣一起讨论决议,如何?另外,太皇太后历经三朝,见多识广,向她老人家讨教讨教也不无益处。陛下您说呢?” “哼!”赵顼不置可否冷下了脸,他对曹太后很尊敬,打心底地尊敬。他也承认对方于朝政很有见地,这也是他经常过去询问的原因。不过他也知道,曹太后上了年纪,如今的态度就像韩琦差不多,只希望稳定而已。赵顼自己有好几次在曹太后面前穿上军装,却吃了冷脸,给对方一通说教,要他安心国内发展,不要强自用兵。这令赵顼很不爽,只能暗自压抑下来。 “韩相公,这么说你是不同意朕的主张了?”赵顼又怒又恼,韩琦三朝为相,在朝廷上有着莫可抗拒的威望,得不到他的同意,一切都难办。这时候他想起沈欢当日的告诫,其中就有对韩琦的疑问。如今真遇上了,不由暗叹沈欢有远见,可惜的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沈欢还是没有给他一点具体的建议,真是太可惜了…… 韩琦闻言苦笑道:“陛下,不是老臣不同意,就算臣同意了,也抵不了事。滋事体大,臣一个人说了不算,还是让朝堂议一议吧,免得其他臣工说臣独断专横!” 赵顼眼角缩了一缩,道:“那韩相公是说朕独断专横了?” “不敢!”韩琦低声说道,“臣一心为公,也是希望帝国安好而已!” “难道朕就希望大宋不好了?”赵顼爆发开来,“你去三司看看,帝国的财政已经恶劣到什么程度了!你是宰相,不可能不知道吧?还有,这次西夏与辽人的敲诈,大宋无能为力,让朕遭受了多大的苦难与耻辱,这些你们都有放在心上吗?” “陛下……”看着眼前激动的官家,韩琦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朕再也不能容忍了!”赵顼狠狠地说道,“真的不能容忍了!韩相公,朕意已决,你们政事堂就好好商议该如何进行变革示意吧!” 韩琦跪了下来,道:“陛下,您这是在为难老臣呀,政事堂不是老臣的一言堂,陛下焉知其他参政会同意变革?” “难道欧阳参政会不同意于国于民都有利的政策吗?难道司马参政也会不同意变革吗?” “这……老臣不知!”韩琦只能承认,他现在并不能猜知得到别人的想法,特别是司马光如何作想,他不知道,也影响不了,“不过,滋事体大,陛下肯定他们会同意吗?” 赵顼叹了一口气,道:“那韩相公你说怎么办?” “陛下到底要把变革进行到什么程度?陛下需要什么?” “需要什么?”赵顼毫不犹豫地说道,“朕需要很多钱财,至少不要让帝国财政每年都亏空!另外,朕需要这些钱财来建一支强大的军队,能抵抗外侮的军队!就两个目的,韩相公,你能做到吗?” 韩琦苦笑说道:“陛下,这个恕臣无能为力呀!帝国财政,每年数目都在增加,但是亏空也在增加,臣又何来生财之法呢,难道陛下要提高赋税吗?” “不能提高赋税!”赵顼果断地说道,“记得当年沈子贤告诉朕,民不加赋而国用足,才是真正的治理之道!” “陛下,恕臣放肆,老臣敢放言,朝中并无人能真正做到民不加赋而国用足”韩琦一听到提起沈欢,想到的是司马光,心头不由不舒服起来。难道官家现在就是在提点自己他需要这样的人才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人选 赵顼再一次感到深深地失望!他向宰相韩琦问改革图强的法子,韩琦不单没有很好的对策,反而有阻挠的意思,一昧劝说,还抬出太后来压制他。\\\这让赵顼感到愤怒,不过面对这个老臣,他当面不好说什么,只让他退了下去。 然而改变朝政的心思就像种子一样,种在了心中,去也去不掉,反而更加滋长,令他想起来就激动与振奋。于是,在四月底一天早朝,他再也克制不住,既不向曹太后事先说明,也不再向政事堂询问。直接在早朝里,对着众多臣工,说出了他的打算----欲效庆历之事,变法图强,让众臣工群策群力,有策献策! 官家开口,非同小可!这一番话才说出口,朝堂上就闹得不可开交。朝中有不少老臣都是庆历时期过来的,对那段灰暗的日子记忆犹新,甚至可以说有着不小的恐惧,因此其他大臣还没说什么,翰林院的人与御史台的臣子们即劝谏官家打消这个心思,还请求官家内修德政宽大为怀治理帝国即可。 有人反对,也有人同意。不过同意的人大多是年轻的臣子,至于老臣们,把持着权力,一开始是沉默的。这样一来,短时间当然不能做出决策,纵使赵顼急得不得了,奈何像韩琦、欧阳修等人都没有开口,只是把话题推来推去。最后争吵一番后,大家反而把问题集中到这个变革的人才上。庆历年间有范仲淹等人冒出头来,现今呢,该是谁来主持这个变革事宜? 官家自己?他好像也拿不出一个具体的方针来。韩琦等人?他们也没有就此事公开自己的态度,一切都很隐晦。那么。还有什么人可以胜任呢?一时间,朝堂里吵得不可开交。时间渐渐过去,一下子就拖到了五月,十多天地吵闹,也让风声传了开去,就连开封的街头。有识之士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起官家要改革朝政的事来! “壮哉!官家之壮志,非我等可以揣度,苏某深感佩服!”一声大呼,在厢房里响了起来。这里是天然居的高等厢房,正值晌午,日当高照,抿一口茶,又高谈阔论起来。仔细一看,厢房里有五个年轻人。说话的正是年纪稍长的人。 “子贤。官家欲变革图强,你是怎么看地?”高呼的人又开声问道。 被称呼“子贤”的人正是沈欢,他一脸苦笑地着问话之人---苏轼,现在官职也越来越高的苏轼正当豪气之时。他不懂怎么回答。沈欢感觉有点糟糕,赵顼最后还是沉不住气,登基不过三个月。就在朝堂上抛出要改革的念头,这不,闹得整个开封的有识之士都知道了。今日聚会,也是由苏轼这个最好热闹的家伙招集过来,看看房间里的人,几乎开封最有名气的年轻人都到场了。其中有司马康、欧阳发,还有就是王旁,算上他沈欢与苏轼。可以说得上师从渊源地人都到场了。 沈欢还没有回答。王旁倒来了兴趣,道:“子瞻兄。小弟倒觉得官家是有个大志气之人,确实难得呀!” “不错!”苏轼见有人同意,笑得很开心,“王兄弟所言无差,不愧是介甫先生地儿子!令尊在仁宗朝就说过本朝百年承平,积弊横生,内则不能无以社稷为忧,外则不能无惧于夷狄如今观之,诚然如是!前些日子党项人与契丹人联合侵犯我大宋,令我大宋大失脸面。官家忧愤难当,欲以改革,也诚可理解了!子贤,你说呢?” 沈欢还是苦笑,他明白苏轼为什么总会问自己意见。在座之中,司马康与欧阳发都无心政治,现在沈欢把《文艺》杂志交给他们,使得他们更是全身心投入,因此苏轼忽视他们的意见也就不是没有道理了。至于王旁,身无功名,年纪又小,更可以不计了。也只有沈欢,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可以与苏轼有得一比,难怪苏轼总是追问了。 说到变法原由,还有比沈欢更了解赵顼的吗?无非是帝国越来越穷了,日子过得艰辛,想要一振局面罢了。当然,有正如苏轼所说,大宋承平百年,积弊太多,不少有识之士都能一眼洞穿。 不说苏轼,就是当年王安石还在朝中时,被召为三司度支判官、知制诰。多年的地方官经历,使王安石认识到宋代社会贫困化地根源在于兼并,宋封建统治所面临的危局是“内则不能无以社稷为忧,外则不能无惧于夷狄”。因此,王安石在嘉佑三年上宋仁宗赵祯的万言书中,要求对宋初以来地法度进行全盘改革,扭转积贫积弱的局势。以历史上晋武帝司马炎、唐玄宗唐玄宗等人只图“逸豫”,不求改革,终于覆灭的事实为例,王安石对改革抱有士大夫群中少见的紧迫感,大声疾呼:“以古准今,则天下安危治乱尚可以有为,有为之时莫急于今日”,要求立即实现对法度的变革;不然,汉亡于黄巾,唐亡于黄巢的历史必将重演,宋王朝也必将走上覆灭的道路。 封建士大夫也把治国太平的厚望寄托于王安石,期待他能早日登台执政。现在也可以看得出,苏轼对王安石地主张还是蛮推崇地。 说到苏轼,沈欢就感到好笑,年轻时候的苏轼,也在仁宗朝时就上过进策数十篇,也是披露大宋弊端地文章,其中也有不少建议,可是当时的仁宗哪还有改革的心思,只能私下说苏轼兄弟是他为后世子孙培养的两个宰相之才了。 沈欢看了一眼旁边的王旁,有点无奈。王旁与他大哥一点都不像,王好动凌厉,若是碰到这种场面,早就高谈阔论,或者为自己的父亲喝彩了。而王旁也只是微笑带过而已。一时间,沈欢想得又有点远了:英宗新丧,百日未过,沈欢以此为由,又把与王璇的婚事一再拖,这种大义借口,谁也无可奈何,因此又只能麻烦王家之人在京城等待了一些时日。这也是王旁能在此聚会的原因了。 “子瞻兄……”苏轼睁睁地看着自己,沈欢无奈地开口了,“大宋弊端,大家都看在眼里,可具体该如何改变,谁也说不清楚,由现在朝廷讨论最烈的还是该由谁来主持这场变革!你问小弟怎么看,小弟当然也是支持官家的想法!” 这话说得有点言不由衷,沈欢现在感觉有点糟糕,自从赵顼召见以后,他应该顾虑重重,没有就改革一事与赵顼说明,他就感觉到赵顼对自己的不满了。他现在生怕几年的感情投资都打了水漂,这些时日,一直都很不安,也没有参与到朝中的讨论中去,只是一心在三司办事而已。 说到变法,沈欢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次的感觉。以前总是从历史书中看到一些描绘而已,现在身在其中,感觉越来越迫近,还真有点复杂。在他心中,这场王安石引导的变法,是以失败而告终的。他甚至这样想:若没有王安石变法导致的大乱,也北宋王朝也不至于因为内耗而亡国----当然,这想法有点天真,也太想当然了。也许,没有王安石搜刮式的变法,为北宋王朝筹集了不少钱财,它亡得更快吧! 不管心里怎么想,对于王安石的变法,沈欢知道这是历史大势,要阻止,无异于螳臂当车,更是不自量力。再说他也想看看有自己参与的历史变法,会不会发生一些良好的变法。而王安石,就是他心目中的发动者,少了他,这场轰轰烈烈的历史画面还真可能遗憾地没有上演了。 苏轼听完沈欢的话后,也是叹息一阵:“可惜韩相公等人沉默以待,也许他们心中根本不支持官家的想法吧。而我等位轻言微,空是着急,也没有用处!伯和,令尊是怎么想的?” 苏轼问的是欧阳发,这场朝中大讨论中,欧阳修与韩琦一样,没有急着表态,可纵观他之前的朝政观点,与韩琦没有多少差别。 欧阳发沉吟一下道:“这个小弟就不清楚了,子瞻兄,你也知道,小弟对朝政并没有多大兴趣,现在时常与公休一起忙着杂志的事呢!子贤也真是,直接把杂志甩给我等,理也不理,弄得我等都不知该如何经营了!” 沈欢微笑不言,《文艺》杂志因为之前名声还在,加上欧阳修的五代史也还在连载,还有那些拼音,还有一段时间要连载呢!现在杂志里,欧阳发等人忙的更多是校对,当然,另外也按沈欢的意思,发了一些文人的文章。像苏轼等人,这几个月来,也都发了好几篇策论了。 “公休,令尊又是怎么看的?”苏轼又问起司马康来。 这一次,连沈欢也高度紧张起来。司马光是如何想的,他应该比苏轼更关注了。 真倒霉,从大街上回来,给一玻璃片从鞋底穿上来,在脚底捅了个大洞,流了好多血,整个脚掌和整只鞋都是血了!码字的时候感觉头晕,匆匆码得这章,有点乱,请大家见谅。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名声 “老师,您也赞成官家变革的主张么?”沈欢紧盯着对面的司马光,犹豫着问道。\\//此时两人对面而坐,窗外明媚的阳光把司马光的书房照耀得异常明亮。五月的天气,终于告别了春季的懒散,迎来了一阵阵的炽热。端午已过,北国的气候也愈发热了起来,像此时此刻,沈欢与司马光穿的都是一件薄衫。 端午刚过,朝廷有关变革的议论却愈发激烈了。昨日沈欢就与苏轼等人一道聚会,中间也就此问题大发议论。后来苏轼问起了司马康他父亲对此的态度,而司马康的回答却令沈欢感到惊讶,因为他说父亲司马光近几日回家也时常唠叨变革之事,其中不无赞叹官家之语!也因为这个原因,沈欢翌日没事就赶了过来,直接就追问起司马光来。 司马光闻言笑了笑:“大宋弊端,任谁都可以看得出来。官家欲奋发图为,这是明君该有之态,好得紧,老夫哪有不赞成的道理。不过因为韩相公等人都不表态,老夫身在政事堂,也不能特殊,因此暂时沉默而已!” “老师就不怕因为变革致使大宋天下动荡、民生不安么?”沈欢隐晦地问道。 司马光正色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子贤,官家欲成大事,不正是你等年轻人效力的时候么!” 沈欢眼珠都要突出来了,历史上保守派的代名词司马光竟然也有豪言壮语的时候!而且还表现出一派改革力撑者的形象,这太令人吃惊了。 “老师,您真地认为大宋到了该改变地时候了吗?”沈欢再一次问道。 “帝国财力日困,风俗败坏。国力日艰。新皇登基,雄心壮志,正是大有为之时。老夫身为臣子,定当鼎力以助官家成功。岂有怀疑之理!子贤,你今日问话,总是透着古怪,这是为何?”司马光先是慷慨回答。接着表示了疑惑。 沈欢讪笑不已,他之所以一再疑问。不过是好奇而已,想想历史上司马光可是给后人打上了最坚固保守者的标签,没想到他也有激进的一面。而司马光在王安石变法期间最有名的莫过于说出那句“祖宗之法不可变”了。沈欢再仔细一想,熟知史书的他一分析,最后又觉得后人确实委屈了司马光的为政思想。 不得不说。司马光前期确实是像苏轼一样,是一个寒暑论者,他也主张改革。不过不赞成冒进而已。而纵观王安石变法始末,不得不说,在远见上,王安石是逊色于他的。当然,最后那一年他把所有地变法措施都清除干净,确实是有点过分了,不过那时候他已经快七十岁,老朽不堪。做出这个决定。也不是不能理解。总之,前期的司马光。确实是主张变法地。 至于那句“祖宗之法不可变”的断言,沈欢觉得大家也冤枉了司马光。****人是最擅长断章取义的,而想想司马光说出这句话的环境与前后语境,不难分析出他的聪明来。《宋史》里记载王安石要开始新法了,有一次宋神宗在众人面前讨论到汉朝曹参取代萧何之事,他说如果汉朝总是守着萧何地方法不变,可以吗? 在场的司马光开始发挥了他的见解,他说:“宁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汉武取高帝约束纷更,盗贼半天下;元帝改孝宣之政,汉业遂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变也。” “由此言之”,可见司马光说这句话时是解释相对事物地,可惜最后却给打上了保守的标签。而沈欢还依稀记得司马光在另一个地方也解释过他这句“祖宗之法不可变”,他说天下就像房子,坏了就修一下,还可以居住,如果要重建,就需要良匠与良材。而大宋天下两者都没有,“由是观之,祖宗之法不可变也”! 一回想,沈欢倒是乐了,司马光有时候也表现得比较辨证。可惜,他的主张,用错了对象,在一个疯狂的宰相与一个疯狂的皇帝面前,所有的东西都是疯狂的,那么冷静就是反叛,都是该屏弃的!于是,后世历史摈弃了司马光,甚至给了他打上了不小地罪名! 沈欢看向目光坚毅地司马光,道:“老师壮志,学生佩服得紧!老师,不知官家是否已经选好变革的人选,是韩相公,还是其他,或者是……老师?” “胡说!”司马光吓了一跳,“老夫在朝资历尚浅,又无贤德,岂敢说主持什么变革!” 沈欢又岂能让司马光一句话给忽悠过去,忙道:“老师,圣人也教训我等当仁不让于师,帝国当今状况,老师应当以救天下百姓为己任,做出当今天下,舍我其谁地气概!而韩相公等人却已然老朽,老师身为参知政事,位高权重,正当壮年,也是奋发之时!若老师带头主持,学生定当尾翼鼎助!” “子贤,你这是什么话!”司马光皱紧了眉头,沈欢之言,句句不离要他掌握大权的意思,这令他感到很不舒服。 沈欢道:“老师,您才华无双,学生只是觉得您该在这次变革中出更大一份力而已!”都这个时候了,沈欢也不再隐晦,如今朝廷有关变革之事已经闹得轰轰烈烈,看这架势,官家是铁了心要做出一番作为来!这个时候,就是后宫里的曹太后出面,也阻止不了官家的决心了。现在闹了半个多月,曹太后等人也没有出面干扰,看来她也不愿意在这事上拂了官家的面子。那么,历史改革大势眼看就要来临,沈欢多年准备,当然要占据一点主动---鼓动司马光成为变革主持者,怎么说也比让王安石窜上来要符合他的利益得多! “唉!”司马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子贤,你是怎么打算,老夫很清楚。正如你所言,韩相公等人历经庆历之事,到如今已经老朽,不复当年之志,他们在这次变革之议中的犹豫,也令官家大感失望。不过,以他们的资历,你以为官家真会弃之不用?” “老师,一朝天子一朝臣呀!”宋神宗会怎么做,沈欢再清楚不过了,已经给财政问题逼得快疯的他,岂会在意什么老臣不老臣。历史已经证明了,只要敢阻挠他变革的人,管你是何方神圣,都得为他让路! “可是……”司马光沉吟片刻才道,“子贤,你认为老夫就是合适的人选?你错了,你要老夫对帝国问题揪出一点小问题尚可,若要策划出一整套稳妥的方案,则不大可能!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一点,老夫对自己还是很清楚的!” 沈欢知道司马光从来对权势不大注重,要撺掇他去追求权力,是件难事,不过还是不死心地道:“老师,您也说了,帝国弊端横多,你难道忍心让百姓一直受苦吗?你难道忍心看着官家一直为难吗?” 司马光笑了,道:“老夫当然忍受不了!哈哈,子贤,你放心,对于这个变革主持者,老夫已经有了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只要官家召见老夫,老夫就会向他推荐这个大才!” “大才?”沈欢顿感不妙,追问起来,“老夫,何人得您如此看重?” 司马光捋了捋,道:“此人负天下大名三十余年,才华横逸,博识广记,于朝政内有锦绣,若能让他来主持变革,天下幸甚!” “轰!”沈欢感觉身体晃了起来,“负天下大名三十余年”,这话是何等的熟悉!不就是司马光向宋神宗推荐王安石时所说的话么!没想到,今天倒提前在他面前出现了!那么……司马光所说的人选是谁已经昭然若揭了! “老师,您……”沈欢感觉有点痛苦,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感觉很沉重。 司马光没有注意到沈欢的变化,依然笑道:“子贤,你总说老夫是这个变革人选,其实这个人才是最合适的呀!他有着老夫不能比拟的魄力,更有他的方案,有了他,官家也就不必为难了!而你,也可能更有为天下效力的地方了!” “为什么?”沈欢笑得自己都不知所谓了。 司马光笑道:“因为这个人即将是你的岳父呀!哈哈,子贤,你说,以王介甫的能力,是不是能胜任这个变革之事呀?” 负天下大名的王安石呀!沈欢终于知道,这个名声,在这个时代,是多么地重要。看看王安石吧,都已经离开京城那么久了,一旦官家要做大事,连司马光首先想起的人都是他这个远在江宁的退隐之人!沈欢不禁苦笑了,难道这就是不可改变的宿命么? “老师,您真的认为这……王介甫是最合适的变革人选么?”沈欢幽幽地问道。 第一百五十章 安石 “子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司马光皱紧着眉头,一脸的疑惑,“介甫之才,胜我等许多,又精通经济之道,正是经世致用之人。// \你怎么会说他不合适呢?” 沈欢道:“老师,您欲推荐王介甫主持变革之事。那您认为为了使变革措施畅通无阻,要使下面一心变革,他至少需要掌握哪种程度的权力呢?要知道,官太小的人不行,因为没有威慑力!” “这个……”司马光沉吟片刻,“如果他真的愿意为天下百姓出力,只要是对百姓有利之事,老夫甘愿辞掉参知政事使其代之!” 沈欢苦笑了,道:“老师高风亮节,学生向来都是佩服得紧。可是,在上有宰相的情况下,一个参知政事,做得来什么呢?特别是那个宰相不一定会站在改革这一边的时候!老师难道忘了,当年范希文亦是参知政事,所行变革之事,依然短命而夭么?” “子贤,你的意思是除了官家支持外,这个主持者还需坐到宰执之位么?” 沈欢默然,当是承认。改革向来都是利益变更的事情,最容易得罪人,也最有风险。为了一力推行,只有让改革者掌握最大的权力与声望强行推行,除此难以成功。之前的商鞅就证明了这个事实,而历史的神宗皇帝也认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因此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让王安石重返中枢,后来为了变法措施顺利推行,更是一下子把原来的宰相给放下去,使王安石上位。 司马光眼神闪烁了一下,最后沉声道:“如今官家已经铁了心变革,正是我大宋除弊端更旧俗之时,大有为之局面,想来也令老夫激动,若是现今的宰执之人因为私心不肯力行。||?首?-?发www.junzitang.com||或者退让,老夫宁愿得罪别人也要弹劾对方!人尽其才,也是老夫的心愿!” “啊?”沈欢吃了一惊,司马光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已经打定注意要推荐王安石上台了,若韩琦再不肯改变,他宁愿得罪对方也要为王安石出力!这值得么?沈欢心里暗暗地问,他也清楚。司马光与王安石交好,甚至可以说是最要好的朋友,历史上前期司马光也是一力支持王安石上台的,可是后来的结局谁又想得到呢?这也是令沈欢为难的地方,他不可能直接向司马光说出他们以后会怎么样怎么样。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也是一种烦恼。 “老师说到点子上了!”沈欢转移话题说道,“一个宰执,当然应该顺应时势为天下百姓谋福利!那么,老师。学生倒有一个疑问了:到底宰执之人应该要有什么样地能力才算合格或者优秀呢?” “什么样的能力?”司马光也愕然,“子贤,你这问题倒是把老夫难住了。若说宰执之人,入得官场,能上升到这样的人选,朝政方面的能力倒是不大有质疑的地方了。因此老夫觉得贤德更是宰执之人该有的品质,甚至是一种可贵的能力!” “学生完全同意老师所说!是地。贤德很重要!”沈欢笑了笑,最后轻轻地问了起来,“老师,您觉得介甫先生具有这样的品质了么?” 司马光顿时勃然变色:“子贤,你这话太过无礼放肆了!王介甫道德才学,世所钦仰,就是老夫。一直也都以为榜样,你怎能这样怀疑一个高德之人!” 沈欢赶紧道:“老师,学生从来不怀疑介甫先生是个正人君子!只是学生觉得介甫先生的性子有时候太过固执了。@@这种态度若用来做学问。那是一等一的优秀;可若要身为宰执,好像就太过了,需知身为宰执,位在中枢,统管百官,最需要的便是统筹工作,发挥出百官的最大能力来,而这样就需要宰执具有或强硬或柔和的手腕。是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一点,试问老师。以您对介甫先生的了解,他能做得到吗?相反,若是一个宰执太过意气用事,闹得百官不和,朝廷汹涌,倒非天下之福了!” 司马光道:“子贤言辞太过了,介甫性子是有点拗,不过老夫深信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能把持得住。更何况现今朝中诸臣,与他都有着交情,甚至是知交好友,又岂会闹成什么不可收拾的地步!” “老师……”沈欢还想继续让司马光打消推荐王安石的意思。 “子贤!”司马光不悦了,“所谓闲谈莫论人非,王介甫怎么说都是长辈,你一个后辈,总揭人短处,反而会令人以为你心胸狭窄。更何况他就是你地岳父了,亲家之间,更该和睦敬爱,岂能有诋毁之言!” “老师,学生可不曾诋毁……” “子贤,王介甫是什么人,老夫与他知交二十年,还不比你清楚吗?”司马光还是不让沈欢接续说下去,“至于举荐与否,此事老夫自有分寸,你就不必多言了!” “唉!”沈欢无奈地看着一脸正色的司马光,暗叹一声,也许,不论他如何努力,宿命这东西,怎么也改变不了! 司马光又道:“子贤,先帝驾崩就快要百日了,你与王家闺女的婚事,也该有个定论了。再拖下去,老夫也难以向王介甫交代,下月中旬,你们就把这个事情定下吧。你看如何?” “一切听凭老师吩咐!”沈欢无奈地说道,心里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他在劝着司马光不要举荐王安石,而他偏偏就要成为王安石的女婿,以女婿抵制岳父,还有比这更不可思议的事吗?另外就是司马光现在要一力举荐王安石,偏偏对方上台后与之成为仇雠一般,最后造成最大的历史遗憾!太荒谬了! 沈欢这边大发牢骚地当儿,官家赵顼那里也没有闲着,他面前只站着三司使韩绛一人,身在大殿里,韩绛并不敢多言。 倒是赵顼捧着一大叠文稿,长长地念了一大段:“今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风俗日以衰坏,患在不知法度,不法先王之政故也。法先王之政者,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则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倾骇天下之耳目,嚣天下之口,而固已合先王之政矣。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自古治世,未尝以财不足为公患也,患在治财无其道尔。” 接着又赞叹道:“说得好啊!真的妙极了,此万言书所言,大合朕之心意。数年之前就觉得著者大有才华,如今读来,更是佩服著者的才情!韩计相,你说这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真有人能做得到吗?” 韩绛作为王安石的好友,当然清楚官家看的正是王安石数年前所上的《万言书》,书中恳求变革的念头,殷殷在耳,现今官家正有此意,当然会满意得很。 韩绛恭了恭身子,回答道:“陛下,微臣为三司使,管管财政做做帐目尚可,若要说生财,则力有未逮!至于这个生财之法,臣敢说,此著者确实是有地!” “哦?”赵顼大感兴趣了,端坐起身子来,“韩计相,这也是朕找你来的原因了:你也知道,最近朕都为了这个变革一事烦心,现在大家都在吵谁是最适合主持变革的人选。今日持国先生看朕烦闷,特意又找出这本《万言书》,要朕看看!而且持国先生也极言此书著者有着当世无双地才华,能为朕排忧解难!持国先生为你之弟,据说此书著者也是你的朋友,因此朕想问问你这个王安石之事!” “不知陛下想要知道什么?”韩绛微笑问道。官家口中的“持国先生”,就是他的弟弟韩维,他们都是王安石的好友,对王安石的才情,向来佩服。而他也明白弟弟主动的原因----他们都觉得,是时候让王安石重返朝廷了!不管是为了私人利益也好,还是为了天下之福也好,他们认为,以王安石内里的锦绣文章,早早退隐,就真是太可惜了!连老成稳重地弟弟都动了心思为王安石说话,他此刻也已经做好了为对方延誉地打算。 赵顼看了看手中的万言书,神情一下子神往了,幽幽地道:“韩计相,当日朕还在藩邸时就曾拜读王安石此书,恨不能与之一晤!后来他辞官退隐,朕也是可惜,不过持国先生与朕聊起地时候经常提到这个王安石,说很多观点都是从他那听来的。总之,对这个王安石,朕已经是如雷贯耳了。朕想知道,韩计相,你说这个王安石是朕需要的人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起用 来了!韩绛心里早已做好如何回答的准备,闻言笑着道:“不知陛下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 赵顼犹豫了一下道:“朕需要的不是文才横逸的大儒,需知这方面朝廷大有人在。\\\朕需要的是能为朕定国安邦之人,特别是能为解决朕甚是焦虑的帝国财政问题之人!朕观王安石说大宋此前问题在于无治财之道,难不成说他有此之道?” 韩绛笑道:“若陛下真需要这样的人才,那么安石便是最合适的了!臣与之相交二十年,对于他的一切,都算了解。此人文才不下永叔公,通达六经,有天下大名;于政道亦有造诣,特别是经济之道,更胜同时之人数倍,依臣观之,朝中无人可及也!况且此人有大毅力大魄力,正是开创新局面的最佳人选!陛下欲要改革,非此人不能成功!在此臣举荐其为朝廷所用,请陛下重新起用安石!” “起用?”赵顼给韩绛说得热血沸腾,大是心动,最后又不快了,“韩计相,王介甫的大名,朕当然早就听说,就是当年先帝,亦欲引其为朝廷所用,免得遗才人间,因此两次下了起用诏书,可他都以无心仕途为由拒绝了。你说,若朕还下起用诏书,他一再拒绝,岂不是让朝廷大失脸面吗?” “陛下莫忧!”韩绛坚定地说道,“王介甫与臣相交,他的臣倒是了解不少,他之前拒绝起用,无非是要守孝而已。其母过世,其在江宁丁忧,不敢奉诏,正是人子之理。从先帝登基到如今。其已丁忧逾三十个月,已然期满,若是陛下再下起用诏书,再由老臣以朋友身份相劝,让其以天下社稷为先,那么事情倒是十拿九稳了!” “真的?”赵顼惊喜莫名,“人尽其材。也是朕之心愿,若能让大贤为朝廷所用,朕这个诏书也是下得,纵使要丢脸面也在所不惜!” “陛下之明,有如日月!”韩绛为了赵顼真正能起用王安石,倒不惜拍下马屁了。 赵顼开心呵呵笑了起来。之后愁色显上脸颊,道:“这个诏书,下得是下得,不过你看是否让政事堂议一议。毕竟这个人上来,也是要给事做的!” 韩绛生怕夜长梦多,赶紧说道:“陛下,韩相公一生为公,为朝廷选取贤才,他肯定也是同意的;至于欧阳公,说到底王介甫还算是他的学生呢,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吧。还有就是司马君实,陛下。他与王介甫亦是好友,若陛下还不深信王介甫之才,不如召司马君实问一问。如何?司马君实为人如何,想必官家是清楚的,另外司马君实亦是政事堂之人,有他遴选,亦无不妥!” 赵顼沉吟一下才道:“这是应该地!”于是诏来寺人,令其去诏司马光晋见,待寺人走了几步,又叫住了。最后吩咐。“去把三司盐铁副使沈欢也诏来!” 看寺人领命下去后,转头看见韩绛一脸疑惑的样子。不由笑道:“韩三司,是否奇怪朕为何让沈子贤也过来呀?” “臣愚昧不知!” 赵顼笑着问道:“沈子贤在三司办事,他的能力,韩计相认为如何?” 韩绛考虑了一下道:“亦是一把为政好手!” “诚然!”赵顼赞道,“朕与沈子贤相熟数年,他的能力,朕亦看在眼中,也是一个颇有经济之道的人。如今朕要变革,首重经济问题,若能有他相助,可事半功倍。再说他就要是王介甫的女婿了,到时翁婿两人能通力合作,更是佳话,于国于民都有利。你说,朕要起用王介甫,是不是也该让他知道?” 韩绛没想到官家如此看中沈欢,吃了一惊,最后强笑道:“陛下深意,臣自是难以揣度!” 赵顼哈哈大笑,转头又与韩绛说起王安石来。韩绛对待王安石,那可是赞扬又赞叹,极力把王安石塑造得无比强大,让赵顼心里的印象更好了。一时半刻之后,寺人传报司马光与沈欢皆已在殿外。 赵顼让他们进来,待两人山呼万岁后,令其起来。随着进来地沈欢,那是一万个疑问的,他本来就在司马光处,讨论完王安石之后,司马光不愿再提及,转而说到了修史一事上。正聊得欢,官家派人来请了,只能跟着司马光过来。 待看到里面的韩绛,再看看赵顼一脸的红光,那激动的样子,让沈欢心里一动,还没猜测。赵顼就急不可耐地把事情始末说了出来。听到是王安石之事,沈欢心里像有块石头堵住一般,上下困难。 最后,赵顼急切地问道:“司马参政,据说你与王介甫知交,你认为他如何?是朕需要的人吗?” 这问话一出,沈欢急得像热锅上地蚂蚁,恨不得封住司马光的嘴,奈何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在一旁焦急。 司马光沉吟不答,让旁边的韩绛看得急道:“君实,介甫之才,你不是最清楚的吗?如此人物,若弃之朝野不用,则太过可惜了!如今三年已过,介甫丁忧期满,也该是为天下百姓出力地时候了!你认为呢?” “认为个屁!”沈欢心里暗骂,恨不得把韩绛的胡子都给拔掉!更是在暗暗责怪:他王安石是你爹还是你娘,让你如此维护他为他出力!还有韩维也是,总在赵顼面前为王安石说好话,可最后结果呢?韩维还不是像司马光一样,与王安石闹翻了么! 司马光也看见了沈欢的焦急,想起他之前告诫的话,不过他觉得良心让他不能说谎,斟酌了片刻之后,道:“陛下询问,臣不敢隐瞒。以臣对王介甫的了解,臣认为,王介甫负天下大名三十余年,用之则天下大治!” “完了。完了!”沈欢暗自悲叹,“用之则天下大治”,有这么一句话就行了,君不见听完之后的赵顼已经激动得两眼放光满脸通红了么! “真……真的?”赵顼又惊又喜,甚至有点不知所措了。 司马光又看了一眼沈欢,沉声道:“臣不敢相欺,陛下欲用王介甫。臣一定支持,若陛下觉得为难在诏书上该以何官职起用王介甫,臣甘愿以参知政事换之!” 赵顼吸了口凉气,沉静下来,笑道:“司马参政过虑了,你之才能。亦是当世难得,正是参政的上佳人选,朕还想你能在此职位上多多出力,为天下大治贡献呢。朕又岂会让你辞掉此职!至于诏书如何,朕自有主张!” “臣明白,臣必不负陛下厚望!”司马光又表了一下忠心。 赵顼呵呵笑着,转头看见一旁的沈欢,玩心大起,揶揄着说道:“子贤,据说你快要成为王介甫地女婿了,对于此人,你如何看之?” 沈欢短暂沉默。司马光看了大急。他现在才清楚,沈欢对于王安石是不怎么看好地,不过生怕他在这个时刻说出来。恼了官家与韩绛,那就得不偿失了。 沈欢暗叹一声,都这个时刻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努力他也努力过了,但是司马光还是一力举荐王安石,众人的想法也不曾改变,他当然不会笨到在众人高兴地当儿去打击别人的好心情——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皇帝的屁股更是摸不得的! 苦笑一下。最后沈欢不甘地道:“陛下可还曾记得与臣初次相遇地情形?” “初次?”赵顼愣了一下。其他两人更是愣住了。不明白沈欢的答非所问。 沈欢又道:“第一次相遇,陛下不是因为臣的某一句话呵斥过臣么?” “哦!”赵顼记起来了。当时沈欢第一次拜访王安石。吃了憋,联合记忆里地王安石形象,与周季说了一句评价王安石地话,不是很好的话:“王介甫此人,清忠耿直,博古通今,学问精深,若钻研学问之道,他日不难成为一代学宗。然性子执拗,不知变通,处一方尚可为一代贤臣,若居庙堂之高,执掌大权,则恐非良臣,非社稷之福!” “子贤,你……”赵顼想起来,一时间又觉得那句话殷殷在耳,不悦起来;不过也是这句话,令他记起与沈欢相遇于江湖地情景来,虽然不悦,还是没有暴出声来。司马光与韩绛都不知当时的情景是什么,不过看到沈欢脸色沉重,而官家却愤怒不言,有点心惊。 当然,沈欢不会傻到真会触怒皇帝,赶紧说道:“陛下,臣如今虽然还担忧当时的评价,不过陛下欲奋发有发,微臣当然会鼎力相助。只是改革一事,事关天下黎民,一举一措都悠关百姓生死,因此请陛下在决策的时候,能够多加考虑,万莫因一时轻心酿成大错!若能如此,则是天下之福了!而臣当然也会为这万世难得地机遇奋发图为,陛下在这次变法中成为万世明君,则是臣最大的心愿!” 听得沈欢最后支持自己的话后,赵顼的怒气总算消失了,笑道:“子贤所虑,朕自当小 沈欢道:“那臣就放心了!”其实又哪里放心得下,不单不放心,反而心里忐忑得紧,心里只有一个声音:“王安石就要上来了,真的要上来了!”是的,这次官家的召见,更是坚定了他要起用王安石的决心,这一次,任谁都难以改变官家的决定了。那么,历史进程足足比原先地轨迹提前了一年,这种改变,则不大是沈欢所希望的,这样相对来说,他的优势就不剩多少了。而他在这次变法中地立场,也该酝酿酝酿了。 他是司马光的学生,已经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沈欢不希望自己遭受历史上司马光一样的悲哀,那么,他也只有强挺司马光了。而司马光一党,在宋神宗面前,最大的劣势就是没有一套完整的治国方案,与王安石相比,理财上更是短处。这一点,沈欢深知,他再也不能浑浑噩噩随波逐流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利用后世的知识,慢慢形成一套完全的方案,以之与王安石相抗衡,免得为赵顼所弃。 当然,改革这东西,不是说想就有地,饶是沈欢比这个时代地人物多了一千年的见识,也比不上王安石这般惊才绝艳!对于政策谋划,他越来越感到急迫了!看了看身旁地司马光,沈欢暗叹,又是该为他擦屁股的时候了——大力举荐王安石的是他,以后抵制王安石最出力的也是他! 浮想得远了,沈欢突然想起一事来,不由问道:“陛下,对介甫先生该如何起用,陛下已经有个打算了吧?” 赵顼说道:“朕是有个想法了,不过还要你们帮忙斟酌斟酌。你们说,朕以翰林学士相诏王介甫,可行否?” “可行可行!”韩绛急着说道,“陛下,翰林学士是文人最大的荣耀,又在陛下身边,能时常问策,臣觉得可行!” “真的?”赵顼也为自己的想法满意,“司马参政,你认为呢?” 司马光沉吟着说道:“就是不知介甫那边如何作想。陛下,当年王介甫辞退,不无心灰意冷!” 沈欢嘿嘿直笑,他挑起话头,不就是要兜售自己的注意吗?王安石为人如何,沈欢不想做太多的评价,至于这个屡诏不起,沈欢也不想以对方是否以权术之略来形容,总之,这个时代,文人最注重的是那所谓的风骨。王安石因为屡诏不起,在士人心里赚足里他高大形象的分数! 印象里,历史上王安石面对宋神宗的第一次起用诏书,还是拒绝了的。既然已经改变不了赵顼起用王安石的决心,沈欢觉得自己有必要让王安石一次就接受这个诏书,免得再让对方的名望更高了。嘿嘿! 第一百五十二章 诏书 大宋治平三年五月中的时候,官家赵顼终于坚定了改革的决心,通过种种手段,也遴选出主持变革的人选。/王安石,由于司马光等人的推荐,令赵顼生起了起用他的信心。而起用诏书,也在这个时候给他派了出去。 为了显示他对王安石的自尊,诏书没有经过驿站,而是直接由他派寺人从京城出发,快马加鞭赶往江宁王家宣读诏书。这道诏书,显示了赵顼迫不及待地心思,并没有通过政事堂商议,直接就发了下去。 王安石接到到诏书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底了。这时候的江宁,已经有了初夏的痕迹,烈日经常高悬,炽考着大地。夏虫轰鸣,叫嚣不已,也徒令王安石多增了几分闹。他感到很为难,自接到诏书后这两日,坐立不安,寝食不妥,总也难以做出个决定来。 这日傍晚,日头已经西落,王安石再一次召集了王家说得上话的人过来商议。其实人也不多,王安礼与王旁还在京城未回。排除了女性,那么除了王安石,也就王安国与王两人而已。 三人围坐在后院的一张石桌旁,桌上放着一卷黄绫,正是那起用诏书! 王安石一身青衫,领子都有点发白了,依然是不修边幅的模样,指着桌上的黄绫,他操着沉重的嗓子说道:“平甫、元泽,这是官家起用某的诏书,你们说,某该接下来么?两日了,某为此烦闷了整整两天,是时候做出决定了!宣读诏书之人还等着答复呢!” 那日接诏书的时候王安国与王都在场,诏书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再也明白不过了。闻言相视了一眼,最后由王安国小心地道:“大哥心里是否已经有了决断了呢?” 王安石苦笑道:“为兄还是举棋不定,第一次如此为难呢!” “大哥为难什么呢?前两次大哥也都拒绝过起用诏书了!”王安国疑惑地问,英宗朝的时候。官家也下过起用王安石的诏书,不过都给他以丁忧为由拒绝了。 王安石道:“以前以丁忧为由,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如今三十个月已过,丁忧已经不能成为理由了!再说……唉!” “再说父亲也想一展壮志!”王在家随便惯了,看父亲停顿不好说下去,立刻接上话来。“父亲大人既然也想一展心中所学,何不干脆接下诏书呢?” 王安石还是苦笑:“为父之所以辞官,不无心灰意懒之感慨,当年关节确实没有让为父一展所学的魄力。如今……为父还是敢确定!” 王果断地道:“父亲,若您真的问孩儿意见,孩儿觉得您该是大施才学的时候了!以您今时今地的声威与地位,比之当年范希文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上朝中亦上能人相助。一旦居庙堂之高,一定能成就当年商鞅变法之盛况。到时,父亲也会名留青史。成为大宋中兴功臣!” “中兴……”很显然,王的话击中了王安石心中的软肋。他虽然以儒成名,在天下士人眼中,是一代大儒。但是,他心中却也知道,自己所学,倾向于法家,心里也经常以宋代商鞅自比。而成就商鞅变法令秦国一跃成为战国诸雄之首,也是他毕生地愿望。王作为他的儿子。所学亦是差不多。因此一开口,就令王安石心动不已。 “可是……”王安石犹豫着说道。“为父前两次都拒绝起用,这次若是贸然接下,成功尚罢,如果失败,名声可就臭极了!”多次拒绝高官的诱惑,也是他能在士林获得赫赫声望地原因之一,毕竟文人可都注重风骨的。 “父亲,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王坚定地劝道。在江宁快要三年,他已经二十出头,获取功名的心思也越来越盛,再也不肯安然蛰伏在这个远离京城的地方。这次官家再次拉下脸面起用自己地父亲,就是他向上攀登的机会!在机会面前,若是白白浪费,那可就真的对不住自己了。王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正人君子,只要有机会一展所学,成就功名,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平甫,你的意思呢?”王安石还是下不了决心,转头问起王安国。 王安国没有一时回答,反而摊开石桌上的诏书,自顾自地说道:“大哥,小弟知道你最大的担心就是生怕官家不是明主,不能让你一展所学。是吧?” “正是!”王安石干脆地点头,“古人不单主选臣,就是臣也要择主。而今普天之下都是王臣,但若主上不明,臣下也可以选择做陶渊明隐退一方!为兄最担心的就是平甫所说的情况,若一番折腾又没有结果,也不过是浪费一番心血罢了,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呢!” 王安国笑了,摆了摆手中地诏书,道:“大哥,这次官家所下的诏书,可是直接任命你为江宁知府,这与之前只以馆阁之职相招大不相同。你说,这是否意味着别样的什么呢?”江宁知府,不错,诏书里就是招王安石为江宁知府地意思。与赵顼本来打算以翰林学士相招有了很大的差别,其中改变,当然是沈欢这个人从中作梗了:历史证明王安石对江宁知府这个诏书是感兴趣地,沈欢提前让它出现,免得王安石对其他不注意再次拒绝,那样的话弄不好他的声望又会莫名其妙地升上一大截! “平甫,你的意思是……”王安石还有点疑惑。 王安国看了一眼王,不知何意地摇摇头,淡然说道:“大哥,至于你是否接下诏书听命起用,小弟不敢断然建议。只是小弟也知道,你这两年多隐居江宁,过的是教书育人的活,但是你的心思,并不能真的从朝中退下收起来。观你这两年频繁与朝中诸位大臣好友书信往来就可知了!另外,小弟也知道大哥对于治国之道,心中自有一番锦绣文章,若是一昧蒙尘,则是大过可惜!因此,小弟认为大哥若有机会,还是试一试为好!” “平甫,你也赞同为兄接下诏书?”王安石不大肯定地问道。 “对,父亲,叔父就是这个意思!”王迫不及待地说道。 王安国笑了,他对功名地心思,并没有王这个侄子那般重,因此在此事上显得并不急噪,缓缓地道:“大哥,接不接下,就看你是怎么想地了。小弟猜想,大哥这几年一心培育人才,也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之举吧。若时机一到,那些学生,也该是大哥的臂助?呵呵,大哥,官家让你做江宁知府,看来也是看中你地治国能力,并不是那虚无的文人名声而已!这一点,还不是暗示了他的决心吗?” “对!”王又接口说道,“父亲,看来官家是想看看您的治国方略了,诏您为江宁知府,不无试探之意,若父亲在此能有成效,须臾即可进京了!而以父亲您的能力,区区江宁一府,管理起来,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王安石倒是笑了,道:“你这孩子,也太过目中无人了!天下之大,能人无数,又岂是为父一人有大才而已?再说治大国若烹小鲜,老子之教,你又岂会不知?这个天下,是那般容易治的吗?” 王一脸笃信地道:“孩儿相信父亲一定有能力把这个天下治理得妥妥当当!当然,前提是父亲要个自己一个机会!” 王安石既是点头,又是摇头,接着笑了笑,转头对王安国说道:“平甫,你的意思,为兄已经明白了!是呀,当今帝国,弊端横多,再不思进取,则危矣。这些年,为兄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苦于无处施救,如今机会真的来了,为兄还能等吗?三年啊,人生又能再有几个三年!” 王安国嘘了一口气,叹道:“看来大哥真的是做出决断了!至于前途,大哥可以宽心,您看这次相随诏书来的,不也有朝中几位大臣的书信吗,像韩家兄弟,还有司马君实,都劝你以天下为重,出山为国效力,说明他们都是支持你的。还有二哥之前来信也说新任官家年轻有为,奋发图强,变革决心都闹得京城人人皆知了。也许,大哥期望的明君贤臣的济会就要来临了!“君臣相得!”王安石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啪”地一声,拍得整个石桌轰然作响,手掌也给震得通红,却完全无视那些须的麻痛,心里只有一副想象中的美好图景。 王家会话结束了,翌日王安石准备妥当,给了宣读寺人回京的答复,上面只有一句话,几个字: “陛下,臣奉诏!”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扎子 王安石从新出山走上仕途之路!王安石奉诏出任江宁知府的消息是在六月开始的时候传回京城的。\ /沈欢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不知好坏的消息,赵顼也不知道为什么,接到消息,直接找沈欢过去说了出来。 看到赵顼振奋的样子,沈欢实在说不出打击的话来。再说他已经决定闷下头来钻研应对这个时代的一些缺陷的法子,至于王安石,他已经没有了开始时候的处处提防----反正阻止也阻止不了,还不如顺其自然。王安石破坏力那是一等一的厉害,有他冲在前头打头阵,也许能让这个时代的更多隐蔽弊端暴露出来也说不定! 王安石的五月底奉诏为江宁知府,沈欢不清楚他何时会调回京城。如果按照历史轨迹,才升为江宁知府没几个月,他就光荣地进京了,不过现在历史已经有所改变,至少事件已经提前一年,沈欢已经难以确定王安石会走哪一步了。 苦苦地笑了一下,沈欢放下手中的典籍,低声叹了一口气。他看的是司马光修史的校对稿,《通志》修订已经进入尾声,基本定稿,只差校对完毕即可上献朝廷了。这可是正正经经的《资治通鉴》,自己能参与其中,沈欢也感到一股骄傲! “唉!”沈欢又叹了一口气,今日本来是他公休,不过他并不敢出去,只能窝在家里。京城里有关变革图强一事已经吵得沸沸扬扬了,虽然已经起用王安石,他也是大多数人心目中的变法人选,不过这只是上层政治的活动,民间士子,并不了解实情,依然激动地参与讨论。还是像之前一样。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莫衷一是,好不激烈。 文人都是好清谈的----说白了就是爱凑热闹!本来大家还不能集中视线,不过由于杂志《文艺》的参与,这个事情的热闹程度就上了好几个档次。《文艺》如今沈欢遭已甩手不管,交由欧阳发与司马康两人负责。因为有沈欢的指点,前些时候倒也办得有模有样。它和一开始地几个月不同,成为了真正的月刊。一个月只发行一次,都是月初上市。 欧阳发与司马康都是家学渊源,是年轻一代的榜样。在京城里也有着不小的威望,特别是在年轻一辈当中,倒也与沈欢苏轼等人齐名。他们也有着年轻爱看热闹的性子,这不,上一次。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无师自通,竟然能趁着这次大讨论的时机摸索出发行增刊的形式,月底时候把好多人写的有关变革的策论收集起来。经过遴选,整理成集,一道发在了《文艺》地增刊上。 因为上面有反对也有赞同的,就像笔仗一般。这更调起了这帮无聊文人的兴致,不单参与讨论,还期待增刊地下一期发行,而编辑部里更是收到了不少策论,把欧阳发司马康两人累得够戗。好在他们看情况不妙,从一些好友中选取了两个临时编辑,一同参与杂志文章审核。这才解决了人才不够的危机! 增刊据说卖得很火。让杂志又大赚了一笔,这更坚定了他们把增刊发行下去的决心。直到大讨论有个定论才结束。这让沈欢很无奈,很明显,增刊上很多是年轻人的热闹,而年轻人又大多是赞同变法的,这隐隐让文艺杂志成了变法派地战场。像苏轼这个大嘴巴,就是一力倡导变革的,而他笔力非凡,一篇文章,做得锦绣非常,感染力极强,让不少读者成了他的铁杆支持者! 沈欢对此倒是有点担忧,别人也就罢了,他与这个时代之人不同,他深深懂得舆论地功力,是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杂志上大是变法派的论调,无形中为即将上台的王安石打下了群众基础啊。不过担忧归担忧,沈欢也没有阻止,毕竟杂志已经交给欧阳发、司马康两人,他们如此规划,也有他们的道理,他没有打击地必要;再说舆论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也许以后对自己有用处也说不定,现在就当他们预演吧,能扩大杂志的受众范围,总是好事。再说能见到后世所谓的口水仗,也蛮是欣慰,怎么说也是一种进步了吧。 因为沈欢大名在外,加上另一名人苏轼也参与了讨论,所以开封不少士子都翘首以待沈欢也参与进来,就连苏轼等人,也经常在沈欢耳边鼓吹他也写写策文。先不说沈欢作起文章来比不比得上这个时代之人,单是其中的风险,他就不敢贸然答应了:《文艺》是极其成功的,因为有欧阳修打了头炮,就是朝中达观贵人也经常卖来阅读----沈欢现在可不是白身,这种变法与否的论调,可不敢贸然公布,这次讨论,弄不好就是一次政治站队,一旦搞错,难以翻身。君不见这些文章讨论为何不见朝中大佬的踪影,总是一些年轻人凑合而已! 因为被逼得极了,沈欢只能公休地日子里待在家里,躲避一些好事者地侵扰。公休之后,又是恢复朝中办事生活。六月初三,《文艺》杂志主刊如期发行,欧阳修的史书还没有完,还在继续占着篇幅,饶是如此,还是愣给他们挤出不少空间来继续变革讨论。依然还是一些反对与赞成地论调,沈欢对此没有多大兴趣。 他最期待的就是五日后的增刊,想看看其中议论到了什么程度。六月初八这日,是宋英宗驾崩三月之期,众人也知道,再过十天,百日当过,到时摆脱悲伤与阴影的众人应该又是一番景况了! 六月初八这日傍晚,沈欢在家迎来两位客人:司马康与王旁。前者为他所预料,因为今日《文艺》杂志增刊付梓,沈欢第一时间看到成稿,与司马康约好送堪日期;至于后者,则大是意外,一时不明白王旁怎么会跟着过来。 与司马康客套完毕,沈欢问道:“公休兄,你怎么会与王兄弟一起过来的?” 司马康笑着说道:“原来子贤还不清楚,现今王兄弟可是每日跟我等在一起呀!因为他向往杂志的编辑工作,为此通过为兄与伯和的研究,同意他参与杂志编辑了!” 沈欢讶道:“王兄弟,这个编辑部里之人,大多是无心科考,难道你就不怕耽误了前程?” 王旁淡笑道:“子贤,原来你还不清楚王某。王某对于仕途,也没有多大兴趣,能参与杂志编辑这等有趣的事情,倒是大合王某本意!” 沈欢默然,不提此事。心下也明白王旁并不是没有才华,但在后世其名声不说与其父相比,就是于其兄也不能相提并论,看来他真的是与司马康等人一样志不在官场了! “公休兄,杂志增刊可曾带来了?”沈欢换了话题。 “在这里!”司马康把手中的一本杂志递给沈欢,脸上尽是满意的笑容,“子贤,这可是今日才排版印刷完毕的,明日即可上市了,你可以一睹为快!” “当然!”沈欢大笑不已,招呼两人喝茶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翻阅了。增刊不多,也不少,大概有十多个人的文章,内容变化不大,还是反对与赞成的理由。其中还有苏轼这个活跃人士的参加,他的策论,依然激进,鼓吹变法,不落人后。看到这里,沈欢不由摇了摇头,这个苏轼,就是把持不了他那张嘴,有什么话不说不快,这可是日后获罪的靶子呀! 看到沈欢摇头,司马康不由问道:“怎么,子贤,是否不满意?” “那倒没有!”沈欢解释,“只不过是有些感慨而已!”他阅读速度极快,匆匆一眼,大致浏览,一盏茶的工夫,就基本上把文章看完,就差最后一篇了。 司马康这个时候笑了,道:“子贤,看完最后一篇,还有你感慨的呢!” “是吗?”沈欢不以为异地笑了笑,手上没有停留,动作如飞,一下子翻到了最后一篇文章之处,才看了一眼,即刻瞪大了眼珠,有点不敢相信,“《本朝百年无事扎子》?”心里大感不妙,心儿突突跳个不停! 强自镇定下来,往下一看,就是作者的大名了----王安石! “天呀,王安石的《本朝百年无事扎子》?”沈欢感到一阵眩晕,心里翻涌如潮,再也难以遏止那份激动与恐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有那个强悍的扎子出现呢?乱了,真的乱了,老天,你要我怎么办呀。我靠!”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有事 “臣前蒙陛下问及本朝所以享国百年、天下无事之故。\\ /臣以浅陋,误承圣问,迫于日晷,不敢久留,语不及悉,遂辞而退。窃惟念圣问及此,天下之福,而臣遂无一言之献,非臣所以事君之义,故敢昧冒而粗有所陈。” 沈欢一边苦笑,一边喃喃地念着《本朝百年无事扎子》的开头,确实,正是记忆里的文章。属于王安石所有的强悍的政论文。这文章在后世公认为王安石的政论代表作,标志了他的政治主张,还有那强悍的性格特征,无一不在文章里显现。 沈欢吃惊于他出现的时间,虽然现今历史已经提前了一年,但是这文章他仍然清晰记得是熙宁元年才由王安石写成,当时他已经身在京城,是皇帝身边的近臣,沈欢还记得现今的开头与原文只差了那么一点点,那就是谦虚词里“非近臣所以事君之义”,如今的他,算不得近臣,只好以臣代替。 但是最另沈欢吃惊的便是王安石作此文的原由是由于神宗皇帝询问治国之道,那时候他们两人亲近,相互对话不希奇,可是这一次,赵顼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进行询问的呢?难道说是下诏书的同时,又让寺人带了一封亲笔信过去询问吗?这……也太过急了点吧。 “子贤,这文章怎么样?”司马康笑真问道“介甫先生的文章,向来都是天下士子景仰之所在,沈某能说一个坏字么?”沈欢也笑了,就是不知道笑中有多少欢喜之意了。 “公休兄,小弟就奇怪了。看这文章,明显是写给官家的,怎么会由你们刊印出来呢?你就不怕因此事得罪了官家么?”沈欢又问道。 “这事小弟可以回答一二!”司马康还没有说话。一旁的王旁就抢着解释,“子贤,是这样的。此文是家父交由小弟二叔上呈给官家地,因为小弟刚好在《文艺》杂志编辑,看见此文,见猎心喜,特意请叔父请求官家刊行此文。现在刊印,已经取得官家同意。子贤倒不必多虑了!” “是啊,不要多虑了!”沈欢喃喃念了两句,“可是,我真的是多虑了么?” 司马康没有听到沈欢的念叨,还继续笑着说道:“子贤,这次增刊,为兄估计比上次更火了,销量也铁定少不了!单是介甫先生此文。就让人觉得物有所值了!说到这里。为兄可就羡慕子贤了,听说你与介甫先生之女定下了亲事,到时你们可就是一家子了!子贤,如今你大舅子就在眼前,还不好好招待招待?” 沈欢无奈地看着司马康,老实人开起玩笑来,杀伤力还真不是一般。看看沈欢地窘状与王旁脸色微红的羞涩模样。就知道是何等厉害了! 沈欢一时不好接下话来,只能再次低头看看王安石的文章。不得不说。王安石无愧于“唐宋八大家”地风范与名头。对王安石的新法,历来尽管或毁或誉,有过各种不同的评价,但是对他的文学创作成就却历来几乎都是众口一辞加以赞扬。他不仅是个杰出的散文家,属“唐宋八大家”之一,而且是开一代风气的诗坛宗匠,是文学史上“宋诗”派地奠基人。对于他文章的功力,沈欢从来不敢有一个坏的评论! 王安石的散文,大致贯彻了他“以实用为本”、“务为有补于世”的文学主张,多为有关政令教化之作。集中有书疏、奏状、札子、论议、书启、记序等体裁,其中以政论文、书札序跋文、记叙文、小品文几类比较重要。 《本朝百年无事扎子》若按历史轨迹,作于熙宁元年,至今还有一两年的时间,是王安石从当时北宋王朝积弱积贫的实际出发,为神宗总结历史经验、阐明变法主张的一篇精心之作,也是他政论文地代表之作。 政论文大都体现作者地改革观点,直接为变法服务,有强烈的现实性和战斗性。有宋一代,王安石都是此中高手,足以成一代宗师,像早些年的长达万言的《上仁宗皇帝言事书》,针对赵宋王朝面临的内外矛盾和统治危机提出了陶冶人才以更革法度的系统政治主张,是最早展示王安石全部变法路线的宏文。之后又有什么《上时政疏》,从分析前代地政治事件中总结出历史教训,建议仁宗正视宋廷地政治危机,更革“因循苟且逸豫而无为”的积习,及早实行“众建贤才”、“大明法变”地方策。 如今好了,王安石又提前应神宗询问写出了著名的《本朝百年无事札子》,在回顾了北宋建国百年以来的历史状况之后,着重剖析了“累世因循末俗”之积弊,敏锐地指出了表面承平的局势下所隐伏的种种危机,深刻阐明了变法改革的紧迫性。 看着这篇凌厉的呼吁快速变法的文章,沈欢的眉头再次皱紧了。 他的愁色让司马康看见,不由问道:“怎么,子贤,难道你对这篇文章有什么意见?” 沈欢道:“公休兄,小弟哪能有什么意见!” 司马康不悦道:“子贤,你就是太过谨慎了,一点都不像年轻人!这些日子外头因为变革一事吵得热热闹闹,就连苏家兄弟也忍不住参与进来,写了好些或反对或支持的文章,偏偏你这一代才子,一个话都不出口,一个字都逼不出来,简直令人泄气!” “泄气总比没气好!”沈欢腹诽不已,虽然宋代有不杀士大夫的传统,但大不敬罪名除外,沈欢可不愿意现在乱说话乱写东西落下把柄,一个不好,给人大做文章,就是大不敬罪名了! 心里不爽,沈欢嘴上还得强笑着说道:“公休兄就是爱看玩笑,小弟不过是才疏学浅不敢献丑而已,哪有什么其他隐衷!说说介甫先生这篇文章吧,王兄,介甫先生是你的父亲,你总比我等要了解他,能与我等说说介甫先生的事么?” 王旁愣了一下:“子贤,你想知道什么?” 沈欢眼珠一转,道:“就说说你对令尊这篇文章的看法吧,王兄,你是如何看的?” “这个……可就不好说了!”王旁为难地说道,“小弟也不懂该如何说是好!” 司马康插口道:“子贤,你这不是为难人家王兄弟么。有道是子不言父过,若是王兄弟口拙,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岂不是违人子之理;至于说好话么,你让王兄弟如何开口!我看还是你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吧,说到底,就连为兄都还不清楚你呢!家父也常说你少年老成,让人惊讶呢!说说吧,介甫先生此文明显是赞同变法的,对此你怎么看?” 沈欢本来不打算就此发表任何评论,可一听到连司马光都关注了,改变了主意,道:“其实,小弟也是赞成变法图强的,正如介甫先生所说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而无亲友群臣之议,其于理财,大抵无法,故虽俭约而民不富,虽忧勤而国不强,这些都是我朝的弊端,是所有有识之士都能看得出来的。介甫先生天下大才,加上精忠耿直,一语道破其中玄机,也就不奇怪了,对此小弟是万分佩服的!但是……” 沈欢说了一大堆,不无赞扬王安石之语,本来听得身为王安石之子王旁心里美美的,可是最后一个“但是”,灭净了他欢喜的心思,脸色顿时凝了起来,脱口问道:“子贤,但是什么?” “这个但是嘛,王兄,首先声明,小弟对介甫先生向来都是敬重有加,不敢稍有怠慢,况且他即将是小弟岳丈,更没有说坏话的可能。不过在此小弟真的想说一句:这一次,介甫先生真的太过急了一点!” “急?”王旁与司马康都不解起来。 “是啊,急!”沈欢感慨不已,“诚如介甫先生所言,本朝理财无法,君臣上下节约,依然无补国事财政窘迫的状况,对此,年轻的官家已经给急得要杀人了!因此官家现今的用人策略就是需要理财大才,可国家大事,动辄悠关天下百姓,岂是一个急着了得!君主年轻急噪不要紧,只要有稳重大臣辅佐还可安然无事,你们看现在京城因变革一事吵得很,但大多是年轻一辈,朝中大臣老臣,都缄默以对,因此朝中天下都没有事故。偏偏这个时候介甫先生出此文章,表现得比官家还要急,鼓吹激烈,一个不好,就容易酿成大祸,到时天下可就有事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赐婚 “二哥,照那个沈子贤的意思,是说我们的父亲急噪难成大事了?”王璇激动地红着娇嫩的脸颊,说出的话也有点清冷。\ // 她所谓的“二哥”,除了王旁,没有别人了。王旁闻言有点不悦地道:“小妹,也没有你说的这般严重了,子贤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另外,他是你的未婚夫,你也不要直呼他的姓名,传出去,这于你于他都没有好处!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一下你这个大咧的性子呢?” 王旁闻言撇了撇嘴,道:“二哥你还好意思说我?妹子我才想问一下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一下你这温顺的性格呢?人家都说我们父亲的坏话了,你没有反驳也就罢了,还帮着对方说好话,这不是胳膊往外拐么?” 王旁讶道:“我什么时候帮人家了,只不过觉得人家说的真的有理嘛。你总不能让二哥我强词夺理吧?” 王璇皱紧了眉头:“二哥,你还说人家有理?依我看是那沈……沈公子歪理一堆才对。以我们父亲的才学,别人也就罢了,你我还不清楚么?你别看我不出门,但京城里的消息我还是清楚的。现在外头已经传了,官家向君实先生询问我们父亲的能力,君实先生评价我们父亲的话就是负天下大名,用之天下大治,连君实先生都如此评价,作为君实先生学生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们父亲的不是?” 王旁没好气地道:“小妹,人家子贤没有说我们父亲的不是!相反,他也高度评价我们父亲的能力,他只不过是就《百年无事扎子》稍稍评论了一下而已。其中观点,二哥我仔细一琢磨,还真觉得有点道理,非稽妄之谈!” 说到这里。王旁脑海里浮现昨日在沈欢家的一翻谈话。..当时司马康逼问着沈欢对王安石文章的看法。沈欢先是赞扬了一番王介甫的为人才学,接着也稍稍表露他也赞成变革地主张,不过他是主张缓慢进行而已。他对新任官家地评价是因为财政问题逼得急噪了,而现在公布的王安石的《百年无事扎子》,也透露出急噪的毛病。 比如说在文章里他先是赞扬了大宋百年来前几位君主的英明,才有如今繁华天下,接着话音一转,说到百年承平。大宋已经积累了很多弊端。而之所以没有表现出大的危机,但那是有了老天的帮忙----“赖非夷狄昌炽之时,又无尧、汤水旱之变,故天下无事,过于百年。虽曰人事,亦天助也。” 一句话,就把人家百年的努力都给否定了,接着又说“则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这明显就是看不起朝中那般臣子地办事能力了,这让那帮大臣老臣的脸往哪搁呀。沈欢觉得,就冲这句话。王安石还未进京城,就得罪了无数大佬。最后一昧赞扬年轻的官家,让他大力变革。正是犯了急噪的毛病,因此沈欢会说如果搞不好,《无事扎子》会演变成“有事”的序幕。 这些话,沈欢是当着王旁的面直接说的明明白白,其实他是暗地地让一旁的司马康像他地父亲司马光传递一个信息:虽然我已经不再反对王安石上台,但是我还是不看好他,至于怎么做,你看着办吧。这一套是走曲线救国的路线。是他结合历史上王安石性格上失败的原因。给他提前做一个注脚。 沈欢当然不知道司马康回去会不会与司马光提起,但他更没想到心里藏不住事的王旁一回到王府,第二天就把昨日所听到地说予他的妹妹王璇知道了。 王璇还是一个年轻的少年,他最崇拜地偶像就是她的父亲,她一直都觉得父亲是天底下最崇高的读书人,是最有雄心与能力的文人。现在听到有人不明不暗地诋毁自己的偶像,当然忍不住把怒气爆发了开来,没见着沈欢,却当着王旁的面开始抱怨了。另外她对二哥的软弱也觉得气愤,她人家,既然人家出招编排父亲的不是,当然要毅然反驳,奈何王旁并没有安她地设想来完成,反而对沈欢地言辞有着赞同之意。面对妹妹的责难,王旁叹道:“小妹,父亲地才学,我当然了解得一清二楚,这方面,他将是我一辈子努力的方向。但是,他的性子,想必你也了解,确实是……唉,有点强了!别的尚好,可正如沈子贤所说,一旦身在朝堂,位居高位,处理不好,容易与其他大臣造成矛盾,这于国于人皆是无利!子不言父过,这一点,二哥我也不好多说,只能祝愿父亲大事能一帆风顺!” 王璇沉默半晌才道:“二哥,父亲一生为公,从无私心,为人持道,皆是别人景仰之对象,又岂会有人不服呢?你就放心吧,不要太过杞人忧天!” 王旁苦笑道:“但愿如此吧!” 王璇突然又恨恨地道:“就是那个沈子贤不好,他身为晚辈,怎能如此说我们父亲呢?” 王旁倒是哈哈笑了,道:“是啊,他即将是你的夫婿了,也就是父亲的女婿,一个女婿,怎能如此说自己的岳丈呢?真是太不像话了!” 这话一出,王璇脸蛋又红了起来,像是染上了一层胭脂,也不知是急还是羞,嗔道:“二哥你就是爱拿人家来开玩笑!我不嫁给他还不成吗?” “你这是什么话!”王旁突然正了正脸色,“礼都下了,要不是因为先帝驾崩,估计你也早就过门了!不嫁的话万万不可对外人说出去,不然我们王家的脸面往哪搁!再说以子贤的才情与为人,也没有辱没了你!你记住了,刚才的话万万不可再出口!” “知道了!”王璇没好气地答道。 王旁又道:“先帝百日就快要过了,你与子贤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了。你安心等待吧,过些时日,我会督促叔父尽快与君实先生协商,把这个婚时定下来。” 王璇稍稍低下了头,倏地幽幽地叹道:“二哥,你说我这门婚事,是好还是坏呢?” 王旁惊道:“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王璇皓白的牙齿咬了咬红唇,脸色忽红忽白,最后才道:“二哥,小妹也知道,婚姻大事,当听从父母之命,既然是父亲大人同意下来的婚事,我也只能听从!但是,难道你不觉得这门婚事,太过有着政治意味了吗?因为父亲与君实先生是知交,就可以因一封信就把我的人生给定下来了?” “放肆!父亲的决定,当然有他的道理!”王旁喝了一声,接着才叹气起来,“小妹,这已经是事实了,你不要多想,免得烦心。再说你也不是没见过子贤,以他的相貌才学,也当配得上你了!” 王璇只能黯然点头,当是默认了。她的神思一下子遐远起来,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有时清晰有时模糊的人影来,最后消散在脑海的边处,再也难以触摸。 王旁也一时沉默下来,没有再说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文艺》杂志增刊因为有天下大儒王安石的文章,炒得更热闹了。有了王安石的加入,朝中本来很多处于观望状态的臣子也参合了进来,与大家一同讨论。六月时期,整个开封都处于新政改革的讨论热潮之中。 当然,也只是讨论而已,还没有确切的行动。一切都在慢条斯理的一进行当中。六月中旬一过,先帝驾崩百日之期一过,京城又开始热闹起来。很多禁忌之日停下来的娱乐又开始正常营业了,开封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令很多人醉生梦死。 六月底的时候,沈欢的婚事又给司马光提上了日程。拖了半年多的有如长跑的婚事终于进入了最后的程序,六礼基本上完成,只差最后临门一脚而已---确定婚期,即可完婚。王家不愿再拖,主张尽快完成;司马光也不愿让人久待,一再催促沈欢同意。沈欢没有办法,只好点头默认了。就这样,经过了一阵阵的琢磨与商量,一过多月后,八月初八这天,是他们选好的一个黄道吉日,适合婚配,这个日子,大家都一致同意。那么,婚事的举办,也开始到了准备阶段。 沈欢再一次把这些琐事交予好友周季去协办,他不愿因为此事劳累了母亲。周季现在最爱干这样的事,拍着胸脯保证让沈欢放心满意。 而就在他们把婚事确定下来的时候,七月中旬,官家赵顼却给沈欢与王家都下了一道旨意,说这次婚事,得到皇帝的赞赏,而皇帝旨意就是赐下这次婚事,以作双方荣誉,届时将由皇家派人主持! 这道莫名其妙地赐婚旨意,一下由让沈欢这个当事人神思纷纭,难以摸透。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成亲 “老师,这次官家赐婚,学生该如何处之?”沈欢一本正经地问着司马光。他觉得自己与司马光的关系越来越奇妙了:当司马光在朝政上遇到难题,或者是不经意间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总是沈欢运用后世的知识见解帮忙分析,让司马光心里能有个眉头好做出决定;另外当他遇到想不通的问题时,也总要向司马光这个朝廷老臣询问,借其经验来解开自己心中的难题。 这次官家赐婚之事也不另外,沈欢一时想不通他一个小臣子的婚事,何以轮到皇帝来操心了。就算他们关系不浅,皇帝也实在没有插手的必要,只要在大婚之事稍稍赏赐,也算得上极尽荣幸了。思来想去,闹不明白的沈欢,只能再一次踏上司马光的府邸,过来询问。 司马光闻言倒是笑了,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子贤,这无非是官家对你的看中罢了,得官家赐婚,百年难得,你安心接受即可,何必多想!” “真有这般简单?”沈欢一时还闹不明白。 司马光继续笑道:“就是这般简单!” 沈欢一时难以接受这个解释,俗话说官场无平常之事,一个小小的举动,弄不好都有极大的意义。天下成亲的人多了去,官家何以单单给自己一家赐婚,如果说用看重来解释,考虑得多的沈欢自己就不相信了。但看到司马光一脸释然的样子,沈欢又不好再怀疑了,只能闷在心头,自己琢磨了! 看重?沈欢在心里自己问着自己,官家看重自己吗?诚然,以赵顼往日的表现,对沈欢确实有着莫大的期待,如果配以双方的交情。也许这个赐婚就能说得过去了。不过现在是关键时刻,沈欢还是不相信赵顼会平白无故给自己荣耀。肯定有什么目的!沈欢暗暗地自己这样说着。 “他是看重我吗?”沈欢紧皱了眉头,看重看重!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稍稍有点明白了:对,就是看重!可是这个看重的对象,却未必是自己!沈欢突然想到了另一个成亲当事人的身份----王璇,她是王安石地亲生女儿! 这下全到明白了:人家赵顼更看重的应该是王璇的身份。这些时日因为变革一事的纷纭吵闹,让赵顼明白了一个道理---王安石最可能是他最需要的人选。一个能让他成就媲美古代英明君主成绩的臣子!那么,在对方还未显身京城的时候,借他女儿婚事来施以笼络,这也是一个帝王最起码该有的表现了! 想通这点,沈欢一下子哭笑不得了!没想到自己地婚事,就要多出这么多的意义来!确实如司马光说的很简单,官家这是看重某个人而已,其他就没多大意义了!沈欢郁闷极了,看着司马光平静的脸色,又不好再问什么。 司马光捋了捋须子。接着关切地问道:“子贤,不用再过一个月的时间,你就要成家立室了,都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做事想问题,一定要多加考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胡来。总之要三思而后行,这你可要记好了!” 沈欢点头称是。他也清楚以自己脑子里的思想,有时想问题的角度与这个时代之人确实有很大的差异,一表现出来,弄不好就是不符合规矩之举。司马光能这样提点,不无关心之意,心里也只剩下感激而已,这些年,若不是司马光极里照顾,他也许不能有今日的成就,对于这一点。沈欢深深印在心里。不敢稍忘! 司马光又道:“随着时日将近,你与王家闺女地婚礼也该准备妥当了吧?文定什么的都已经行过,其他也该没问题了吧?” 这次婚事,极大程度上是司马光一力促成的,因此他也表现得极为关心,一直希望能给好友王安石一个交代,时不时也会问上沈欢婚礼的准备程度。他口中的“文定”沈欢却也明白。正是古代婚俗的一种方式:为“过大礼”之前奏。通常在婚礼前一个月举行。男家择定良辰吉日,携备三牲酒礼至女家。正式奉上聘书。说白了最重要的就是下聘书,表示男方愿意娶女方,这个沈欢当然也要施行。 还有“过大礼”这个订亲之最隆重仪式,一般是在婚前十五至二十天进行,由男家择定良辰吉日,携带礼金和多种礼品送到女家。这个事情,沈欢也亲自去做过了,因此给了司马光一个肯定的回答。 “老师,学生家里已经由家母托人准备安床之事了!”说到这个,沈欢脸色难得红了一下。“安床”也是一个不大不小地风俗,在择定良辰吉日后,在婚礼之前由特殊的人将新床搬至适当位置。算是后世结婚办置新式家具的模式。在这个时代,在婚礼之前,再由好命婆负责铺床,将床褥、床单及龙凤被等铺在床上,并撒上各式喜果,如红枣、桂圆、荔枝干、红绿豆。安床后任何人皆不得进入新房及触碰新床,直至新人于结婚当晚进房为止。至于结婚当晚,新人进新房后可让小孩在床上食喜果,称为压床”,取其百子千孙之意。 另外还有“闹房”一说,是让新郎的同辈兄弟闹新房,古时认为新人不闹不发,越闹越发”,并能为新人驱邪避凶,婚后如意吉祥。 一想到这个,沈欢脸蛋就赧然羞涩,还有许多忧愁,他虽然没有兄弟,不过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也会宴请不少好友,而这帮好友,都不简单,身为开封一份子,也最能闹事,若是成亲那日,也不知会闹出什么花样来!这样的操累,可不是沈欢希望的! 司马光闻言笑道:“既然已经安床,想必事情也都差不多了。子贤,你就安心等待吧!那可是人一生最重要的日子!” 沈欢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接受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也不管沈欢心中如何作想,总之八月初八在他的忐忑不安中到来了。就在前几日,沈欢就患上了婚前综合症,心里闹得慌。谁知在这日到来时,他反而镇定了下来,全心迎接个日子的降临。 八月初八这一日,沈欢凌晨时分就给众人叫醒,开始了成亲礼仪中六礼地最后一礼,也就是“亲迎”,说白过来就是迎亲,即新郎亲自去女家迎娶新娘。 按照风俗,亲迎意义有二:一则表现由从妻居制向从夫居制转变以后,母系风俗地传承。男子亲自去女家迎接新娘,表现出对女子的尊重。但同时,它也含有从夫居这一婚制的到来是不可扭转的事实,表现出男子要求从夫居的强烈愿望。若不通过亲迎之礼而成婚,则被认为不合礼制,会受到世人讥讽。 唐以后,迎亲的时间被定为早晨,为此沈欢只能睡眼惺忪地起来,梳洗一番后,披上大红袍,骑上挂着红布的白马,与准备好地迎亲队伍,抬上花轿,赶往王家之地。这时候天灰蒙蒙未亮,只有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迎着暑期地朝露,沈欢看着那个传说中的花轿,感慨不已,数年前,当他还在后世混日子地时候,又岂会想到自己能有这一天呢? 花轿是用来抬女方的,据说女方在出门时,上花轿的时候,是不能脚沾地的,一般由亲人背着上轿。想到这般多的风俗,沈欢心里又在暗暗庆幸:据说有些民族,女方在出门时,为了表示舍不得家里,还要装着大闹大哭挣扎着不肯上轿的模样,要是这样的话,还真折腾人呀! 好在自己这趟不用经受这样的遭遇!庆幸之余,骑在马上的沈欢又一阵恍惚,他人生的婚姻大事,就这样定局了吗? 赶了一程之后,王府终于在望,就在眼前。王府也经过了一番打扮,全是红色热闹之色,大红灯笼高高挂着。这时候天色已经白亮,一缕初升的阳光照在众人身上,配上准备好的迎亲乐音,倒是有着更热闹的气氛了。 沈欢远远就看见待在王府邸门口的就是王璇的大哥王旁,没想到他今日成了女方的代表。到了门口,跳下马,就与王旁打起招呼来。 王旁笑得极其开心,恭喜一番后,才正了正脸色,道:“子贤,你今日想进这个门,有我这个大舅哥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沈欢苦笑了。在古代,接新娘是整个婚礼的一大**。新郎在众人的陪同下,携着花球迎接新娘。当抵达女家后,第一关便是入门”。若要顺利接得美人归,必须经过一连串智力及体能测试,必要时还加上歌情话,但最重要的还是丰厚的“开门利是”,众姊妹满意后才开门。王璇这次没有姐妹在身边,也只能由王旁这个家伙顶上了。 “大舅哥,你不会真的要为难小弟吧?”沈欢讨好地问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情欲 “为难?”王旁先是一愣,接着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的样子,“子贤这话就令王某失望了!” “为何?”沈欢很不耐烦在这道程序上浪费时间,需知今日的节目还有很多,不操劳到晚上估计是不能停歇的了,因此很配合地与王旁周旋着。/ 王旁正色道:“子贤,王某只有一个小妹,自小就得到我王家众人喜爱,今日一朝出门,就将是你沈家的女人,你说,你让王某怎么舍得?我叔父令我在此门看管考究于你,王某是不敢大意的,因此,你若要顺利进入此门,还需拿出真本事来!” “本事?”沈欢笑了笑,“是要利市吗?” “俗,这个太俗!”王旁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你们皆是斯文人,何谈这个俗物!” “那是要小弟唱上什么情歌?”沈欢大是苦恼地问道。 王旁倒是笑了,道:“唱歌倒是不必了,你沈子贤诗词才名满京城,大家都欲睹风范。今日王某也不大为难你,你就以这次喜庆之日,赋情词或诗一首即可。时日不早了,子贤,你欲快点进入此门,还需努力才好!” 沈欢苦笑,他来之前没有准备,一时间哪有什么好的诗词出来,再说若论情词,除了时代过早已经出现过的,其他稍为出色的,他也剽窃了好几首,如今要再想出来。一时还真不好对付!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沈欢念了两句,不好意思地问道。“这句如何?也适合沈某对王兄之妹地情意吧?” 王旁摇头不满意:“子贤,此句虽好,却以被前人用过,你如此敷衍,岂不是有负你之才名?” “那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这句又如何?”沈欢又来了一句。 “与此时喜庆气氛大相径庭,不妥,不妥!”王旁还是摇头。 沈欢大为苦色了。道:“王兄,你就不要再为难小弟了吧?仓促之间,你要小弟去哪寻得佳词好诗?” 王旁看看天色不早,只能叹道:“好吧,纵使成不了一诗词,但你总要给出一两句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词句吧。若能如此,也算过关了!” “真的?”沈欢惊喜地问,他心中确实记着不少好词佳诗,奈何是整篇过来就不符合气氛了,若拈得其中一两句出来。倒能令人吃惊地。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沈欢念了两句之后,笑了起来,“王兄,这是沈某偶得之句,尚未填入词牌,你说,此句是否能代表沈某对你妹的情意。这次是否满意了?”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王旁眼睛一亮。赞了起来,“果然是好句!情词兼备,不让前人,子贤。算你过关了。进来吧!” 沈欢嘘了一口气,由王旁引入,进了王府。后边迎亲队伍,也不甘落后,鱼贯而入。在王府,拜见了王府现在的长辈王安礼,由他叮咛几句,怕误了时辰。由让王旁进后院把王璇给接了出来。 王璇也是一身红衣。不过披了头巾,看不清她的模样。只依稀看出红袍之下曼妙的身材而已。她婀娜多姿,娉婷婉约,虽没有表露出美貌来,却也令人眼前一亮。沈欢不敢耽误,配合着唱和之人的高声呼喊,拜别了王府长辈,在女方迎了出去。 到门口时,是由王旁把王璇给背上了花轿。一入花轿,婚礼也正式进入**了。跨上白马,一路敲锣打鼓,走在京城大街上,旭日东升,渐渐有了热气的时分。待到了沈府,已经快是晌午了。 进了沈府,时辰也是差不多了。在众人的操办下,沈欢与王璇开始了程序式地拜天地礼仪。说到这个礼仪,沈欢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时代,想简洁也不成,因为这次是皇帝赐婚,只能把婚宴办得很大,稍有差池,就是失礼,这种责任,谁都不敢负担。 因为是皇帝赐婚,因此皇室派了一个掌管宗师礼仪的大臣过来负责,他先是宣读了皇帝祝福的旨意,接着才由这边的主持人进行礼仪程序。沈欢这个身份父亲早夭,除了母亲在高堂上坐着,他还特意请出司马光作为男方的主持人。对于这一点,司马光是很乐意的,端坐在上面,接受了沈欢无王璇的拜礼。 礼仪完毕之后,就是婚宴了。这次婚宴,因为是皇室赐婚,因此规模巨大,沈欢除了把认识的朋友都请了一次,连带不认识的官员也送上了一份请柬,至于人家到不到场,就难说了。看看大厅之人的身份吧,不说苏轼等年轻一辈,就连司马光欧阳修也到场了,另外帝国宰相韩琦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亦是到场。 这么多身份高贵之人在场,这可苦了沈欢,得一一到场敬酒,又要接受别人地奉酒,虽然说这时候的杯子较小,但禁不住数量多,一番下来后,饶是酒量不错的他也有点晕乎乎的感觉了。这个时候,就是装醉,也难以糊弄过去,因为对于此套,苏轼早有防备,拉着沈欢,高声呼喊,闹得不像话。 好不容易度过了一个艰难的下午,到了夜幕时分,这个酒宴终于完结了。而沈欢也到了他人生的一大关键时刻----洞房花烛夜。 期间沈欢喝了不少茶,让酒意清醒了几分,在夜幕华灯初上的时候,由一众好友拥入了新房。看到这帮损友,沈欢感觉很无奈,特别是苏轼那不怀好意的眼色,更是生怕他们把这个新房闹得不象话。 闹洞房,一直也是古代民间的一大特色。说到这里,沈欢还能依稀想出一些有趣的事件来:据《汉书•袁隗妻传》记载:袁隗与妻子进入洞房后,夫妻俩在说悄悄话:隗曰:“弟先兄举,世以为笑。令处姊未适,先行可乎?”对曰:“妾姊高行殊邈,未遭良匹,不似鄙薄,苟然而已。”又问曰:“南郡君学穷道奥,文为词宗,而所在之职,辄以货财为损,何邪?”对曰:“孔子大圣,不免武叔之毁;子路至贤,犹有伯寮之。家君获此,固其宜耳。”隗默然不能屈。帐外听者为惭。这里不单可证汉代已有听房地习俗,还能看出古代妇女的强悍来。 当然,此时此刻,沈欢全没有要“屈新妇”的意思,在新房里,只剩他与王璇两人了。王璇端坐在床上,披着红头巾,什么都看不了。在房里犹豫了片刻,沈欢倾耳听听外边没有声响,这才鼓起勇气走向王璇。“嗖”地一下,头巾被他拉了下来,王璇那美丽的容颜显露了出来。 她给一下子地亮光刺激得眼帘紧闭了一下,之后才睁了开来,羞涩地看了一眼沈欢,这才低垂下头。沈欢看得很仔细,她脸蛋红扑扑的,有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有如火烧青天一般的眩目与美丽。 “你……”纵使早前已经在心里想出了诸多应对方案,但此时此刻,沈欢还是看得目瞪口呆,想说话,却不懂要说点什么。愣了片刻,这才想起对方尚没有吃喝,这能想起婚礼的程序,把交杯酒给喝了。 几杯淡酒下独,王璇的脸色更红了,眼睛也蒙上了一泓潭水,欲说还休,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也许是必然的选择,也许是暧昧地气氛使然,又也许是两人该到了这个地步。慢慢地,两人终于同坐回了新床里。一切都是红色地,像燃烧了一切一般,沈欢颤抖着伸出双手,伸向了王璇的衣襟。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在沈欢感觉喉咙发干地时候,王璇羞涩地念了一句令两人都感觉经历了时空一般漫长又遥远的情意路程。 沈欢闻言心里一震,抬口看了一眼王璇:她正紧闭着眼,羞红染上了脸蛋,甚至波及修长白皙的脖子,淡淡的红晕,在两人的心头都荡起了一丝丝的涟漪。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沈欢一下子想起了刚才进去把王璇迎接出来念出的词句,很美,也很缠绵。这一刻,他的心头涌起了一丝难明的感动与柔情。他眼前坐着的,不就是他以后的另一半么,是他一生的伴侣,甚至追求? 王璇的身体已经发育得基本成熟,她肌肤白嫩滑腻,触摸上去就像抚上了一片绸缎,令人心头火热。暗淡柔和的灯光下,沈欢慢慢地把王璇剥成了一个**裸的人儿,王璇初经人事,紧张得很,娇嫩的身体在沈欢温柔的抚摩下阵阵的颤抖。 **一刻值千金。这一刻,沈欢忘了一切,心中只有无边的**鼓动着。他压了上去,在橘黄的灯光下,浪翻被涌。夜在这里,显得悠长;春色,显露得极其激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出家 芙蓉帐暖不早朝。/ \\这是十多天来沈欢的写照,所谓新婚燕尔,他的这个阳光气盛的身体,一连多日,都沉浸在了**的迷梦之中。夜夜笙歌,那也不在话下。 沈欢控制不住自己地沉浸在了王璇的**之上,那白皙娇嫩的肌肤,那清新的体香,那触手可摸的滑腻,无一不令他陶醉向往。最后不可遏止地停留在了那晚橘黄灯光下的柔情蜜意之中。 他变得需求无度,变得懒散;而王璇也许是因为太年轻,还不懂什么,只知道迎合,却没有反对。到了八月下旬的,沈欢的这个状态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站了出来提点他。 当然还是司马光,其他熟人纵使暗暗焦急,也只有司马光这个曾经的老师才最有资格说话:“子贤,圣人教导凡事过犹不及,老夫也是过来人,知道在你新婚燕尔的时候说这些话很不合适,但是,若眼睁睁着不说,老夫又过意不去!” “老师有话不防直说!”沈欢还没有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成了家的人就是不一样,再也不是单身一人的他隐隐有了成熟的感觉,当然,也只是他的感觉而已,至于到底如何,就不足为他人言了。 司马光一下子有点尴尬了,沉吟片刻才道:“子贤,老夫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有你办事,老夫也放心得紧。不过最近三司里有人说你做事总是心不在焉,有些事一拖再拖,不成样子。你说。你是否在其他方面影响了正常的心态呢?” “老师的意思是……”沈欢隐隐感觉有了羞愧之感。 司马光叹道:“子贤,老夫也年轻过,也有过荒唐地日子!但是。有些事,还是要节制才好!” 沈欢倏地脸色红了起来,他终于知道司马光是什么意思了:说的正是他这些日子沉迷女色的情况。一想到女色,沈欢脑子里油然想起地又是王璇,王璇是一个很不错的妻子,至少这些时日沈欢找不出她的不好来,温柔贤淑,孝道娴静。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贤妻良母,至少在这一刻,沈欢是对她很满意的。还有那令人沉醉的身体……摇了摇头。沈欢驱赶走那不合时宜的荒唐念头。 仔细一寻思司马光的话,这半个多月地日子,确实是荒唐了点。在后世别人结婚有度蜜月之说。说的就是新婚期间要过的沉迷地日子。不过这这里,可没有这个说法。再说他也有着事情要办,因为蜜月荒废了其他工作,就显得太过荒唐了! 沈欢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会如此,按理说他的心理年龄不小了,实在没有必要像没有经过人事的小男孩一样冲动与不知所以。难道这段时日地荒唐是这些年来压抑的情绪地宣泄?苦涩地笑了笑,看着自己的身材板子,确实还嫩着呀! “老师……”沈欢一下子不懂要说点什么。 司马光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子贤。是人都有年轻的时候,你也不必太过在意。所谓有错则改,你自己更正一下即可,莫要让别人担心了!” 沈欢感激地点着头,说到此事,也确实令人难以启齿,不然别人也不会把状告到司马光这边来。还有自己的母亲,身为长辈的她,看到自己的状态,难道会不担忧吗?可是她也没有说出来,其实心底里的担忧更盛了吧。一想到这里,沈欢就有点自责了,温柔乡英雄冢,没想到自己也有面临这一刻地时候。 还好……事情没有糟糕到难以收拾地地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别人眼中,他与王璇,也不过是年轻气盛罢了,还没有上升到败家的地步。想到这一点,沈欢就暗暗庆幸,心里想到地地方就远了许多:因为年轻男女贪图享乐而把双方都搭进去的,莫过于历史上的陆游夫妇了,沈欢红着脸笑了笑,当年陆游与他现在的情形基本上一样,与他的表妹唐婉少年成亲,于是乎,日夜玩乐,就成了他们过后日子的主题,而陆游,也许就无心学习了。 虽然对于那个历史上很有名的凄婉的《钗头凤》词里的故事感到很痛心,但是这个时候想想,刚刚经过点醒的沈欢,一下子好像又明白了许多:也许,陆母强自拆散陆游夫妻也是出于爱儿的表现吧,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从一个天才少年变成一个只会沉迷女色的家伙! 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沈欢感觉自己想得太远了,实在没有必要,定了定心神,发誓式地对司马光说道:“老师的指点,学生已经了然,老师放心,怎么做,学生清楚了!” 司马光捋了捋须子,笑着说道:“清楚就好,清楚就好!当然,你也要处理适当,莫要因为老夫的话让你们夫妻感情不和,那样的话就是老夫的不是了!” 沈欢赧然点头。 司马光揭过此事不提,转身走到西边的书架前,从中捧下一个锦盒来,既而转到沈欢身前,道:“子贤,两年的努力,如今《通志》八卷已经完成,也是时候把它进献给皇家的时候了!” “《通志》完成了?”沈欢一下子忘了其他事,心里只剩下无边的惊喜,这个《通志》,说白了就是那部伟大的《资治通鉴》的前身。而他沈欢作为一个后来人,当然清楚《资治通鉴》的历史意义,能亲身参与其中,就是莫大的荣幸,如今听闻完稿妥善,那份收获的喜悦,再也遏制不住。 司马光也是一脸的欣慰:“只修了八卷,秦以前的史料基本上概括,至于后面部分。工作量太大,非一二人可以胜任。单是这八卷史料,就让我等费尽精力两三年。后面部分,若不能取得朝廷人力物力地支持,则难以成事了!因此老夫打算把《通志》献上去,争取到官家的支持,再招集天下贤才,一道把这个修史盛事继续下去!子贤,这可是当年你提出的策略呀,哈哈。如今想来,若没有你当年对此史编修宗旨地概括,想来也不会有今日之成就!对词。你功不可没呀!” 沈欢难得谦虚地道:“老师太过谦虚了,这部史书,才是你一生精力的集成呀!学生适逢其会。不过偶有亮点之言罢了,关键还是老师的努力呀!不过老师……此书已成。是否可以交付刊行呢?”沈欢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赚钱,这些年印书馆已经发展壮大,业务不单满足河北诸路,就是江南大部分地区,也相继用上了活字印刷的书籍,真正做到了沈欢与周季定下的把生意做遍天下的初衷。 随着业务的扩大,他地个人财产自然也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到现在。单以资产而论。他的财富在开封也算排得上号了,至少。在这个时代,他已经不必在为钱财而苦恼了。如今,钱财对于他来说,更多只是数字符号而已,并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不过,是人都不会嫌钱多,因此一看到《通志》完稿,沈欢想到地还是刊行以此谋利。 司马光对此没有多少概念,闻言说道:“若能刊行普及天下,让天下士人都看到此书,老夫也极愿如此,但是,这毕竟是史书,还需让朝廷审核方可,不然就是私人修撰,若给有心人攻击,也是个大麻烦!” 沈欢只好默然了。司马光比欧阳修要谨慎得多,也最多顾忌,让他像欧阳修一样通过瞒天过海发布史书,估计司马光是大大不肯的,既然如此,还不如顺应历史,先让《通志》活获得朝廷支持,到时再刊行也不迟! 司马光也算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这边才与沈欢商定,还没几天,他就把《通志》一书捅了上去。八月二十五,迩英殿进讲,诸大臣无事,在与官家讨论地时候,司马光趁机把《通志》献了上去。 宋人好修史,就连皇帝也有此爱好。特别是好学如神宗皇帝,更是把修史与国家大事联系上来。司马光此举,获得了他的赞成,在看完《通志》之后,如历史一般,他赞同司马光继续修下去。而历史,也在这一刻又拐了一个弯。 若按照原先地历史,著史,是司马光从政治国的一种方式,而《资治通鉴》,更是一种历史无奈的产物。王安石为相后,在政见不同、难于合作的情况下,司马光请求担任西京留守御史台这个闲差,退居洛阳,专门研究历史,希望通过编写史著,从历史的兴衰成败中提取治国的经验。而早在仁宗嘉佑年间,司马光担任天章阁待制兼侍讲官时,看到凡间屋子都是史书,浩如烟海的史籍,即使一个人穷其一生也是看不过来的。这早就使他逐渐产生了一个编写一本既系统又简明扼要地通史地想法,使人读了之后能了解几千年历史的兴衰得失。他地想法得了好友----历史学家刘恕的赞同和支持。 当然,现在的事实就是《通志》完稿,而这一稿子的完结,得到了沈欢不少的帮助,至少在成书原因上,就有沈欢大一大参与。在这一点上,司马光是极其看中沈欢的“历史才学”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收他做学生了。 本来,《通志》应该是在宋英宗时代献上的,英宗看后,非常满意,要他继续写下去,并下诏设置书局,供给费用,增补人员,专门进行编写工作。司马光深受鼓舞,召集了当时著名的历史学家,共同讨论书的宗旨、提纲,并分工由刘班撰写两汉部分、刘恕撰写魏晋南北朝部分、范祖禹撰写隋唐五代部分,最后由司马光总成其书,由其子司马康担任校对。至于现在,奈何历史已经给沈欢这个小蝴蝶扇得改变了许多,宋英宗早早西去见了佛祖,这个修史大事,与他也就扯不上关系了。 那么,神宗时代来临!赵顼本来就多才多学。在万千史料浩瀚史书之中,《通志》是那样的耀眼,是那样的拉风。他一眼就认准了《通志》比其他地史书更便于阅读,也易于借鉴,于是对司马光大加赞赏。 《资治通鉴》!司马光献完《通志》三天后,赵顼召见了司马光,就《通志》问题进行了讨论,司马光把要继续修下去的心思说出来,得到了赵顼的认可。于是乎,官家亲自赐名地荣幸出现了----他就叫《资治通鉴》! 赐名还不算。赵顼还雅兴大发,亲自为此书写了一篇序文,说它“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算是对司马光的又一大支持。接着他还将颖邸旧书三千四百卷赏给司马光参考,下旨写书所需的笔墨纸砚以及伙食住宿等费用都由国家供给。给司马光提供了优厚的著书条件,促进这部史书的编修工作。 这些乍看上去与历史没有多少出入。但是沈欢却清楚,一切都已经改变了。至少司马光在官职上就与历史有了很大的不同,当时他不过御史,算是可有可无,但现今他身在政事堂,是参知政事,是帝国中枢大臣,身份非同小可。因此。沈欢现在很担忧一旦司马光不再按照历史轨迹到洛阳钓鱼,那部煌煌巨著《资治通鉴》还会出现在历史长河之中吗?虽然现在赵顼已经允诺为它提供一切便利条件。 说《资治通鉴》在煌煌巨著。因为它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本编年体通史,记述了一千三百多个年头的历史。这部书选材广泛,除了有依据的正史外,还采用了野史杂书三百二十多种,而且对史料地取舍非常严格,力求真实。这部书所记述的内容也的确比较详实可信,历来为历史学家所推崇。而且通鉴》记事简明扼要,文笔生动流畅,质朴精练,不仅可以作为史学著作阅读,有些篇章也可以作为文学作品来欣赏。 后世地《资治通鉴》的著述意义己远远超过了司马光著史治国的本意,它不仅为统治者提供借鉴,也为全社会提供了一笔知识财富。清代学者王鸣成说:“此天地间必不可无之书,亦学者必不可不读之书。”《资治通鉴》已和《史记》一样,被人们称为史学瑰宝,广为流传,教益大众。而研究者也代代相沿,使其成为一门专门地学问,即通鉴学”。当然,这些都与司马光的呕心沥血分不开。在洛阳地十五年,他几乎耗尽了全部心血。在完书后他曾上表皇上说:“臣现在骨瘦如柴,老眼昏花,牙齿也没儿颗了,而且神经衰弱,刚刚做过的事情,转过身就忘记。臣的精力全都耗费在这部书里了!”司马光为编书经常废寝忘食,有时家里实在等不到他回来吃饭,便将饭送至书局,还要几次催促,他才吃。他每天修改的稿子有一丈多长,而且上面没有一个草书,全是一丝不苟的楷书。书成之后,仅在洛阳存放的残稿就堆满了两间屋子,可见他为这木书付出了多么艰辛的劳动。 如此巨大的劳动,不是说一个人肯努力就能成功地了,其中有不少偶然与必然,至少,时间充裕是一个必不可少地条件---一旦司马光没有十五年的闲置,沈欢很难想象《资治通鉴》还能出现,这也是他最近一边为司马光高兴一边又担忧地情绪了。若《资治通鉴》不能面世,他会不会成为历史的罪人呢? 不说沈欢的担忧会不会成为现实,单说司马光,得到了官家的大力支持后,他除了忙碌公务外,期间一心都把精力扑在了修史一事上。他开始调用人力物力,组织书局,把以前结交的志同道合的修史人员都拉了进来。当然,与历史不大一样的改变就是沈欢也给拉了丁,成为伟大的校对人员,另外给拉进来的还有与司马康一道混得风生水起的欧阳发,都是年轻才俊,在司马光眼里,又甘于寂寞,是修史的一把好手。 《资治通鉴》的出现给了不少人不同的感受,当日进讲,除了官家的盛赞外,连一道文宗欧阳修也发出了感慨,说“君实此举,实在是文人之幸,他日必当青史留名”!另外还有其他文人也跟着起哄,一道吹嘘此乃天子圣明之象。 这或多或少可以解释赵顼对《资治通鉴》很兴奋的原因吧。不过,《资治通鉴》给他带来的兴奋与喜悦还没过两日,就给另外一个消息给抹杀了这份欣喜。 在慈寿宫里,在两宫太后的面前,官家赵顼显得有点气急败坏,甚至不顾君王的礼仪,挥着手,大喝着说道:“朕不同意,不同意!皇妹,你是不是疯了,竟然……” 他所说的皇妹就是宝安公主,只见她一脸淡然地坐在下首,嘴上若有若无的笑意真的令赵顼以为她不正常了。 “皇妹,你知不知道,朕这些时日在琢磨着给你一个大国封号,以显朕对你的爱护之意,可是你……你真的没疯吗?你刚才竟然和朕说要出家?出家做道士?”赵顼依然怒不可遏,激动得脸色发红,他真以为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他的皇妹,宝安公主,竟然在他面前说要出家做道士!理由是为刚刚驾崩的父皇守孝三年! “守孝?”赵顼有点难以接受,“皇妹,要守孝,也是作为儿子去做,你一个女儿家,去参合什么!难道你就是要朕等难堪吗?” 宝安公主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赵顼。 赵顼一下子愣了,突然发觉这里只有自己在表演,而慈寿宫中除了他与宝安,明明还有两宫太后,而今日,也是她们派人把自己叫来的。难道……赵顼心头有了不妙的感觉,看向稳坐台前的曹太后。 “官家少安毋躁,静下心来,免得坏了龙体!”曹太后淡然地说道,像清风一般,没有痕迹。 赵顼更愣了:“娘娘,难道你没听到皇妹说她要做什么吗?她……” “这个哀家当然清楚!”曹太后笑着说道,“宝安之前已经与哀家说了,她不就是要尽孝心为先帝守孝三年么?你是官家,国事为中,不能面前你为先帝守孝,而其他郡王,也各有要事,难以周全,难得宝安有这个心思,你们父皇九天之上,也该欣慰了吧!” “怎么会这样?”赵顼感觉有点难以理解了,他本来还在猜想太后让他过来,是要劝一劝皇妹的,现在怎么听就感觉怎么不对劲,一说过来,反而是两宫太后都同意,而他就是要劝说的对象了! “反正朕不同意!”赵顼坚定地说道,“宝安年纪也不小了,都到了出阁的年纪,却要出家做道士,传出去,成何体统,皇家脸面何存!娘娘,这个您想过没有?” 曹太后叹道:“哀家也不是不懂事理之人,怎么会不考虑周全呢?可是,官家,这是宝安的主意,她决心已定,哀家又能说什么呢?” 赵顼愕然,转头看向娴静地坐在一旁的宝安公主,道:“皇妹,这真的是你的意思吗?或者说,你有什么苦衷,你和朕说,朕一定为你出头做主!”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进京 “皇兄对小妹的爱护之意,小妹心头感激,没齿难忘!”宝安公主听到赵顼动情的话语,本来还能保持镇定的脸色也稍稍泛起了一丝感动,语音也有点呜咽了,“只是这次出家打算,真的是小妹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 “这是为何?”赵顼难以理解。 \\ 宝安公主悲呛地道:“皇兄,民间子女,一旦父母过世,有三年七年守孝之说,才算是对长辈尽了最大的敬意。然而我皇家非比寻常,不能同于常人,因此这个守孝一说从来也只是口上说说而已。父皇在生时对小妹极其疼爱,小妹不忍心在他去后一点孝心都尽不到,因此出此下策,以三年为约,以尽孝心。又因生怕别人说闲话,因此以出家为幌子。另外,皇兄为了帝国大业兢兢业业,殚精竭虑,以至身体有亏,小妹出家祈祷,不无祈福之意,还望皇兄能够成全!” “你……”赵顼既是感动又是羞愧,“皇妹,你真的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才要出家?” “别的原因?”宝安公主愣了一下,“皇兄说的是什么?” “那个……”赵顼又语塞了,他本来想提宝安与沈欢之事,认为她是因情而生出世之心,因为眼睁睁看着沈欢成亲,使她失落之余愤而出世。不过话到嘴边,就打住了,一是不能确定,不好开口,另外有两宫太后在身边。有些事,也只有他们兄妹了解而已;另外心里也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毕竟这个世界。又不单止沈欢一个好男人而已,他妹妹贵为公主,又岂会没有良配! “母后……”赵顼看自己没有办法,只能向一旁地母亲高太后求救,“母后,皇妹是您的骨肉,难道你忍心看着她把大好年华浪费在陪伴三清上?” “这个……”端庄的高太后一时为难,她作为母亲。===当然不希望女儿去做什么出家之事,在她看来,女儿大了,找个良家匹配,之后好好过日子,那才是正道。不过此时地她,并不敢声张,瞥了一眼右侧静默的曹太后,再次沉默下来。 良久之后,高太后才叹道:“官家。宝安的话你也清楚了,她出家三年,更多也是为你祈福,这份感情,你作为大哥,也当成全!再说宝安也以三年为期,届时她还可以运作还俗,一切又都与常人无异了!” 赵顼甚至有点绝望了,他总觉得这次妹妹出家之事不大简单,虽然宝安公主面色平淡。更多也是出于本意,不过两宫太后的态度,就令人猜测纷纭了。本来因为司马光献《资治通鉴》的激动兴奋之情,此时此刻。全都消失殆尽,心里只剩下无边的怀疑。 “朕还是觉得难以接受!”赵顼生硬地说道,全心盯着对面的曹太后。 曹太后淡淡地笑着:“官家难道要为难自己的妹妹么?官家是要做大事地人,何必要在这些琐事上费心计较呢?至于哀家的意思,哀家认为既然是宝安自己的意思,就不必干扰了!” 曹太后说得很淡然,也很平常,但其中意思。却令赵顼心里一震。“哀家的意思”。指的是什么,不就是她也同意宝安出家了么?至于点醒赵顼说他是干大事的人。也不无提醒说你的朝廷大事哀家不干涉,但是有些事,你也要退让一下,特别是作为太皇太后的她在此事上的态度! 赵顼不是愣头青了,闻言只能无奈退下。他感觉很泄气,甚至有点无力的感觉,如果此事宝安是被逼地,那么他强抗争到底,但是很显然,出家之事,更多是出于宝安自己的本意,而曹太后等人不过是默许罢了。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感觉有力使不出来。 罢了罢了,有些事,他又何必强求呢。按下心头的郁闷,赵顼最后问道:“宝安,你真的不后悔么?” 宝安公主坚定地摇头,表示心甘情愿。 “朕不管了!”赵顼心里不爽,甩甩袖子,疾步而去。 赵顼嘴上说不管,但当接下来几日宝安公主真的忙着准备出家事宜,他又忍不住要阻止了。也许是因为顾及到皇家脸面,宝安公主真以祈福为由,以身侍奉三清的借口并没有遇到朝臣多大的阻碍。再说因为是皇家之事,也没有闹得天下皆知,只是一些朝中大臣知道宝安公主要出家而已。 另外宋皇室自真宗以来,尊崇道教,在不少地方都兴建了道场,而宝安公主一事不过是在皇家园林里修建了几座道院作为修行之地,并没有声张,也引不起多大的注意。不过公主出家,也不是小事,至少在日子上就得经过遴选。随着时日渐进,赵顼终于坐不住了,把沈欢诏来,让他出面劝劝宝安公主。 沈欢接到公主要出家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初了,除了震惊,他还有着淡淡的失落与遗憾。不过面对皇帝地诏令,他不敢怠慢,起身去求见宝安公主。但是,这一次,他遭到了拒绝,宝安公主并不想见他,只派人送出来一副字帖,正是她誊写下来的那首《一剪梅》。 “花自飘零水自流……”看着那端正的小楷丽字,沈欢一下子愣住了,心里有了淡淡的情思,这一刻,他好似明白了宝安公主为何出家了…… “陛下,臣已经尽力了,然而公主决心决定,臣并不能劝得下来!”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沈欢在向赵顼汇报情况地时候,心下笃定,并没有想象中的惶恐。 “真的不能挽回了么?”赵顼站在大厅里,有着一丝落寞。才半年不到的时间,他登基到如今,却像经过了多少轮回一般,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特别是有关他与宝安公主童年往事,那温馨恬淡的日子,就这样成为记忆了? “子贤,你说,皇妹她真的愿意……”赵顼又打住了,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沈欢,接着又叹了口气,“话又说回来,子贤,你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样,最近感觉如何?你这次大婚,朕可是给了你好大面子!” “臣多谢陛下厚爱!”沈欢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如他所想,赵顼是一个很重感情地人,赐婚地原因不管他是出又何种考虑,但那份赏赐,却是实打实的存在。 “子贤啊,你如今可是王介甫地女婿了,你和朕说说,这个王介甫,朕该如何用了?你该不会还一再说他的不是吧?” 沈欢感觉有点尴尬,道:“这个臣就不好说了!陛下要用什么人,该如何用,自有圣断,臣岂敢稽越!” “则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赵顼突兀地喊了一声。 沈欢给吓了一跳,接着苦笑,王安石的《本年无事扎子》很有鼓动性,特别是对于年轻皇帝来说,其中之语,正中心坎。很显然,如今的赵顼,念念不忘的就是扎里里所说的“大有为”。 “子贤,朕已经决定了!”赵顼好像忘了这次召见沈欢的初衷,他显得蓬勃奋发,“朕已经决定了,过几日就把王介甫召进京来!子贤,你认为如何?” 沈欢今日吓了几跳,心脏已经强到一定的程度,闻言淡笑:“既然陛下主意已定,臣又能说什么呢?” 赵顼哈哈笑道:“子贤,今后你们翁婿两人同朝为官,还望以天下黎民为先,大家同舟共济,一力使大宋富强起来!” “敢不从命!”沈欢只能喊些口号了。也许,此刻赵顼的心里,除了王安石,谁都不放在心上了,纵使他妹妹即将出家,或者说司马光才进献了一次史书----成就宋代帝王未有的霸业,才是年轻官家该有的志气吧,而这个霸业促进者,很显然,王安石是不二人选! 沈欢从宫中回到家,一头扎进书房里,沉默以对----历史脚步越来越近了,王安石已经越来越不可避免地要走上台前了。 “夫君……”说话的是王璇,也只有她,才敢在这个时候走近沈欢的书房。她此时把头发挽了起来,梳了个这个时代最流行的妇女头髻。杏黄长衫套在玲珑的躯体上,显得高贵雍容。新婚的滋润使得满满红光,淡淡的红霞染在娇嫩的肌肤上,衬出了一缕缕荡漾的春色。 自打司马光告诫之后,沈欢虽不至于与王璇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却也不再沉湎于她的美色之中了,特别是如今还有烦心之事,更没有了欣赏的闲情。不得不说,自新婚以来,王璇表现得与这个时代的良家女子没有什么两样,孝敬长辈,对待丈夫也温柔娴静,这此沈欢没有什么不满的。 “你父亲就要进京了!”沈欢很突兀的一句话飘荡在空旷的房子里。 第一百六十章 储备 “夫君……妾身父亲真的要到进京了?什么时候?夫君是如何知道的?”王璇急切地问个不停,一听到自己父亲的消息,整个人都有了亮光一般。http://仔细算来,她告别父亲到开封也差不多一年了,长时间不见,如今她却已是冯妇,也怪难为情的。 说实在的,沈欢现在面对王璇都还有一点点的尴尬,说不出是什么理由,微笑着示意她少安毋躁,让她坐下后,才把今日宫里赵顼的话交代出来。 “这么说官家真要重用家父了?”王璇又惊又喜,她不是寻常女子,在王安石的教育下,对于国家大事,也能触类旁通,至少不是没有见识之人;不过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说完这句话感觉有点不对劲,低垂着头,悄悄地看了一眼沈欢。 沈欢对她这个模样倒是笑了,古代女子出嫁从夫,若在夫家还一心念着娘家种种,倒是不称职的表现了。当然,沈欢与这个时代之人不同,又岂会因为对方关心时事而恼怒。不过也不开口劝解,全当是默许。 “夫君……据闻你对家父登上高位倒是不大乐意,可有此事?”王璇倏地脆生生问了一句,她睁着又大又亮的眼睛,紧盯着沈欢,好像要把对方看穿似的。 沈欢更尴尬了,也有点头疼,他就知道,这个王璇表面上看上去温柔贤淑。却也不是一个毫无主见之人,相反,几年前认识她时对方就表现出女子少有地特性来----对于这一点。沈欢既是欣赏,又是苦恼。之前他多次与人说王安石的性格不适合执政,也许在别人眼中,不过笑话而已,不必太过在意,然而在有心人眼里,就可大可小了。特别是现在王璇是他的妻子,而王安石就是他地老丈人。....这让沈欢感觉有点滑稽! “倒没有什么乐意不乐意的!”沈欢当然不能承认,只好换个解释,“不过是些政见不同罢了,谈不上对人身的攻击!” 王璇淡淡地问:“夫君就真的如此看轻家父么?” 沈欢反问道:“你的父亲,现在不也是我的丈人么?何谈看轻,你放心,今后我一定会努力配合老丈人成就一番事业的!”沈欢不喜欢那些“夫君”、“娘子”的称呼,在与王璇说话地时候,一直都是你我招呼,让他总算感觉有了轻松的气息。 王璇幽幽地叹道:“妾身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多少道理,更不懂朝廷大事,只是希望亲人都能平安无事而已。妾身现在是夫君的人了,但王家又是娘家,总也放不下来,还请夫君莫要见怪!” “不怪不怪!”沈欢赶紧表明态度,他最怕王璇这个态度---柔情攻势,总是令人沉醉在她如水的双眸里难以自拔。 王璇嫣然一笑,绝美的容颜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书房里有一种暗淡的暧昧,透过淡淡的光线。王璇那光亮白皙的额头映入眼帘,还有如远黛一般的蛾眉,清淡如水地眸子,放出一丝丝诱人的亮点。性感的红唇。滑腻的肌肤,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清香,一下子又让沈欢感觉心头火热了。 两人坐得本来就近,沈欢再也忍受不了那种诱惑,悄悄地,慢慢地,把手伸了出去……其中的暧昧与旖旎,又似不能对外人诉说的柔情一般绚烂开放了。 治平三年九月初秋的天气还有着一丝暑气。^^^^开封也还沉浸在热闹的吵闹之中。这几天。一个不显眼的日子里,在赵顼无可奈何地目光中。宝安公主在一座皇家园林里依然束起了长发,伴着青灯,在不大不小的道院里过上了她冀望的平淡日子。 这点无奈,对于立志成就帝王千古未有之业的赵顼来说,也只能是一个小小地意外,几日之后,稍稍屏弃了郁闷之色的他,总是了望东边,等待他的机会---一如沈欢所知的历史轨迹,刚刚起用三个多月的王安石,给赵顼以翰林学士的名义召入京城!圣旨已经下达多日,也许某一天,他起了身,就能听到惊喜的消息。 江宁与开封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快马加鞭,也许就七八日地路程;若缓慢而行,也是十天半个月地日程而已。这次王安石没有矫情,接到诏书,稍作准备,他就开始上路了。一日又一日的接近,到了九月中旬,一路西来地王安石,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日夜的难眠,越发靠近他魂牵梦萦的帝都开封! 长亭复短亭,何处是归程。眼看着更多熟悉的景况走入眼帘,王安石在也忍不住感叹了,三年,又将三年!他在江宁,快要无所事事地度过三年。人生能有几个三年?他不禁唏嘘了,心里对即将到来的人与事,既有冀望,又有忐忑,见惯了风波的他,也是紧张得七上八下。 “今晚就在此休息,明日再进京吧!”看看天色昏暗,王安石叫住了马车,吩咐开来。此时已经进入京畿重地,离都城开封也不过三十里路了,多年梦想,就在眼前,反而让王安石有了一丝害怕,想在此借一晚静一静心思。 这里离京城不远,是个大的驿站,什么都还齐备。梳洗用完餐之后,王安石把众人聚了过来。这次算是举家搬迁了,里面还有内眷。除此还有就是他的家族兄弟,唯一的一个外人就是他在江宁收的学生郑侠。 “介夫,一路感觉如何?”王安石笑着问郑侠。这个比他大儿子还要大上一两岁的学生,在他心里,颇有分量,不然这次也不会亲自带在身边。 郑侠年轻的脸上显出一股坚毅之色,闻言说道:“老师,虽然舟车劳顿,不过想想就要见到京城风物,门生就难以遏止地激动,毕竟这是门生第一次进京!”虽然大家围桌而坐,不过面对王安石说话时,作为学生的他,并不敢放肆,还半侧着身子,以示恭敬。 郑侠的旁边是王,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把蒲扇,一边扇着风,一边赶着蚊虫,闻言哈哈笑道:“介夫,这个京城小弟就熟络得紧了,到时带你到处见识见识!” “玩还在其次!”一旁的王安国虽然也是一个流连艺馆之人,不过对于侄子的说法,嘴上又反对了,“关键是开封作为大宋首都,经济发达,文化鼎盛,文人荟萃,若能好好学习,对于你们年轻人来说,才是正理!” “平甫先生说得极是!”郑侠恭敬地说道,“学生此次来京,也正有向那些名人学习一二的心思!” 王安石捋了捋长须,笑道:“说到学习,欧阳公你不可不见!” “老师说的是欧阳永叔欧阳公?”郑侠眼睛亮了许多。 “正是!”王安石的神色一下子陷入了回忆之中,“永叔公为人才学,冠盖天下,就是老夫,昔日也算出自他的门下。介夫若能有幸得他指点,想必能有所获!” “到时还请老师多为介绍举荐!”郑侠难以遏止地激动了,作为读书人,欧阳修是他们士子的偶像,更是精神领袖,听到能见到对方,怎还能平静得了! 王安石哈哈笑道:“这个自然,你是老夫的学生,老夫当然也希望你能有所长进,更是一心希望你能有所成就!相信这次进京,对你来说,是很有帮助的!” “一切都拜老师栽培,门生感激不尽!” 王安石淡淡笑了一下,看着郑侠的目光,也热切了许多。正如之前他弟弟王安国所说,他虽然离开了京城,身远政治,但心思还在,就是在江宁,也不忘栽培人才----适合自己的人才。学生收了不少,这个郑侠暂时是最满意的,在他身上,也倾注了不少精力与心血,能看到他才成长,这才是最关键最欣慰的。 人才储备的作用,这些年来,王安石越来越感觉到它的重要了。就是基于此点,王安石这两三年来才没有在江宁真正地荒废日子,反而是到处招集人才,聚以教育,通过自己手段的培养,灌输王式意识,把这些人才培养成自己需要的人才。 想得远了,王安石强自把心思拉回现实,正了正脸色,才道:“介夫,京城非比江宁,这里有最好的建筑,有最尊贵之人,有最顶尖的人才,最重要的是,这里有最发达的经济,这里的生活说白了就是用纸醉金迷来形容也不为过,因此,你需要注意了,莫要在这里丢失了自己的本心,更不要忘了你进京的最大目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权术 “老师放心,门生绝不敢疏忽,这次进京,本就以科举高中为目标,若不努力,岂不有负初衷?”郑侠铿锵着说道。\\他虽然对军事更感兴趣,不过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与他人一样,高中进士是一生的目标;另外他年纪也不小了,对于功名的渴望更是与日俱增,不然这次也不会离开家乡与王家一道进京。 王安石点头说道:“你能这样想,老夫感到很欣慰。虽然英宗官家下令三年才进行一次大比,不过新皇登基,也许开恩科也说不定。现在已经是九月了,明年是否春闱,想必过些日子就会有消息了。如果明白不考,老夫猜想最迟后年会考一次,你这次进京,就当是历练吧!元泽,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次就与介夫一道参加科举吧!”说到最后,王安石已经是同自己的儿子王在说话了。 王轻松地摇着扇子,笑道:“父亲之命,孩儿敢不听从?区区科举,何足道哉!孩儿相信,以介夫与孩儿的能力,一定会榜上有名!” 王安石苦笑道:“你莫要小看了天下英雄!何况科举之事,最是难测,结果未出来,谁也难说!老夫当年也颇为自负,然而却是考了个第四而已……元泽呀,你莫要以为天下无人了!”进士第四,对别人来说,也许很是荣耀,但对与少年天才的王安石来说,却算是一个不大不小地失意。至今想起,仍然耿耿于怀。 王傲然说道:“父亲虽是第四,然而前三诸君。如今又有几人比得上父亲?” 王安石苦笑摇了摇头,所谓知子莫若父,儿子是什么本性,他作为父亲,当然最了解不过,正是如此,才只能无奈默然。^^一旁地方王安国看看侄子,又看看大哥。最后也沉默不说话。对于他这个侄子,作为叔叔的他,说实在的,大多时候也看不过眼,诚然,他们王家之子皆是学识高超之人,然而以此傲然者,也只有王一人,其他虽然颇有个性,嘴上也还不至于太过得意。对于这点。本性刚果地王安国大是不喜,可最后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也不好多说什么。 郑侠听王说得太满,生怕传出去落人口实,赶紧说道:“能得第几,门生就不敢说了,更不敢有老师当年壮志。如能榜上有名,取得功名,门生认为对得起家中老父,那也就足够了!” 王安石笑道:“令尊把你托付给老夫。老夫又岂能让他失望!介夫放心,在京城,老夫还有着几分薄面,到时给你引荐几为前辈。对科举也许有益!” 郑侠先是感谢,接着才道:“说到科举,门生就佩服老师的眼光了,前次科举探花沈欢如今不正是老师乘龙快婿了么!沈欢之才名,远在东南的门生也早已如雷贯耳了!这次进京,若能结识他与另一位年轻大才苏轼,则不虚此行了!” “哈哈!”王安石大笑不已,“这个你倒能轻松做到。沈欢作为老夫女婿。又岂能不来见老夫一面,到时你们就可以结识了。另外据说他与苏轼是好友。当时你们年轻人聚在一起,也是一件文坛幸事!” 这时候王不高兴了:“父亲您也太看得起他们了,作为年轻一辈,他们也没有什么出众的,至少孩儿认为介夫比起他们来也不差!” “痴儿痴儿!”王安石指着王大笑,“文人相轻,古今亦然!” 郑侠倒是正着脸色说道:“元泽看得起郑某,郑某大是感激,但是人贵有自知之明,郑某愚钝,倒配不上元泽称赞。^不说苏轼之名天下皆知,就是沈欢之才,小弟就自愧不如了,短短两年不到,他已经贵为龙图阁侍制了,深受皇恩宠幸,非他人可比!” “哼!升官的速度他倒是不慢!”王又恼又急地说道,语气虽然不屑,但对于沈欢的头衔,作为读书人,说起来,除了羡慕,还有一丝的底气不足,心里发虚地看了一眼父亲,发现对方没有反应后才理直气壮起来,“苏子瞻倒是有大才,诗词非凡,文章策略也做得颇为出众,算得上拥有治国方略!至于沈欢嘛,除了诗词出色外,鲜闻策论有过人之处!前些日子京都讨论变革,苏子瞻就很活跃,却未闻沈欢有过一篇半点地文章拿出来!” 自从王安石被起用为江宁知府后,他们对京城里的消息也就更注意了,当然,王安石交游广阔,在京城也有很多人与他保持联系,对于京城里的近况,他们当然了解得一清二楚。 郑侠不了解王与沈欢当年发生过的矛盾,听得王对沈欢多有不屑之语,感觉很惊讶,怎么说沈欢都是王家的女婿,也是他王的妹夫了,一家人哪有如此态度的。不过他与王结交至今,倒也稍稍了解了他的性情。 不想就此问题大发议论,郑侠只能说道:“元泽,郑某与沈欢不熟,不是很了解,不过我想盛名之下无虚士,他怎么也不至于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吧?” “他……”王还想继续说下去,却给他的父亲轻拍一下桌子阻止了。 面对儿子疑惑地表情,王安石淡淡地道:“元泽,人家是否有真材实料,你就不必在此猜测了。怎么说现今他也是你的妹夫,你在这里说三道四,成何体统!” 王这才停了口,不敢说话,继续摇他的扇子。 王安石又道:“与其有时间说大话,不如多帮为父筹划筹划今后的路子该如何走!你也知道,为父这次奉诏起用,还有现在进京,可不是为了那些虚名,也不是为了什么高官厚禄!” 郑侠恍然接口:“老师说的极是,门生虽然愚钝,但也要为老师大业尽一份心出一份力,他日老师但有差遣,直说无妨!” 王安石笑道:“介夫之才,老夫当然有借重之日!老夫通过与在京好友的几番通信,大致了解京城的景况:这一次,官家是真的要有大动作了,这也是官家诏老夫进京的原因!” 郑侠说道:“官家欲大有为,人选当然非老师莫可!老师一篇《百年无事扎子》,写得激奋人心,想必官家看在眼里,也极欲借重老师的能力了。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老师之言,说出了无数人地心声啊!” 王安石淡然一笑,看似表情,其实心里也有着不少计较:无事扎子,既有着他心里最想说的话,也有着不少心计谋算在其中。首先,他以动情的文笔,说得人心欲动,极力鼓舞着官家想要变革的心思;其次,无事扎子,算得上是他抛出去地试石---他想借此验证一下官家是否真有坚定的变法之心,若没有的话,还不如就此作罢,免得最后空欢喜一场。 王安石精通黄老之术,一个权字,造诣颇深,只不过他也有着自己的原则与本心,有时候,不屑去用权术罢了---当然,以他的名声,已经到了不必使用太多权术的地步了,在这一点上,整个大宋,无人可比,甚至有封建王朝以来,也少人达到这个境界! “你们说,老夫到了京城之后,想要大有为一番,最需要做的是什么呢,首要任务是什么?”王安石沉声说道,像是自问,又像是在拷问别人。 王听得仔细,答道:“父亲,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取得一定的权力,不然难以成事。古来欲成大事者,非大权在握难以周全,商鞅于秦之故事也!”他自小与王安石学习权术文学,造诣最深地也是法家之学,而成功地商鞅就是他最好的教材,也是榜样,最为推崇,“父亲,商鞅能成功,不正是有君主地强力支持么,君主是最大的权力,因此,父亲若到了京城,最重要的便是取得官家的信任,获取权力,之后才能更好的实施父亲心中的抱负呀!” 王安石不置可否地笑笑,转而问起郑侠。 郑侠沉吟了一下道:“老师,门生认为首先要做的便是取得朝中诸多大臣的支持,有了他们的支持,办起事来,才便利许多!” 王安石也是笑笑,转头问道:“平甫,你认为呢?” 王安国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三人,最后盯着王安石的眼睛,道:“要做什么,大哥心里想必早有打算了吧?小弟看着便是!” “哈哈!”王安石大笑着站了起来,“夜深了,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就进京城!” 第一百六十二章 伤逝 王安石一行人是在九月十五那一日进入开封城的,此时距离他离开京城差不多三年了,在他看来,也许已经物是人非。\\然而开封的景况并不能让他维持多久的感慨:来迎接他的人确实太多了。 王安石此行所来的动静本来就大,在动身之前,他就通知过开封的好友,刚到开封,消息就传了开去,因此,有心人也早早迎在了京城门前,以示尊重。就连皇帝,听闻消息,虽不琴迎,却也派遣宫里之人,跟着迎接群众。 迎接的规模,比之他兄弟王安礼进京时的动静要大得多,除了已在京城的王家之人,司马光、韩绛兄弟也在人群之中,还有苏轼兄弟,总之在京城文坛说得上号的人都差不多过来了。当然,欧阳修除外,以他老人家的声望,只有别人上门拜访的份,还没有一个后辈能让他出迎的资格! 在迎接的队伍中,当然能看到沈欢夫妇,不论是从后辈对长辈的情分,还是从亲家的情谊,沈欢都没有不出现的道理。而王璇作为王安石的女儿,思父心切,也要跟着过来。随着浩荡的迎接队伍,王安石一行住进了之前官家赏赐下来的府邸。他的名头确实大得厉害,甫入京城,造访之人就络绎不绝,之前文人名士、王公贵人,不一而足。一连七日,王家的门槛都给人踏得要烂了,而也不知是出于何因。本来对王安石最为期待地官家,却没有立刻召见,反而让给王安石时间去处理这些私人问题。 这七日。王安石的府邸是繁忙的,而京城朝廷地气氛,也有了短暂的听写与安静。然而却是这一份安静,让不少有识之人感到压抑:也许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这些人之前,就有沈欢的份儿:他作为王安石的女婿,这些时日也不过只见了王安石两面而已,交谈都不多,只是见礼。还有对方的勉励而已。 王安石的印象依然像他以前的形象一般,除了老上几岁,外貌倒没有多大改变,而衣着方面也是那样地随意,丝毫没有因为身份而注重这些。这让沈欢看得很无奈,这人地个性一旦强烈到一个常人难以认同的地步,那就所以个境界了。显然,王安石的境界非常人可比,至少沈欢就认为自己做不到——在他眼里,王安石节衣缩食甚至到了一个变态的地步。作为常人,实在没有自虐的必要! 王家之人沈欢都熟得差不多,然而郑侠的到来,却令他颇为意外,也感到有点滑稽荒谬。如今的郑侠,明显很得王安石的欢心,大有得意门生的味道,可是,最后两人成了什么模样,这个世界。还有人比他沈欢更清楚吗?郑侠,一介小人物,最后做的事不过是守着京城城门地一个小官兵而已,然而他却能让堂堂《宋史》为他立传写书。凭的是什么?不正是最后他成了反对王安石的关键人物么!几副《流民图》,成了压跨神宗皇帝的最后一根稻草,而王安石被贬的命运也在那一刻给决定了! 见到郑侠的时候,沈欢真地给震住了,看着眼前忠厚老实的年轻人,他心里还是很恍惚,特别是看到他与王安石一副师徒相得的模样,更是令他感到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可最后。除了心里暗叹几声。他还能做什么呢?无疑,郑侠也是一个很有才华之人。不然也入不了王安石的法眼,以王安石的苛刻,也要一再看中他地能力,说明了这个人的不简单。可最后他的结局是可悲的——守城门地小官,无论怎么说都不是很荣耀之事,还有最后的到处奔波,都只能说明他是这个大时代牺牲的产物而已,变法与守旧,到底牺牲了多少有才之人呢? 沈欢承认在看到王安石的时候,他心里的想法又多了很多,像郑侠这样结局的人物,他只是一个典型而已,不是唯一,也不可能是唯一! 今年九月真是多事之秋。二十五这一日,沈欢再次造访王府,在王璇进入后院与女眷闲聊的时候,他只能硬着头皮与王安石周旋了。王府在京城算是安定下来了,王到外面应酬去了,王旁也忙杂志事宜。整个王府,也只有王安石能与沈欢说一些事。 翁婿两人多见了几次,好似忘记了多年的不快,不说谈笑风生,却也在两人相互配合地情况下相谈甚欢。特别是见到了王旁地变化,了解详情的王安石,倒是向沈欢道谢一番。而沈欢,也总是避免谈论朝政之事,极力把话题往家庭琐事上拉扯,有了王璇作为幌子,王安石也只能尽力应和。 琐事之余,谈论最多地也只司马光而已。一个是其好友,一个是其学生,谈论起来,也不愁没有话题论点。而司马光现在最令人乐道的,当然是他的《通志》已经正在紧锣密鼓修撰的《资治通鉴》。对于司马光的史学功底,不说沈欢,就连王安石,也只有佩服的份儿! 就在两人聊得正欢的时候,出外忙事的王旁赶了回来,一脸悲伤的他还流着满头的大汗,进来看见两人,只有一句话:“父亲,苏轼之父明允先生刚刚去世了!” “什么?”王安石还没有什么表示,沈欢倒是跳了起来,“苏轼之父?”他脑子停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苏轼的父亲,不就是苏洵么?三苏中的老苏,去世了? 今年是治平三年……沈欢感觉脑子很乱,有些事,已经改变了,而有些事,还是顺着强大的历史轨迹在进行着么?苏洵死了,那么苏轼该做什么呢?回去丁忧,三年之后回京,与王安石成为死敌么?沈欢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王安石,王安石的脸上倒没有多大伤悲,只有淡淡的失落与落寞。 “苏明允……就这样去了么?”王安石喃喃地念了一句。 是啊,就这样去了?沈欢也尽是疑问。 王旁答道:“孩儿本来在外与欧阳伯和等人一道办事,却突然接到明允先生去世的消息,据说苏家兄弟已经赶回去,孩儿就赶回来通知父亲。父亲,听闻不少大臣文人都会到苏家一趟,您……” 王安石苦笑一声:“为父与苏明允的关系不大好,去做什么?至于治丧的时候,你与元泽代为父去一趟吧,替为父送几个字过去!” “是,父亲!”王旁对于他的父亲,从来不敢忤逆。 关系不大好……沈欢也尽是苦笑,他作为后来人,当然清楚王安石与苏洵其中的那点微妙的关系。那篇后世鼎鼎有名的引起无数争议的《辨奸论》,不正是出自苏洵之手么!而其所指对象,在后世,众口一词就是王安石! “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苏洵之笔力,总是非凡的,也有其特有的感染力。无论后世猜测《辨奸论》是否苏洵所作,然而其文章之骨力,也与苏洵风格相差无几了。当然,沈欢在感情上,是偏向于把这篇美文归与苏洵所作的——可至于文章所说对象,是不是王安石,就难以一笔敲定了。 无疑,王安石在很多事情上确实不近人情,而苏洵却是一个很重人情的人,他认为那些连礼仪都做不好的人最后会成为天下大患,主张君主远离这样的人。这样的议论,也许只是就事对事而已,指的对象也是一个宏观方面,并没有特定的人。然而王安石变法的失败,让他成为了背黑锅之人——苏洵文章所说的方面,他占了几方面,给对方不幸言中,于是乎,王安石成了苏洵“打击”的对象,而苏洵,也成了反对王安石的先锋! 王安石看向了窗外,外边的树木在秋天的伺候下,开始了萧索,树叶飘零,满眼黄色,尽是萧萧之意,他叹了一口气:“不管如何,苏明允的文章,自有其过人之处!其文名之才,冠满京城,与王某也不差!虽然王某与其有道义上的分歧,然而君子之义,自在心中!一个老友就这样去了,真令人唏嘘感慨!唉……蹉跎岁月,岁月蹉跎,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就轮到王某了吧……” 沈欢已经难以领略王安石的感叹了,他此时心里也充满了悲哀之意,萧索地回到自家,心里的一股哀伤依然难以遏止。他心里已经能想象苏轼那双悲凉哀伤的眼睛是如何地伤人了……然而此时此刻,他能做什么呢?惟有聊寄几字作为凭吊吧: “苏老泉,二十七,始发奋,读书籍!”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进讲 “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 \\”沈欢放下笔端,掩面叹息起来。寥寥十二个字,却基本上开关了苏洵在文坛上的一生,“读书籍”三字,看上去简单,其实真要做起来,历史上又有几个人能得此形容呢? 苏洵算得上一个大器晚成的人,唐宋八大家里,除了大家都努力促使成功外,其他七人,或多或少都是天才人物,自小就有神童之称,只有他,前半生可以说得上是荒废人生,到了二十七岁,才认为到蹉跎岁月的可悲,接着才开始认真读书。到他成名的时候,他的两个儿子名声反而都比他要大得多了!这一点上,沈欢在既惊且佩,人家李白深受磨铁的那位老奶奶影响的时候是在少年时代,既而发奋,还未算晚,而苏洵当时的年纪,在这个时代,都差不多到了二十八蓄须的年龄了----能获此成就,不难想象他是下了多么大的工夫与心血! 也许,在别人眼中,他名声才气与两个儿子相比,都差了许多,然而,沈欢却知道,他是一位长者,有着长者的慈悲心肠,至少,苏轼兄弟对他的感情很深,并没有因为名气等问题忤逆过他。沈欢现在已经可以想象苏轼兄弟此时是多么的悲痛了,以至于他不敢过去看到苏轼那哀伤的眼神! “唐宋八大家又去了一位!”沈欢深深地叹息着,他与苏洵地感情说不上好。至少与司马光、欧阳修比起来,他与后两者接触得更多。至于苏洵,沈欢也只有去拜访苏轼的时候见过几次。谈过一些诗词之类的东西,其他并没有多少往来。然而这并不阻止他对这位历史名人地景仰,如今,一个活生生的历史人物,终于走进了历史的长河之中,随流消逝,怎不令他感慨唏嘘。 他甚至感到了一股无力的状态----在历史趋势里,他好像并不能挽救什么。至少对于苏洵,他有时候甚至忘了他的事迹和他的结局!作为一个文科出身的人,对于历史的文化名人,总有一种特殊地感情,这也是听到苏洵死讯后他一度茫然失落的原因之一。 三苏的名头很大,特别是苏轼,大到沈欢之前与苏轼等人结交时甚至有着莫名的激动与彷徨。如今,唐宋八大家里的苏洵去世了,而苏轼也将和历史记载的一样,回老家丁忧。接着再次回京时,时代已经变了---王安石的时代来临,在王安石时代,苏轼一家都是比较可悲的,以至于苏轼差点有丧命的危险! “我需要做点什么!”沈欢这样对自己说,“至少得为苏洵这位老人家的身后之是做点什么!”他开始思考自己能为苏洵做什么了。\\\\\\苏洵是文人,肯定希望自己地文字能流传后世,这一点,沈欢之前一直在做了,他们苏家父子的文集。印书馆都版了好几次,虽然本意是赚钱,但客观上也能起到保存文化的作用,不是吗? 让苏洵提前得到他应有的文化地位?沈欢有点疑惑。在宋史里,苏洵的名头与篇幅当然不能与苏轼兄弟相比,在这一点上,从未做过大官的他是有点吃亏的。苏洵的故事应该要保存下来,沈欢打定了主意,怎么说他的成长经历都可以说得上是一部励志故事: 27岁才发愤读书的苏洵,经过十多年地闭门苦读,终于学业大进。在仁宗嘉佑元年。在西蜀一带游学的他终于感觉不满足了。于是他带领苏轼、苏辙兄弟到了汴京开封,拜谒翰林学士欧阳修。欧阳修很赞赏他的《权书》、《衡论》、《几策》等文章。认为可与贾谊、刘向相媲美,于是向朝廷推荐。一时公卿士大夫争相传诵,文名因而大盛。 然而不知为何,苏洵好像并不喜欢当官,不然凭他的名气与能力,应该不至于一生无为。对于这一点,沈欢也很疑惑,曾经问过苏轼,得到地回答也很模糊,比如说嘉佑三年,仁宗召他到舍人院参加考试,他推托有病,不肯应诏。嘉佑五年,才任为秘书省校书郎等闲职小官。 苏洵的文集沈欢都拜读过,若真论写文章的苏洵,是一个很有政治抱负的人。他说他作文的主要目的是“言当世之要”,是为了“施之于今”。在《衡论》和《上皇帝书》等重要策论中,他提出了一整套政治革新的主张。认为要治理好国家,必须“审势”、“定所尚”。他主张“尚威”,加强吏治,破苟且之心和怠惰之气,激发天下人的进取心,使宋王朝振兴。由于他比较了解社会实际,又善于总结历史地经验教训,以古为鉴,因此,他地政论文中尽管不免有迂阔偏颇之论,但不少观点还是切中时弊的。 另外,曾巩也说苏洵“颇喜言兵”。苏洵地《权书》等文章都论述了军事问题。在著名的《六国论》中,他认为六国破灭,弊在贿秦。实际上是借古讽今,指责宋王朝的屈辱政策。在《项籍》中,他指出项籍不能乘胜直捣咸阳的战略错误。他还强调避实击虚、以强攻弱、善用奇兵和疑兵、打速决战、突击取胜等战略战术原则。 “六国破灭,战不善,非兵不利,弊在赂秦!”每每读到这里,沈欢都会感到一阵难言的激动与振奋,苏洵读书破万卷,下笔千言,酣畅淋漓,心中自有一股非凡的气势,读来令人感到痛快! “不愧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沈欢在景仰中缅怀着这位长者的一切,他散文的造诣,足已彪炳千秋。抒情散文不多,但也不乏优秀的篇章。在《送石昌言使北引》中,他希望出使契丹地友人石昌言不畏强暴,藐视敌人,写得有气势。他作文很有技巧。论点鲜明,论据有力,语言锋利。恣肆,具有雄辩的说服力。连欧阳修也称赞他“博辩宏伟”,“上下,出入驰骤,必造于深微而后止”。曾巩也评价过他的文章“指事析理,引物托喻”,“烦能不乱,肆能不流”。这些说法都是比较中肯地。 艺术风格以雄奇为主,而又富于变化。一部分文章又以曲折多变、纡徐宛转见长。苏洵论文,见解亦多精辟。他反对浮艳怪涩的时文,提倡学习古文;强调文章要“得乎吾心”,写“胸中之言”;主张文章应“有为而作”,“言必中当世之过”。他还探讨了不同文体的共同要求和不同写法。他特别善于从比较中品评各家散文的风格和艺术特色,例如《上欧阳内翰第一书》对孟子、韩愈和欧阳修文章的评论就很精当。 苏洵作诗不多,擅写五古,质朴苍劲。后来的宋人叶梦得评其诗“精深有味,语不徒发,正类其文”,虽然总的成就远逊于散文,但是现在在沈欢看来,读来也颇有韵味不管沈欢心中如何缅怀。苏洵真的去了,他地丧事,在十月来临的时候,也已经办完。因为三苏的名气,丧事办得虽然不盛大,却也很隆重,不说沈欢这些年轻人到场,就连司马光等人也出席了丧事,甚至欧阳修也曾到场上过香----欧阳修不单是文坛领袖,还可以说是三苏的老师。当年苏洵来京,能轰动京城,与欧阳修的推荐与盛赞脱不了关系,这次到场。也足以表达他对苏家的看重! 唯一遗憾的就是王安石没有到场,他只派了两个儿子送来挽词。沈欢心中苦笑不已,王安石的倔脾气,最是令人感觉无奈的,人家就连在河南做官的曾巩特意回京一次,王安石却连请都不来! “唉!”沈欢心中也不无可惜,若是王安石也到场,那么这次丧事倒足以让后人感慨了---唐宋八大家里。活着地都聚在了一起。可惜事情总是不美满的。 沈欢是皱着眉头看完苏轼兄弟的悲哀之色的。也许是现世抱吧,当年王安石丧母。士大夫与出了名的文人都到场了,唯有苏洵不去,这也许是他们矛盾的最大体现吧。张方平就在一篇墓文里说过:“安石之母死,士大夫皆吊,先生独不往,作《辨奸论》一篇。”张方平现在为官,人缘颇广,既是王安石的朋友,也与苏洵相交,他的话应该比较可信。这也是《辨奸论》给言之凿凿说是针对王安石的一大证据! 其实撇开《辨奸论》里的人身攻击不谈,苏洵与王安石地矛盾,应该不大可能是为人性格上造成的,苏洵不必说,是传统君子,除了言论比较雄奇外,其他与司马光差不了多少。至于王安石,除了性格比较古怪外,说他是小人,也太过没有道理!那么,他们为什么会造成老死都不相往来的局面呢? 沈欢疑惑之余,仔细排查,终于发觉他们更多的分歧是体现在政治观点上,相当大地程度是政见不同造成他们的矛盾不可调和:沈欢不记得在那里看过一篇记录,其中说道:“苏明允本好言兵,见元昊叛,西方用事久无功,天下事有当改作。因挟其所著书,嘉佑初来京师,一时推其文章。王荆公为知制诰,方谈经术,独不嘉之,屡诋于众。以故,明允恶荆公甚于仇雠。” 这些记载已经说明仇怨是双方共同种下的,决非仅仅一方。苏洵所上书,名震京师,“一时推其文章”;而王安石“独不嘉之”。这说明他们的交恶与政治观点上的分歧分不开。王安石认为“苏明允有战国之学”,“大抵兵谋、权利、机变之言也”。 其实两人的政治矛盾,更多体现在嘉佑三年都曾向仁宗上言事书里。把这两封上皇帝书作一番比较是有趣的。王安石在《上仁宗皇帝言事书》中说,“天下久不安”的原因是“患在不知法度”,要求“变更天下之弊法”。苏洵在《上皇帝书》中却说:“法不足以制天下。”这当然说不上是苏洵在反驳王安石地观点,因为苏洵早在《议法》中就说过:“政之失,非法之罪。”而《议法》是苏洵名震京师地文章之一,王安石显然是看过的,而且不同意他地看法。 王安石在《上仁宗皇帝书》中说:“自古治世,未尝以不足为天下之公患,患在治财无道耳。”苏洵在《上皇帝书》中却说,宋王朝财政拮据,人民负担过重,恰恰是“费出之无节”造成的:“靡费帑廪,以赏无用之兵;一经大礼,费以亿万。赋敛之不轻,民之不聊生,皆此之故也。”可见他们的观点有明显分歧:政治上,王安石强调变法,苏洵强调改革吏治,在经济上,王安石强调开源,苏洵就要求节流。 当然,沈欢现在无意去分辨两人的是是非非,他现在更担心的是苏轼兄弟会不会因为王安石不给面子而生出什么的心思来---苏轼凄惨的后半生,好像都与王安石有关,其中也大多是因政治观点的不合!苏轼是他的好友,而他现在是王安石的女婿,到时为难的应该还是他! 当然,现在的苏轼并没有给他答案,父母皆丧的苏轼,感到痛苦不堪,在十月来临的时候,他向皇帝上了一封辞退的文章,要求回老家丁忧。赵顼虽然爱惜苏轼的才华不大愿意放人,其他大臣也劝留下,然而父亲去世,他作为长子,回家丁忧三年,是孝道,也是这个时候的习俗,苏轼坚持丁忧,赵顼也只能同意了。不过赵顼自小就听说过苏轼的才华,愿意为他保留职位,苏轼感激之余,请求把官职增给他死去的父亲。于是,苏洵死后得到了光禄丞的头衔,品级不低。 十月初苏轼就离开京城回眉州眉山去了,西蜀地远,这一去,就是三年。作为好友,沈欢等人把他送到了京城之外十余里,这才惜惜作别。看着苏轼远去的背影,沈欢回过头来,开封高厚的城墙就在不远处,在深秋西风之中,一股萧瑟,油然而生。随着苏轼的离开,也标志着大时代进入了一段**了吧。 果然,苏轼前走刚走,这边赵顼就再也忍不住要优待王安石了,这一天,迩英殿进讲举行,王安石将登上一个让他发挥长处的舞台! 第一百六十四章 政见 迩英殿装饰得很庄重典雅,回廊环曲,字画无数,儒雅氛围,说之不尽。\ \\这里是文人大臣们的天堂,是他们借以与皇帝对话的地方。迩英进读进讲,完全体现了宋代统治者“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景况。在这些聚会里,皇帝不大有上位者的威严,反而更像一个学生,恭敬地对待那些有着学术专长名声在外的学者。在这里,皇帝有什么疑问,可以说出来,寻求众人的解答,而作为臣子的文人们,也不需像在朝廷那样有着诸多顾虑,更多是像做学问一样与众人一起讨论,说错了,也无须为此负责。 这次进讲的规模横隆重,更多体现在与会者的身份上来,除了皇帝本人便装出席外,下首的还有本朝宰相韩琦,另外政事堂的欧阳修与司马光也都一脸肃穆地端坐着,其他还有韩绛、韩维兄弟,枢密使文彦博虽然老迈,却也不输年轻人地到场了。另外还有一些翰林院的官员,得到官家的允许,出席这次盛会,有的兼做起居注,负责把与会之人的言行都记录下来,当作资料入馆阁。 很显然,这次进讲,是官家赵顼特意为他心目中的变革政事所做的努力,那么,得他青睐的王安石不可能不到场。这是他打王安石进京后的第一次见面。沈欢一脸严肃地端坐在地上的锦毯上,心里平静地等待着众人的表演---是的,表演,这是沈欢给这次进讲的评价:这不过是赵顼为了起用王安石造势罢了,众所周知,王安石辩才无双,兼之博学,在座之中。单论学识,除了文坛领袖欧阳修,没一个是他的对手!而进讲本来就是兜售个人观点的地方。作为此中高手的王安石,这次真的要被推上前台来了。 “官家真是用心良苦呀!”沈欢心里感叹不已,因为要讨论,大家不可能坐得远,而是官家坐在上首。众人在三面围着,成了个方形。为了听视方便,挪开了不少事物,席地而坐,面前只有一面高雅地矮几,烹上一壶清茶,权当解闷。又因为在这里没有多大的身份区别。沈欢坐得很随便,与他的老师司马光同坐一席。为了体现尊重,离官家下首最近地便是韩琦与欧阳修,对边却是这次盛会的主角王安石,也让赵顼安排在他的近前。 王安石与韩绛兄弟同座,这次他也总算明白面对的是什么,不与外面相同,因此本来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他,也稍稍休整了一下自己地着装外貌。$头里梳理过一遍,衣服也换了新的,不过依然是一身青衫,领子洗得有点发白了,与在座不少锦衣大相径庭。他与韩绛兄弟低声谈笑,显得意气风发,虽然这次与会者有着不少大人物,很多官衔比他要高。然而他心中没有一丝地紧张与怯弱。反而有着难以遏止地激动与振奋! 沈欢在王安石,王安石也在看他。不过王安石是作为老丈人的眼光在看着的,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作为老丈人的王安石,这次看女婿的眼光,也大是满意,其中不无赞赏之意:沈欢大概是这次与会者最年轻之人,然而他挺身安然坐在诸多大臣之中,却没有一个人有什么异议,不能不说明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了----作为老丈人,看到女婿如此有出息,心里是少不了自豪与欣慰地。两人的对望没有持续多久,稍稍微笑点头示意,即此别过。 赵顼没有让众人多等,在大家都入座完毕之后,一声高呼,皇帝昂首挺胸出场了,没有奢华的正装,也没有豪华的龙舆,赵顼是一身便装出席的,饶是如此,众人还是不敢大意,山呼万岁之后,进讲就进入了主题。 “朕今日很高兴!”赵顼端坐在上首,淡淡地笑着,他的开场白很有特色,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诸多知道朕为何如此高兴吗?很简单,因为朕看到了诸位:看看吧,在座诸位,可都是大宋的精英了,特别是以文学才华而论,这次聚会,可以说得上是文坛的盛会了!人才济济一堂,不正说明了大宋文化地繁盛么?所以,朕感到荣幸,也很高兴!” 赵顼皇帝做久了,能力有所提升,特别是说话方面,一下子照顾到了众人的感情,一番说辞,令不少人感到感动,除了赞叹回应官家之外,别无他法。别人如何做想沈欢不清楚,但是他很同意赵顼的说法,这次与会之人,确实都是精英了,如果苏轼兄弟在此,这次盛会,甚至可以说是有宋以来最鼎盛的文坛聚会了,他们都是宋代浓缩的精英! 一想到苏轼,沈欢走了一下神,也不知道走了几天的苏轼现在到哪了,到西蜀的路不好走,也不知道他们受苦了没?这次聚会,本来苏辙是可以出席的,苏轼作为长子回家丁忧了,苏辙还留在京城,不过他父亲百日未过,他实在没有聚会地心思,因此托词拒绝了邀请。^^ 在与众人互贺之后,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赵顼突然皱了一下眉头,叹声道:“我大宋锦绣繁华不作他想,然而,朝廷财力日渐困顿,也让朕心头难受。这次请诸位进讲,不无寻找解决之道,在座皆是高才之人,何以教朕?” 说到财力,本来还安座地韩绛站了起来,羞愧地道:“臣忝为三司,掌管天下财政,然而因为臣的无能,致使财政拮据,是臣之过,还请陛下降罪!” 韩绛这样说,一下子让众人都安静下来,睁睁地看着官家是如何处理地。帝国财政问题,在座要么是高官,了解实情,要么是有识之士,看得出实情。他们也知道,这次进讲,肯定不简单,官家上来的发话,已经确定了一下主题:这次不谈诗***,如何解决帝国财政问题。才是最为重要之事,甚至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赵顼淡淡地笑着,道:“韩三司之才与为政之奋力。众所周知,若不是你万般周全,也许大宋的状况就更严重了!韩三司之才,就是先帝也多为仰仗,朕自然也不会薄待于你!可惜朕年轻学浅。未能力挽狂澜,救治大宋诸多弊端。因此。这次进讲,朕只能仰望在座高才想出一二计策了!” 在座之人,不少都不能安座了,特别是政事堂几人,脸色甚差,不无羞愧之意。韩琦自不必说。他作为帝国第一宰相,不能为君解忧,也是失责,别人不说,他自己心里焉能自在;欧阳修与司马光的心思也很简单,政事堂作为权力集中之地,本来就该思虑为君解忧之策,未能成功,也是失责! 韩绛还没有坐下。闻言之后恭敬地说道:“陛下,国用不足,全是未得善理财者之顾!” “哦?”赵顼来了兴趣,“韩三司,何为善理财者?” “来了!”沈欢皱着眉头心下喊了一句,肉戏来了,这次的聚会之目的,就要上演了:赵顼与韩绛。此刻就像演双簧之人。一问一答,就是要得出这个“善理财者”吧。而理财经济之道。在座之人,有谁可比王安石地造诣?真是太坏了,沈欢大是苦笑,韩绛是王安石的朋友,为了王安石的上位,他是不择手段地,今次亦然,不惜自贬也要把王安石推上台来! 这时候韩绛还没有答话,一边的司马光皱着眉头,枪先说道:“陛下,治国之道,首重制度,焉能把治财者列为首先?若按韩三司之意,民间之大商贾,最会治财,难道要把他们用在朝堂之上?善理财者,不会头会箕敛尔,何足道哉?” “哈哈!”在坐众人,不少都轰笑起来。当然,也有人皱眉,特别是沈欢,看到赵顼皱眉后,眉头更是紧蹙,司马光就是不识时务,这次聚会,很明显赵顼就是要找出一个能为他解决财政状况的人来,这个“善理财者”,明显是要重用了,而司马光偏偏有反对的意思,与官家相抗,意欲何为?沈欢可清楚地记得,王安石变法,凡是要阻挠之人,一律都要清道! “不然!”瞥头看到王安石微笑以对,韩绛脸上也还有着笑意,丝毫不因诸人大笑而感到愤怒,“陛下,为臣所说善理财者,与商贾有异,民不加赋而国用足,方是善者!”“民不加赋而国用足?”这句话让几个人心里大异起来。首先是赵顼,感到有点熟悉,愣了片刻,才恍然过来,把头转向下首的沈欢,这句话,他好似从沈欢口中听过,当时大是赞赏,更加看重沈欢,以为他真有“民不加赋而过用足”地能力。生财,好像也一直是沈欢所长,这一点与之结交甚久或是说与之合作做过生意的赵顼深为了解。难道说,韩绛要推荐地“善理财者”是沈欢,这有点不可思议,众所周知,刚才他赵顼的一番话,摆明了要重用这次与会的出彩之人,这个“重用”的程度,很令人猜想,总之地位不低,而沈欢的年纪……赵顼摇了摇头,撇开混乱的心思。 而另一个惊异地便是沈欢了,他很清楚这句话的原版作者----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王安石,也是他现在的岳父大人,很尴尬,也很惶恐,有盗版者遇上原作者的心虚,沈欢大是头痛,盗版的后遗症终于出现了---他很清楚,“民不加赋而过用足”,一直是王安石兜售的主张,也是因为这句话,让陷入财政问题不可自拔的赵顼对王安石信任有加,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这句话让他当时心怀不轨给提前说予赵顼知道,如今,给人提出来,也只有他,知道韩绛口中地善理财者指的并不是他。赵顼眼中的惊讶,令他感到丝丝的不安,心虚地偷看一眼王安石,看到对方安然而坐,心里更是难受了。 “民不加赋而国用足?愿望当然好得很,但是……”说话的是司马光,他一脸疑惑,正要指责,却突然感到脚下一震,低头一看,只有他发现是沈欢轻碰了一下,更是疑惑地看向沈欢,发现对方微微摇头示意,他一时不明白何意,倒是顿了下来。 “陛下,民不加赋而国用足,若真能实现,亦是治国之大道了。微臣在三司办事,深知财政之拮据,此大道亦是微臣之宏愿,可惜未得其门而入。韩三司提出此说,也许深得其中三昧,不防听听!”沈欢在司马光停顿的时候,很好地接下话来。他抢着说话,不过是阻止司马光的观点罢了,他终于记起来,好像也是在一次聚会上,王安石与司马光的观点针锋相对,其中司马光提出了一个在后世看来很愚昧地理财观点,就是说天下地财富是一定的,不要与民争利。这个观点,是这个时代地主题,沈欢这几天也多加反驳,深知后世理论的他,当然不能让司马光说出那些与王安石大相径庭的话----如果还想在赵顼心目中留下良好印象的话。 很显然,这次进讲,是众人兜售政见的时机,沈欢不能让司马光在此就打上保守派的标签。再说更不能让赵顼对司马光的政见感到失望,现在已经很明显了,谁能为赵顼解决帝国财政拮据的问题,他就重用谁! “老师,财政问题,有谁比韩三司清楚,我等先听听他要说点什么,不要急着反对。您难道没看到官家很欣赏他的话么?”沈欢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后,低声向司马光解释,生怕他因为自己的贸然打断感到不悦。 司马光本来就奇怪沈欢的行为,闻言悚然,抬头看了一眼官家,发现对方一脸激动地看着韩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这一刻,韩绛成为众人的焦点,大家都期待他下面的言辞。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君臣 “陛下,臣所持之论,非臣所创,而是臣从王介甫处学来。// //王翰林通达六经,贯穿古今,其经济之道更是无双的治国方略!若陛下有所兴趣,不如当面向王介甫询问。王介甫大名,天下皆知,如今为陛下提拔,擢升为当朝翰林,此乃顺应天下士子之心的举措,诚是吾皇陛下英明神武之证!”让大家翘首期待的韩绛,并没有发表什么高论,反而是一通无法辩驳的马屁拍给官家,还有就是大力推销王安石的话! 众人都惊了,本来看着韩绛的目光都转移到他旁边安坐的王安石身上。沈欢差点要骂娘了:王安石这人到底有什么魔法,竟然能让韩绛心甘情愿---或者说鬼迷心窍地支持他、力挺他,为此不惜自贬延誉王安石! 赵顼哈哈大笑:“韩三司不说朕还差点忘了,介甫先生如今可不就在坐,对于介甫先生,朕当年还在藩邸时就久仰大名,如今有幸见之,介甫先生何不就韩三司之问题,发表高论,以解朕之疑惑?” 王安石终于不再安静了,闻言站了起来,恭身说道:“为臣浅薄,陛下不以臣卑鄙,于江宁起用,臣不胜感激,陛下欲用臣有用之身,臣敢不誓死效命!” 沈欢撇了撇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却暗暗吃惊,今日赵顼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直接询问王安石,免得大家说他偏颇,也有维护王安石之意,但他却巧妙地通过韩绛把王安石一步一步引上台来,充分要王安石展现才华,使大家易于接受。这份心思。不可谓不绝,若放在以前的赵顼,估计早就急急召见王安石了,但他偏偏能忍到现在才表露。不能不说才做了几个月皇帝的赵顼,已经进步到令臣子也要吃惊的境界了。难道说帝王之道真的能如此快速地改变一个人?沈欢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表面平静眼眸却隐藏着几分激动神色的赵顼,有点陌生了。通过韩绛地配合。这个双簧戏已经开演了,而且很顺利。 赵顼强自镇定说道:“介甫先生之才。朕早有耳闻。早些时候的《无事扎子》,朕亦拜读,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朕欲大有为,介甫先生认为该如何去做?” 众人都吃了一惊,官家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支持王安石扎子里的变法主张!这还是官家第一次当着众大臣地面如此表明他的真实态度! 沈欢苦笑,他收回刚才对于赵顼有所进步的评价:他还是那个急性子地皇帝!一个皇帝,就是要有所作为,又哪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在众大臣面前欣赏另一个臣子呢。还有着把一切交付对方的打算,看看吧,宰相韩琦地脸色差得不能再差了,也许。官家的这番话,让他落了脸面,不高兴也理是当然了。 别人吃惊,王安石却感到振奋,他激动地说道:“陛下欲问治国之策,臣的嘉佑年所上言事书就明确说过了,大宋弊端。患无法度。患在治财无道尔!” 治财!这是王安石明确提出的治国主张,也是他的权术所在。当日在进开封之前。他考问过儿子与弟子进京之后首要做什么,一说取得权力,一说结交大臣以为援助。他都不置可否,原因就是都正确,也都不正确----权力对于变法者而言,重要,又不重要;别人的援助,需要,也不需要----只要最高统治者不惜一切支持变法,那么,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当年商鞅成功如是,若没有秦王的鼎力支持,他敢把犯事太子的师傅给上刑吗! 而他现在首要的,也就是取得官家赵顼的支持,而官家地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最头疼的就是帝国拮据的财政问题,这与王安石一贯的主张相应和,再次重申自己地观点,除了表明态度,还有就是取得官家的好感与信任,间接取得变法的主动! “那介甫先生可有治财之道?”赵顼急切地问道。 “变风俗,立法度!”王安石一字一顿地说道,“变歪风邪俗,立生财之经济法度,变法图强,正是今日急切之所在!” 赵顼嘘了一口气,整个身子都松了下来,最后才道:“想必介甫先生心中已有一篇锦绣文章了吧?” 王安石微笑,沉默下来。 “诸位臣工以为如何?”赵顼不再询问王安石,转而问起了再座的臣子。见着了王安石,让他在众臣里出过彩,他的目的也就达道了。 迩英殿本来就是用来讨论的地方,但是这一刻,气氛大是诡异,竟然一起沉默下来,大殿静得别人地呼吸声都听得出来! “怎么都不说话了?”赵顼有点奇怪。 “咳咳!”宰相韩琦有了动作,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番衣裳后,向官家作揖示礼后,才转头对向王安石,笑了一下,道:“介甫,你说要变风俗立法度,老夫有一个疑惑,不知该问不该问?” “相公但说无妨!”王安石微笑着说道,从觉得奉诏起用地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如要变法,他面对的责问不会少。来迩英殿之前他已经有了大起辩驳地心理准备,对于与人辩驳,是他所长,最不怕的也是这一点。 韩琦半眯着眼睛,依然慢条斯理地道:“介甫所说的风俗是什么,法度又是什么,变的程度又是如何,可都有一定的标准依据?庆历年间,范希文也要变革,我等当时也大力支持,可最后,大家都知道,他到了外边,因为他的变法,触及了不少人的利益,而介甫也要变法,对此可已有周全的准备?” 王安石正声道:“只要主上圣明,持之以恒,安石相信一定能成功!” 韩琦笑了笑。不再说话。他与王安石曾经在扬州一带共过事,对于对方的性子,也比较了解,他也清楚。他虽然贵为宰相,但在士林里的名声,如今可就逊了王安石几筹。就凭此名声,王安石得到的支持不少。包括在座之中,也都有甘愿襄助王安石地官员。既然官家满意,诸臣又同意,他也实在没有忤逆圣上自找没趣的必要。侧头看见旁边的欧阳修,满眼尽是白发,而他他欧阳修差不多的年纪……唉,老了,还能折腾几年? 欧阳修也没有多少意见,对于王安石,他也是一直举荐居多。其他人也大多乐意看到王安石这位大才负责更多地事物。当然,除了沈欢,不过他也实在不敢在这种场合说反对王安石的话! 期间还是司马光站起来为王安石说了好话:“陛下,王介甫之才。胜臣不知几倍,臣愿陛下能让其担负更大的责任!” “这个朕自然也乐意!”赵顼笑着说道,“能看到诸位同心共力为天下出力,也是朕之宏愿!” “同心共力?”沈欢心里苦笑,愿望是美好地,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他也希望自己地到来能让王安石与大宋的命运都发生改变,但是强大的历史车轮是他一个人拉得动的?岂不闻妄想以个人之力去拉车的人都给车轮给碾死了么?王安石这辆车。装上了强悍的发动机。能把一切都给碾碎! 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还不能说。这次进讲在众人各怀心思中结束了,但是余波还很深远。赵顼如愿了,他见着了王安石,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消息;王安石也如愿了,他也见着了官家,更是了解对方的意志,他地决心也更坚定了。至于其他人的态度,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从这时刻开始,只有官家赵顼与王安石是时代的主角,其他都只能轮为配角了! “介甫先生留下,朕还有些话要你说说!”在众人告退辞出迩英殿的时候,官家赵顼叫住了也打算出去地王安石。 “是,陛下!”王安石面色自若地面对不少神色异常的大臣的模样。 待众人都走了之后,赵顼从座位上走了下来,神色激动地来到恭身的王安石的身前,这一刻,他感到心情激动得难以遏制,心儿砰砰直跳得激烈,怎么也按捺不下去。可以这样说,王安石一直是他景仰的对象,从小时候起,他就听说了对方不少的故事,一直想亲自见上一面,但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实现,这一次,对方不单肩负了他毕生地希望,还代表着偶像地情愫。 面对一脸清奇神色端正的王安石,赵顼一时紧张,反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怪怪地看着。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王安石很奇怪官家地神色,最后只能不解地开声。 “哦!”赵顼反应过来,“朕……有些话还想与你好好说一说!不过……”看看周围,感觉不妥,转而走了出去,“走,回福宁殿再说!”说完摆驾出去,一路赶往福宁殿。 王安石虽然奇怪,却也只能一路跟往。好在两殿之间并不是很远,不消片刻,就进入了福宁殿,这里是官家的寝宫,虽然豪华,气氛却又比迩英殿要随意多了,没有那份严肃之意。 进了书房,赵顼坐定之后,也让王安石坐在对面,谴退了寺人之后,经过这段时间,他终于把心情平复下来,至少能安然面对王安石这位大才了。 “介甫先生,朕终于见到你了!”话一出口,赵顼又激动起来了,脸色也涨红了几分,定定地看着王安石。 王安石平静的脸上也显出一丝感动:“陛下看重微臣,臣不胜感激!能见着陛下圣颜,亦是臣一生之幸事,安石定不负陛下厚望!”“厚望?是啊,确实是厚望!”赵顼喃喃念了两下,“介甫先生,你的大名,朕真的如雷贯耳了!大宋能否中兴,朕就真的托付于你了,莫要让朕失望啊!” “啊?”王安石吓了一跳,中兴?托付?官家竟然初次见面就和他说了这些?所谓交浅言深,就是这个道理?但是,官家如此交心。怎不令人激动!王安石再出色,也是传统文人,君父思想根深蒂固,赵顼怎么说也是帝王。能对他一个臣子如此交心,他还能说什么别的?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他王安石从仁宗朝到现在。期间也活跃过,也壮志过。但是没有一个帝王让他满意肯重用于他,如今,他终于遇见了自己的真命天子,他就是拼死也要为这个官家卖命了! 赵顼又道:“介甫先生,你也知道了,朕变法图强之心,可昭日月,奈何一直无合适人选主持变法,深叹朕难遇范希文那般意志坚定有大魄力之人,如今。朕遇上了你,了解过你之后,朕知道,你就是朕一直需要的人才!朕真地等不下去了。朕想做中兴之主,希望你能成为这个中兴之臣!介甫先生,你可愿意助朕成事?” 面对赵顼甚至有点语无伦次的言辞,王安石感觉除了激动还是激动,官家的激动,不正代表了他的真实感情么,他地眼光湿润了。感觉一股热流在涌动。全身甚至难言地颤抖起来:“陛下,您也是臣一直在寻找的明君呀!只要陛下不掀起臣。臣丁当终生不负陛下宏恩,甘愿为陛下所驱驰!” “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所谓君臣相得,但愿朕能与你不负此生!”赵顼满色涨红地说道,“介甫先生,你说,朕的变法大业,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一谈到变法,王安石就冷静多了:“陛下莫急!变法之事,涉及天下,需万全方可实施,免得损了陛下地名头!当年范希文就是行事太过仓促,没有既定方案,不够周备,才让别人有机可乘,我等万万不能重蹈覆辙!” 赵顼给他一说,也定住了心神,点点头道:“介甫所言大有道理,是朕急了,呵呵,子贤也一直与朕说变法之事欲速则不达” “子贤?”王安石愣了一下,接着才明白所说是何人,不由也笑了,“他才华倒也不小,据闻亦善经济之道,到时臣倒还要好好与他切磋一番!” 赵顼哈哈笑道:“你们是翁婿,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王安石道:“这个就难说了,臣也不是很了解他!” 赵顼点头道:“说到了解,确实也是,你与他也不常见,不了解也政策,这点也许你还比不上朕,朕与他可有好几年地交情了!”王安石闻言大是惊讶,心儿有点复杂,看官家之色,对沈欢也颇多赞誉,对于沈欢能在为官之前就与当时身为颖王的官家相识,也只能佩服对方的运气。 “陛下知人善用,是天下的福气!”王安石只能这样赞道。 “知人善用……”赵顼心里一动,叹了口气,“介甫先生,你现在是翰林学士,虽然荣耀,但还不是朕心目中合适的位置,可是,你也知道,朕刚登基,朝中一切,还不能动……” “陛下思虑周全,为臣大是佩服!蒙陛下青睐,拔为翰林,已是对臣的宠幸,臣哪还有非分之想!”虽然心中大是复杂,不过王安石还是自谦了一把。 赵顼犹豫了片刻,最后才叹道:“只能先委屈你了……唉!”他很想立刻把王安石放到有实职的位置上去,奈何现在朝中稳定,合适王安石的位子一时腾不出来----他才登基不久,不能强自下令贬谪大臣把王安石放上去,纵使再看重王安石,对于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 “臣也不急!”王安石慷慨说道,“陛下,臣在翰林院还能静下心来更好地思虑变法之策。臣虽然心中已有计较,不过还需把心中所想,一一列举,准备周全,写成奏章,到时上给朝廷,一旦通过,即可按策施行了!” “大善!”赵顼肯定了他的说法,“就是不知道要多长时日?” 王安石沉吟一下,道:“短则一两月,长则三五月,臣必有所成!” 三五个月就能想出妥善地变法之策?要是沈欢在此,一定会嗤笑对方刚才还劝赵顼“莫急”的话!但是赵顼不同,他还是觉得久了,不过想了想,最后点头道:“三个月的时间,就是明年了!不错,明年就要换新的年号了,到时实施新政,倒也配合。介甫先生,还忘你能想出妥善地方略来!” “陛下放心,臣已有定策!”王安石自信地说道,“陛下打算明年实施?倒也行,不过之前还需做一些为变法长声势之事,这个臣亦有计较,请陛下拭目以待!” 第一百六十六章 舆论 王安石之所以向官家说要为变法长声势,是他看到了舆论的力量。///尚未起用之时,他就通过各方面的渠道了解京城里的消息,知道当时整个京城都在议论变法图强了,到进了京城,真正接触到其中,更是深有感受。 其中最令他印象深刻的便是《文艺》这本杂志了,这本杂志,之前他是只闻其名而已,未能多见,如今才拿到实物,咋看之下,为其惊异。待看了最近一期的文章,发现全是议论变法之举,有反对,也有赞成,其中不无名人所作,更是引起了他的兴趣,把之前发行的杂志一一收集,加以总结,终于发现了《文艺》杂志作为刊行文章的地方,所形成的舆论,力量是多么的巨大! 通过几个增刊,众多文人的讨论,在上面所刊行的文章里,大多是赞成变法的,这也是京城仕林的主题声音,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让身为高官的韩琦等人也不敢明着反对变法之议。这次进讲,韩琦不置可否的态度,王安石觉得《文艺》功不可没,对于韩琦,王安石一直没有好感,特别是对方这些年在执政位置上庸碌无为,更是让他不屑。^^首发小说5200^^他也清楚,韩琦也许是不赞成变法的,奈何碍于官家与仕林的声音,他不敢挺身反对----既然《文艺》杂志有这般力量,他王安石焉能不好好利用? 虽然离开了京城几年。但是开封一般地动静,他都还算了解。《文艺》现在明着是欧阳修的儿子欧阳发等人在主持,可他真正的主人,王安石也打听过了。在《文艺》杂志上说得上话的,不正是他的女婿沈欢么!既然作为他的女婿,就应该有为他这个长辈办点事地义务吧?让沈欢通过他的影响力。让杂志的编辑多做几次赞成变法地文章,这点应该不算难吧?这是王安石的打算,是向官家保证已经有了“计较”的原因。 “岳父大人……让《文艺》编辑一昧做赞成变法的文章。这个好像有点困难,欧阳伯和与司马公休都不是一般人,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小婿早已离开《文艺》,不再从事编辑工作,也许影响不了他们的主张!”对于王安石要发动舆论的力量,推动变法事业地发展。\\\\\这个想法,沈欢觉得很大胆----至少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很有想头的。在别人还在为《文艺》这个新生事物感到惊奇地时候,王安石已经想到舆论方面去了! 不能不说,王安石确实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人物,不论他的经学造诣。而是他那份超越这个时代的眼光。然而也是这个超越时代地眼光,才让沈欢对他没有信心,有时候,太过超越,就成了脱离实际,而脱离实际的行动,一般都是要失败的,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虽然佩服对方的眼光。不过沈欢还是为难地间接地拒绝了。他当初把杂志交给欧阳发与司马康,就是看到了他们与世无争为人中正的性子。这样的人,办起杂志来,才会公正。杂志是舆论的平台,这一点,有谁比他这个后世人更清楚呢,正是如此,他才更害怕《文艺》沦为某一个集团的玩物。不管是变法派,还是保守派,沈欢都不大喜欢,听得王安石要把《文艺》变成他地工具,第一时间他想到地就是拒绝,不过现在对方是他的老丈人了,也不能拒绝得太过明显,只能委婉地表示自己不能影响《文艺》杂志了 王安石闻言倒是笑了,没有因为对方拒绝而生气。此时已经是迩英殿议论之后地第二天了,自从得到官家坚定的变革表示后,王安石已经开始思考未来的路子了。就是这么一想,他才发现他尚未了解的女婿沈欢的才华是多么的高超,今日让对方过来,不无接触亲近之意。不过接触是接触,儿女私情王安石是不大过问的,只是稍稍表达了对嫁入沈家的女儿的关心之后,他就开始进入主题了。 “子贤……”王安石顿了一顿,眨了眨眼,组织起语言来,“你是什么人,通过这些时日的了解,老夫也算稍稍清楚了。你是聪明人,也应该看得出来,官家变革朝政的决心,已经不容更改了!官家起用老夫,是什么意思,大家也清楚。^^首发小说5200^^知遇之恩,老夫感激于怀,更应该报效陛下,因此,老夫已经下定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了!可国家大事,繁多复杂,老夫一个人也做不来,需要更多有才之士更襄盛举。子贤是有才之人,还望可以一助老夫,大家共同中兴我朝大宋!” 沈欢心里咯噔一下,突突跳个不停,这个王安石,也太急了吧,人家官家才稍稍表示要大用他的意思,他现在就开始拉拢人才了?这算是对自己的拉拢之举么? 他哪敢冒昧做出最后决定,眼珠一转,道:“岳父大人才华无双,更是治国良材,这也是官家起用之由!小婿相信有了官家与岳父大人的努力,一定能把大宋整理得井井有条,中兴大宋,更是自然之理!”他此时完全忘记了历史的结局,睁眼说瞎话,把王安石吹嘘得像圣人一般,之后又开始自贬了,“至于小婿,年轻学浅,小聪明也许有之,却无大智慧,恐怕难以担当什么重任。当然,如果岳父大人有需要,小婿也许可以为之摇旗呐喊!” 王安石好像没有领会到沈欢隐隐地拒绝之意,或者说听到也当作没有意会,淡淡笑了一下,道:“摇旗呐喊?不错,子贤,现在老夫就需要你稍稍摇旗呐喊了!你说无法决定《文艺》所刊文章的内容,但是你作为《文艺》的创办者,在上面刊行你的文章总不过分吧?” “小婿的文章?”沈欢吃了一惊,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心里却感觉凉飕飕的。^^^^在王安石的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人,深秋的天气,已经有了一丝冷意,稍一抬头,不经意间能看见一两片落叶随风飘舞着。 王安石站了起来,走到沈欢身前,拍了一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沈子贤文名满京城,年轻一辈,可与苏子瞻比肩。老夫就奇怪了,这些日子士林文人都对是否进行朝政变革大发议论,就连苏子瞻,也忍不住在《文艺》上发表了好几篇文章,引起了好大轰动,可子贤你却安然不动,一言不发,老夫真的很奇怪呀!就是你不赞成变法,那么反对之言也该有吧?” “小婿可不敢反对什么!”沈欢吓了一跳,心虚地偷看了一眼王安石。 “那么你是赞成变革了?”王安石追问。 “当然!”沈欢肯定地点头,他可从来没有说要反对变法,北宋王朝的弊端,稍是识之人都能看得出来,更不用说他这个深知历史的后人了。正如王安石所言,一百年的弊端积累,已经到了不能不变的地步,这一点,现在的司马光也深以为然。然而,如何变就是一个可以商榷的话题了,至少,王安石历史那一套,已经证明了行不通! 王安石笑了,道:“子贤也赞成变法,老夫松了一口气呀!从韩子华处老夫听闻子贤曾经说过天下之财有如水潭,潭大水亦多,是为财可生也!老夫深以为然,认为你也是一个观念超前的理财高手,而现在帝国最紧要的就是理财了,还望子贤能在此点多多为老夫助臂!到时你与老夫翁婿两人同殿为臣,共同进退,在青史上留下美名,不亦千古佳话么?” 沈欢听得心头火热,他的很多观点,因为思维与后世无异,在这个时代,显得格格不入,说出来,惊异的人一大堆,不理解反而诘问的也不少,曾经令他苦恼,然而最能快速接受他思想的便是王安石这个奇才了,这倒令他有了知己的感觉。这一点,是传统中正的司马光所不能给的,另外王安石也是个人魅力朝强悍的家伙,一通说辞,激烈昂扬,差点让沈欢生起改换门庭转而投靠的心思! “岳父大人,大宋国富民强,亦是小婿心中一大理想,有什么吩咐,请说无妨!”强捺下心头那份激动,沈欢冷静地说道。王安石是一个强势的人物,若历史发展,未来的十年,宋王朝的政坛基本上是由他把持,除了皇帝,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服的人都要罢黜,如果现在攀上他,也许未来十年都安全无恙,但是,他失败的后果也是很严重的,加上看看宋史里那些攀附他的人,基本上都给打入了佞臣卷里,还真不是人干的。因此,他也只能强自镇定稍稍拉来双方的距离了。另外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王安石如此自负傲然之人,今天找自己来,不惜说了一大通赞美之语,由来不会简单,想必是有所求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茫茫 王安石听到沈欢保证式的发话,笑问:“子贤真欲助老夫成事耶?” 沈欢答道:“于公于私,无不从也!” “好,既然子贤如此干脆,老夫也就不饶***了!”王安石一拍大腿说道,“子贤也知道,老夫向官家提议变风俗、立法度作为变革主旨,然而大宋很多举措都积重难返,若要变革,恐怕非议不少!因此老夫打算让子贤写几篇策论,刊行发表,以为变法呐喊之举。/ \\子贤之意如何?” “啊?写文章策论?”沈欢吓得不轻,愣住了,让他剽窃一些诗词尚可,真要自己作文,恐怕就要贻笑大方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不敢轻易答应,大是为难。 “怎么?”王安石眼眉一挑,“子贤不肯答应么?” 沈欢找了个借口道:“只怕小婿难以成事,一个不好,反坏了岳父大人的大事就是罪过了!” 王安石不悦了:“子贤说的是哪方的话。在京城,不说年轻一代,就是比起大多老牌文人来,你的名声也不逊色于他们,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再说这次变革议论,大多年轻人都是赞成的,苏子瞻一走,年轻一辈里可就剩你一枝独秀了,起而呼吁变法,可让老夫如虎添翼! 沈欢心里大苦,面上却只能装着平静,他算了解了,王安石说了这般多的赞语,无非是要他作为变法之议的出头鸟罢了----或者说把他当枪使,以他的名头,为其即将到来的变法呐喊呼吁,算是在舆论上大造声势。正如王安石所说,沈欢在京城经营了数年,期间剽窃了无数后人的伟大成果,创下好大名声,不论是在年轻文人眼里。还是朝廷官员眼中,都有不轻的分量。一旦他也高举支持变法的大旗,还真有不小的鼓惑性呢! “岳父大人,小婿仓促之间很难制得好文章,这一点就远逊于苏子瞻了,就是比起下笔千言的元泽大兄来说。也甚是不如。岳父大人,不如让元泽兄写几篇,小婿安排发表如何?”沈欢没有办法,只能抬出他一直不喜欢地王来做挡箭牌了。 “子贤何故如此推脱!”王安石终于变了脸色,他从来就不是好脾气之人,沈欢的一再推脱,令他面子下不了。感情上也难以接受,甚为生气。“元泽是元泽,你是你,怎能混为一谈!一句话,老夫之事,你帮还是不帮?” 沈欢看着王安石怒睁着地双眼,心头竟然有了一丝的害怕之意,他***,不愧是强势的一代宰相,多年名气积累,堪堪能不怒自威了。反复斟酌。他觉得现在还不能与王安石闹翻---很显然,如果他再敢推脱,以王安石的为人,拂袖而去事小,令人把他赶出门去就不是开玩笑了,传出去,以他王安石地名气,他作为女婿。这个忤逆之罪名是逃不掉的!真后悔啊。当日怎么会好死不死就想到以王安石的女儿作为不做驸马的挡箭牌呢?不过最后一想,后悔是后悔。真要重来,还是这样选择,做李商隐也总比做容易掉脑袋的驸马要强! “岳父大人,这个您得给小婿时间呀!小婿没说不写,只是写文章总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花时间去构思!再说小婿这次想写一点与众不同的东西!” “这么说子贤是同意了?” “是地,不过需要时间!”沈欢很无奈地回答,心里却暗暗在嘀咕:能不同意吗,看你刚才的脸色,我真说不同意,估计你就要吃了我了! “七天可成?”王安石给出了个时间限制。 沈欢大倒苦水:“岳父大人,为文之事,自当谨慎,再说策论之文,需要引经据典,七天也太短了点!再说小婿要写点不一样地东西,当然更要费精力了!” “少废话!”王安石严肃地道,“写文章是怎么一回事,老夫还要你教?不论如何,下一期的《文艺》杂志上,老夫要看到你的文章,不然老夫就要与上君实处与之讨教讨教你的教导问题了,以他之能,教出来的弟子,怎么能文章也写不出来呢?” 威胁,很大的威胁!沈欢心头不忿地呐喊,却只能无奈接受,一旦王安石告到司马光处,以司马光的为人,他现在又还是王安石的好友,到时肯定又是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育。一想到司马光端正着脸色与他大谈道理,沈欢就有点害怕了。不得不说,司马光对于思想教育的能力,丝毫不下于后世地政委们,这才是沈欢最头疼的地方了! “既然岳父大人已经吩咐下来,小婿当然要尽力去做好了!”沈欢一脸甘愿牺牲地表情说道,下一期《文艺》的发现,不到半个月了,也就是说,他只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去炮制什么变法策论! 这次王安石终于笑了,拍了拍沈欢的肩膀,以示鼓励,最后他又拉上沈欢谈了一些经济之道。沈欢后世是学文的,对于经济不甚熟悉,只有一些经济理论而已,不过这些超前的东西,又不能说得太多,只能捡一些王安石感兴趣的生财之道说一说。王安石听得有了兴趣,又拉着沈欢去讨论什么变法举措,这就让沈欢敏感地拒绝了,一想到历史上王安石那庞大地变法体系,他就不寒而栗,他可不想其中有太多他地影子出现,再说对于这些变法举措,说实在的,他现在也一时没有很好地策略,毕竟这些在后世离他的生活太远了点,没有亲身经历,说是一套,真要做起来,可能就比王安石还要不如了! 王安石这次满意了,虽然没有明确把沈欢拉进他的阵营里,但是他认为沈欢是他的女婿,又是好友司马光的弟子,实在没有理由反对他的,入他阵营,也是迟早之事;能让对方为文呐喊,也是一种暂时的胜利了。这一刻,王安石感到无比的自信:属于他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当然。王安石满意了,沈欢却感觉很糟糕。真的很糟糕。他终于感受到了当年李商隐地无奈,这次给王安石逼得为其助翼,真的很憋屈!但是,在这个时代,他还真不能太过有个性了不是!现在赵顼与王安石遇上了。这个好强地神宗皇帝,以为此刻碰上了适合刘备的诸葛亮,任谁也不能组织他大用王安石的决心了,不是吗?既然如此,他沈欢又怎能对着干呢? “算了吧!”沈欢这样对自己说,之前该努力的都努力,至于以后。碰上情况再说吧,至少他现在地位不低了。这一点,就与历史不同了,不是吗?他患得患失地离开了王府,回去准备他的文章了。 他一再提到要写点不一样地东西,当然不能是空话!沈欢冷冷地笑了一下,这一次,王安石看上去是胜利了,他认识到舆论的威力,想要沈欢在这方面多多助他,还半逼迫地让沈欢同意写一些文章为即将到来的变法之举摇旗呐喊。 “舆论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当然是好事,用得不好,是要吃亏的!”沈欢这样腹诽着王安石。在这个时代,有谁能比他清楚该如何引导舆论的方向吗?嘿嘿,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在后世。这方面的知识。他看过的可就太多了!沈欢毫不怀疑王安石在这方面会吃上亏地。他当年创办《文艺》,可不单是为了赚钱。也不单是为了那个水灾,而是另有深意的。 舆论就是一种监督,王安石日后也许会在这方面吃亏地---王安石这家伙,最重权术,为此甚至破坏掉宋朝廷政治上的平衡,为了顺利推行他的变法举措,他炮制出一个置三司条例司出来,架空了政事堂的权力,最后又把弹劾他的御史台的清流们统统贬谪,换上他自己的人。这点很不好,沈欢也最反感这一点,没有监督的权力,最容易腐化,也最容易出事! 今日王安石看似胜利的逼迫,他沈欢总要给对方下点不一样的料吧!对象就在这即将刊行地文章上----或者说他沈欢在这个时代的又一本新书上,他当年获取名声的最大途径不是与朋友聚会写几篇诗词,虽然这样也获得不小的名声,他最得意的就是当年炮制了评论唐诗宋词的一本书!一两年过去了,他沈欢功成名就了,外头也好久不流传他的文章消息了,这一次,就玩一把大的吧! “又该写一本书震一震开封地文人们了!”沈欢心头火热地构思起自己地新作来,王安石不是要自己为新法呐喊吗,行,新书里将有这方面的内容,但是,他不泥人,也不是好捏地:这一本书,他将加上在日后能限制王安石的料子,让对方自食其果,嘎嘎,沈欢的心思,已经邪恶得令人发指了! 在他的构思里,这本书,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有两三万字而已,对于后世动辄几十万几百万的书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但是,这个时代,要写好一篇千多字的文章,都属难得了,更不用说发行面世了。好在他沈欢手下有一家印书馆,活字印刷的技术也还垄断着,要出书,容易得紧呐!另外《文艺》杂志也是他创办的,虽然经过欧阳发等人的经营,已经越来越成为士林活跃的阵地,可名声越来越大、作用越来越强的局面也越来越明显了! 王安石说要在《文艺》看到自己的文章,沈欢决定满足他这个愿望,这本两三万字的新书,刚好可以在《文艺》杂志上连载一两期,或者再让欧阳发等人发一个增刊,这点影响力,沈欢应该还保持着。 发行之类的程序已经确定完毕,那么内容呢?这个“不一样的东西”,真的不能成为空话呀!既要与变法有关,又不能太过便宜王安石,这需要费心思的!沈欢把脑袋敲了又敲,都搜索不出后世现成的文章可以抄袭。有点记忆的也就梁启超的《变法通议》了,可这东西太强悍了,连君主立宪都搞出来了,他沈欢真敢拿出来,估计立刻就要掉脑袋吧。他不是谭嗣同,没有“去留肝胆两昆仑”的大义,也没有汪精卫年轻时候“引刀成一快”的豪壮!他不过一个俗人,还想留着这个脑袋多享受几年呢!那么。这个通议是剽窃不了的,就是改头换面。也太过惊世骇俗,看来也只有通过别的观点自己写一些了。 沈欢文底不错,这几年浸透这个时代的文法,写起文章来,不说汪洋恣肆、通畅淋漓。却也自有文法,连司马光都赞之为文理谨慎自然,说理十足,大有他地风范!为文逻辑,是他的强项,没有理由不利用。只要在内容上出新就达到“不一样”地目的了。 当然,说是一套。做又是另一回事了,为了这个内容的不一样。沈欢一连数天从朝中回来一有空闲都闷在书房里下苦功夫。就在沈欢苦闷当头,十月底的时候,他又接到一份令他茫然又痛苦的书信。这是回老家丁忧地苏轼托人带来的书信,是苏辙送过来的,苏轼写这信的时候,还在回眉州的路上。这一次,苏轼没有展现他高人一等的文笔对路上景物大是描绘,信文很短,寥寥数十字,却有着一股难掩的悲伤力透纸背。 读完信文之后。沈欢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握着信纸地手拽得甚至指头关节都发白了,脑袋一片空白,只有嘴上喃喃地念着:“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江城子》!苏轼多年后写就的《江城子》!号称千古第一悼亡词地《江城子》! 沈欢念不下去了,此时此刻,他没有了剽窃的心思。更生不起这份念头!这不是苏轼给他的词作。只是他心底油然浮起的词字而已。理由呢?没有其他,苏轼所来之信。只说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的夫人王弗,因为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在回老家的路上,未到西蜀,就病逝了! 苏轼对于他的第一任夫人,是最爱的,自此之后,谁也没有在他心头留下如此深刻的痕迹!苏轼很多情,妻妾也多,甚至有送人侍女的行为,这一点沈欢觉得难以接受,但是,这是这个时代地通病,难掩苏轼为人的至诚性子! 沈欢难以相信,如果没有至深至博的爱,谁可以写得出至悲至伤的“十年生死两茫茫”!王弗走了,但她回在十年之后,在千古难得《江城子》里由苏轼的笔端,走入后人的心中。千古之下,谁也不想有这种情伤,但是千古以来,不能没有《江城子》这等至情之词! 沈欢觉得心头发堵,镇了镇心情,倏地发觉脸颊清凉,伸手一摸,湿了一脸,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泪流满面了!两行清泪,为谁而下?苏轼?王氏?《江城子》? 他好像穿越了时空的限制,看到了历史未来,看到了一幕幕令人震撼又感慨的情景。他靠剽窃后人诗词作为晋身资格,但是,《江城子》将永远作为他心中地秘密,谁也不说,只待十年之后,由另一位天才把它书就,成为千古绝唱! “苏轼……苏轼,苏东坡……”沈欢又低喃着,“东坡居士,你还真是要走到这一步了么?东坡居士……是啊,苏东坡,若没有你,这一段历史,纵使波澜壮阔,却也一过寂寞了!” 一个苦行僧,一席蓑衣,仗客天南,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东坡地形象,终于一点一滴地在沈欢心头慢慢浮现,也越来越清晰,像一位挚友,一位客人,一步一步走来,终于淹没在心头深处。 “兄此刻心头别无他物,惟有一腔苦痛,两行浊泪,茫然若失……”苏轼信里的话很简单,但是,却令沈欢不忍卒读了,读之但觉满纸辛酸,字字皆泪,句句情伤。 “苏东坡啊……”这一晚,沈欢在渐冷地西风中,站了半宿,一壶烈酒已干,狂呼三声,之后醉倒床塌,不醒人事了! 《宋史》里苏轼传读了好几遍,对他的评价,里面很多中肯之句,但书生认为他用“真性情”就可以评价了,因为真性情,他有了无数的好诗佳词,文章更是高人一等,因为真性情,他一生坎坷。写到这一章,苏轼真的开始悲惨了,情感上的悲伤,谁也阻止不了。他有无数的佳词丽句,千古名句更是数不胜数,然而,《江城子》简朴的词句里,却饱含着难言的深情,在书生心目中,在苏词的地位里,唯一不下“大江东去”的就是这一首了。 在文人臣子中,屈原、柳宗元、苏轼,很相似,也很令人感慨,他们的成就,也是过人的,在书生心目中,也是无人可比的。这一章,很无言。 第一百六十八章 暗潮 “我期待一个不一样的苏轼……或者是苏东坡……”这是沈欢翌日醒来后说第一句话,像是自言自语;他感觉脑袋一片昏沉,浑浑噩噩,喉咙干渴,宿酒之后的辛苦毕露无遗。\\ /躺在床上,不想起来,但是外头光亮照得他不得不清醒。 “糟了!”想起今日并不是公休之日,还需到朝廷办公,好像已经误了时辰,赶紧挣扎着要起来。 “夫君你醒了?”一个柔软清脆的声音在床边一头响起。 沈欢撑起身体,看见是一身盛装的王璇,正露着担忧与喜悦的神色,不由说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误了朝堂办公的时辰!” “是误了!”王璇笑着说道,“不过夫君大可放心,妾身已经谴人到三司向韩大人替你休了病假,说夫君今日身体不便,不能到场!妾身自作主张,还请夫君见谅!” “没事!”沈欢嘘了一口气,“请过假便可!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巴不得能休息几日呢!” “咯咯!”王璇轻笑一声,也松了一口气,自作主张为沈欢休假,她心头也惴惴不安,生怕沈欢怪罪。 王璇为沈欢倒来一杯热茶,让他漱一漱口,解一解宿酒之意,服饰完后疑惑地问道:“夫君,刚才你说不一样的是什么?” “哦,没什么!”沈欢哀伤地说道,“说的是苏子瞻而已。” “苏子瞻怎么了?”王璇不解地问,“还有,夫君昨日为何会醉得不醒人事呢,难道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之事?能和妾身说一说么?” 沈欢抬头看向王璇,她美丽的脸上配着一副活了似的眼珠。不解加疑惑地看着自己,眼中也有着一丝的担忧,不禁有点感动,人家都说有了家就有了温暖,确实也对,身边有个人时不时问候一两句,体贴关心,也是人生幸事。心头有了温馨的感觉,不由身手握住王璇柔滑细腻地小手,微笑着说道:“璇儿。你昨晚是否都没睡多少,一直在照看着我?” 王璇脸色微红,虽然两人做夫妻多时,不过肌肤相亲,还是让她感觉不自然,想抽回手,却发现沈欢用力很大,抽不回来也就作罢。脸色绯红地任他握着摩挲。一声“璇儿”更是让她感觉心头微微火热。沈欢在家不怎么叫她“娘子”或者“夫人”,总以你我相称,虽然亲近没有隔阂,却也令她感觉少了一分亲热,这声“璇儿”是感情不怎么外放的沈欢最让她心儿发软的称呼了。 “睡了!”王璇绝美的容颜笑得像绽放的鲜花,灿烂得让人恨不得轻轻咬上一口。“夫君虽然醉酒,却也老师,一直睡得安好。妾身只是早上起来看看夫君醒来没有罢了,还烧上一壶茶!” 不管如何,妻子的体贴,还是令沈欢大是满意。真是一通好睡,看看天色,已经快要晌午了。沈欢揉了揉额头,不由苦笑,也许是真的累了,或者说醉得很深,他既然睡了整整一晚和一早!不过对于醉酒之后的表现,他还是自我满意的,他醉了就睡,不闹也不吵。与一些醉了就要发酒疯的人相比不知好了多少倍! 不过一想到醉酒地原因。沈欢的神色就暗淡了下来,他心里暗暗猜测。这一刻,远在千里之外的苏轼,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 “怎么了,夫君?”王璇也是玲珑之人,稍一转头,就发现了沈欢的不对劲,“是身体不舒服么?” “不是!”沈欢又是感动又是苦笑,“只是想起了苏子瞻,担心他罢了!” “他怎么了?” “他……唉,他妻子也去世了!”一个“也”字,是多么的辛酸与悲痛,一个月内连去两位亲人,外人看了都觉得哀伤,更不用说苏轼这等重情重义气之人了。沈欢好像看到了苏轼那双本来有神有力的眼神变成了空洞与哀伤交缠的目光,心儿也一下子抽了起来。 “啊?”王璇闻言讶了一声,轻掩小口,同情之色大起,“但愿他能振作起来吧!夫君与苏子瞻是好友,为其哀伤是应该地,却也不能过了,不然伤了身子,苏子瞻要是知道了,想必更不安了!” 沈欢精神一振,道:“是啊,你说地不错,我不能再加重苏子瞻的负担了!不过他来信告之我这个消息,就是拿我当朋友看,我总也不能没有表示,就回信劝一下安慰他吧!”说完赶紧整理衣装,他昨晚醉了摸到书房睡下,这里文房四宝齐备,倒也方便立刻动笔。 然而刚好王璇把纸笔准备妥当,握着笔杆,沈欢却一下子辞穷了,他不懂该与苏轼说什么,大道理就不必多说了,苏轼学识渊博,涉及老释,对人的生死在理论上具备了很高的造诣,他多说也无用。 没有办法,思虑再三,沈欢写的信文也很短,开头只是人之常情地劝慰几句,停下笔,听着外面的风声,沈欢但觉呜咽难闻,最后又拿起笔来,在信文后面又加了一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很坦然,也很无奈,却是人生豁达地真谛了。写完这句,他却也觉得心头涌起一阵难言的明悟,好像很多事都在一刹那明了似的。珍惜眼前的一切吧,沈欢蓦然抬起头来,对上王璇的眼睛;对方看着他写完最后一个字,也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紧紧地对视着,相视一笑,微微点头,双方的手儿在不觉中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对了!”王璇突然惊乍一声,“夫君,忘了告诉你,今日早上妾身二哥过来找你,你醉酒未醒,他只能让我转告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沈欢给她突然的一声吓得心儿狂跳。 “参知政事欧阳公给御史弹劾了!” “这很正常!”沈欢淡淡一笑,御史的作用就是弹劾大臣地。在北宋中前期更是变态,有时候还规定御史在一段时间没有一次弹劾的话,就要受响应的处罚,因此这些御史们成天做地事就是找大臣们的小辫子,一旦寻着,立刻弹劾交差。作为政事堂的大臣,受人弹劾应属正常,就是宰相韩琦,不也受过几次么!而政事堂之人受皇帝宠幸,受了弹劾。装个样子回家一两天,之后不一样回到朝中办事么!中正如司马光,也有给人抽出小辫子弹劾的时候,更不用说相对放浪的欧阳修了。 “可这次却很严重了!”王璇急着说道。 “怎么了?”沈欢心头生起不妙地感觉。 “这一次是御史上章弹劾,弹劾地理由是……”王璇说到这里脸蛋红了起来,大是不好意思。 “是什么?”沈欢真急得不行了。 “他参欧阳公……帏薄不修!”王璇的脸蛋更红了。 帏薄不修!沈欢脑袋轰然作响,他当然知道这个帏薄不修指地是什么,所参的是欧阳修私生活不检点。而且是超级不检点。这个罪名,在宋朝廷里,可比其他亵职还要严重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欢拉着王璇地手更紧了。 王璇惊呼一声,看沈欢着急,自己也急了:“妾身不甚清楚,当时二哥说得也不尽了然!” “我的去看看!”沈欢放开王璇。急步往外就走。 王璇叫道:“夫君你还没用膳呢,都午时了!” “吃不下,我去弄清楚了事情再吃!”说完回头嘱咐一两声,赶了出去。欧阳修在被弹劾,心情肯定不好,他去了也没用,要了解事情,还需到同样身为参知政事的司马光处。 司马光正在家小憩一番。还在大厅喝茶,把沈欢迎进去后,坐罢就道:“子贤是为永叔公之事而来?” 沈欢愣了一下,才道:“还是老师英明。老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很严重?” 欧阳修脸色倏地严肃起来,道:“确实有点严重了,今日早朝。御史蒋之奇当庭上了一封弹劾奏章。所谈对象正是永叔公。永叔公身为参政,被弹劾。大家也早就习以为常了,不大以为意,谁知这个蒋之奇所参理由太过难以启齿,这才引起大家的哗然!” “帏薄不修么?”“正是!”司马光点点头,“这个理由对于一生清正的永叔公来说,太过苛刻了,他当场气得不行,但是,按照规矩,他只能托词在家,等待官家的裁决!” “那官家是什么意思?” 司马光又道:“对于永叔公,官家还是大为倚重的,而且也钦佩他的为人,颇多维护,御史们当场就在朝堂上吵得不行,官家只能宣布下朝。但是老夫听说蒋之奇在下朝后还不私心,接着又上了一封奏章接续弹劾永叔公,出了好大风头!” “这个蒋之奇是谁,怎么会这般狠?”沈欢吃了一惊,一日两弹,不可谓不狠辣!他觉得这个蒋之奇地名字好似很熟悉,不由问了起来。 “说到这个蒋之奇,还真可恨!”司马光也愤慨起来,“说到底,他还是永叔公提拔上来地呢!现在他可出了名头,让御史们都对他刮目相看起来,要知道,这些年,永叔公都成为御史们弹劾的第一对象了!” 这话倒不吸取,本来这些没事可干的御史们吃饭的本领就是弹劾大臣,别的大臣可弹劾的不对,就是弹劾,也出不了名。政事堂作为权力集中之地,是弹劾地首选,毕竟敢于弹劾宰执,这份清名,就能让这些御史说上一阵了。而欧阳修既是参知政事,又是文坛领袖,作为文人,整个天下,都没有比他更有名望的人了,弹劾他,不说什么,但是引起的注意就不小了。而欧阳修在英宗朝,因为一力支持英宗追封濮王,整倒了当时的御史中丞吕诲,是御史们记恨的对象,也成为他们攻击的第一首选,比之韩琦还要受这些御史“欢迎”。 “忘恩负义!”听完司马光的话,沈欢恨恨地说了一句。 “何止如此!”司马光叹道,“子贤,你可知道,这个蒋之奇说永叔公帏薄不修,对象指谁么?” “谁?”沈欢倒奇怪了,说帏薄不修,就是说他私生活不检点,宋代文人狎妓风行,就是官员也正常,欧阳修这人写过不少艳词,可见也是个风流人物。与青楼女子纠缠,应该还不能让欧阳修吃官司,那么这个对象应该是哪个良家女子了? “是……”司马光也觉得难以启齿了,声音低了下来,“照蒋之奇的说法,是永叔公姐妹之女,也就是他地外甥女!” “啊?!”沈欢顿时觉得脑袋大了无数倍,他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难怪王璇与司马光的神色都是这般古怪,原来……日了,这个蒋之奇果然够厉害的,连这个都敢参弹! “蒋之奇……蒋之奇,原来是他!”沈欢念叨了几句之后,终于恍然,脑子里开始浮现一段清晰的记载。在后世,他是学历史的,颇为爱好文史的他,对于《宋史》当然不会放过,不说全几其文,但其中大事大人物,却也不陌生。而在《宋史》里,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有四人:欧阳修、司马光、王安石、苏轼。 这四人的传记,他不说能背诵,但其中人物事迹,却再也熟悉不过了。这个蒋之奇为人才能在历史上本来都不足以留下厚厚一笔,然而,他却通过一件事让人们记住了他:那就是猛烈地弹劾欧阳修,也就是现在上演地好戏。而他为什么要弹劾欧阳修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得益 说到这个蒋之奇弹劾欧阳修的理由,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沈欢觉得很可笑:英宗时候追封濮王之议,两制皆是支持称皇伯,而欧阳修则是皇考派的主力干将,到英宗贬了不少御史出去后,有了空缺,欧阳修就推荐蒋之奇做上御史,原因就是这个蒋之奇也是皇考派的支持者,欧阳修赏识他,觉得他是个可用之才。/ 但是因为欧阳修的原因,其他御史们当然不会给蒋之奇好脸色,还说他是奸邪,为了上位迎合参知政事,蒋之奇日子过得苦闷,急思摆脱这种窘况,于是就走上了反对欧阳修的道路----在他的意识里,连推荐之人都弹劾了,总不会再是附和他的小人了吧。于是,处心积虑的他,终于导演了这次弹劾。而且弹劾得极其厉害,因为他找到了一个令人难以启齿的理由! 至于欧阳修是否与他的外甥女有什么勾搭,这件事确实是在欧阳修晚年闹得满城风雨,让欧阳修的名声损毁不少。若按宋史里的记载,这当然完全是诬赖。这个蒋之奇弹劾理由的来源,扯上了如今的御史中丞彭思永,是这个彭思永说予他知道;而这个彭思永又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呢?如果沈欢没有记错的话,彭思永首先是从一个叫薛宗孺那里听到这种说法。薛宗孺又是何许人也?他是欧阳修妻子的弟弟,关系不浅,按理说他的说法应该比较可信,但是,这个薛宗孺却也不是什么好鸟,他曾经有事相求欧阳修,欧阳修没有答应,他就怀恨在心。造谣说予相熟的彭思永知道! 好吧,好吧!沈欢想通了这一点,总算稍稍放下心来,历史上神宗皇帝最后因为找不出证据。选择相信欧阳修的清白,把那几个扯上关系的人都贬了出去!真论起来,蒋之奇与薛宗孺都是罪有应得,一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惜反戈恩人,一个为了报复造谣生事,确实可恶。****最可怜的就是御史中丞彭思永,一个很好地人,在宋史里名誉也颇高,是个少年天才的人物。可惜因为嘴巴不检点,好不容易才做上御史中丞因为此事给拖累了,诚然太过可惜了! “老师,您可相信永叔公是这样的人?”沈欢疑惑地向司马光问道,“您就不在官家面前为永叔公辩白几句?” 司马光苦笑道:“不相信又如何?御史弹劾,是他们的本分,至于如何处置。则是官家地事,我等多说也无益。” 沈欢大恼,宋代既有御史台,又有谏院,本来有一个是监督皇帝的。但是皇帝怎么可能会自找麻烦,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管是谏院还是御史台,都成了监督弹劾百官的地方,而且还是任务式的弹劾!甚至到了不用有真凭实据都可以弹劾的地方,是所谓“风闻弹人”,而受到弹劾的百官,按规矩都得等待官家的裁决。真是讨厌的风闻弹人啊,连证据都不用就可以张嘴说瞎话。实在是太令人发指了,难怪王安石上台后会把御史台之人都排挤掉安插上自己地亲信,想必也是抱了清楚恬噪的心思吧。 “老师,以永叔公的为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学生猜想一定是有人诽谤永叔公吧,老师与永叔公有情义,何不上奏章为其分辩几句?”沈欢建议说道,以司马光的地位。说出的话也颇有分量。由不得赵顼不好好思量。 司马光正色道:“子贤,情义归情义。()却万万不能使之牵扯到朝廷大事上去。老夫也不愿永叔公有事,但是御史弹劾,自成规矩,而且官家又还没有表示,老夫身为朝廷命官,一言一行都非同小可,岂能轻易上奏章,就是要上,也得让老夫查明事实真相再说!子贤,你记住,身在官场,万万不能感情有事,不然有时事情做不好,反而会把自己搭了上去!” 沈欢心儿凉了半截,他心里也觉得司马光说得有道理,因为对方并不了解是怎么一回事,而他不同,听到蒋之奇的名字与事迹之后,他就结合历史记载把事情想得通透了;司马光不愿感情用事,也是他地本色。司马光不是一个容易听劝之人,在这里得不到援助,沈欢只能失望而归。他心里很不愿意把这件事拖下去,因为多拖一日,就会对欧阳修的名誉多一分伤害,人多口杂,人言可畏,特别是传言这东西,越传越离谱,也许再过几天,这事就给开封的人们争议得不成样子了! 离开司马光处,沈欢打马赶往王安石住处。 “怎么,子贤,来找老夫,是否你已经把文章写好了?”王安石一见沈欢,第一时间就是索要之前商量妥当的文章。 沈欢当然拿不出来,老实交代清楚后道:“岳父大人,您是否听说永叔公之事了?” 王安石闻言脸色顿时严肃起来,道:“自然听说了,开封就这般大,如此大事,岂有不闻之理!” “岳父大人怎么看?” “怎么看?当然是不相信!”王安石愤慨地说道。 沈欢大喜:“岳父大人也不相信永叔公是这样的人?” “当然!”王安石说道,“永叔公为人,老夫再清楚不过,他怎么可能是如此之人!” 沈欢道:“既然如此,岳父大人何不上表为永叔公辩驳一下?岳父大人如今深得官家信任,想必官家会对岳父大人之言多加重视地!小婿觉得此事越拖对永叔公就越不利!” “辩驳?”王安石愣了一下,“子贤所言倒也不错,永叔公对王某深有大恩,当年若不是他多加提拔,也许王某不会有今日之成就!但是,子贤,你认为由老夫上表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沈欢一时想不明白。 王安石说道:“永叔公此事,最忌传闻,若有人嚼口舌,胡乱传闻,于永叔公或者朝廷都是不利。老夫虽然不才,在京城却有薄有小名,若由上表,传了出去,岂不是火上加油么?” “啊?”沈欢一拍额头,不得不认同王安石的说法,王安石的名声不单在士林响亮,现在的他也是京城官场之人瞩目所在,若他上表,事情也就更热闹了! “岳父大人,那您说该怎么办?”沈欢失去了平时的冷静。 王安石笑道:“子贤,你与官家相识也不短了,以你对官家的了解,难道会认为他不分是非就让永叔公受了委屈?” 沈欢当然了解赵顼会是什么态度,他担心的不是这个,宋神宗虽然不是千古明君,却也不昏庸;他最担心的是欧阳修受了天大委屈之后,会有什么举动,他现在老了,会受得了这口气?欧阳修这几年对他帮助颇多,现在他有难了,不急着帮忙,不是沈欢的为人。 “其实若说到为永叔公说话,也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王安石顿了顿说道,“若说与官家地交情,子贤,想必你也不错吧。官家才见老夫一次,就是信任,又能到什么地步?你就不同了,你是在官家还在藩邸时就认识的人了,你的话,想必官家会多多考虑吧?” “岳父大人的意思是……由小婿上表为永叔公辩驳?”沈欢愕然问道。 王安石笑道:“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吗?” 沈欢默然,难道说司马光不出面,也是有王安石一样的担心?真是烦人,这个官场,确实不好混啊,总是有诸多顾忌。现在,整个朝廷,也只有韩琦敢明目张胆地为欧阳修说话了吧,欧阳修与他共同进退,相互依仗,他没有不极力解救的道理。 “好吧!”沈欢决定回去就写点东西送进宫去,其实也不用写什么大道理,他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就请官家让蒋之奇找出证据来吧。蒋之奇找不到,肯定会把彭思永供出来,而彭思永更没有什么所谓地证据,只能把薛宗孺招出来,之后……事情就会真相大白了吧! 前脚才离开王安石府邸,沈欢稍稍平定了心情,人也恢复了清醒,甚至聪明----回头看看“王府”两个大字,甚是后悔,心情也复杂起来:他实在没有道理来找王安石地。因为欧阳修被弹劾事件,整个京城的政治氛围都会诡异起来----若是欧阳修倒了,谁是最大地得益之人呢? 虽然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沈欢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最大的得益者,就是他刚刚拜访的王安石! 第一百七十章 唯物论 “兄台,听说了吗,沈探花又出新文章了!” “哎哟,兄台,你现在才知道?看来你消息真是蔽塞,文章小弟都早看过了,不愧是名满京城的沈子贤,作起文章来,就是有一套,长篇大论,文理俱佳,非常人可比!” 先前那人闻言大是来了兴趣:“兄台看过文章了?” 被问到之人不客气地道:“这有什么,文章就刊行在《文艺》杂志的增刊上,上市买卖,京城之中只要买到一份杂志之人都可一睹为快!” “哦?不知写的是什么?兄台可否告之?” 那人大是摇头:“哪里需要这般麻烦,《文艺》杂志如今在京城便宜得紧,那,这里就有一份,给你,仔细看看就成!” “多谢多谢!” 这一幕幕的场景发生在京城的士子之中,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名满京城的年轻学士沈欢沈子贤又开始动笔发表他的新作了。 \\时间停留在十一月的中旬,上时候已经入冬,开封下了几场不大不小的雪,虽不至于冰封千里,却也让世界裹上了一层银白的素妆。 自然的冰冷,熄灭不了这个时代漏*点的火热:官场上,新官家要奋发图强,正要大有作为,王安石回京已逾两月,算得上众望所归,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而沈欢,也应王安石地要求。作了一篇可以说得上是为变法摇旗呐喊的文章。 在写文章之前,对于欧阳修被蒋之奇弹劾之事,在众多大臣有所顾忌的时候,沈欢不畏人言,排除万难,直接写了一奏章给官家赵顼。让弹劾之人拿出证据来。赵顼醒悟过来,依计而行。蒋之奇哪有什么证据,只能把彭思永供出来,彭思永也只是听了谣言,更没有什么证据。 这样一来,这次弹劾内幕就清晰了。全是欧阳修的内弟因为报复造谣罢了。欧阳修老来给人家拿人品来说事,脸上挂不下,要闹致仕,官家赵顼为了给他一个交代,把彭思永、蒋之奇等人贬出朝廷,才算稍稍平复了朝廷的非议。 此事是在十一月初摆平的。尽管欧阳修还在闹性子,不过却不是沈欢所关心地了。眼看年关将近,新的一年即将到来,而王安石变法一事也日渐逼近,他更没有时间去耽误了。王安石交代他写地文章,他不敢怠慢,结合后世的知识,鼓捣了一篇长达两万字的文章----《唯物论》! 文章的一开头,他就这样写道:“物者。阴阳之合也。唯物者,实物之理也。唯物论者,唯实际而已矣。”顾名思义,“唯物”这东西,就是他从后世直接拿出来的理论----当然,接下来是一大通解释,全是结合古代地理论,好让这个时代的人看了能够接受这些术语。 唯物论,沈欢的本意当然是教育这个时代的人想问题办事情“一切从实际出来”,这是颠仆不灭的真理。然而这个时代。太多数之人,包括无数读书人。想问题办事情总是寄托在虚无的“天意”之上。更有不少官员,从政办事,从不看实际情况而论,总以一些难以解释地“古言”或者“圣训”作为行为准则,也不看这些圣言是否对错。 对于这一点,沈欢深有感受,在上次水灾之后防范瘟疫一事上,他就遇到了不少困难。当时为了批判这些观点,他也写了一篇文章。以“阴阳化物”为论点,结实了一些自然上的风鱼雷电的规律真理。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沈欢做起文章了,更是得心应手。 他把自然界的一切事物都归为“阴阳之气”的变化,对于后世观点来说,这些论点太过简陋了,不过也是为了照顾这个时代之人的思想观念,阴阳之气,怎么说也是实际物体了,不像一些唯心的创造论。 当然,这篇文章名义上还是为了王安石变法所写的,因此在最后一些篇幅,他又强自把文章地观点拉扯到变法之上去。如何说呢?他说既然办事情要从实际出来,那么纵观大宋天下的实际情况,切实弊端横生,那么,有问题漠视不见,就不是唯物者的行为了。推而论之,有问题就要解决,也就是说,要变法! “如今天下,法不可不变!”这是沈欢在文章里最有力的一句话了,算得上是对王安石的鼎助,也是他对这个时代问题症结所忧虑的概括。 沈欢也不会想到,他这篇文章,这些观点,成了变法派日后反驳一切责难的托词,也许,那个时候,他该哭笑不得吧。 沈欢的《唯物论》文采上算不得一篇上佳的策论,但是单一其中观点来说,结合了后世知识的观点,在这个时代,却是突出地了。特别对“唯物”这一名词地概括与结实,算得上是古代唯物主义者的集大成者。 谈唯物,当然不能是空谈,也不能凭空而来,得有根据。而正面地例子,首推荀子的理论。对于这位出了头的靶子,沈欢没理由不抽出来做挡箭牌,免得别人说他胡言乱语要弹劾于他! 荀子的学识地位,在古代有时甚至超过孟子,至少在王安石时之前,《孟子》一书,在儒家的地位,还没有上升到四书五经的境界。有荀子走在前头,沈欢论起唯物来,理直气壮得多了,甚至没有了顾忌。 儒家的天道观,在荀子之前有点虚无飘渺,甚至比不上道家的解释,然而到了荀子手里就变了质,由有意志的天变为自然的天、物质的天。这中间显然受了道家自然天道观地影响。道家的“道”是指本体而言。那是不可思议并不可言说的,因而是观念的、神秘的。然而,道家的自然史地天道观中含有唯物主义的因素,和孔、墨地天道观比起来是进步的。 当然,荀子天道观能让后世之人肯定推崇,是因为他把道家天道的神秘给屏弃了。撷取了其中的自然观点,因此。他所谓的“天”,不是孔、墨地有意志的天,而是自然的天;不是道家的观念的天,而是物质的天。他不但不把天当做人格神看待,翻转来还要把天征服。把天“物畜”起来。 荀子地天道观里最有名的应该是那句“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了,在这里,“行”就是道。天行有常。就是说,自然有规律,不因人的善恶而变更其运行。天也不能主宰人的吉凶,一切祸福都是人所自取。在他眼里,所谓“天”,不外是一些水旱、寒暑、或是列星、日月、四时、阴阳、风雨之类,这些都是客观的自然界的事物。而所谓“人”,也不外是万物中之一物。 这种唯物言论,不说在古代。就是放到后世,也是没有疑问的,难怪沈欢要把他作为唯物论者的先锋了。当然,一个荀子是打不到世间千千万万的有神论者地,特别是儒家自董仲舒之后,把天人感应描绘的天花乱坠,世间更是有一大批追随者,到了儒家治世特别严重的宋朝,这一理论,市场更是大得离谱。不说民间之人。就是身在朝中的高官,也是持这一理论的。像这个时代的富弼等人,更是说天人感应的好话,还有就是后来王安石变法遇到的天灾,也给这些人利用作为打倒王安石的事物。 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沈欢这一篇《唯物论》算得上批判得厉害了,也是日后王安石收到攻击时作为反击的利器! 《唯物论》里,荀子被当作唯物先锋之后,那个大名鼎鼎地东汉王充也难逃被沈欢拉来做苦力地份儿。东汉能称为思想家的人不多,估计一个手都数得过来,而这个王充却能名列其首,自有其出色之处。一本《论衡》,就奠定了他地历史上的地位! 《论衡》是一本极具战斗性文字的书,涉及自然科学、哲学、伦理学、宗教和社会国家生活等诸多方面,阐明了以唯物主义为基本特征的世界观。此书的写就,是王充从33岁开始,前后用了30多年的时间,直到临死前几年才完成。相传东汉末期,著名学者蔡邕到江东,发现了王充的《论衡》,如获至宝,独自研习,秘不示人,由此学问大进。时人认为他“不见异人,当得异书”,于是问蔡邕原委,从此《论衡》一书得以广泛流传开来。 沈欢之所以把王充作为正面例子,是他在《论衡》一书中,首先破除了对天神的迷信。汉代的唯心主义神学,鼓吹天是至高无上的神,像人一样具有感情和意志,大肆宣传君权神授和“天人相与”的天人感应说。说什么“天子受命于天”,“承天意以从事”;天神能赏善惩恶;君主的喜怒,操行好坏和政治得失都会感动天神做出相应的报答,而自然界的变异和灾害就是天神对君主的警告和惩罚。 王充就针锋相对地指出:物质性的“元气”是构成天地万物的基本元素,“天地合气,万物自生。”天是自然,而不是神。他说,天和地一样,是客观存在的平正无边的物质实体,它有自己的运行规律。日月星辰也都是自然物质,“系于天,随天四时转行”。天和人不一样,没有口眼,没有**,没有意识。人和万物都是天地施放出来的“恬淡无欲,无为无事”的“气”自然形成的,并没有什么东西在主宰他们。 当然,王充否定君权神授这些观点,沈欢因为这个话题太过敏感,就不敢太过扯及了。宋代君主权力得到空前集中,百年传统,已经成为定制,谁要是在这个话题上过分了,估计没有好果子吃! 沈欢对王充最为推崇的便是他破除了对鬼神及其禁忌的迷信。在王充生活地时代。各种鬼神迷信泛滥。王充在《论衡》中对各种鬼神迷信及其禁忌,尤其是对“人死为鬼”的谬论进行了深刻的批判。他很风趣地说,从古到今,死者亿万,大大超过了现在活着的人,如果人死为鬼。那么,道路之上岂不一步一鬼吗? 他认为人是由阴阳之气构成的。“阴气主为骨肉,阳气主为精神”,“精神本以血气为主,血气常附形体”,二者不可分离。他精辟地指出:“天下无独燃之火。世间安得有无体独知之精!”也就是说,精神不能离开人的形体而存在,世间根本不存在死人地灵魂。至于说有人声称见到了鬼,其实是人的恐惧心理造成地。所见的“鬼”只不过是一种幻觉。人们对鬼神的祭祀,有的是为了报答先人的功德,借以勉励后人。有地是对自然灾害无能为力。不得不乞灵于鬼神相助,以获丰收。但是,所有被祭祀的对象都是无知的,实际上并不能给人们带来什么祸福。王充还尖锐批评了种种迷信禁忌和人可以“得道仙去”、“度世不死”的虚意之言。 这种思想,与沈欢文章大大意相去不远,得到了很多篇幅的赞扬。 另外王充在《论衡》一书中,还否定了圣人“神而先知”,“圣贤所言皆无非”。虽然也承认孔子是圣人,并且也不反对孔子所提倡的封建伦理道德。他批判了圣人“前知千岁。后知万岁”。他认为圣人只不过是比一般人聪明一些,而聪明又是来自于学习。“不学自知,不问自晓”地人是根本不存在的。这一点就更是沈欢要大力推崇地方了,当然,其中不无私心,他从后世而来,有时候说话做事相对来说大是出格,引人侧目,朝中甚至有人以此作为弹劾他的借口,王充批判圣人。不就是为他以后做些出格之事辩解么? 王充还批判了厚古薄今的历史观。指出“周不如汉”,“汉国在百代之上”的进步的历史观。这种进步历史观。沈欢又扯到了宋代变法的事上去,用一系列的数据指出宋代经济比汉唐盛世还要超越许多,之后说要以此为基础,改革弊端,富民强国,扬威天下!与王安石“大有为时之”遥相呼应,是变法的呼声。 当然,宋以前地人物还有不少是著名的唯物论者,像那个倒霉透顶的柳宗元,也是彪炳千古的思想家,沈欢也拿来论证。总之,这一篇《唯物论》,沈欢是打破了常人的认识,借着了领先这个时代上千年的知识,集结而成,新颖之处,自是不在话下。 当然,有人赞同,肯定也有人反对----也许反对之人更多,怎么说这个时代大多数读书人,都是传统思想传统教学下的学生,对于异议,当然不会舒服,甚至有群起而攻的心思吧。 对于这点,沈欢倒是笑了,很古怪地笑意。他不怕,这个时候,哪怕得罪了整个天下的读书人,只要有一个人支持他,他便安全了。那就是王安石---熙宁前十年,整个朝堂,都是王安石的天下。 王安石要变法,阻力大乎想象,只要支持他变法地人,他都会护得周全。沈欢此文是应王安石之邀写地,也吆喝着要变法,王安石没道理不支持,就是司马光,此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吧。确切地说,是官家赵顼要变法,沈欢投其所好,就是言论不当,也不至于倒下! 但是……这篇文章,就真的是全对变法派有利而已吗?沈欢笑得更古怪了,《文艺》杂志已经几年地发展,不说整个京城,就是在整个天下,也有着莫大的影响力。沈欢作为名声传天下的文人,也有着不少拥趸,对于他的论点,支持者也颇众。他也想通过《文艺》杂志让这篇文章的思想观点能够深入人心,若能这样,也算是一点宽慰了。 不管怎么说,顺着《文艺》杂志的东风,整个十一月,开封的天空,都荡漾着沈欢《唯物论》的气息,谈者如云,议者似雨。也借着这篇文章的观点,变法的讨论更是到了一个顶点,确切地说,由于沈欢的参与言论,变法已经成为整个开封的主流思想。 变法。再也更改不了,它即将成为这个时代地主题! 也正如沈欢所想,对于《唯物论》的发表刊行,最高兴的便是王安石一人了。此文颇长,篇幅宏大,观点新颖。以致让王安石观摩日久,每有心得。大呼“壮哉”。待把文章大多思想观点揣摩贯通之后,王安石这个一心变法的人,再也忍受不住要大力为之了。应官家赵顼所令,王安石开始闭门谢客,开始酝酿他的变法措施了。 说到酝酿措施。王安石多年的培养心血得到了证明,两个弟弟是他一手带大地,虽然各有性子,然而却能成为助力,特别是王安礼,年纪大。见识广,也成为王安石制定变法措施的顾问。 最令王安石满意地便是大儿子王了,此自聪慧,加之秉承了王安石一身的心血,所思所想,大为雷同,是王安石助手里出力最多之人。还有跟随而来的郑侠,中正仁和,也是变法的支持者。 也许是对于《唯物论》太过喜欢了。王安石不时对身边的人赞誉颇多,还经常组织学习。这一日有闲暇,又把此文拿出来读了一边,边读边赞叹沈欢地才华。 对于父亲的赞誉,王大是不舒服,撇嘴嗤道:“父亲,您总是说唯物一文是我等变法者的战斗檄文,赞誉颇多,甚至有引为准则的意思。孩儿观之,父亲却是太过大意了。也个著者沈子贤的险恶用心蒙蔽了!” “险恶用心?”不单王安石。连旁边的郑侠也愣住了,实在想不明白王为何说得如此严重。此时王府后院就他们三人围坐在一张石桌旁。因为三人经常聚在一起讨论变法事宜,相处得甚是亲密。这日午后稍事休息,在后院闲聊,端坐在桌,煮上一壶清茶,观赏雪后地天地,倒也惬意。 “对,就是险恶用心!”王恶狠狠地说道,西风袭来,让他的头发沾上了一片细碎的雪花,英俊的脸有点苍白,神情却有点让人吃惊了。 王安石皱紧了眉头,不悦地道:“元泽,你何苦如此诋毁你的妹夫?” 王急道:“父亲,却不是孩儿故意如此!唯物一文,父亲赞扬有加,孩儿也细看了几遍,却发现内里不像父亲所说,全是为变法呐喊之言!” 王安石面色沉静,说不出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郑侠不解地道:“元泽,威吓说唯物一文不是变法的主张?你看此句,当今天下,法不可不变,不正是沈子贤的观点么?豪壮之处,不下老师大有为之时的倡议。若说如此还不是主张变法之人,难以令人相信!” “不错!”王安石捋了捋须子,点着头说道,“元泽,你想得太多了!你看文中此句,知行相资以为用,知之尽,则实践之,大得为父之心,也是变法地强硬言语呀!为父知你当年很不服子贤赢你一次,但是为父没想到你记恨到如今!” 王更急了,道:“父亲,孩儿不是因为什么记恨才出此之言的!您看,可竭者天也,竭之者人也。人有可竭之成能,故天之所死,犹将生之;天之所愚,犹将哲之;天之所无,犹将有之;天之所乱,犹将治之,不错,这些都是唯物一文里赞扬变法之人的,但是,父亲,通观全文,您不觉得,如此言辞,太过少了吗?” “少?”王安石与郑侠大是不解。 “正是!”王甚至有点激动了,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酡红,“父亲,沈子贤是应你所请发表变法文章的,本应全是变法言辞,好令变法尽快成行,然而您看,唯物一文,洋洋万言,涉及变法之辞,不过千言,十不及一二,反而通篇大谈什么唯物什么实际,如此为文,是何居心!” 王安石倒是笑了:“元泽,也许是子贤文思过于汪洋,离题远罢了,你太过多虑了!” “不是孩儿多虑,而是父亲欠思虑了!”王哼了一声,“父亲,您想过没,以沈子贤之才,哪有文不对题的可能!父亲本来让他为变法呐喊为文。他倒好,尽是兜售他那些不知所谓地理论!从这点上看,他不无敷衍父亲的企图!介夫,你说是吗?” “啊?”郑侠被叫,愣了一下,看王安石不无询问之意。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元泽。沈子贤是老师女婿,不至于对老师不敬吧?” “就是不敬!”王冷笑一声,“这个沈子贤,极会钻营,不然当年父亲也不会令他不愉快了!总之我等却是不能太过相信他了。免得日后为他所累!” 王安石冷下了脸,道:“元泽,你太过放肆了,哪有这样说你妹夫的?” 王说道:“父亲,为了变法大业着想,孩儿顾不上什么亲情了!” 王安石气急反笑:“好好好。你总是说子贤另有企图,那你说说,他怎么企图法?他又能如何企图?” 王拍了拍手中的杂志,道:“父亲,唯物一文,总体来说,正如沈子贤所云,尽是唯物而已。以实际为准,否定人。否定宗旨,否定圣人之言,否定一切,其心之险恶,令人发指。父亲请想,他现在说是变法,他日变法若有阻碍或者挫折,抑或变法措施在哪个地方出了错,他以实际为借口,说变法举措是失败地。是要放弃地。岂不是生生要父亲大业毁于一旦么?需知他这些年发展,不少人是信服他地观点地。到时若以此群起而攻,父亲如何处之?” 若沈欢在场,听闻这番言论,倒要大吃一惊了。舆论是把双刃剑,用得好,可以助翼,一旦反噬,就得不偿失了。按沈欢地本意,唯物之论,名是为王安石变法之举呐喊,却也不无限制之意。唯物是好东西呀,一切从实际出发,现在大宋弊端横生,确实到了该变的时候,可是……一旦变法成了阻碍稳定的东西,遵循“一切从实际出发”的宗旨,这个“法”是不是该停一下或者改变一下呢? 说到用心,也许沈欢真的不无险恶了。 对于王地说辞,王安石还没有说话,郑侠就感到不自在了:“元泽,你想得太多了!你之说辞,全是揣度,没有实据,又如何令人信服?再说沈子贤是老师女婿,又如何会如此为难老师呢?老师,变法之举,事关天下、黎民百姓千千万万,也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完成的,还需多方听取意见,人才尽用,以成大事!门生认为,在变法上倒可以赞同与反对的都借鉴一下!” 王怒了,道:“介夫,你这是什么意思?变法事关父亲多年心愿,变法举措,本来就众口难调,难不成到时有人反对就要停下来。变法大事,本需强力行之,商鞅之证在前呀!” “我……”郑侠还想辩论,他想不明白在变法一事上,多年结识的王为何会在进了京城之后,像换了个人似的,所思所想,太过刚厉。这让他很疑惑,一昧刚强,真的能成就大事? “好了!”王安石打断了他们地争论,摆摆手说道,“你们不必争了!变法之事,老夫自有主张。如何行事,心里有数,你们就不必拿子贤的文章说事了!”说完看了郑侠一眼,接着对王说,“元泽,今日你对子贤的言辞,为父就当没有听见,他日也不希望再从你嘴中说出来,明白了吗?” “是,父亲!”王很不情愿地说道。 一场不大不小的争论,平息下来,不过,日后的影响,也许就不平静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致仕 十一月底的政坛震动规模不大,威力却不小。身为参知政事的欧阳修,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副宰相欧阳参政,正式地给官家上了一本奏章,强力乞求致仕! 这个致仕的奏章,不再是因为从政需要而耍的什么花枪,而是实打实地乞求退休回家养老的心声。不错,就是养老,这是欧阳修奏章里提到的最多的词语,他说他老了,不中用了,感谢朝廷不弃,奈何力不从心,无力为政,为免尸位素餐,乞骸回乡。 这奏章在大宋政坛引起了轰动的非议。若是平常的参知政事,也许不会有这般影响,但是当事人是欧阳修就难说了。欧阳修学识可为一代宗师,又喜好提携后辈,可谓桃李满天下,受他恩惠之人多如牛毛,其中不无朝廷高官,加上他为人中正,官场上有着不少朋友。对于他致仕的奏章,首先作为当年老搭档的韩琦就不答应,还有身在宫中的曹太后也不满意,一力要官家挽留。 官家赵顼最为难了,对于欧阳修的奏章,一方面他心里有着其他想法,另一方面迫于众人请求,加上他自己对于欧阳修也颇为赏识,只好拉下脸面挽留。奈何欧阳修去意已坚,坚决不肯留任,一再重申他的理由。 老朽是个很堂皇的借口,明眼人都知道,欧阳修致仕的原因,与早些日子给人造谣弹劾肯定有着莫大地关系。也许是出于心灰。或者不好意思,没有脸面再留在朝廷吧。 一连几天,朝廷里对此事议论纷纭,力主挽留者如韩琦、司马光,都是位高权重之人;赞同欧阳修去任者,多为御史台诸君。对于欧阳修,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再也忍耐不了,该去职”!欧阳修因为性格的原因,与他们矛盾颇深,可谓苦大仇深了,如今这个讨厌的人就要离开朝廷。他们当然是极力赞同的。 不管朝廷如何讨论,也不管官家是否已经同意致仕,欧阳修做得就更绝了,奏章一上去,就撂担子不干了,直接窝在家里。不再上朝。一时间政事堂因为少了一个人,政事处理运转慢了一拍,办事效率也小了许多。也许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官家赵顼坚定了挽留欧阳修地意思,在下旨挽留与让韩琦等人游说都无效的情况下,他把主意打到了沈欢身上。 让沈欢去和欧阳修说说大义,使之留任,这就是官家赵顼最后地主意了。本来,沈欢作为一个后辈。是没有多少资格与欧阳修平等对话的,不过赵顼说了,前些日子的弹劾事件还是你沈欢帮欧阳修说话,怎么说两人都有了香火存在,这次过去,也不至于没话说,也许欧阳修卖你一个后辈面子也说不定。 沈欢很不满意这次任务,虽说他也不想欧阳修早早致仕,但心里却认为连韩琦都劝不了欧阳修,他就更没有办法了。要知道。欧阳修与韩琦多年搭档,互相视为臂助。连他们都无法谈妥的事,他出马就更没有希望了。再说了,这是一个令人很无奈之事,说服不了还没什么,若是说服了,欧阳修同意回来留任,那才是大事了----到时,他一介后辈,岂不是让很多前辈羞愧,如此令人侧目之事,强自出头,不是沈欢的行事风格。 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何况这个“官”后面还加上一个“家”字,任他再是胆大,也不跟埋怨,更不敢不听从,只能正了正装,咬着牙,硬着头皮,以“风萧萧兮易水寒”地气概,在别人期待的目光中,走进了欧阳修的府邸。 “永叔先生,你又何苦为难晚辈呢?”在口水都差不多说干的时候,沈欢见欧阳修还是无动于衷,更不肯回到朝廷,他终于露出了疲惫的苦笑。 两人待着的地方,是后院地一处小亭,眼前回廊曲折,身后有一汪小池,池里看不出有什么了,最近雪愈下愈大,冰封了不少景物。北国的风光,终于在年里的最后一个月上演。后院很幽静,典雅氛围,倒也怡情。远处墙边植了十数株雪梅,在百花凋零的时候,她却盛开了,灿烂得令人感动。雪白,圣洁,萦绕了人们的心头。 坐在石凳上,欧阳修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淡淡地笑着,听到沈欢的话后,环指后院四周,轻声说道:“子贤,你难道不觉得这种环境,很适合老家伙养老么?” 沈欢给堵得说不出话来。欧阳修话里有话,他是真的要养老了。 欧阳修倏地轻叹一声,幽幽深深,感慨地道:“子贤,人活着,若心有牵挂,难以舒适,有时倒会失去一些人生乐趣。这几日老夫打定主意离开官场了,稍一留心周围,你看,这雪天,这白梅,还有这壶清茶,仔细一品位,倒是一种境界了!呵呵,老夫对现在的日子,很感慨,很感叹呀!” 沈欢继续苦笑:“永叔先生,如你所说,这舒适地日子,确实令人惬意!可是所谓能者多老,您……” “子贤,你不必说了!”欧阳修摆手打断他的话,“你之来意,老夫尽是明白。可老夫也老实告诉你吧,这次致仕,老夫是真心实意的,没有官场上的什么手段权术在内!老夫一生奔波,老来身为参知政事,该知足了,也是时候休息一下了!以后的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你们才华之高,令老夫很是欣慰,老夫也没有什么理由不给你们让让位子了!“永叔先生,您老精神还矍铄着呢,正是大有为之时……”沈欢说着说着,突然反应过来,“让位子?永叔先生。您地意思是?” 欧阳修哈哈笑道:“子贤,你不必想得太多,老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些老人的感喟而已!来来来,难得你来一次,尝尝老夫泡得茶怎么样。子贤。这清茶的吃法,还是你鼓捣出来地呢。这茶。确实是好东西呀,呷一口在嘴,清香扑鼻,怡人心脾,真是一种享受呀!” 沈欢当然清楚对方是在转移话题。想开口移正过来,却又给欧阳修组织了:“子贤,老夫心意已决,以后不再是官场中人,你又何苦为难老夫?来来,难得有闲暇。不如谈谈诗词或者风花雪月!你看老夫这几株梅,开得倒是有些风骨吧?” “白梅傲雪,确实大有风格!”沈欢无奈,只能把目光转移到那些梅花上去,不看还罢,一开倒给这些小东西把目光给吸引过去了。梅花不大,通体雪白,在盖满白雪地枝桠上,突兀而出。迎着苦寒地西风,招展着,欢闹着,有如天界地精灵,谪落凡间,有一股凌人地傲气。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沈欢喃喃地念了一下,之后才振奋了精神,“永叔先生,这几株梅花。却正如你的为人一样。令人敬佩呀!” 这话不是拍马屁,欧阳修家道贫寒。自幼丧父,能有今日成就,除了天赋外,可想而知付出了多么艰辛的努力,还有那些辛酸! 欧阳修闻言一下子人也痴了,最后叹道:“这梅花,倒是清香呀!子贤,听闻前些年你曾在送别吕诲的时候作了一首有关梅花的词给他,其中有娥眉但有人妒、无意苦争春之语,是否?雪梅不争春,形容得很好呀!” 沈欢闻言心里一跳,人妒娥眉?看欧阳修像是发自肺腑一般地感慨,难道说,这次强力致仕,与此有关? 眼珠一转,沈欢笑道:“永叔先生,说到梅花,晚辈还偶得一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永叔先生的风骨,不言而喻,自是令人佩服的!”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欧阳修愣了一下,既而哈哈大笑,“你这小家伙,倒是挺会安慰人的!有此一句,足矣,足矣!也不枉老夫今日好生招待你一番了! “永叔先生……” “听老夫说!”欧阳修正了正脸色,“子贤,你与老夫年龄虽相差数十岁,但是在老夫认识的后辈里,除了君实,你是最令老夫满意的。说到最合老夫脾胃,你比君实还要合适。若是老夫再年轻数十年,当与你一道傲啸天下!如今嘛,老夫却是老了……” “永叔先生太过赞誉了,说到年轻一辈,最让晚辈佩服地,正是先生的门生苏子瞻了!他应该也是老师的得意门生了!” “得意门生?”欧阳修笑了一下,“若论学识,老夫从不怀疑他的才华,假以时日,以子瞻之才,超越老夫也不是难事。若论胆识,子瞻也是个大胆之人!但是,老夫有时也认为他太过大胆了,什么话都说,这在官场,却不是幸事呀!最怕他日给他招来祸患。再说以为官之能,子贤谨慎小心,在老夫眼中,又比子瞻要好多了!看你今日之官位爵位,无一不比子瞻优秀呀!” 沈欢都给夸得不好意思了,只能挠头说道:“永叔先生,您再夸下去,晚辈都要骄傲了!” 欧阳修愣了一下,接着笑道:“骄傲?骄傲好呀!若有雪梅之资,当然是有资格骄傲的!” 沈欢摸了摸鼻子,今日谈话,欧阳修多次涉及到梅花,除了说明对方喜爱梅花之外,难不成还有隐衷?又想到了嫉妒的话题。 “永叔先生,官家挽留的旨意,您真的不考虑了吗?”沈欢又换回了话题。 欧阳修苦笑不已:“子贤,你还不私心吗?老夫这次真的是决心致仕了,你回去和官家说,让官家看在老夫数十年为朝廷奔波地份上,请他让老夫荣誉还乡,风光归家!”说完顿了一顿,神色颇为古怪地看着沈欢,在沈欢莫名其妙的时候,又开口了,“子贤,上次蒋之奇弹劾老夫。很多人出于各种原因,不能为老夫辩白,最后还是你给官家上了奏章,老夫才得以尽快脱身地。你之情意,老夫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呢!” 沈欢赶紧道:“先生为人。晚辈再相信不过了!就是没有晚辈,相信官家也会给先生一个清白的。晚辈不过是尽了本分而已!” “本分……”欧阳修笑了笑,“总之是多谢了!” “不敢!”欧阳修怎么说也是沈欢敬佩之人,赶紧谦虚起来。 欧阳修再次说道:“那就请子贤在官家面前为老夫解释了,老夫已经迫不及待要回老家了!” 看欧阳修去意已坚,加上按沈欢熟知的历史。欧阳修确实是在这一两年致仕的,之后的欧阳修,回家养老,没几年就去世了。想到这里,沈欢心里急了,极力思索。心里有了决定。 “永叔先生,致仕之后您要回庐陵?” “是啊,离家数十年,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落叶归根,禽鸣首丘,老夫也不例外呀!” “这怎么行!”沈欢真正急了,若按历史轨迹,欧阳修回庐陵没几年就死掉,他地家乡远在江西。离开封有千里之遥,一旦离开,也许就真的没有机会再见了。再说了,以欧阳修地学识,远离开封这个政治文化中心,就真是太可惜了。一定要让他在最后几年发挥点余热!沈欢打定了主意,而且名义还堂而皇之:让欧阳修留在京城,免却千里奔波,也许能多活几年呢。历史上欧阳修地死因不无老来郁闷的严肃。 “不行?”欧阳修愣了一下。 沈欢顿了顿,极力组织语言:“永叔先生。您学识渊博。可谓一代宗师,又喜好提携后辈。若是离开京城回到庐陵,晚辈觉得就太过浪费了!” “怎么说?” “先生就是致仕不再做官,也不必离开京城嘛!晚辈最大地愿望就是能请先生留在京城,教授门生,提携后进,为大宋培养栋梁之才,那才是先生的风骨呀!孔圣人一生育人,弟子三千,贤达无数。先生为文为人,不正该以此为榜样吗?” 欧阳修笑道:“老夫也有此心愿,为大宋培养人才,是老夫份内之事。可是,老夫回到庐陵,也可以行此之事嘛!” 沈欢反问道:“先生,若论文化经济,庐陵比之开封如何?” “天壤之别!”欧阳修没有犹豫就给出了答案。 “正是!先生,庐陵偏远,无论文化经济,皆不及开封。开封是大宋京城,天下仰目,文人士子,尽是云集,年轻人才,比之庐陵不知强了多少倍。像苏轼兄弟,不正是先生在京城发掘地吗?晚辈觉得先生该留在京城,发掘培养那些年轻人才,这样一来,既是文坛幸事,亦是大宋之福啊!” “这个……”欧阳修给沈欢一大通忽悠弄得心神不宁,不尽心动,有点犹豫了,“可庐陵怎么说也是老夫老家,老而归家,也是老夫的心愿……” 沈欢站了起来,恭敬作揖道:“晚辈在此恳请先生以大宋天下为念,以苍生之福计,请留下来吧!” 欧阳修愣住了,既而笑道:“子贤,你这是在逼老夫呀!你这一礼,如今老夫可消受不起了呀,老夫致士,就是白身,品级可比你低多了!” 沈欢说道:“晚辈这一礼,不论官阶品级,只是出于一个读书人对前辈的恳求而已。” “读书人……”欧阳修喃喃念了两句。 沈欢见状暗喜,又加了一把火:“先生,您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伯和兄想想呀!” 听闻沈欢把自己儿子给抬了出来,欧阳修疑惑了:“伯和,此事与伯和何关?” “怎么没有关系!永叔先生,伯和兄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他淡泊名利,不喜官场,为人纯孝,若您老要回庐陵,他孝顺之人,岂有不跟着回去侍奉的道理!他现在编辑《文艺》杂志,正是发挥所长的时候,一旦离京,放下事业,令他郁郁不得志,先生您说。岂不是毁了他地一生么?” 欧阳修更犹豫了:“以伯和为人,倒可能会与子贤你说的一样。《文艺》这本杂志,现在不得了呀,已经深入文人之心了,也有偌大的影响力。看伯和这些年月所为,倒真把它当作事业来做了!子贤。你……可真让老夫为难呀!” 沈欢嘿嘿直笑,把亲情拿出来说事。不怕欧阳修不妥协! 欧阳修站起来走了几步,最后转头对沈欢说道:“子贤,那你说,老夫留下来,具体又该如何做呢?难不成要老夫呆在家里。静等人才上门?” 沈欢笑了,很灿烂:“晚辈岂能让先生做那守株待兔之人!先生,您看《文艺》杂志如何?” “《文艺》?很好呀,如今老夫也是每期皆读,少了它,总觉心中难受呀!” 沈欢小心翼翼地道:“先生。《文艺》如今是面向大众文人的刊物了,经过伯和兄的经营,已经有不少文人士子向其投稿,而伯和兄也择其优者刊行发表。晚辈认为,其中也是有不少优秀人才的,如果能加以遴选提拔,就是不能成为官场有用之人,为文也会大有长进。先生文章天下无双,若能择其一二加以教育。使其成材,他日我大宋文化之盛不难想象呀!” “子贤地意思是让老夫也进这个《文艺》做那编辑?”欧阳修猜测着问道。 沈欢说道:“以先生之才,当然不必去做那编辑琐碎之事,此事自有伯和兄等人在做,先生只要坐镇杂志,遴选人才就是了!” “这个……”欧阳修又走了几步,“老夫需要考虑考虑!” 沈欢笑了,以欧阳修的为人,不再强硬地说回老家,那便多半是同意沈欢地提议了。不过他为人持重。做事总要计较周全,一时难以定论罢了。对于这个结果。沈欢已经很满意了,他之所以把欧阳修忽悠下来,正是抱着让对方进《文艺》杂志地主意。 《文艺》杂志无论如何办理,都是舆论工具,说白了就是宣传的工具。这种宣传功能,以沈欢的观察,王安石已经意识到其中的作用了,他生怕王安石日后凭着手中地权力使得《文艺》成为变法派的舆论工具,那就有违他办《文艺》的初衷了,确切地说,他这个《文艺》,不单不应该成为变法派的工具,相反还要成为变法派的制腋,有这个舆论监督存在,变法派做起事来,应该不会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吧。 王安石强悍,变法派又势大,沈欢自己身份又特殊,日后没有保全《文艺》特殊地位地把握,而欧阳发等人在官场上有没有威望,估计不用王安石出手,其他变法派之人稍用手段,就能把《文艺》地大权给夺了去! 为此,沈欢用心良苦地把欧阳修拉到这良舆论战车上,以欧阳修的地位,有他坐镇,估计还没有宵小敢对他动手!不说其他人,就是王安石来了,也不敢动用非官场手段来迫使欧阳修就范。在古代政坛,父子反目大有人在,但以徒反师地,就少之又少了,就是以王安石的强悍,估计也不敢冒这个天下之大不韪,除非他想做真宗朝的奸臣丁渭! 另外,对于欧阳修致仕后的使用,除了让他进杂志坐镇外,沈欢还有着其他想法,不过办理条件还不成熟,只能暂时压下,自己知道就好了! 沈欢站了起来,说道:“既然永叔先生还要考虑周全,晚辈就不打扰了。官家那边,还要晚辈去回复,就此告辞了。” 欧阳修点头道:“官家那边,就麻烦子贤为老夫解释了。老夫再重申一次,这次致仕是真心实意的,没有任何虚假,请官家不必多虑了!” “晚辈晓得!” 欧阳修把沈欢送到前厅之后,停了下来,遣人送出大门。沈欢到了前院的时候,回头一望,只见庭院深深,不再见欧阳修地踪影。这一刻,他有点落寞,他也知道,无论如何努力,大宋文坛政坛,欧阳修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一代书生,自幼孤苦;天赋聪颖,勤奋好学,终成文坛领袖,数十年风骚,有史绝少! 别了,醉翁!别了,欧阳修!别了,六一居士! 沈欢脚步沉重地出了欧阳修的府邸,到了外面,他心头像放下了什么似的,轻快地吐了一口气。抬头一看,天又沉了下来,看似要下雪。也许,风暴即将来临。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上位 “子贤,欧阳参政真是如此说的?他真要致仕?”赵顼坐在福宁殿里,外面天色阴沉,高大巍峨的宫殿显得有点沉暗,内寺点起了蜡烛,在摇曳的光线下,沈欢看不仔细赵顼是如何一番神情。不过听他说话的语气,既有遗憾,亦有一丝窃喜? 毕竟是奉皇帝的命去劝欧阳修,最后虽然劝不下来,怎么也要回来交代一番。又要快一年了,沈欢暗自感叹,年轻的赵顼登基快一年了,帝王的威严与日俱增,甚至不怒自威起来。看着赵顼那渐渐老成的脸,沈欢感觉一阵恍惚,这还是他以前一同把游谈笑的年轻人么? “陛下,欧阳大人确实是无心官场了,他老人家恳请陛下能让他安心致仕!微臣费尽了口舌,依然无法说服于他,看来他真是决心已定了,任谁也无法改变!”想到欧阳修的退隐,沈欢就感到一阵沮丧,虽然对方有很大的可能留在京城。 “可惜,真是可惜!”赵顼连连摇头,神情也有点郁闷,“子贤,你说朕是不是很失败,才登基不过一年,一代文坛领袖、朝廷大臣就无故要离开京城,不肯辅佐朕。难道朕真有这么不堪么?” 沈欢吓了一跳,生怕这个年轻的皇帝迁怒于欧阳修,赶紧说道:“陛下是难得的明君,又有千古壮志,正欲奋发有为,朝臣又怎么会不肯辅佐呢!欧阳大人也许真是年纪大了,对于政事有心无力了吧,这才起了退隐的心思的!再说了,走了一个欧阳永叔,朝廷里不是还有一大帮贤臣之士么!陛下只要好生使用,不难中兴大宋!” 赵顼闻言这才露出了一丝微笑,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踱了两步,低头沉思,最后反转过来问道:“子贤。看来欧阳参政是真的去意已决了,朕就如他的愿吧,给他下一道圣旨,令他风光退隐!不过,他空出来的政事堂的位子,子贤。你说,该让谁替上去呢?” 沈欢更吓了一跳:“陛下,该用谁作为参知政事,是陛下的主意,更是陛下该谨慎对待的,此人之选,岂有微臣放肆的时候!” “子贤,你莫需如此谨慎!”赵顼苦笑不已,“子贤。自朕登基之后,你与朕说话,真生分许多了。令朕好不生气!朕有意使大宋富强,单是一人,再是天纵之才,也难以实现,因此朕要聚集多方贤达,以成大事!为此朕自会以宽容之心,大度之腹,使天下贤才归心,同心戮力。共襄盛举,方才是王道!这个朝臣使用,朕自也会多方听取意见,使其人尽其材!子贤你一向稳重,又有眼光,朕问你是真心向你征询意见,你莫要多心了!” 赵顼说得动情,沈欢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倒也微微感动。不过脑子里多了上千年地官场争斗的知识,倒不敢真的放肆起来,心里苦笑,在年轻皇帝期盼的目光下,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参知政事,在朝堂之中,只位于门下平章事之下,等同副宰相。位高权中。其中人选,当然需万分谨慎才是!依微臣的意思。其人除了需要高明的才能外,还需上佳地人品才成。一代大臣,没有令人称道的品德,又岂能服众,又岂能造福天下!” 赵顼笑了笑:“子贤之意,这个品德比才能还要重要了?” “若是一般职位,也许是才能重要,但是参知政事,又岂是一般职位可以等同!再说了,能入得了陛下法眼之人,又岂是庸碌之人!这样一来,这个品德就更显得非常重要了。试问陛下,当年丁渭等人,其才焉知不是顶尖,然而其人如何?” 赵顼沉默了。丁渭之事。离时不远。他是怎么样地人。现在地人们更清楚了。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大大地奸臣。排除异己地手段。简直是高明之极! “子贤。朕问你是否有合适地人选。你道理倒是说了一大堆。结果却是离题万里了!” 沈欢笑道:“微臣说了如许之多。还不是请陛下在选择这个参知政事地时候谨慎行事吗?再说贤德地品行。亦地择才地条件。如此一来。该用谁。陛下心里还没有数吗?”心里却暗自在鄙视不已。这个皇帝明着在征询意见。其实如此重要地位子。他本人又岂会没有主意!再说以他沈欢地资历也没资格坐上这个位。还不如打着哈哈。最后由皇帝定论罢了。 赵顼沉吟片刻。最后才抬起头来。盯着沈欢地眼睛。沉声说道:“子贤。你认为介甫先生如何。应该能胜任参知政事吧?” 来了!沈欢低下头。心里冷笑了一番。果然不出所料。人选如何。人家早有了主意。而且还不出意外地就是如今风头正盛地王安石!以赵顼对王安石地赏识。加上他正要大干一番。当然会趁这个机会把王安石提拔上来。 仔细一想。沈欢又悲哀地发现。如今朝廷。最适合最有资格坐上这个位子地。也就只有王安石了。其他人和他比起来。都稍嫌逊色几筹!历史地车论。正滚滚而行。任谁也阻挡不了! “子贤,如何?”赵顼又追问。 沈欢强自平静地道:“介甫先生之才,胜任参知政事,却是足够了!只要陛下用起来舒心就成!” 赵顼笑了起来:“子贤,你能这般想,朕就放心了!朕和你说了那么多,就是看你与介甫先生是翁婿,到时还需你们两人同心协力辅佐朕的。在朕眼中,你是一个很值得期待的臣子,莫要让朕失望才好!”“为大宋尽心尽力,是臣地本分!”沈欢只能这样应和了。 赵顼点点头道:“子贤说话,朕是再信任不过了。之前朕见你对介甫先生总是有些不妥当的评语,倒令朕担心你们不能相容。不过你们是翁婿,有什么矛盾,也当不至于成仇的!你们都是当世大才,能把主要精力放在为朝廷出力上,那才是正道!” 沈欢又低头应是。以赵顼对王安石的赏识,他要再说对方的不是,岂不是自找不快么!再说现在王安石还没有做出一些众叛亲离的举措来。他不过是借了熟知历史的先机知道对方最后会如何罢了,现在说出去,也没人信呀,看看司马光对王安石的推崇便知道此时王安石的名望有多么高了!该做地他都做了,结果如何,尽人事听天命吧。 赵顼又叹道:“其实欧阳参知在这个位子上做得还是很不错的。他名望又高,若不是他致仕,朕会一直让他干下去的!唉,子贤,你说欧阳参政是不是因为上次的弹劾事件才会生起致仕的心思呢?” 沈欢心里一动,说到底,欧阳修致仕,得益最大的便是王安石了,今日他与欧阳修对话。看对方不无感慨,难不成他地致仕,真有难以言说的苦衷? “这个臣就不得而知了!”沈欢回答。暗地里却在撇嘴,***,说到底,欧阳修离开中枢,最高兴地应该是皇帝赵顼吧,不然哪有理由抬王安石上位呢? 赵顼幽幽地道:“说到底,朕差点也让蒋之奇等人欺骗了呢,若不是子贤你及时上书,对于闹得很凶地朝堂。朕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子贤,你说,欧阳参政是否因为靠你一个后辈给他脱身,因为不好意思,这才致仕的?唉,他想得也太多了!” “啊?”沈欢心神大震,回想起欧阳修在谈到自己助他一事时那难言地表情,不正是存在着羞赧的意思么!难道说,他真是好心办错事了?宋代朝臣。最好面子,有时甚至为此成为终生仇人。欧阳修不是小气之人,但是面对汹涌的议论,偏偏是一个后辈给他说话脱身,别人就罢了,他一个老臣,心里岂会没有想法。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觉得不好意思再做下去了吧! 沈欢此时既是羞愧,又有愤怒。羞愧地当然是对于欧阳修来说。也许没有他横插一手。按照历史,欧阳修还能做上几年参知政事的;愤怒的是对于王安石来说。是谁让他上书为欧阳修说话地?正是王安石!以沈欢对王安石的了解,这个精通权术的人,也许就是利用了他对欧阳修的关心,最后达到了……沈欢不敢想下去了,一方面安慰自己认为是自己想多了,另一方面又不住地提醒自己小心王安石的手段…… 皇帝最后与沈欢说了什么,沈欢都不大记得了,他的心思,在那一刻,已经乱了。无论沈欢如何猜想,欧阳修的离职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王安石的上位,也成了不可阻止地形势。 在十二月到来的时候,官家终于同意了欧阳修致仕的奏章,下了一道圣旨,让他风光离开朝廷,最后还以观文殿大学士的头衔让他继续享受朝廷的俸禄,还下令让他的儿子欧阳发荫补成为朝廷秘书阁的一个官职,算得上是对他们家的优厚了。 这道圣旨之后,官家在福宁殿召见了王安石,一番问对,翌日下了一道任命的诏书,召王安石为参知政事,顶替欧阳修留下地位子。不过,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个参知政事前面还加了“权代”两个字,意思是暂时替代,还有观察之后才扶正的意思。 饶是如此,此番任命,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王安石在官场上窜得也太快了,从重新出山,到参知政事,不过区区几个月,速度之快,世所罕见。这就引起了一些大臣的忧虑,比如韩琦,他对这道诏书,不无阻止的意思,奈何推荐的几人,名望上都比不上王安石,加上朝中几位大臣都力挺王安石,最后王安石还是上位了!如今已是十二月,差不多就是新年,第二年官家的新年号就要颁行,一切也许就会重新洗牌,而王安石头上的“权代”二字,应该也会摘掉,只要他在这个一个月里表现出一定的理政才能,不犯大错,那么成为大宋朝中说得上话地大臣地日子就不远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又到了新年。别人不知如何,总之沈欢今年的春节就过得与往常不一样了,至少,他如今已经是一个女人地丈夫了。与往常一样,春联又开始大派送,最后才是一家子吃团圆饭。 小莲儿年纪又大了一岁,不过随着家里日子越过越好,倒是比小时候还要活泼了,也更可爱了。对于她的学业,自王璇嫁入沈家之后,沈欢就托付予她,不再费心。王璇有时虽然颇有个性,不过还是传统的妻子,与婆婆小姑都相处得很好,很融洽,没有什么大矛盾发生。 唯一还有一些遗憾的便是沈欢的母亲沈氏了,以至于她在吃年夜饭的时候也还唠叨着:“欢儿,娘如今也没多大的愿望了,只愿你与璇儿早生贵子,也好让娘尽快抱上孙子!”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小莲儿是一直嚷嚷叫好的,说自己也要抱侄子。至于王璇,除了害羞而染红了脸蛋,还有一丝担忧,成亲已经四个多月,她的肚皮还没有一点动静,这对于古代女子来说,去是一道大难踢了。 至于沈欢,嘴上回应娘亲说一切顺其自然,心里去有发愁,不是因为无子,而是生怕顶不住压力真要鼓捣出几个小孩来,他现在才十八岁,过完年也不过虚岁十九,就要身为人父,这对于接受过后世教育的他,有点难以接受。这也是他与王璇同床时,尽量避免的原因,当然,对于如何避孕一事,脑子里尽是后世卫生知识的他,当然不是难事。不过此事他没有与任何人说过,就是王璇,也满着。 “算了,如果真躲不过,就入乡随俗吧!”看看这个时代年纪与他差不多大的人都已经生了好几胎,沈欢就感到难言的无力。 “夫君……”王璇在膳后犹豫着说道,“年后是不是与妾身一道回去省亲一次?” “省亲?”沈欢反应过来后,大是不快,之前对于王安石的猜测,并不能让他愉快,想拒绝,又没有理由。 “去,怎么不去!”沈氏痛快地给沈欢做了决定,“欢儿,初一一过,你就与媳妇拜访亲家,不要失了礼数!” “是,娘!”沈欢只好答应,脑子里又浮起王安石那强悍的神情面容了,也许,这道省亲之行,不会简单。 第一百七十三章 波澜 沈欢与王璇是在大年初二那天到王府省亲的。/因为新年刚过,大家都闲来无事,王府一家子都聚在了家里团聚。两人的到来,平添了几分喜气。 在王安石的一声令下,吩咐下人大肆操办酒宴。王安石戴着个翰林学士的头衔,还有权代参知政事的职位,每个月单是俸禄都有几百贯,还有新年官家的赏赐,虽然有着偌大个王府要经营,不过他不好游乐,极其节俭,家底也颇为殷实了。从这次颇为丰富的酒宴就可以看出王府一家日子过得大是充实。 当然,单以钱财而论,沈欢才是闷声发大财的典型。与周季的合作,让两人都赚得盆足钵满。活字印刷机还处于垄断地位,没有人能撼动它的市场,就是这么一个机器,就让他与周季还有赵顼的荷包充实得很了,更不用说烈酒与清茶带来的利润。 不过沈欢也知道钱财不能露白的道理,虽然不少人也能隐约知道他与周季的合作关系,不过因为操作得当,别人也说不出什么异议的话来。再说他表面也不奢侈,住的地方还是那个小院子。 宴上王安石尽是春风得意,频频劝酒,几个男人喝得倒也有了几分醉意。王安石的两个兄弟和两个儿子都在席上,另外还有一个郑侠。很明显,郑侠对沈欢是抱着很大的好感的,连说话都用了敬语,酒劝得也凶。至于王安石的夫人王氏,则拉着王璇低声说着些什么,时不时还含笑看着沈欢。 这是一次午宴,大有宾主尽欢的气氛。吃饱喝足之后才散了酒席,因为都喝得有点高了,王安石吩咐大家散去休息一番。本来沈欢打算拜别的,却让王安石留了下来,说是午后有些大事与他相商。 待沈欢休息了个把时辰之后,酒意已过,彻底清醒之后。就由王安石遣人过来请去书房,商量他们的大事了。 去之前,给沈欢整理衣装的王璇不无忧色,叮嘱了一句:“夫君,与父亲相谈,凡遇争执。最后不要与之相争!” 也不知是不是女人特有的感觉,她总觉得自己的夫君与父亲兄弟有合不来的危险。看着王璇一脸的忧色,那靓丽地面容因为紧蹙的眉头染上了一层令人心疼的气色。轻拍她的小手,示意她放心,这才出去。 不愧是官家特意赐给王家的住宅,宏大得令人羡慕。与王安石相见的地方是一间阔大地书房,饶是如此,坐得人多了,也显得相对狭小。除去沈欢。已经有六个人坐在里面了。正是刚才酒桌上的几个男人。 看到这里,沈欢心里一突,王安石全家兄弟儿子还有学生都上阵了。看来这次所议之事非同小可呀! “子贤。你来了。过来坐!”王安石一脸笑意地招呼沈欢。 因为人多。分开两排来坐。除王安石端坐在书房地主位外。其他六人隔着书桌分列在他地下首。王安礼、王安国在左上首。与他们并排地是王;另一边是郑侠与王旁。中间留了个空位。看来是给沈欢预留地。 沈欢走过去地时候。因为身份与年纪地原因。只有王旁站起来迎接。直到沈欢坐下后才安然落座。沈欢打量了一下诸人地神色。都比较肃穆。对于王安石要议之事。更是好奇了。 “都到齐了!”王安石嘘了一口气。“今天召集大家。是想与大家商讨一些大事!大家也知道。如今老夫位为参知政事。身为朝廷中枢。朝廷大事。自然有份参与。这次与大家要讨论地便是朝廷大事。另外。官家召老夫回京地意思。大家都不是外人。想必也清楚。老夫就不矫情了。实话和大家说了吧。前些日子官家召见老夫。问老夫变法事宜准备得如何了!” “变法!”沈欢微微变了些脸色。脑袋有点疼了。该来地还是来了。 王安石又继续说道:“说到变法。这是老夫多年地心愿。如今得遇明主。自是鞠躬尽瘁。非死不能止息!至于变法举措。这些年来老夫也深思不已。倒也有一二条例。今日招大家过来。是想让大家阅一阅老夫这些日子写地几条变法条例。另外若有什么缺失。大家尽可说出来。也好让老夫完善这些条例!” 王安石话才说完,王就迫不及待地说道:“父亲大人学究天人,又贯通古今,经世济道更是天下无双,您想出的法子,自是别人难以企及的。// 这变法举措,事关天下,谨慎一点还是好的!一步步地来,发现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这才是上策,若是一股脑儿整出来,也没有如许多的人力来施行呀!” 沈欢微微点头,王安礼在历史上还是一个比较稳重之人,虽然有时显得过于保守,不过总比那些好心办错事之人要好上几分。对于他,沈欢是比较有好感的,至少他就不同意王安石父子的“征诛”之术,政治上排除异己,是他极力抵抗的。 王安石闻言也点头说道:“和甫说得不错!变法变法,除了变法举措,还需变法人才!没有人才,一切都是空谈。如今朝廷之臣,老夫都不是很熟悉,也不知哪些是真心变法的,不敢轻信他们呀!这样的话,法例多还不如少呢!” 王泄气地道:“父亲,也不知官家是如何作想的,明明要您做参知政事,偏偏还要在前面加权代两字,这不是让别人有什么想法么!没有实权,做起事来也没有威信呀!若是由父亲掌朝,到时说变法,还不是容易之事么!” 沈欢暗地里发笑,这个王,天才是天才,但毕竟年轻。不懂官场地深浅,一昧地认为只要权力大,就没人敢抵抗,也以为权力大就可以一切顺利!反过来一看,这点上他要排除异己,也不是没有原因了。不过这些观点聪明得可爱罢了! 王安石正色道:“元泽。官家如何做法,自有道理,岂由你来异议!加权代两字,应该是为了考察老夫有没有处理朝政的能力吧。如今新年已过,待得上朝,也许官家就要有大动作了!” 王兴奋地道:“父亲,这是官家召见您时承诺的吗?” 王安石无奈地道:“算是吧。不瞒大家,正因为是官家召见,老夫这才放心整理出这些变法举措的。官家也像老夫保证。他一定会鼎力支持变法,另外,如果不出意外。这个主持变法之人,应该由老夫来担当!” 众人闻言不由都神色一动。 “既然如此,父亲您还犹豫什么,这三条变法举措,现在就该上奏官家,新年一过,即行新政!”王更是兴奋了,“届时父亲再制出更多有利天下的条例,富强大宋。中兴大宋,他日不难成青史名臣!” 王安石笑道:“至于青史留不留名,老夫倒没有多想,只愿天下能由老夫处稍稍得利便心满意足了。好了,其他就不多说了,大家就这三条变法举措谈谈得失吧!”顿了顿又道,“如今帝国最大的难题,便是财力日艰,甚至可以说已经影响到我大宋能否顺利运转的头等大事。因此老夫变法。首重治财之道。现在制出的三法,就是本着先解决财政想法而制定地!大家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地吗?” 众人一阵沉默,都不说话,互相看了一眼。沈欢现在还记起王璇之前交代地话,生怕与王家之人起争执,暂时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最后还是在家随便惯了的王率先发话:“父亲,这些条文,孩儿都仔细斟酌过了,没有什么不妥!均输法就不必说了。本来就是为了省劳费、去重敛、减少百姓负担。节流也是一条治财之道嘛!至于农田水利法,更不用说了。天下以农为本,而农以耕为本,治理水利,更有利用从事农桑,而农桑大好,赋税也就更多,帝国财政收入也就更大了!还有这青苗法,贷钱予民,补助耕种,还可以收息赢利,更是赋有前瞻地良法!” 王安石呵呵笑道:“让你们评论得失,你倒好,尽是美言,缺点一丁点不说!” 王也笑道:“父亲大才,些须缺点,岂是孩儿等人可以看得出来的!” 王安石不再理会他,转头说道:“和甫,你们有什么看法?” 王安礼迟疑片刻才道:“其他两法还好,小弟觉得最不妥地便是青苗法,贷钱取息,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哪里有问题,一时又说不出来!” 王安石点点头,有点失望,又问他另一个弟弟。 王安国也道:“大哥,经二哥一说,小弟也觉得有点不妥,不过具体是什么,说不上来!” 王安石有点失望了,这三条法例之中,他最得意也是最自豪的便是这青苗法了,然而他最近亲的两个弟弟却一致否认了此法,虽然没有明说,但“不妥”两字,已经是他们给大哥面子才如此委婉的,不无让他暂时放下此法的意思。 王安石没有辩驳,他的大儿子王却急了:“二位叔父!青苗法是父亲殚精竭虑思索出来的,虽然不无借鉴前人的经验,可此法大胆可行,非一般可比,若行得好,得益无穷,先是贫乏之民得钱从事耕作,免得他们无事生产成为流民;再是有利生产,于国可得赋税;接着是贷款得息,更能充实国库。一举三得,哪有什么不妥之处!” 王安礼说道:“元泽,国家大事,不是想当然耳!你说的这些益处,为叔不是瞎眼之人,没有道理看不出来。但是,青苗之法,以国行借贷之事,与民间商贷何异!如此行事,岂不招人怨恨,到时朝臣弹劾大哥。又该如何自处?” 王辩道:“难不成就因为可能出现地阻挠就不行此良法了?” 王安礼无言以对。 “你们莫争了!”王安石发话了,“青苗法之利,不可谓不大,此法王某断不会放弃的!丁当禀明官家,由陛下决断!” “岳父大人,官家年轻气盛。有时不免冲动。小婿觉得变法举措,除了向官家禀明利处外,还需点明可能出现的弊端,由他决断,方才是上策!”沈欢再也忍不住出声了,王璇地叮嘱,全成了脑后之言。 “哦?”王安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难不成子贤看出这些举措的害处来了?” “害处?”一旁的王厉色地瞪了沈欢一眼,“沈子贤。如今我们都在商讨变法的可行之处,你倒是要说害处,是何居心!难不成你要阻挠新法。或者是你根本不赞成变法!” 沈欢笑道:“大舅哥倒是冤枉小弟了,小弟在《唯物论》里明确说了,当今天下,已经到了不可不变的地步。如是推之,小弟自是很赞同变法地。然而小弟也清楚,人非圣贤,凡事难以两全,这是事实,若隐而不见。就非做大事的风格了!” 王冷哼一声:“你倒会狡辩!” 沈欢淡然说道:“狡不狡辩,有些话,小弟还是要说的。岳父大人,观这三法,正如岳父大人所说,都是为了解决帝国财政问题而设。小婿在三司行事,当然清楚大宋的财政是怎么一副情况。岳父大人所制之法,也全是为了大宋天下着想,对于这一点。小婿从不怀疑!可是……” 沈欢停顿了一下,众人也知道他接下来要说地才是关键,就连王安石也端正了身子仔细聆听:“岳父大人,法是良法,可到了下面,能不能惠民,那就难说了。小婿曾经说过,天下犹如房屋,房屋坏了。修葺即可;若要重建。良匠与良材不可或缺。岳父大人是上等的良匠,可能保证下面地都是良材吗?岳父大人。您能保证良法到了底下万千官员手上时,他们能本着为民着想去实施吗?” “你胡说什么!”王辩驳着说道,“沈子贤,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朝廷要变法,底下之人难道敢不听从!” 王安石脸色还平静,不理会儿子的叫嚣,示意沈欢继续说下去。 沈欢犹自说道:“均输法先不说。就说这农田水利法,本来是为了帮助百姓从事农耕要各县官员督促兴修水利,可是岳父大人,若这些官员把大力兴修水利当作政绩,一昧强征农夫,不顾农时,亦不顾地形,枉自行事,不单不能利民,有时反而会害民呀!大宋天下,路二十数,州数百,县更是数以千计,遍及百姓数千万,岳父大人就不怕其中有些宵小如此行事,祸及百姓,坏了变法的名声么!” 一通说辞下来,王安石还好,其他人倒有点脸色发白了,特别是王安礼,更是急道:“大哥,子贤所说亦有道理,此事不可不防呀!” 王安石没有发表意见,笑着问道:“子贤,说完这个农田水利法,你是不是还要说青苗法。” “当然!”沈欢豁出去了,“青苗之法,亦是由官府贷钱给民,还是那个政绩的理由,若这些官员为了把朝廷派发的任务完成,不顾百姓需不需要,强令百姓贷出去,而农事最重气候,若有一个天灾,百姓没有收成,还不了钱,官府又为了把利息收上来,逼迫百姓卖地卖儿,弄得民不聊生,严重的恐怕还会酿成兵事呀!” 沈欢说的这些都是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地情况,也是王安石变法成败的关键,当时施行时,出现问题,不少人都劝谏,然而王安石因为性格强悍,又因为箭已在弦上,若撤消变法举措,恐怕伤了变法地威望,只能硬撑下去,结果导致党争,祸乱了整个天下! 他本来打算这次只看王安石怎么做而已,然而事到临头,不忍心看到天下动荡,最后还是忍不住把可能出现的问题都说了出来,打算让王安石引以为鉴。 “胡说!沈子贤,你不要在这里大放阕词!”听完沈欢之话的王怒得拍案而起,脸色绯红,本来苍白地脸有些狰狞,很是恐怖,“你如此诋毁父亲的新法,是何居心,你还敢说不是想阻挠新法?你口口声声说要变法,其实却内藏祸心,反复小人,安有颜面在这里高声放词!父亲大人,你不要给他蒙骗了!新法之上,利民强天下,一定要施行下去!” 王安石脸色也有点不好了,内心里他也生怕会出现沈欢所说的情况,可这些变法举措毕竟是他的心血,给人家说得一文不值,心里怎么也不会好受。 沈欢听王骂他小人,也怒了,喝道:“大舅兄,小弟不过就事论事而已,何来什么居心!实事求事,一向是小弟地宗旨,明知弊端而不改正,这与其他阻挠变法者又有何异!再说了,小弟也没说不行这三个新法,只是觉得为了预防可能出现地不良状况,需要提前制定一些防范措施而已!以沈某平庸之才,亦能看出这些害处,朝中贤达之人又岂会漠视,是时他们抗议纷纷,岳父大人又该如何自处?” “元泽,你坐下!”王安礼出来呵斥自己的侄子,“今日大哥召集我等,就是为了讨论新法地得失,人家子贤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再说就是为叔也觉得为了防止子贤所言的状况出现,应该尽早定策防范!大哥,你意下如何?” 王安石点点头,道:“有道理!子贤,你所说地情况,老夫有时也想及一二,不过没有你所说的全面。为了防范这些官员只求政绩,可以由朝廷严令他们不得出现这些情况,否则一律严惩!另外,还可以设置一些视察行走各路,监督底下情况,一旦发现,不可轻饶!” 就这些?沈欢有点失望,道:“岳父大人,大宋州县无数,各地情况不一,些须视察,能成什么事?瞒上欺下之事,自古皆是不少呀!” 王安石有点不悦了:“子贤,你所的情况,老夫也想办法阻止了,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就因为一些可能出现的害处,就停止这些有利大宋天下的法子?” 沈欢说道:“小婿也没有说停止,只是觉得天下大事,纷乱复杂,应该从长计议,比较谨慎总没有错!” “从长计议?”王冷笑一声,“沈子贤,你脑袋是否坏了?大宋弊端,就是因为时间长久才至此地步的,再等下去,岂不是更严重?你要父亲大人等到什么时候?你不要总是变着法子阻碍新法!” 沈欢怒不可遏,拂袖而起:“沈某好心,你总是刁难,是什么意思。岳父大人,小婿言尽于此,至于怎么做,就凭岳父大人的心意了!小婿家里还有些事,就此拜别了!” 他是真的失望了,彻底地死心。俗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何况王安石的性格又是历史上出了名地执拗,他毫不怀疑他今日说的话能让王安石记挂心上的并不多。既然如此,还不如回去好好斟酌他自己以后的路子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新政 沈欢离开王家府邸的时候,只有郑侠与王旁来送他。/ \这一趟最后闹了个不开心,沈欢情绪不高,闷闷不乐。 王旁看着神色郁闷的沈欢,欲言又止,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最后只能作罢。他与沈欢比较知心,然而与之闹矛盾的是自己的父兄,他夹在中间,难以做人,更不懂该如何劝解。 郑侠就没有这个顾忌了,在沈欢上车前开解说道:“子贤,你刚才说的情况郑某仔细想了想,觉得大有可能。你放心,介甫老师这里郑某会再劝劝他小心注意的,你宽心即可。今日大家也许有些误会,闹了不快,还望子贤不要放在心上才好。元泽兄也是关心新法,说话不免有些急噪,他本意是好的;至于介甫老师,他是明白人,自会了解子贤的!” “但愿如此吧!”沈欢苦笑不已,“郑兄,小弟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做了,至于结果如何,尽人事听天命吧!” 郑侠愕然:“听天命?如今正是大有为之时,子贤才高,正是大展宏图的良机,何来听天命之说?” 沈欢复杂地看了郑侠一眼,道:“郑兄,现在多说无益,他日你自会明白的!”转头拍拍王旁的肩膀,笑着安慰,“二舅哥,你放心,你是你,别人是别人,小弟与你还是往常一样。说实话,你不适合在官场从事,还是专心跟着伯和兄他们把杂志办好方是正道。做得好了,他日也不能功成名就!” 王旁笑了笑,点点头,算是回应。 “走了,告辞!”沈欢不再耽搁,上了自家的马车,让车夫赶紧回去。车上王璇早已安然入座,神色不快,见到沈欢上来。用鼻音哼了一声。 “怎么?”沈欢不解地问。 王璇美目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不是让你忍忍,不要与人家父亲大哥闹什么不快吗?现在倒好,开开心心地来,沮丧而归!” “有些事你不明白。” “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当然不明白你们这些男人地什么大业事业!”王璇幽怨无比。没给沈欢好脸色。“妾身只知道他们是父亲大哥。都是亲人。其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怎么。你大哥送你出来。又在你耳边嚼什么口舌了?”想到王刚才地说辞。什么现在都要来气。语气也就很堵人了。 果然。王璇微微变了脸色。冷笑说道:“我大哥怎么了?不错。他就是我大哥。你何苦得罪于他!” 沈欢很光棍地道:“不是我要得罪他。是他欺负我了!他是你大哥。那我是你什么人?我是你丈夫!丈夫你知道是什么吗?你干吗总帮你大哥就不为我想一想?” “有你这样做丈夫地吗?总是为难妻子家地亲人?” “我为难他们?”沈欢气极反笑。“你不了解情况不要乱说话。今天你知道你什么情况吗?你大哥。对。就是你最亲爱地大哥。他骂你丈夫是小人!小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样地称呼吗?” 王璇讶然。最后才道:“那肯定也是你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 “你……”沈欢指了指她说不出话来,女人果然是不能与之谈道理的,“算了,我不想和你吵!” 王璇却不依不饶:“听说你还得罪我父亲了?”语气已经有点冷漠了,父亲在她心目中,是最崇高与伟大地,不容许别人对他不敬。 “那倒没有!”沈欢想想刚才王安石的态度,倒没有老羞成怒什么的,“只是他默许了你大哥对我的呵斥而已!呵呵。果然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沈子贤!”王璇怒了,“你够了没,我父亲怎么说也是你的岳父,你在我面前,就不能对他稍微尊敬一点吗?” “敬人者,人恒敬之!”沈欢今天受了莫大的气,这会儿爆发开来,“你父亲今日所作所为,倒令人难以恭维!” “是。确实是!”王璇冷笑着说道。“你沈子贤有天人之资,聪明好学。在京城闯下了偌大地名头,确实有资格看不起我父亲了!哼,你好得很呀!” 沈欢愕然,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可是王安石,确实没多少资格与人家相比,而且还是人家女儿面前说人家的不是,总不是道理。沈欢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这次没有反驳了。 “好了,一人少一句吧。无谓再说一些气话!”沈欢打算和解,伸手去拉王璇的小手。 王璇气还没消,不给他拉,猛地抽了回去,还给对方一个白眼。 沈欢自讨没趣,耸了耸肩,也坐一边去了。暗地里却在摇头不已,今日这趟省亲,很不值得呀,不但未能让王安石在变法的一些事宜上改变主意,还与对方闹了个不愉快;最要紧的是让夫妻两人发生口角,家庭不和睦,就建设不了和谐社会呀! 好吧,两人都是比较有个性的人,夫妻矛盾,也是平常之时。在这里也不必去理会他们什么时候和好。再说王安石的变法大业吧。 日子过了正月十五之后,朝廷地一切又都恢复平常的运转了。新的一年,就该有新地气象。元旦那天,大宋帝国的年号就按之前已经定下的名称开始计算了,年号“熙宁”,与历史无异,不过日期比历史足足提前了一年。当然,这些也只有沈欢明白而已。熙宁熙宁,顾名思义就可以看出皇帝与大臣们对江山天下的寄托了。然而,事实与理想总是有些差距的。 至少,年节才过,最不宽心的便是皇帝赵顼了。平常百姓,只需自己的小日子好过就成了,一个家庭,也许比较容易经营,但是一个天下,身为天下的所有人,而且本身又希望做一个明君的帝王。就比较复杂了。他需要考虑整个天下地情况,他经营的是整个天下。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天下大了,也便什么事儿都存在。 最令赵顼难受的当然还是钱的问题,没有钱。做起皇帝来也不舒服。新年才高,他就发现一个比较难堪地问题,本来按照惯例新年该发给众多官员的红包,竟然因为帝国财政淡薄发不出去了! 各地的财政又还需一两个月才能运到京城,国库又因为去年辽人与西夏的敲诈亏空了不少,现在运转朝廷的钱还是从皇室内库发放地,反而内库不大,也日渐稀薄了。这样一来,赵顼真地怒了。在抓掉了不少头发之后,他再也忍受不了,于是。变法图强真正提上了日程----不,应该说,该到了实际实行的时候了。 王安石再一次让赵顼单独召见。甫一见面,赵顼就迫不及待地问:“介甫先生,新法之事酝酿得如何了?”安石早有准备,从袖里掏出写满变法举措的奏章,道:“陛下,由于日子短,臣只出台了三条新法。” “三条?”赵顼皱了一下眉头。“是少了点,先生还需尽快把心中所想制定出来。朕已经等不及了!”说完不理会王安石的反应,展开奏章,看了起来。 还是之前与沈欢讨论过的三条新法,对于前两条,赵顼没有多大反应,至于第三条,聪明的他,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好处。 “好!”赵顼拍案叫绝。“介甫先生,好一个青苗钱呀!既能帮助百姓耕作,又能替官府收取利钱,更能抑制那些在民间大放高利贷钱的商贾!很好,只此一条,若能实行几年,以大宋甲于世间之富,财政景况一定得到很大地缓解!” 王安石喜道:“陛下也认为此是良法?” “当然!”赵顼肯定地说道,“这是很明显地嘛!” “可是……”王安石也没有隐瞒沈欢所提到的可能出现地情况。把前些日子沈欢地话原本地说了出来。 “这……”赵顼对于沈欢还是比较信任的。听闻是沈欢的担忧,他也愁了起来。“介甫先生,子贤所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你说该如何是好?” “陛下,臣也担忧会出现那样的情况,但是此三法施行起来,只要控制得好,利大于弊,若因为可能出现的弊端而停步不前,诚然太过可惜!像这个农田水利法,纵使一些官员因为政绩而胡乱施行,不过只要水利真的办好,总是对百姓有利的!还有青苗法,只要控制得多,让那些官员不敢乱来,也是能有利于朝廷的!所以,臣想由陛下下旨设立一个视察行走使,在各路由一些朝廷委派的官员监督地方官员地做法,若有不当,立刻惩处!只要这些视察使,可以由现在朝廷一些有官无职的人去做,免得因为要扩大官员致使朝廷开支太大造成其他朝臣的反对。陛下以为如何?” 这就是王安石听了沈欢的警告后想出的法子了,天下之大,官员之多,也实在是管不过来,只能以此来纠正他们的过错。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法子了。他认为只要这些视察之人指派得当,纵使还会有些小问题,也成不了气候了。现在关键是能为朝廷增加收入! “好,很好!”赵顼满意地点头不已,“介甫先生,朕觉得你参知政事前面的权代两字可以拿掉了,从今日起,你就是正式的参知政事!身为中枢,权处政事,也从今日起,离开颁行天下,施行新法,而介甫先生你就是主持这次变法的朝廷大臣!朕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莫要让朕失望才是!” “臣领旨!”王安石大喜过望,他毕生地心愿,就要开始了,“臣不敢有负圣恩!” 第一百七十五章 改良 熙宁元年正月十六日。// \这一天王安石正式成为大宋朝廷的参知政事,也是在下达圣旨的这一日,官家赵顼全权支持大宋的变法事宜。 这番任命,在朝廷引起了颇大的争议。倒不是对于王安石身居高位有什么异议,严格来说,以王安石此时的名声威望,除了欧阳修,确实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他更有资格的人了。最零大家惊异的是变法一事,本来不过是争议而已,现在倒好,皇帝一旨诏书,成了实打实的震动了。 朝中很多老臣经历过当年范仲淹的庆历新政,对于最后的结局,犹有余悸,现在新皇帝又来一个熙宁变法,怎不令他们惴惴不安!生怕又重演当年的结果。其中以宰相韩琦为代表,他奉劝过官家不要贸然行事,还请曹太后出面,奈何官家主意已定,他作为臣子,也无可奈何了。最令他愤慨的便是既然要变法,怎么说他也是宰相,政事堂的执政,变法事宜怎么说也应该由他来做主才对。这是他的想法,因此对于后来居上的王安石,更看不过眼了。 不同意归不同意,在这个当儿,韩琦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了,因为他虽然是老臣,掌着大权,不过朝廷诸臣,大多壮年,犹有雄心,而且不少是王安石的好友,都准备鼎力支持对方!他纵使再大胆,也不敢犯了众怒。他也打好了主意,只待变法出现什么差错,就要王安石吃不了兜着走! 王安石接过任命的时候,没有立刻公开他已经写就的变法举措,而是向官家举荐韩维成为开封知府,理由是居然要变法,在底下当然要有一个信得过的官员来实行具体方略。开封是个好地方,就在天子脚下,成为变法的实验田,是个很不错的主意。再说他王安石能回京等上高位,韩家兄弟出力不少。他现在投桃报李,正是时候! 韩维曾经是赵顼的老师,对于对方的人品,他也了解与信任,也想让韩维成为变法的先锋,同意的王安石地举荐。而且为了对方有威信,还给了他翰林学士的名头,免得变法时遭受一些士子的莫名攻击。 如是过了十天,正月二十六这日,王安石终于志得意满地在朝堂上兜售出了他的三条新法。历史在这一刻重回轨迹,王安石的强悍终于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抛却其他不说,单是那条鼎鼎大名地青苗法,就引起了无数的质疑。当然,此时大家还没有想得到它会出现的害处。只单单质疑这种由朝廷出面做生意的做法感到不屑而已。 王安石也不是凡人,在朝堂上辩驳了一番,说倒了不少朝臣。加上官家的鼎力支持,新法通过了朝议,正式向大宋天下颁布。是时为熙宁元年二月。 沈欢再一次见识到王安石的强悍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特别是青苗法,这个时代,有谁了解它造成的结果呢?确切地说,王安石最后罢相,表面上是郑侠上了几副流民图,但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流民呢?最大的原因不正是底下官员胡乱操作青苗法。致使百姓妻离子散么!不可否认,也是因为青苗法,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朝廷财政维艰地状况。然而与整个天下而言,功过相抵吗? 青苗青苗,也就是在民间青黄不接的时候,每年夏秋两收之前,又官府出面给各个县户的百姓借贷钱粮,资助生产,收成之后再二分地利息还给官府。 “太冲动了。太冲动了!”沈欢无奈地感慨,这次王安石想一口吃成胖子,青苗法又朝廷规定,推行到整个大宋天下的二十几路,朝廷第一年出资上千万贯。按王安石的计算,若全部贷出去,一年两次,凭生利息几百万贯,另外资助百姓生产。也提高了赋税。实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可在沈欢看来。这举动实在是太过冒险了。变法举措。怎能一蹴而就!青苗法。说白了与后世地银行借贷差不多。可就是到了二十一世纪地中国。在信息如此发达地情况下。又有多少农民敢从银行里借钱出去发展农业生产呢。何况如今这种消息塞闭地时代。沈欢毫不怀疑历史上地说法:大多青苗钱要么是官员强令百姓购买。要么就是贷给了那些大商贾。对于农业生产。根本没有多大用处!另外。二十一世纪地时候。银行从事借贷。也得小心翼翼。生怕血本无归。现在倒好。有行政命令再此。借了青苗钱不还地。估计就真要卖地卖儿了。难怪郑侠会有流民图地蓝本呢! “老师。您对介甫先生地变法事项怎么看?”沈欢斟酌来斟酌去。觉得在王安石变法闹得天怒人怨之前该好好筹划。而筹划地对象。当然是能与王安石抗衡地司马光。 司马光自进《资治通鉴》后。建了一个书局。拉了不少喜好修史地同道进来。一道完全这本巨著。也是因为这样。分了不少精神。花在朝政上地精力也少了许多。加上如今有年壮有才地王安石坐镇。更多政事都是对方处理。他也乐得把闲余时间都花在修史上。 在司马府邸里。沈欢地问话倒让司马光愣住了:“很好呀?几条新法。介甫也都解释过了。确实对朝廷有利。本来老夫还担心那个青苗法闹出祸患来。不过介甫已经请奏朝廷成立一个视察行走机构。由朝廷派遣人员到各路去督察。相信没有人敢冒杀头地风险吧!”沈欢无语。司马光果然是寒暑论者。是要求变法地。只不过求谨慎而已。现在青苗钱还没开发派发。惨烈处也没有人抱上来。这大概也是对方乐观地原因吧。不过沈欢之所以来找司马光谋划。全是对方相对而言是最有长远目光地。因此他不死心地提示:“老师。几十督察。能成什么事?大宋州县数千。黎民数以千万计。些须督察。能察得过来吗?再说又焉能保证这些督察不会与下面一道隐瞒了真相呢……”花了不少口舌。把与王安石说过地害处重新提了一遍。最后才期盼地看着司马光。 司马光不愧为谨慎为上之人。闻言捋了捋须子。沉吟着说道:“子贤你说地有道理。这些你可曾与介甫提过?” “提了。” “结果如何?” 沈欢摊摊手:“结果就是这个视察行走使的产生了!老师,说实在的,对于大多底下官员。学生不大敢相信。政策本来是好地,但是一到了下面实施阶段,就成了上对政策下有对策了。如此一来,不单损害了百姓地利益,还会有损上面制定政策之人的名声呀!” 司马光皱眉道:“子贤是否杞人忧天了?大多官员都是通过科考选拔才成为地方官地,应该不至于不顾百姓死活吧?” 沈欢苦笑道:“老师,若人人都是高尚之辈,当年范希文又怎么会生产政治吏治的念头呢,又怎么以失败告终呢?当年尚没有政治完毕。如今官员品行,可见一斑了!新法是好,然而最大可能会使整个天下都震荡呀!” 司马光反问道:“难不成就因为可能出现的害处就不进行改变了?” 沈欢挠了挠头。他知道自己不拿出一点实际的东西,比如行之有效的法子,司马光是不会动心的。连司马光都说服不了,更不用说更倔强地王安石与皇帝了。他与一般人不一样,现在王安石还是众望所归之人,大家也抱着让他经世强国的希望让他进行改变,对于结果,也比较乐观。但是他由后世而来,当然清楚地知道王安石变法最终是失败的! 从各项经济上改革内容可以看出。王安石的新法规模甚大,其中理财方面最为重要,只可惜实行上反而成效一般,受到时人抨击。平情而论,王安石变法遭到失败,不能完全推到守旧派反对上,他的政策和做法都值得检讨。 政策未能对症下药----王安石的变法所针对的只是皮毛,远未到核心问题----支出太多,而支出太多则是因为冗兵、冗官。不针对这两个问题。财政问题解决不了。但王安石的改革非但不是针对支出太多问题,反而是以增加国库收入为主,如此则不能解决财困。又如军事改革也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并非针对到宋朝的军事死穴----强干弱枝,重文轻武政策。 另外他政策本身也有缺点,就拿现在地青苗法来说,与理想相去悬绝。如果贫困民户自愿请贷官钱,尚有可说。但实际上是地方官强迫农民五家互保后在逐家派定数目。称为散青苗,地方官为了保障秋后本息全部收回。散派的对象是中上之家而非贫下之户,盖怕贫下户无力偿还,这还谈什么惠民呢?而青苗法中要收取利息二分,即是百分之二十,这数目是一般平民所不能负担的。 还有就是王安石颇为刚愎自用,与神宗议论国事,有所抗辩,声色俱厉,神宗每为之改容听纳。创行变法之初,司马光曾致函叫他不要用心太过,自信太厚,安石覆书抗议,深不以为然,二人本是极要好又互相推重地朋友,从此画地绝交。 当然,清楚归清楚,现在司马光对王安石还是颇为支持的,沈欢也不可能拿未来来说事,只能从别的地方打动司马光了:“老师,大宋天下已经到了不能不变的时候了,但是,该怎么变,倒是可以商榷的。学生认为不能太过急噪,须知过犹不及,再说病去如抽丝,手段太过猛烈,下药太猛,不单治不了病,弄不好还会害死病人呢!学生听闻介甫先生还会出台更多的变法条例呢!其他不说了,单是这个青苗法,学生就认为该好好斟酌一番才对,一条都弄不好,再出一些,不是更烦人么!” 司马光见沈欢对王安石的说辞过过激烈,不悦地道:“子贤,你总是说这个青苗法会出事,那你说,该如何改变?” 沈欢顿了顿,道:“青苗法当然要实行,现在朝廷已经颁布了出去,若是收回来,不说朝廷没有脸面,就是介甫先生,估计也会不依,弄不好还会挂冠而去呢!” 司马光点点头,示意沈欢说下去。 沈欢又道:“老师,学生现在毫不怀疑青苗法会出现刚才那些情况,纵是有那些视察也无济于事。一次不出事,那么两次呢,三次呢,多次以后,会怎么样?青苗钱一两发两次,又是行政命令,总会出问题的!出了问题后,肯定有不少官员会弹劾介甫先生,说不定会把朝堂闹得不像话,学生认为,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老师千万不要忙着反对介甫先生,更不要忙着进谏什么!” 沈欢这是给司马光打着预防针呢,生怕司马光像历史记载一样与王安石闹得像仇人一般。但是,想法是好的,现实会与他所想一样进行吗? “哦?”司马光来了兴趣,“那你说,老夫该如何做呢?“改良!”沈欢坚定地说道。 “改良?” “对,就是改良!”沈欢笑了,怎么说他地思想也是后世的,对照一些后世的改革思想,拿出点改良对策,也不是意外了,“学生也不是说青苗法不好,介甫先生是当是世大才,他能想出以借贷来促进生产,简直是当今第一人呀!不过他的性子就是太急了点,一下子把青苗法推行到整个天下,太容易出事了!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这官场也一样,所以学生才说要改良一下!” 司马光也笑了,兴趣更浓了,笑道:“那依子贤所想,该如何进行改良呢?” 沈欢侃侃而谈:“主要就是两点。第一就是这个息钱的问题,官府借贷,收取利息,理所当然。但是取息二分,学生认为,还是太高了,虽然比民间那些商贾地主高大四五分的利息要低很多,可仔细推算,十取二成,还是难以让百姓承担。” “这话怎么说?”司马光不解地问。 第一百七十六章 问题 “老师可以算一下,普通的一家百姓,每月有三五贯钱就能过日子了,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贷个十多贯钱,就要还息三五贯,是一个月的生活费用。一年两次,也就是说本来他们干活勉强赚个一年的费用,因为借钱,要多干出两个月的费用,岂不是为难他们吗?若是一时还不了钱,官府又逼迫,这与借那些高利贷又有什么两样呢?” 沈欢身在三司办公,对于民生不可谓不熟,所说数据,皆有根据,就是再高明之人也反驳不了。司马光本来对这个问题不大在意,在他的意识里,取息两成,比民间那些取息过半的放贷要低得多了,若说在意,他对这种以朝廷为核心如同行商贾之事的态度有所保留,不过为了支持王安石,没有表现出来罢了。如今听沈欢一分析,觉得大有道理。 “子贤,给你一说,倒让老夫也觉得介甫定的息数感到担忧了。那若按你所说的改良,又该如何?” “老师,该为取息一分,也就是一成,如何?”沈欢提议问道。按他估量,一成的利息,是一个比较合理的数据,当然,这种利率,对后世之人来说,还是高了。不过这是古代,若再低下去,估计变法之人就不干了,就是皇帝,也要反对,毕竟他们变法就是为了增加钱财,若无利可图,拿出一千数百万贯来做事,岂不令他们心痛! “一成……”司马光低头思量了一会,最后点点头,“取息一分,倒也能成事。若百姓一家一年贷个二十贯,要多还的钱也不过两贯而已,纵是当年收成不好,节衣缩食,也不过半月生活费用而已!” 沈欢又建议道:“老师,对于那些当年收成不好的百姓,可以由朝廷勒令官员再宽限一年。利率再算就可以了。当然,这种命令学生觉得用处不大,毕竟一上一下,官员为了政绩,也不大可能真让农民拖欠下去。而且又得防范那些借了大数目的商贾地主趁机拖欠钱款,不然朝廷贷出了钱。年底却没多少收上来,对于财政来说,也是个问题!” 司马光叹道:“子贤,你怎么总是不相信那些官员的品性呢,须知好官也是不少的。” 沈欢面无表情地道:“老师,天下之大,每事都涉关百姓生死,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官员的品行上,要用制度与规定去督促他们、防范他们。只要他们本着政策办事,就是没有多少功绩,至少在对待百姓上不至于太过压迫了!” 司马光面露不愉地看着沈欢。最后以叹气结束。沈欢没有愧色地对视,宋朝治国,不抑兼并,这给了无数大地主大商贾大官员上好的良机,只要有钱,只要有手段,就能获得土地无数。而中国人对于土地自古都是有着无限热情的,给了他们机会,当然得大肆搜刮才是。这样一来就苦了那些靠着土地过日子地贫苦农民了。然而他们是弱势群体,没人给他们出头,更不敢出头。 沈欢也不敢出头,他只是凭着这点就知道下面那些地主官员的素质不可靠而已,不然天下早就是太平盛世了,又何来要王安石出面改革的地步。想到这里,沈欢不得不佩服王安石了,此君有大毅力大魄力,方田均税与免役两法。才是最大触动了那些大地主大官员的利益呀,不然也不会招致偌大的反对! 司马光无奈地道:“好吧,子贤,这是你说的第一点,那么第二点呢,又该如何?” 沈欢沉吟了片刻才道:“第二点就是涉及变法范围地问题。学生认为。饭要一口口地吃。路要一步步地走。这变法大事。涉及黎民百姓地生死。不能不谨慎小心。而且时代不同。形势不同。总不能一概而定。一法在此地是良法。在他地说不定就是害民之法了!” “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司马光念叨了一下。“子贤所说。正是古人提到地道理。此时此刻。不无创建。” “老师学贯古今。学识渊博。令人敬佩!”沈欢拍了一个不大不小地马屁。 “少说大话。快说你地办法吧。” “是!”沈欢顿了顿组织语言。“既然生怕法令一下子落实到全大宋之地会出问题。还不如拿出耐心。画出一地。作为试验。待有了经验之事再推广到其他地区!”这办法放在后世。没有多少创建。正是后世为人划出特区用来改革开放地法子。按沈欢地想法。在后世做改革。还得小心翼翼有如摸石头过河。回到古代。在信息不便地时候。更该谨慎了。可惜王安石与皇帝都不是有耐性之人。也许这也是变法失败地一大主因吧。 “你这法子倒有意思。”司马光来了兴趣。 沈欢又道:“为什么学生建议画出一地来试验呢?这是有根据地,就拿青苗法来说吧,本来就是为了补助百姓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耕作的,但是观我大宋天下,江南几路,土地肥沃,利于耕作,交通便利,民生殷实,大多根本不需要青苗钱。然而看现在朝廷政策,相反把更多地青苗钱派放到江南地区,为什么?因为那里民生殷实,容易取息呀!老师,这简直是剪羊毛的做法呀,把那些地区的百姓作为羔羊来对待,长此以往,总会出事的!学生觉得青苗钱最好更多派往湖广等西南地区,那里耕作条件差,百姓无依,若拿了青苗钱,更有利于生产。而且据学生打听,湖广地区,地广人稀,雨水也多,也是适合农事生产的好地方呀!” 司马光震动了一下,问道:“湖广地区也适合农事生产?” “是的,老师!”沈欢肯定地说道,“农事生产,一靠天时,二仗水利,湖广在大宋南方,气候温热,雨水充足,农事生产的条件都具备了。现在朝廷不依仗他们的农事赋税,但是那不过是因为此地交通不便,加上民族众多,没有形成大规模的生产而已。若是朝廷在政策上倾斜与它,作好交通事宜,再从江南等地遣些技术高超之人过去。他日湖广地区不难成为我大宋粮仓呀!” “湖广熟,天下足。”这等谚语虽然是在北宋以后才出现,不过却也证明了这个地区是产梁地好地方呀! 司马光皱眉道:“子贤,你所说的太过飘渺,难以服人。” 沈欢苦笑,确实也是,在这个时代,湖广地区,是蛮荒之地。瘴气横生,疾病无数,不说产粮了。就是生活都困难。因此,这里成了朝廷流放官员的理想之地了,比之西北还要折磨人呀!像后来的苏轼,还给流放到海南岛去呢!想想都令人害怕,更不用说去从事开发了。 沈欢劝道:“老师,学生所说,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地,说不定要数十年数百年呢!不过这个青苗钱,更多派发到这个地方那是没有害处的。有了政策优惠,说不定能吸引更多地区之人去那里开发生产呢!既能避免扰乱江南的民生,又能无形中开发了湖广,何乐而不为?” 司马光吸了一口凉气,讶然地看着沈欢:“子贤,润物细无声,此计大妙呀!” “老师缪赞了!”沈欢客气地说道,“关于青苗钱,学生只想出了这两点。还往老师指 司马光沉吟着说道:“老夫观之,第二点比第一点还要重要!子贤,你既然想出这两点改良之法,为何不直接与介甫或者官家说,让他们有所借鉴,方是上策呀!” 沈欢苦笑道:“老师,你认为以现在朝廷狂热的变法气氛,学生这些话,他们听得进去吗?特别是介甫先生。当日学生说到这些法令会出现的坏处时。更是不以为然,差点要把阻挠变法地罪名套在学生身上!” 一想到当日王地指责。不无王安石放纵的原因,沈欢就感到气愤。现在与司马光来说,也存了私心,想让司马光等到一个好的时机进谏,以此成为政治资本。 司马光正色道:“子贤,你这想法要不得!我等身为臣子,就要为君分忧,看到坏处,就当进谏,以使祸患避免于未生之时。你今日多次提到介甫这里不行那里不好,是否与他有矛盾了?唉,你们是翁婿,自该同心戮力为朝廷分忧,有意气之争更不好了!” “是,老师教训得是!”嘴上说好,其实心里很不以为然,若是王安石是给听劝之人,历史上他也不会以失败告终了。 司马光又道:“你所说的改良之法,就由老夫写成奏章,献给官家,劝其引以为鉴!” “不……”沈欢不来想说不要,给司马光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吓住了,只能默然同意。按他的意思,现在皇帝赵顼的脑袋已经给王安石描绘的美好景象给迷惑住了,人也狂热了,哪里还会听得进其他异议。提得多了,反而会引起他地反感。奈何司马光是一个正直传统地文臣,要他使心计,也是为难之事! “好吧,就让你老人家先劝劝,等到皇帝因为这些事脑袋大的时候,希望他能想起这份奏章吧!”沈欢心里也有了计较,由司马光去了。 不提沈欢回家如何去计算,单说司马光,花了两日时间,把沈欢所提到地改良之法整理了一番,写成长长地一篇奏章,放到了官家的书桌上去。大体说的是青苗法是良法,但为了避免出事,奏请陛下谨慎行事。接着有针对性地提出把取息两分降为一分,还提出应该把每年发出的青苗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放于江南地区,一部分放与西南与西北地区,前者与后者的比例建议是二八之分。 这时候的神宗皇帝还是一个处事比较公证之人,心里感觉司马光说得有道理,但又没有主意,就把王安石召了进去,把《青苗议奏》的奏章送到王安石的手上。 王安石阅完沉默片刻,最后进言道:“陛下,议奏之说,不无道理。然而治国之道,权衡利弊,当取利重为妥。青苗之法。害处也许是有的,但是益处亦是明显地。如何取舍,恭请陛下裁决!” 赵顼看到王安石,又想起了王安石给他描绘的变法之后的蓝图,他是一个立志做千古明君之人,闻言那个激动呀。立刻把那些什么变法害处都抛到了脑后,鼎立支持王安石,要王安石加快变法进度。 王安石奉旨,开始了大刀阔斧的行动。二三月正是春耕的时候,百姓半年多地休息,基本上也没多少余粮了,正是青苗钱放贷的时候!王安石拉起了变法的大旗,把均输法与农田水利法先搁置一边,打算趁此良机把青苗钱发放完毕才是上策。怎么说这些法子里也是青苗法来钱最快!他与三司使韩绛一道共同实施此法,由熟悉财帐的韩绛统筹数据,让各州县派发青苗钱。才三个多月地时间。在六月前,在二十几路的地区就把五百多万贯地青苗钱发放了出去。 成果算是喜人的了,毕竟利钱一收上来,就多增一百万贯,在财政日渐拮据的大宋朝廷来说,可以说是救命的钱子了。不过在他们看来,情况会更好的,毕竟现在是第一次,没有多少准备。依然发放了如此之多的青苗钱,待秋季的那一次,有了完善地准备,青苗钱散得应该更多了。对于他们朝廷来说,青苗钱散得越多,收地钱也就更多! 就在皇帝赵顼也为变法顺利大为高兴地时候,一盆凉水当头浇了下来。 那是一次例性地政事堂会议,由皇帝主持,底下官员除了政事堂的三位当家。还有就是三司使韩绛。 “诸位,现在青苗法进展顺利,该告一段落,其他两法也是时候进行了!”赵顼大手一挥,坐在御座上,意气风发,很有指点江山地味道。 “王参政,此次青苗法得意实施,你治策之功当为首功。当然。韩三司身体力行,朕亦是看在眼中。还望大家再接再厉。为大宋天下的改革多出一分力呀!”赵顼口头上赞扬了众人,也只能是口头了,朝廷财政日艰,实在拿不出多少物质来奖励大家。何况现在又散了几百万的青苗钱,在七八月青苗钱收回来之前,日子更该过得艰辛了。 “陛下,青苗钱散尽,他日获利不少,本是该为贺喜的!”正宰相韩琦一脸持重地出列,看了一眼众人,脸色更凝重了,“然而,臣缺接到苏州杭州等几个州通判上的奏章,说青苗钱侵扰当地百姓的民生,实不是良法!” “什么!”赵顼高兴当头,给这盆凉水浇得心儿拔凉拔凉。韩琦身为宰相,不可能当在诸人的面胡言乱语,可见却有此事了。 “王参政,可有此事?”赵顼眼睁睁地看着王安石,这位给他无限希望的大臣,看他有什么说辞。 “此事不假!”王安石淡淡地说道,“陛下,政事堂确实收到几封通判的奏章,现在奏章就在韩相手上,陛下可拿来一观。” 韩琦有点奇怪地看了王安石一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辩驳,闻言不敢怠慢,从袖里拿出几本奏章,递给官家。赵顼看了一眼,有点心惊了,足足有八本之多。 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打看奏章看了起来。奏章谈地都是青苗钱一事,情况不一,主题却是说当地百姓不愿贷青苗钱,然而州府官员却强令百姓以几家为保,共同购买这些青苗钱,惹了不少的怨声,他们身为通判,本是监督地方行政官员的职位,不敢不上报朝廷。 “怎么会这样?”赵顼失声问道。 “那就要问王参政了!”韩琦平静地说道,他不敢说太多,在朝堂中,他甚至感到有点无力了,自欧阳修致仕之后,在朝堂中他就失去了一个强援,说话办事也不得心应手了。看看现在周围吧,韩绛是支持王安石的,司马光也是王安石的好友,此三人联手,韩琦也很无奈。 王安石沉声说道:“陛下,未实行变法举措钱,臣就与陛下提到过,陛下之事,本就有人赞同有人不赞同,不赞同之人。当然也会拿些小事来做文章了!” 韩绛也道:“是啊,陛下!如今青苗钱发了五百多万贯,秋季更会有所上涨,待得来年,一年一千五百万贯不在话下,到时单是利钱也足有几百万贯之多。实在是大大缓解了朝廷财政不足的景况呀!” “韩计相,话不能这样说呀!”一旁的司马光听不过去了,“也不能为了一些利钱就损害百姓的利益呀!” “君实说的不错,确实不能损害百姓地利益!”王安石赞同地说道。这话倒让在场的诸人都惊疑起来,不明白王安石怎么会自打嘴巴。 王安石淡淡地笑了:“可是大家也看到了,青苗之法,是在不向百姓征加任何赋税的前提下施行地,利钱也是从他们的收成里扣了一些而已,并没有惹得怨声载道吧?” “可是……” “陛下!”王安石强色打断司马光要说的话。“官员强令百姓卖青苗钱,不也是没有出乎我等之前的预料么?视察行走使也组建完毕,是时候让他们出马了。这些官员不是强令购买吗。那就按之前所议惩处他们便是了!也不能因为几州几县之事耽误了变法大事呀!” “对!”赵顼找到了依据,“既然有令在先,触犯之人当然要负责!这事就交由王参政去办吧!” “陛下,虽然是几州几县,但亦有数十万百姓呀,如果因青苗钱动乱起来,也是难以收拾,不能不谨慎呀!” 赵顼又看看王安石。 王安石辩道:“陛下,青苗之钱。每家不过利钱三五贯,若说如此小数就能因起动乱,岂不是笑话?” “事虽小,然而能见大!”韩琦不客气地说道。 王安石笑道:“若说见大,陛下,政事堂也接到数十州县的奏章,都说青苗法便民!” “着的?”赵顼惊喜地问。 “此事不假!”司马光出列说道,“这些奏章都在政事堂,陛下若要观看。可令拿来。” “快快拿来!”赵顼急着吩咐寺人出去拿奏章了。不一会儿御桌上就堆积了几十本奏章,赵顼越看越喜。 司马光看了不由皱眉,道:“陛下,韩相所说也不无道理,事关数十万百姓,总得有个交代呀!” 赵顼反问:“那司马参政认为该如何做?” 司马光沉吟片刻,灵机一动,道:“陛下,不如那些认为扰民州县地青苗利钱降为一分如何?” “这个……”赵顼为难地看向王安石。 王安石转向司马光。问:“君实。若这几地降为一分,其他州县如何作想。若人人挤到几地去借贷,岂不是更容易让人钻空子?” 司马光现在真有点佩服沈欢地脑袋了,这些情况,几个月前他就能预料,真不知他那脑袋是怎么长的。听闻王安石地反问,笑着说道:“那不如把全天下的青苗利钱都降为一分吧!” “更不妥!”王安石立刻反驳,“青苗钱本来就是朝廷拿出大笔钱财来缓解财政难题的,若降为一分利钱,有不如无!而且有些地方说不准回出现问题,收不回来,利钱低了,弄不好还要亏空这些财政收成!” “介甫!”司马光闻言怒了,“我等身为官员,自当为百姓谋福利,你一直说要民不加赋而过用足,不错,赋税是没有增加,然而你却变相从百姓身上攫取利益,与民间商贾有何异样!若是百姓收成真增加了,那还没有话说,然而有些地方却不尽如人意,难道不该有所改变吗?” 王安石又道:“君实是治史之人,当知国无信不立,本来向天下颁布的是如此,一会就改变,朝令夕改,如何凭信。再说现在要行变法事宜,最重威信,一旦改变,群起而攻,致使变法一事被迫停止,岂不是出现更大的问题。权衡利弊,你要王某如何去做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权争 “你……”司马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王安石转头又道:“陛下,古来欲变法成功者,莫不要魄力。凡事难两全,变法举措已然,若求诸事周全,古今未见。今变法只此青苗出些小问题,就要改弦更张,岂是欲成大事业之人本色!臣也愚昧,变法未能周全,然而已是尽心,陛下若是要更正某些,臣亦无话可说,只能恳请陛下另请高明了!”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大有撂担子不干的意思----只要赵顼不同意他的举措,那么他就会灰心而去。这层意思,大家都不是凡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这……王参政何必如此冲动。朕……”赵顼赶紧劝解不止。 司马光也吃了一惊,不再敢说挤兑王安石的话。 韩琦就不客气了,喝道:“王参政,你这话什么意思,在要挟陛下不成?” “岂敢!”王安石淡然一笑,“臣本就不恋栈权位,只是感于陛下的厚爱与雄心,这才千里从江宁赶到京城,期望能一展雄中所学,为我大宋出力。其他臣不清楚,只知道欲成大事,不能三心两意!” “三心两意……”赵顼喃喃念了几句,最后才一拍桌子,大喝一声,“不错!王参政说的不错!欲成大事,岂能有诸多顾及。诸位臣工,朕之所以要变法,也是为了大宋,非私欲也!难道朕就不想看到大宋好吗,希望江山败坏下去?如今好不容易坚定决心,又有大才相助,岂能轻易放弃。王参政,你放心,朕是支持你继续变法的,今后你尽管宽心即是!” “陛下……三思啊!”韩琦不无担心地叫了一声。 赵顼一脸郑重地道:“韩相公,朕意已决,不必多说!你总说不要变法。那好,如果你能找到一条比王参政更能解决财政窘迫的法子,朕什么都依你!如何?” “唉!”韩琦叹了一声气,最后什么都不说了。 王安石都笑了。道:“臣必不负陛下厚望!” “好!”赵顼一脸坚定。“王参政。这些强迫百姓买青苗钱地官员。你都按之前所定给他们作出惩处吧!其他就不必多说。把变法举措继续下去。如今青苗钱已经高一段落。是时候行其他两法了!” “是!臣这就下去准备!”王安石觉得没有什么事要议了。要下去。其他诸人也跟着告退。 出了大门。王安石与韩绛走在前头。司马光紧跟其后。最后面地是一脸忧愁地韩琦。走了几步。韩琦高声叫住司马光。说有事商议。声音很大。就是王安石与韩绛都听得到。闻言两人转头看司马光。看他如何决定。司马光为难得紧。看看王安石。又看看韩琦。最后叹了一口气。退后几步。道:“不知韩相公有何吩咐?” 看他已经做出决定。王安石目光甚是复杂。只是脸色还保持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最后招呼韩绛一声。率先去了。 韩琦看着王安石两人远去地背影。笑了。转头对司马光道:“君实。有些事。我等不能不仔细斟酌一番了!” “韩相公说的是介甫变法之事?” 韩琦脸色又凝重了,道:“君实是明白人,老夫也就不饶***了。不错,正是就变法之事要与相商。凭心而论,王介甫变法策略。不无好意,但是,事实与理想只是有一段距离的,你看看,现在才几个月,就闹出如此问题,还只是青苗一法而已,他日更多法令出来,岂不是要闹得无法无天!” 司马光道:“韩相公也许多虑了。刚才介甫也说了。他自有应对之法……” “君实欺我耶?”韩琦似笑非笑,玩味地看着司马光。最后才叹道,“若论才情,王介甫确实天下难得。然而他的性子,君实,你比老夫还清楚,比不适合做一个上位者呀!为政之人,有主张是好事,但到了听不进劝,那就非善事了。这点君实是治史之人,相比比老夫更能明白!”司马光当然明白,不过他与王安石是好友,也佩服对方地为人才学,不然当日也不会举荐对方了。看到对方能一展所学,他也不无欣慰之意,刚才没有继续坚持在官家面前辩驳,不无成全对方的意思。现在听得韩琦的批评,当然不好说什么。 韩琦又叹道:“君实,官家还年轻,又是个急性子,本来就该由稳重之臣来辅佐,那样互补,才能成事。偏偏王介甫的性子比官家还急,由不得老夫不担忧呀!老夫也是快到花甲的年纪了,还能干几年,就怕他日离位之后,没个稳重之人安定朝政,到时恐非天下之福呀!其实老夫是最看重你的,君实,你地为人,大家都看在眼里,是宰相的不二人选,可现今看官家的意思,好像更看重王介甫,老夫……唉!” 司马光皱紧了眉头,这位相公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拉拢?离间? “韩相公……” 韩琦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叹道:“君实,老夫和你说这些,并没有让你与王介甫相恶的意思。老夫也清楚你们是至交好友,交情非比寻常,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夫认为有时候你不能一昧退让,不然会让王介甫越走越远!你们有交情,有些事,能劝就劝劝吧,免得朝政最后闹得不可收拾!” “这个自然!”司马光正色说道,“在大是大非面前,某并不会徇私,更不会缄默!” 韩琦点点头又道:“老夫还是担忧呀!现在朝中多为青壮官员,大多支持变法,这一点君实也不例外吧。其实老夫也不是要一昧反对变法,只是觉得国家大事,不能冲动行事,做使更需要循序渐进,莫要太急太乱,否则闹得不可收拾,那就不是大宋之幸了!” “韩相公请放心,若朝政真有这个征兆。某决不会旁观!” “其实……”韩琦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君实,你现在要多多表现出为政才干了,在官家面前,不要让王介甫独美,不然他日在官家面前就没有说服力了!” “这……” “君实。这不是让你为自己着想,而是为了大宋天下!”韩琦提高了声音,“若没有能力,官家又岂会信服于你,又岂会考虑你的提议呢?老夫知道你现在忙着修史,如果可能,老夫希望你能暂时放一放手,专心政事!” 司马光急道:“韩相公,下官并没有因为修史耽误过政事呀!” 韩琦笑道:“老夫也没说你耽误了政事。你本分做得很好。可现在是非常时刻,你却把更多的事务交予王介甫,虽是成全他。可为政之道,最重平衡,若他独大,纵使他品行高洁,亦非良事。君实你说呢?”看司马光沉默,韩琦又道:“君实,最近老夫总觉得朝政会有风暴到来,心里不安得很。今日找你谈这些,于公于私。都请君实好好想一想呀!唉,可惜永叔不在朝堂了,不然老夫也不会如此无奈。说真的,现在老夫还真羡慕永叔能够安心去做他的编辑了,君实有个好学生呀!” 听到这里,司马光才露出一丝笑意,二月底的时候,赋闲在家地欧阳修闷得发荒,最后进了《文艺》杂志做编辑。与他儿子一道成了该杂志的风景线。而知道此事的人,也清楚欧阳修进杂志,沈欢出力最大! 最后韩琦才哈哈笑道:“君实,走吧,去找永叔蹭杯清茶喝喝!” 说完率先而去,司马光也只能跟上。 他们这边聊着朝廷之事,王安石那边也不消停。变法之事关系重大,他们并不敢在路上高谈。他与韩绛一直出了宫门,回到了三司衙门地时候才稍稍放松。 这里是韩绛地地盘。在公办之处。关上门,没有韩绛的命令。除了皇帝,谁也不敢冒昧打扰。进了房间,韩绛奉王安石上座,王安石稍一迟疑,这才坐到上首去。 “介甫,事情不妙呀,君实他……”才一落坐,韩绛一脸忧色地出声了。 王安石平静地道:“子华是怕君实要与韩相公一道反对我等?” 韩绛点头道:“看君实刚才的神色,在是韩相与我们之间做了选择呀!” “子华过虑了!君实是什么人,我等还不明白吗?对于他的人品,你大可放心,不会因为一些意气之争与我等为难的!”王安石笑着安慰。 “就怕不是意气之争呀!” “子华的意思是……” “权位!”韩绛犹豫了良久才说道,“介甫,君实与你如今都是参知政事,说到底他还比你更早成为参政,如今官家却重用于你……只怕他会有什么想法!” 王安石面露不豫地道:“子华,你这样说,就太冤枉君实了!他会是这样地人吗?说这话恐怕你都不会相信吧?君实与王某是什么关系,你能不清楚?说到底,若没有他一力举荐,说不定官家还不会这般快任用王某吧?而且没有他的帮助,王某在政事堂也没有这般快站得住脚!” “介甫,此一时彼一时呀!”韩绛仔细地劝道,“你想想,如今与之前怎么会一样呢?看今日官家地表态,那是一定要把变法进行下去的了,为什么?因为变法能解决帝国财政日艰的难题,只此一点就无论是谁都难以打消官家的决心了。大家都是明眼人,哪有看不出的道理。偏偏好像韩相公就一力要反对变法,这可就触了龙鳞了!” “这与君实有什么关系?”王安石一时没明白过来。 韩绛暗叹一声,王介甫性子也太直了,这都还没有明悟过来? “介甫你想呀,在本朝,反对官家的臣子结果会怎么样呢?虽然韩相公几十年经营,在朝廷有着莫大的威信,但是这些不都是官家地一句话吗?官家想让他权大就权大,想让他无权就无权,都只是一句话而已。既然双方原则上背道而驰,又岂能相融。再说韩相年岁已大,也是时候退下来了!” 王安石吸了一口凉气:“子华的意思是说……” 韩绛点头道:“是地,以韩某猜测,韩相在朝廷地日子应该不会太久了!也许在今年官家就要在这个位子上安排一个用得惯之人,最迟是在明年吧。那时候官家威信日增,纵使别人反对,也无可奈何了!也就是说,不久的将来,宰相这个位置将会空出来,等待有人补上去!” 王安石摆摆手道:“王某要仔细想想!” “介甫,还想什么,这可是大好良机呀!”韩绛又急又怒,“欧阳永叔走了,韩相也走了,这个朝堂,最有资格坐上这个位子的人,一个巴掌能数得过来。而最有希望的就是你与君实了,你说,这不是大好良机么?” “也不一定是我俩呀!还有文彦博与富弼呢!韩绛不屑地道:“他们?比韩相还要老朽呢!想要有一番作为的官家,又岂会让他们坐上来妨碍自己的大业呢?想来想去,只有你与君实最有资格。君实胜在资力,毕竟是他先做参政的,而介甫你胜在得官家信任重用!” 王安石沉吟了一会才道:“若君实想要,王某就不与他争了,毕竟他做与我做也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有区别?”韩绛忧急如焚,“介甫,难道你忘了今日君实在变法一事上并不是坚定地站在我们一方的么?他对你地做法也颇多质疑呀!” “他为人如此罢了,并非恶意!” “就算并非恶意,那也说明了他与你地想法并非一致的。今日倒也罢了,往后呢?日后介甫你欲出台更多变法举措,他还是反对怎么办。如果那时候他是宰相,那结果就更难说了。介甫,韩某知道你与君实交好,可为了变法大业,有些事,你得争一争呀!古来变法欲成者,莫不掌大权,商鞅如是,杨炎如是。介甫欲成事,亦如是呀!” 王安石还很犹豫,想起了与司马光一道把臂同游地岁月,还有对方那高洁的品行,怎能不令他犹豫呢。可另一面他精通术学,也清楚这个权的重要性…… “介甫,为了变法大业,你一定要表现得强势呀。一切都是为了变法大业!”韩绛又加了一把火。 “我……要好好想想!”王安石低声说道,“也要好好筹划一番……” 第一百七十八章 抢权 “啪”一声大响,王安石把一大本公文奏章拍在了书桌上,声震方圆几米的响声也显露出了王安石的愤怒到了什么程度!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王安石又连续拍了几下桌面,把书桌上的众多书本都震得弹了上来。\ \\气呼呼地在书桌旁走了几个来回,犀利的目光中有股难言的愤怒与哀愁!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王安石用几乎是咆哮的声音吼了几下后才稍稍平复了激荡的心绪。 这里是王安石府邸的书房,除了他之外,还有王与郑侠,这两人本来静待在书房里整理资料。王安石从朝廷办公回来一进书房,二话不说,就发起了大脾气,惊得两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王安石性格强硬,说话也强悍,但如此生气,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王才反应过来,小心地问道:“父亲,什么让你如此生气?” 王安石没有立刻回答,沉着脸又坐回座位上,吸了几口气,才道:“还能有什么事,除了朝堂纠纷,什么事能让老夫如此失态!” “又有人在朝堂上弹劾父亲了?”王本能地问了一句,待王安石点头承认后人也暴跳起来,俊俏的脸染上了血色,青筋也暴露在额头上边,显得有点狰狞,“是谁?父亲,是谁又弹劾你了?王安石苦笑:“除了御史台之人,还能有谁!” “又是吕诲?”王猜测之后骂了起来,“这老匹夫!父亲。这家伙除了整日弹劾你外,还能做什么事?孩儿就想不明白了,官家怎么会让这样的人做御史中丞,自上月他回京到现在,弹劾父亲几次了。每次都拿新法为为难父亲,这不是明显地阻挠新法的实施吗。官家难道不想变法了?” 王安石除了苦笑还是哭笑,已经是六月底了,新法也实行了半年,除了青苗法外,均输与农田水利两法也进入正轨。可就是这两法地实施,招来了御史们强烈的抨击,他们认为均输法是以朝廷行商贾之事,不单会抢夺了民间百姓的利益。还有损朝廷脸面。朝廷脸面是个很大的帽子,王安石给弹劾得不像样了。 特别是新上任的御史中丞吕诲,好象与王安石干上了,王安石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是他抨击的对象。对此王安石也是恨得牙痒痒,但又无可奈何。这个吕诲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英宗时代濮王追封之理时皇伯派地代表人物,当时他身为言官,几番弹劾,让欧阳修狼狈不堪,最后是英宗是把他外放为官了事。 也就是上个月,由宰相韩琦举荐,建议官家招他回来上任御史中丞。赵顼也认可他的风骨,同意这一举荐,让他回京了。这吕诲回京上任没几天,就开始发威了。大宋的谏官制度很变态,身为谏官,每个月若没有弹劾过谁,就是失职。吕诲新官上任,三把火熊熊燃烧,王安石成了靶子。受到对方的猛烈攻击,令他不堪胜扰! “谁叫他是言官呢?”王安石自嘲地笑了一下,“算老夫倒霉吧!还好官家对于变法的决心是不可动摇的,任别人如何说辞,他依然坚持让老夫持续新法。现在算是有所进展吧!” 王否认地道:“父亲,若官家真是真心变法,又何必招这些人进京为难您呢?父亲,是不是官家有别的想法了?” “胡说!”王安石怒斥一声,“官家如何用人,岂是你可以评论的!帝王之术。又岂是你可以了解地!元泽。你现在只有功名,还没有官职。出去不要乱说话!” 王默然,愤愤不可言说。说到功名,他与郑侠参加了今年的春闱科考,一举上榜,成为一百多位进士中的一位。然而,虽然荣耀,现在的进士却不值钱了!多年积累,大宋政坛有功名拿俸禄却没有官职差遣地人多如牛毛,他们是新科进士,要资历没资历,不受重用也属正常。 王眼珠一转,问道:“父亲,近日你回来都是闷闷不乐,总是为新法进展缓慢苦恼。现在朝廷反对新法的人越来越多了?” 王安石道:“说不上反对,就是对新法各项措施指手画脚而已。” “他们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毕竟官家是支持父亲的!”王恨恨地说道,“这些老东西,尸位素餐,除了反对,他们连一点建设性的东西都没有!” 王安石叹道:“别人也就罢了,最令为父伤心的便是司马君实,他也总是在朝堂上指责新法的不是。()像农田水利法,他总说行得急浪费资源,说什么官府为了水利政绩,不顾农时,强令开发!本来为父与他好好的,现今也闹得紧张得很!” “老师,连司马参政也反对吗?”一旁的郑侠惊讶起来,“老师,是不是下面真出问题了?司马参政为人耿直,应该不像诽谤之人呀!” “问题不能说没有!”王安石说道,“但是,都是些小问题罢了,正如他所说的,有人为了政绩,强征民力,但老夫不也是有强令发现这种情况就一律严惩吗?这些都是新法实行期间出现地一些小问题罢了,一旦发现,阻止就可,何必闹上朝堂。再说水利一法更大的成绩不是开发了更多便民的水利吗?这可都是有利于农事生产的呀,怎么他们就看不到这些功绩?弊与利相对来说,连十之一分都没有,权衡之下,还算是成功的!老夫就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担忧呢?” 王安石都发牢骚了,可见他这些日子受到的责难不小呀,不无辛酸的意味。 王劝道:“父亲地心志。他们岂会明白!司马君实本是父亲好友,如今却站在反对一边去,实非交友之道。父亲,你也不必为这等人遗憾了!” 郑侠看王越说越离谱,连名声在外的司马光地人品都抨击了,忍不住说道:“元泽。司马参政为人如何,中外交赞,你何苦如此挖苦!” 王不屑反问:“若他是忠直有才之人,变法本来就是为了大宋天下,他又为何会阻止呢!更何况父亲与他还是多年好友,在朝堂不加以援手也就罢了,还落井下石,实非臣子人友之道!” “住口!”王安石发怒了。“元泽,君实为人品德,就是为父也自叹不如,甘愿与他为邻承受惠泽。你一个小辈。岂敢放肆!” 王见父亲生气,不敢再辩,只能转换了话题:“父亲,自古变法总不能尽如人意,纵是良法,反对者依然众多。看现在朝堂的形势,也是越来越多的官员反对父亲了,说白了就是支持父亲的官员不多。父亲想想,朝堂之中。上有宰相制肘,中有官员阻挠,下还有言官虎视眈眈,情况实在不妙呀!”“是啊!”王安石赞同地点头,半年来地形势,他看得通透,朝廷纠纷,也参与其中,都有点有心无力的感觉了。(。)看看他的神色。才半年,就感觉老了好几岁,鬓角也隐有发白。 “父亲难道就不想办法改变现今景况?” “哦?元泽有办法了?”王安石笑了笑,他也清楚这个儿子心志手段都非比常人,问的时候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王建议道:“朝中有太多的异音阻挠了新法,有他们在,总是麻烦,弄不好他们天天在官家耳边唠叨,官家真给他们蒙蔽了。到时坏了新法。那就糟糕了!所以,为新法计。父亲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些人都调出朝廷,任用那些支持变法的人,那样才能事半功倍!” “不妥不妥!”王安石还没有反应,郑侠就反对了,“元泽,朝廷自有朝廷地规矩,若一昧排斥他人,任用亲信,岂不是落人口实?老师是为了大宋天下才走上官场地,不是为了成为权相!老师,三思呀!” “介夫,小弟也是为了新法着想!”王急着分辩。 王安石沉默半晌,不置可否地道:“虽然反对者众多,但是老夫在朝中也不是没有援手地。像韩氏兄弟,依然像以前一样支持老夫!大肆任用亲信,这法子倒还用不上!再说老夫又哪里知道谁是真心变法地,又有多少亲信可用?元泽,你该不会想要老夫像官家给你讨个一官半职吧?” 王不服地道:“孩儿自人才能不输他人,纵要为官,亦不低微。一旦为官,自能在新法上帮助父亲!” 王安石笑了笑:“你总是小看天下之人。你看看你这次春闱考得怎么样,还不是十几名而已,不入三甲,又岂能入官家法眼!” 王又羞又急,此事本就让心高气傲的他难受多时,今日给父亲提出来,更是难堪,强自辩道:“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孩儿也不过一时大意罢了,再说考官是个翰林院的老学究,他有自己地品位,不赏识孩儿也是有的!” 王安石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好胜了,不过转念又想,做学问之人,若没有强烈的进去心,又怎么会出成绩! “好吧!”王安石转开了话题,“元泽,刚才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说说吧,看看为父该如何让新法进展顺利点!” 王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转过头去问郑侠:“介夫,去年回京,在京城外父亲问起回到朝堂该以何为先,你说团结百官,让他们成为助翼。()是否?” “对!”郑侠想起确有此事,点头承认。 王笑道:“可如今你也看了,不管父亲如何努力,还是有众多的官员有阻挠新法的意思。,就连司马君实也有了别发想法,你说,你的法子可行乎?” “这……”郑侠一时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对王安石说道,“老师,学生愚钝,还请老师教训!” 王安石摆手道:“介夫,你也是好心,老夫教训你做什么!元泽。你也不要再拿介夫开玩笑。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王赶紧说道:“父亲,当日孩儿的回答是权术为先,今日依然是这个答案!百官不支持,不要紧,有了官家支持做前提,父亲再把朝政大权握于掌中,到时号令百官,所下政令。自是规矩,相信也没人反对了吧。就是反对,又有什么用呢?” 郑侠闻言摇了摇头,显是不同意这个说法。不过也没有开声,静待王安石怎么说。 王安石淡然地扫了郑侠一眼,问道:“那按元泽你地说法,为父该如何做?” 王小心翼翼地道:“父亲,韩相公执掌政事堂多年,做事也不尽是干干净净地,只要……” 王安石眼睛微微睁了一眼,心里却不大平静,当日韩琦拿青苗法说事。事后韩绛就建议他力压司马光拿下宰相之权,如今日子才过不久,自己的儿子也是这种说法,怎不令他心里怦然而动。郑侠吃了一惊,看看王安石,欲言又止。 “介夫,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在这里,还和老夫客气?”王安石看出了郑侠的神态。知道他不同的看法。 郑侠看了王一眼才道:“老师,权是重要不错,可又何必动一些惹人闲话的手段呢!官家年轻,又要做一番大事业,正是有为之君地景象,用人自会有所想法。($$)学生认为只要老师展现官家需要的才能就行了,毕竟韩相公年岁大了,到时以老师的名望才能,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何必枉做小人呢?” 王安石笑了,道:“元泽。听到了没有。介夫这话才是稳妥之言。你呀,就是太想使手段了。有些事,也不是手段可以完成的!” 其实他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宰相之材地资历问题。说到现在的宰相韩琦,大家都知道他是三朝元老了,从仁宗朝就开始做宰相,到如今,十数年经营,加上他的名望,朝中根本没有几个臣子能与之相抗,就是名如欧阳修也不行。官家才登基一年多,位子是稳了,可若说一下子拿掉韩琦的位子,除非对方罪名很大,不然肯定会引起一场朝堂地震动。待得一两年,官家权重位稳了,而韩琦年纪又大了,到时让他退出去,也是名正言顺,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同意使手段拉韩琦下马的原因,除非对方要造反,不然估计官家都不会在年内使之退出朝廷。另外一个就是王安石本身的资历问题,他回京一年不过,能坐上参知政事已经是天大的侥幸了,若说一年内又坐到宰相地位子上去,不说别人,就是王安石自己也不会同意的。棒打出头鸟,这道理谁都懂,何况还是在天子脚下做官呢!那么,如今韩琦今年倒台,只会白白便宜了他人,最大地果实轮不到他王安石来吃! 综合几种原因,让王安石放弃了王地提议:“元泽,你就不能想个光明正大的法子么?” “光明正大?”王有点兴奋了,“父亲,那你觉得对于新法最有力地阻挠将来自朝堂哪个地方?” 王安石也没有回答,反而转头问郑侠:“介夫,你认为呢?” 郑侠愣了一下才道:“老师变法,是打着解决财政难题的。三司管着财政,最相关的当然是三司衙门,不过韩计相从来都是支持老师,来自他的阻挠就可以忽略不算了!” 王安石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另外还有一个阻力方向就是众多言官了,御史台和谏院,掌着弹劾大权,若他们集体奏弹,就是韩相公,也要闭门在家等待官家裁决,威力不可小觑!现在他们也开始对老师地新法有异议了,对于他们,不能不小心对待。当然,另外还有翰林院的学士门,权不大,威望却不小,也不能小看。不过他们大多与言官有着交情,意见也一致。因此言官与翰林们可以看做是一个方向。” 郑侠分析到这里。王安石脸色也凝重了:“言官加翰林,能力不小呀!” “其实……他们都不算最有力的可能!”郑侠顿了顿,看一眼王安石,才接着说下去,“老师,说到底。就是三司与言官加翰林一起反对都不是大问题,因为只要有官家支持,肯把变法进行下去,那么一切都不是难事。而最令官家为难与顾忌的,是来自政事堂地反对,那才是最关键最有力的!” “政事堂。”王安石应了一声。 郑侠紧看着王安石:“是的,老师,学生认为。政事堂才是最值得注意的地方。现在政事堂有一位宰相,两位参知政事,老师就是其中之一。而说到权力,两位参知政事加起来也比不上宰相一个人来得大。若是宰相与其中一位参知正式一齐反对另一个参知政事,那么……” “那么什么?接着说吧,不用顾忌!”见郑侠有点不敢说下去的模样,王安石示意他不必顾忌。 郑侠沉声说道:“那么就是官家,也会好好考虑他们加起来地影响力地!” 王安石闭目想了一会,最后才道:“介夫的意思是说在朝堂里影响变法走向最大的可能是政事堂的其他两位大人?” “是的,老师,这是学生的浅见。” “浅见?不!”王安石摇头说道,“不浅呀。深着呢!一针见血!” 王又兴奋了:“父亲也同意介夫的说法?” “你说呢?”王安石反问,“你这个问题介夫算是替老夫回答了,该说说你下面的东西了吧?” 王点头不已:“父亲,介夫地结论,正是孩儿地答案!政事堂,不可小觑啊,正如介夫所言,纵使父亲深得官家信任,但现在新法实施。更多是通过政事堂向天下发号施令,而父亲也在政事堂,一旦其他两人义气强力反对父亲,想必官家也会犹豫地,说不定还会令我等新法夭折!” “现在政事堂有君实在,想必不会如此待我!” 王大声说道:“父亲,以后的事,谁清楚呢?一旦他真地这样做了呢,父亲该如何是好?不可不防呀,父亲!” “防?怎么防?”王安石问道。 王说道:“尽量让新法法令不通过政事堂而颁行天下!” “这不可能!”郑侠待王安石回答。“政事堂是中书机构。朝廷的政令,都是从这里通过出去!” “原本是不可能!”王笑道。“化不可能为可能,这才是我今日要说的最大目的!” “元泽,你不必说了,你要说什么,老夫猜得出来!”王安石突兀地说道。 “不……不说了?”王一下子愣住。连郑侠也是一脸惊异地看着王安石。 王安石沉声道:“元泽,你是不是想说让老夫向官家提议另置一个机构,专门管理变法示意,而这个机构脱离政事堂,不受它管辖?” “对,就是这个意思!”王兴奋地说道,“父亲,您的智慧,令孩儿敬佩不已!” 王安石冷哼一声:“如此抢权之举,你说,行得通?” “行得通!”王坚定地说道,“父亲,一定行得通,只要官家同意,再好好谋划,其他官员纵使不同意也没有办法!” “这就是你所说的法子?”王安石反问。 “是!父亲觉得如何?” 王安石不置可否,郑侠却急了:“老师,不能这样做呀,真是如此,那么老师将会站到所有官员的对立面去,就是司马先生,也将会于老师反目了。大宋朝堂各项机构,自有规矩,一旦强力打破,就让众人群起而攻的!” “介夫,群起而攻又怎么样,只要能让变法大业顺利施展就成!更何况我们又不是为了私利,再说这个法子若没有官家同意,也不可能施行。若官家都同意了,别人又能有什么话说!父亲,您想想,变法事业现在才开始,就有如此多人要阻挠了,若到深处,我等岂不是天天和他们纠缠,就不用做事了?若有一个机构独立出来,事情就容易多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上位 王安石并没有理会儿子所说的可行不可行,目不转睛地盯着王,突兀地道:“元泽,这真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王愣了一下,最后才道:“当然!父亲,这个机构连名字孩儿都想到了,就叫制置三司条例司,名义上还是与三司一样,管着钱财而已。这样的话只要韩三司不反对,其他大臣纵使叫嚣,在官家的支持下,亦是无济于事!” “为父是问你这些都是你自己一个人想出来的?”王安石依然不依不饶。 王更愣了。连郑侠也是惊异,看看王安石,又看看王,最后有点恍然。 “父亲……” “所谓知之莫若父!”王安石声音低沉,听不出是喜是怒,“元泽你虽然自小聪明,手段过人,可这个所谓的制置三司条例司,权变之程度,不可谓不高明至极,又岂是你一个好无从政经验之人可以想象得出来的!说吧,是谁在背后给你支招了?” 王又羞又愧,脸色变化不停,又红又白,最后才恢复透着苍白的神色,堪堪笑道:“父亲之英明,果然非同寻常!不错,这个法子确实不是孩儿一人想出来的,而是得到他人提点才建议的!” 王安石问道:“这个人是谁?” 王无奈地道:“吕吉甫!” 王安石倒是笑了:“果然是他。老夫就奇怪了,如此通权达变的念头,除了他还有谁想得出来!吉甫呀吉甫,你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么!” 郑侠也默然地点了点头,吕吉甫就是吕惠卿,现在在集贤殿做校勘。官不大,却也不小。当年做真州推官回京城时就与王安石有了交情,其才华能力,为王安石所推崇,在教育他们这些子弟的时候,也经常挂在嘴上,以之为例,对他们进行教训。因此郑侠对这个人也不算陌生了,何况回京城之后。对方与王安石也还有往来。 王没好气地道:“父亲,这个吕吉甫还说与您交情备深呢!可是您几次说要提拔他上来。让他为变法之事出力,可他倒是几次三番支吾其词,不像是主意坚定之人呀!这样的人,反倒要小心呢!” “胡说!”王安石冷了脸色。“之所以观望,和老夫抱的心思一样,是生怕官家意志不坚,徒劳无功而已。如今见识到官家的魄力,他不就开始给你支招了么!也就证明了他与老夫还是一样心思地,也想通过变法富强大宋天下!此人实干之才,天下无双,正是变法急需的人才,看来老夫是时候给他某一份事做了!” 王犹豫着说道:“那……父亲。这个制置三司条例司也是吕吉甫的主意,您看是否……”“此事不急!”王安石微笑着说道。“此事还不如给吕吉甫谋划一个能让他发挥所长之位来得急呢!” 王很是妒忌:“父亲就这样看重他?” 王安石沉默片刻才道:“为父平生与两人最好,一是司马君实,一是吕吉甫。司马君实是道德知交,可为至友;吕吉甫是志道之交,可谓至交!最能助老夫变法成事者,吕吉甫比司马君实犹要过之!你说,老夫听到他要出手助老夫的举动,能不高兴么?” 王还有疑问,却让郑侠轻扯了一把,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老师既然注意已定。我等自是支持!”郑侠与吕惠卿虽然同是福建之人。不过交情不深,对他也不算很了解。不过对于王安石这个老师,他还是比较信服的。既然连老师都如此推崇对方,想必对方自有其过人之处,推荐于朝廷也就平常了。 王安石微微一笑,又点了点头。其实他的心头已经难以平静了,儿子的一些话,确实触动了他心里的某根弦。而吕惠卿的出面,更是令他隐隐感到兴奋。有了吕惠卿,他以后对于新法地谋划,可就更有信心了。而至于朝堂的一些事……也需要好好合计一番! 不管是夜王安石如何辗转,翌日政事堂议事时候,在官家地面前,当场把吕惠卿推上了前台,极尽赞誉,强力要求官家任用于他! 官家赵顼听得王安石的说辞,大感兴趣:“王参政,此人果真如此有才?”说完笑着整理了一下衣袖,刚从早朝回来,到福宁殿换了一身便服,有些地方还不大舒适。 王安石答道:“吕吉甫之才,岂止胜过今人,就是比起古之儒者,亦是过之!学先王之道而能用之,独此而已!陛下,臣与之交,对其才学,自是明了。其志与臣亦是不谋而合,正是新法有用之大才!” 听到是新法的有用之才,不必多想了,赵顼心里立刻同意了要任用对方的心思。不过今日政事堂是由司马光与王安石一起押班,现在司马光也在场,要用人,问问对方地意见也是应该的。 司马光听到官家询问,沉吟着说道:“陛下,臣当年只与此人见过几面,对其并不了解!” 王安石急道:“难不成君实认为王某夸大其辞?论到才学,老夫所不及君实厚重,却也不差多少吧?难道王某会与那些没有丝毫才学之人相交不成?若吕吉甫真是庸才,王某还是不屑一顾的!” “某却不是这个意思。”司马光苦笑连连,“既然君实举荐于他,陛下可一试于他,若真有实学,用之无妨!” “不错!”赵顼点了点头,“王参政,翌日你可领这个吕惠卿来见朕!若其不差,自会如王参政之意。不过王参政认为他最适合什么职位呢?说予朕知道,让朕有个底,到时也好有个计较。” 王安石胸有成竹地道:“陛下,这个臣已经参详过了。以其才学,可召为馆阁之士。届时以修起居注或者知制诰任之!” “啊?”赵顼与司马光都是吃了一惊,修起居注与知制诰任在翰林院,荣耀非常,也是高官的必由之路,像知制诰,王安石与司马光都做过。品级不低,难怪两人会愣然。 “王参政真对此人如此放心?”赵顼又疑惑又兴奋地问道。 “正是!”王安石坚定地回答。 “不妥!”司马光还是忍不住出来了,“介甫,你要任用有才之人。这个某不反对。然而你让一个集贤殿校勘直接成为知制诰之职,恕某难以苟同!朝廷用人。自有制度,坏了规矩,令百官如何作想?一个没有得到证明,也没有根基之人。一朝升为高官,介甫,你这不是帮吕惠卿,而是害了他呀!陛下,请三思呀!” 王安石也急道:“陛下,其人确有大才呀!” 赵顼沉吟后说道:“王参政,司马参政所言,亦非没有道理!跨三级而升,总惹人非议。再说如今修起居注与知知诰都有人胜任,非错而黜。总不是道理!司马参政,你说该给个什么职位此人才是妥当?” 司马光看王安石紧盯着自己,心里暗叹一声,道:“陛下,修起居等是近职,常日见着陛下。介甫荐吕惠卿为此官职,想必是要陛下与之亲近,遇事可以询问。以臣观之,崇政殿说书,亦是近职。虽为六品之职。但以集贤殿校勘升之,正是妥当了!” “崇政殿说书……”赵顼看到王安石无奈的脸色。只能叹道,“好吧,就崇政殿说书!王参政,明日朕试过他之后,若真有才,暂时就出任崇政殿说书吧!若能胜任,以后再升也不迟嘛!” 王安石看官家有了主意,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默认。此事一定,大家也就没有多大的事要讨论了,办完手头之事,赵顼自顾去了,留下王安石与司马光两人。 临离开的时候司马光犹豫着向王安石说道:“介甫,刚才某之所言,并无私心,还望不要记挂在心上!” “君实为人,某自是了解!”王安石苦笑不已,最后又叹了口气,不无怨气地说道,“君实,近些日子,你对某之新法的指责不少呀,倒是令某太过为难了!如此作为,岂是你当日举荐某之本意?” 司马光缄默片刻,抬头看向王安石,叹道:“介甫,某所行事,从无半点私心,亦无不可与人言之处!变法图强,本是好事,某自是无反对之理!然而,介甫,你没有察觉到这些变法举措步子跨得太大,已经出现了一些不可避免地害处了吗?某之所以指责,不为反对,而是希望你能好好沉下心来,先把出现地情况解决了,之后再想些预防的举措,免得出现更大地祸害!” 王安石嘿然抗辩道:“君实也知道说那些害处是不可避免!既然是不可避免,又岂能预防得了!再说有害处,难道就没有利处吗?在王某看来,这些利处,比害处可就大得多了!你们总是指责,那么王某就想问一问了,这些变法举措出现的利处,你们有看在眼中吗?” “我等当然有看在眼里!”司马光正色说道,“然而祸害常积于忽微!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既有害处,亦不能不防呀!介甫你指责某一叶障目,那么你呢?所有的害处都是对百姓不利的,你只强调利处,漠视害处,是否太不把百姓放在眼里了!” 王安石抬头与司马光对视,道:“君实,当年你与王某把臂同游,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我等都是基于有着共同的理想才结为好友。可是,你现在太令王某失望了。你当年那种舍我其谁地气概哪里去了,那种欲变革图强的志气又哪里去了!” 司马光苦笑道:“其时年轻气盛,不懂政事,如今深入了解情况,才知道情况不一般,要改变,还得循序渐进!介甫,某当年地理想还没有变,只是行事方式变了而已。而且某相信这才是对大宋天下最合适的方式!不客气地说,你若是还不改变一下这种急噪不经过深思熟虑地处事方式。说不准异日某真会与你分道扬镳了!” 王安石身体震了一下,有点陌生地看着司马光,神色感伤,最后才叹道:“君实,看来你地道与王某地道越来越远了!那么,就看看是你地道是对的,还是我的道是正确的吧!告辞!” 看着王安石落寞又倔强的背影,司马光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张了张嘴。想要呼唤对方回头,最后却一个词也没有说出来。那一刻。他的心头像是失落了什么,而这失落的东西也许一去不返了…… 感伤地出了宫,上了自家的马车,径自回去。坐在车上地司马光。也是闷闷不乐,心头充满了一片阴霾,想起王安石离去前地那种决绝,令他心头油然而惊,生怕对方真做出让两人关系破灭地事来。虽然心理祈祷这种情况不要出现,可是他心里也知道,他与王安石相知地那种氛围,不复从前了。 回到府邸已是晌午,用膳的时候也没有心情。匆匆吃了几口,便回书房了。翻着手头上的书。也没有从前那样悠然了。烦躁得紧,眼里没看进多少字,心思总是恍惚飘然难以定止。六七月的天还是那样地燥热,暑气蒸人。司马光心烦人也热,在书房待不住,出外乘凉。等再次回到书房地时候,时间已是匆忙而过。看看渐渐西移的日头,他才惊醒过来,发觉快一个下午了,心里头竟然没有理通多少事。更没有多少谋划。大大异于平时,不禁愧然。 与王安石争执之事就像一把剑悬在他的心头。难以安定,更没有头绪。琢磨了又琢磨,总想找个人来倾诉,却发现身边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沉吟了片刻,最后遣人出去请他的学生沈欢过来,也只有这么一个人,能与他谈谈心声了。 沈欢在太阳要下山地时候来到司马光府邸。是时夕阳斜照,天边地霞彩像染了色一般,红通通灼人眼目。司马府邸的后院种了不少花草树木,青然欲滴地叶子在夕阳红霞地照耀下,闪亮出一片片的光芒,像鱼鳞反光一般,跳跃着灵动地舞姿。一切的景物,伴随着下降的暑气,却让人心头稍稍愉悦了。 至少司马光见到沈欢的时候,心头有着那么一抹喜悦,欣慰地看着他这个学生。随着年岁日长,还有历练,身资挺拔的沈欢越来越有成熟男人的气质了。坚毅的脸庞配上日渐稳重的神色,显示出干练的本色。 在沈欢一脸恭敬地来到身边的时候,司马光忍不住出口揶揄说道:“子贤,现在要见你一面是越来越难了!老夫这寒舍,也难得令你上门了!” “老师,学生也希望能多点时间好好休闲一番呀。然而这几个月来,三司地事是越来越多了,学生根本忙不过来,恨不得有分身之术呢!”沈欢也是大为抱怨,王安石变法,最大地对象就是财政问题,而三司就是掌管财政的衙门,他身为副使,需要协调各方面地变法事宜。从青苗钱的发放,到水利法的兴修,无一不涉及到钱财。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韩绛尽量把这些任务都交到沈欢手头上来,这也导致了让他忙得天昏地暗的景况。 司马光听到沈欢提起三司事务,想起王安石,情绪低落了许多,默默没有语言。 沈欢看在眼里,连忙问道:“老师,发生了什么事,令您如此不乐?您让学生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倒没有大事,只是老夫想找个人聊一聊而已。” 沈欢当然不信,这么多年以来,他还从未见过司马光有如此神色,像伤感,又像无奈,还有一丁点的痛苦。这与平常持重稳妥的司马光的形象大大不相符呀!心里也不禁怪自己,这几个月来,总是忙于朝廷事务,倒把这位老师的心情给忽略了。 “老师,难不成是与介甫先生发生了不快?”沈欢小心翼翼地猜测,心里隐隐觉得明悟了一般。能让司马光重视的人与事,除了现在正在努力变法的王安石还有谁呢?也暗自着急了,最近他都忙于事务,一时倒把王安石这个强悍之人给忘在脑后了。对方半年来也只是在年前制定的三条变法条例上纠缠而已,并没有多少手段。加上沈欢实在不愿与变法派有多少纠葛了,有意无意地与对方疏远。 司马光犹豫着看了看沈欢,最后才把今日发生的令他心头烦闷之事娓娓道来。 “什么?吕惠卿!”沈欢跳了起来,震惊地看着司马光,“老师,你是说王参政举荐吕惠卿,而官家也同意了?” 司马光倒是愣了一下:“子贤,这有什么好吃惊的,不就是举荐一个人么!因为这事与介甫闹了不快。反而令老夫难过。” 沈欢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吕惠卿呀,那可是大名鼎鼎地吕惠卿!熟知王安石与司马光历史的他。对于这个人,也不陌生了!这个家伙,是王安石变法期间的大脑,也是臂膀! 沈欢心里有点心惊了。对于王安石一派,他最忌惮的就是吕惠卿与王了。王人很聪明,心思却很刻薄,对待政敌很是毒辣。然而这两人之中最令沈欢害怕的还属吕惠卿,王毒也就毒了,这个吕惠卿,毒辣不下王,兼之他还有王没有的过人的从政手段!甚至可以说,没有他打压异己的手段。王安石可能没有那样的权力。 对于这两个人,沈欢恨不得他们早死早超生!然而那句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除了王多病早死外,这个吕惠卿地命就硬如王八了,现在才三四十的他,还能个三十年呢! 后世看这段小说时,他也奇怪大家为什么不趁早把这两个人杀掉算了。他之前也有这样地想法,然而现在才知道,这是多么地艰难!有钱可以买命杀人,可是,有得有人肯为你杀人才成呀!再说了,杀完之后。怎么撇清也是个难题。宋代政坛水很混。然而有个好处就是死人很少,特别是文官。除非不造反,不然政敌也难以致你于死地。像后来的蔡京,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奸臣,可是宋钦宗在治他罪的时候也不敢违反祖宗“不杀士大夫”地教训,只拿他流放了事。 反过来说,一个文官大臣,死于非命,那可是天大的了不得之事。不说百官震惊,就是皇帝,估计也要出面侦查了。面对整个朝廷的势力,沈欢实在没有手段能在雇人杀掉这两人之后还让自己安然无事,再说如今王是他的大舅子,纵使对方很惹他讨厌,却也还没有到杀人的地步。而且他也不是那种心肠恨到如此地步之人。也就是说,只要沈欢在官场一天,就得有面对这两人层出不穷的骇人手段的觉悟! 司马光看到沈欢皱眉的模样,不由奇道:“怎么,子贤,这个吕惠卿好像很令你为难,你认识他?” “不认识!”沈欢苦笑,该来的终究要来了,纵使他再努力,历史地轨迹短时间看来难以拉得动。 “不认识,那你怎么会有一种很害怕的神色?” 能不害怕吗!沈欢清楚,对方可不是君子,一旦他表现出与王安石为难地样子,这个号称最得王安石真传的信徒就会对自己展开一系列猛烈的攻势了。历史上多少人在他各种手段下牺牲了呀!眼前的司马光是一个例子,给逼得只能到洛阳去写《资治通鉴》,不能不说是无奈之举。 还有苏轼,流芳千古的东坡居士,也给折腾得到处流浪,一生坎坷,虽然成就了文坛领袖东坡居士的美名,不过如果给苏轼选择,想必他宁愿不要这种成就吧!毕竟现在天涯海角的海南岛,还没有后世旅游胜处的美名,苏轼肯定也没有“到此一游”的兴致----然而,他偏偏去了,无奈地去那里掉鱼,其中与吕惠卿关系极大! “吕惠卿啊吕惠卿……”沈欢喃喃地念叨了几下,随着这位大神的上位,王安石变法地进度又要加快了吧,至于形势,相对司马光一系来说,也越来越严峻了!沈欢明亮地眸子里写尽了忧色。 第一百八十章 黑手 “老师,此人学生虽然不认识,却通过一些手段了解他!”沈欢打算稍稍提醒司马光小心提防吕惠卿。\\ \\ “哦?”司马光有点不解,“子贤,莫不是此人真有过人之处,让你也留心了?”他很了解这个学生,若不是一些希奇之事,还真提不起他的兴趣。特别是与人相交方面,若没有特殊的才华,难得他用心。 沈欢斟酌着说道:“此人与介甫先生来往甚密,而介甫先生二子与学生相熟,从其口中得知此人一二。据说此人之能,最得介甫先生青睐,谓之当世奇才!” “当世奇才!”司马光稍稍惊异,之后恍然,“难怪介甫会在今日向官家举荐他能用先王之道!子贤,他若真是如此,那是朝廷之幸呀!” “可是学生听说此人心术却不是那般正直。” “心术?”司马光严肃着说道,“子贤,若没有证据,这些话万万不能说出去,免得惹人非议!不过你今日所言,老夫会记在心上了,以后会对此人多多注意。若真是行为不正,老夫自会向官家弹劾!”他知道沈欢接人待物自来谨慎,在他面前,实在没有以言陷害他人的必要。 沈欢松了一口气,不过心里依然不大放心。这个吕惠卿非同常人,单论政治手腕,不说司马光了,就连王安石都不是他的对手。其实对于政治能力,沈欢对吕惠卿还是比较佩服的。遍数神宗一朝,能像他那样熟练运用各种方式解决国家问题的还真不多见,就是王安石也要逊色许多。正如王安石所言,此人能“学先王之道而用之”! 南宋以来。变法派在传统的历史评价中,都是反面教材,王安石等人的地位也没有后世那般崇高,特别是吕惠卿等人。还入了宋史里地奸臣传,背了千古骂名。不过到了梁启超等人之后,为了变法需要,开始给他们正名了,王安石等人也赢得了历史地位。不过在沈欢看来,这些人的评论,也不无矫枉过正。王安石也就罢了,可作为王安石的膀臂的吕惠卿也咸鱼翻身。就有点令人非议了。 一切都是阶级斗争地需要。这是沈欢的观点,后世有人把吕惠卿也称为古代杰出的政治变革家,就有点让人头皮发麻了。刨除《宋史》的阶级需要与迂腐的传统观点,吕惠卿虽然不至于那般不堪入目,可真要把他打入奸臣传,那也还是有着七八分的道理的。盖因此人实在是太多变了! 变革一个国家。需要变通,这点毋庸质疑。吕惠卿也是这般做的,为了变法,他使尽一切手段,生生推行这些举措,令变法一派取得了不少成绩。然而。变通地另一面就是贬义的善变!手段善变不要紧,如果为人方面也善变,那就令人很讨厌了。 在历史上,此人为王安石排除了不少异己,一旦辩不过人家,就运用皇帝对他的信任,大肆抨击与造谣,不至别人于死地绝不罢休!苏轼遭过他的手段,郑侠也遭过差点没命的命运。而这一切都有着吕惠卿的影子。 另外,在历史里,谁也忘不了他与王安石产生矛盾时对王安石地抨击与打击是何等的猛烈!王安石的第二次罢相,最大的原因就是吕惠卿的出卖了。谁也不会想得到,他竟然会把王安石写给他的说了些隐秘地信直接拿给神宗皇帝观看,也就是这一次,硬生生把王安石的变法梦想给破灭了! 好些年前的信他都妥善地收藏着,一待合适时机就拿出来陷害,可见他的不良居心是存在了好几年的!对于这样的人,沈欢怎能不忌惮与提防呢? 吕惠卿最终还是与历史一样。在朝堂上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他的才华毋庸质疑。官家的召见与测试,他轻松通过。就这样。他成了崇政殿说书,这是一个很敏感地职位,说书说书,就是指为皇帝解读经义之人。几乎皇帝要读书,都会与他在一起,而神宗皇帝无疑是个很勤奋的皇帝,除了处理朝政外,他最大喜好就是读书了!也就是说,这个吕惠卿几乎经常能见着皇帝。 这份殊荣,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在京的官员没有一万也有几千,就是有职有位的,亦有好几百,除去品级不够见不着官家外,就是品级达到了,不能上朝的,没有皇帝召见,几乎是没有资格和机会见到官家的。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整日与官家在一起,若得赏识,擢以重用,也就不远了! 六七月的时候吕惠卿就成了赵顼身边的说书,这个结果,沈欢暂时无力改变。而且他也没有多少机会见着吕惠卿。王安石的变法依然进行得如火如荼,而他与朝正其他传统重臣地矛盾也日益加深,几乎每隔几日就受到弹劾,闹得连赵顼都烦躁不安。 而将近八月地一件事件让朝堂又掀起了一场风波,其中主角,正是王安石的新法措施。事情不是很复杂,起因正是二三也期间派发地青苗钱:京兆附近一个县的村民,在春耕的时候向他所在县的官府借了十贯的青苗钱,约好夏季收成之后还回。 然而六七月他因为管理不善,十多亩农田收成甚差,与之前打算相去甚远,十贯钱不是小数目,以开封周围的生活水准,也是几口之家一个多月的用度了。不过总算还是有收成的,他生怕事情有变,咬咬牙把这些钱给还了。事情若到这里也就结束了,然而真是这样,也不至于闹到朝堂。到了将近八月的时候,秋耕又开始了,这次官府又来向他兜售青苗钱。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个村民说什么都不肯借贷了! 官府之人见他上一次能还,当然不肯放过这个大户,用尽好话引诱他购买。奈何此人抱定了心思,就是不理。利诱不成。当然是威逼。官府之人再来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强烈要求此人购买,村里里正也在官府的要求下,到此人之家说尽了利害的话。威胁说再不购买,官府将会加重他地徭役赋役之类的东西。! 这个村民也愣是硬气,不买也就算了,看到人家威逼,一怒之下,硬着头皮,走了几十里路,转到开封府。上告来了。 现在开封府是韩绛的弟弟韩维在坐镇,此人清正,当即大怒,就要处理下面威逼村民的官府。不过有下人提醒他此事涉及新法,而他大哥韩绛就是现今变法地得力干将。韩维听得提醒,也醒悟过来。有点为难,不过他的良心又让他不能把此事捂住,想来想去,没有办法,只能继续把此事上报处理纠纷的大理寺。大理寺之人也抱着与他同样的心思,不敢自断。硬了硬头皮,把此事捅到了政事堂!好了,此事到这里,想不闹成大事也不成了!政事堂是哪里?那可是有好几位宰相坐镇的地方!事情一闹大,别人当然也知道了。于是乎,那些抨击新法之人又窜了出来,大肆抨击王安石。以御史中丞吕诲为首的言官们,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天赐良机,短短三日。官家的御书台上就摆上了十多本弹劾王安石的奏章。 “陛下,新法害民,今已可见!还请陛下体衅百姓,爱护万民,罢黜害民之法,以定大宋江山,以安朝堂汹涌!”吕诲大义凛然地在公然在朝堂抨击新法了。 赵顼感到头大,以前也有人弹劾新法不便,不过都是远在他地,不能证明。这次近在开封。天子脚下,以民告官。再也捂不住。收得弹劾奏章多了,赵顼再也再不住,只能召来宰相韩琦,看有无办法。韩琦地办法很简单,那就是请陛下把此事拿到朝堂上奏议。 赵顼无奈之下,只能同意。今日早朝,这边屁股还没坐热,最近最为活跃的吕诲立刻跳了出来,一通数落新法害民之处后,最后以请求罢黜新法为结论。 “吕中丞,你之所言,朕皆已知晓!然而新法刚行,即行罢黜,对王参政来说,也太过不公平了!再说虽有不便奏章,然而利民之奏,朕亦收到不少!罢黜之说,不要太早定论!”赵顼当然不同意新法罢黜,他刚刚收到三司韩绛的喜讯,说前期青苗钱已收上来,虽然不齐全,然而得利上百万贯。上百万贯呀,那可不是小数目!现在连大殿连蜡烛数目都要计较的赵顼当然不会让人生生断了他的财政来源的! “陛下!”吕诲一脸悲愤,胡子也扬了起来,“开封之近,以民告官,朝野皆知,若没有个定论,恐怕不能服人,会引起民间骚乱呀!陛下,还请三思呀!” 一旁地韩绛急了,道:“陛下,吕中丞之言恐怕夸大其辞了!此事让开封知府查明真相,再做处理即是!若真是当县官府强迫购买青苗钱,按律处理就是了。之前王参政不也预料到这种情况发生了吗,还与陛下一道做了一些预防的律令呢!严惩强迫之官,即是一条!” “对,对,朕想起来了!吕中丞,变法是件大事,出现些问题是正常的,然而也不能因噎废食吧!有问题,处理就成了!”赵顼也赶紧为王安石开脱。 吕诲看了一眼韩绛,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陛下,您说青苗之法是好的,其他新法也是一样。那么您知道这个告官之民为何会不再购买青苗钱了吗?” “不是说怕还不起吗?”赵顼愣了一下。 “那陛下知道为何会还不起吗?”吕诲又追问。 赵顼哭笑不得:“吕中丞,这个朕怎么会知道!” “陛下,不是其他,还是因为新法害的!”吕诲声音也大了起来,“臣了解过了,这个村民怕还不起青苗钱,是因为他之前春耕收成,比往年少了许多。而造成收成下降的原因,就是因为朝廷施行了农田水利法!他说因为官府摊派下来不少水利之役,他要花费不少时间去做水利,致使田里庄稼不能精心打理,这才是收成下降地主要原因呀!陛下。如此新法,一套接着一套,却偏偏都是为难百姓之法,试问这还不该废除吗?” “什么?有这样的事?”不单赵顼吃惊。就连其他在场官员,也都惊异起来。不少人心思翻转,看看沉默的王安石,又看看吕诲,不知想些什么。 “怎么没人向朕汇报这个情况?”很明显,之前上抱地事情没有这一出。 吕诲正声道:“陛下,难道臣还会造谣不成?这是臣最心了解的情况,不信可以问一问开封之府!” “韩知府。可有此事?”赵顼又惊又怕地问道。 因为事情涉及开封,韩维也在今日早朝之列,听得官家询问,赶紧出列。稍一抬头,发现自己的大哥韩绛在暗暗给他使眼色,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不要多说对王安石不利之言。不禁有点为难了,再看看王安石,脸色依然平静,暗叹一声,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吕中丞所说不差。这是臣等最新从那个村民口中得知的情况,臣并不敢隐瞒!” “啪!”赵顼愤怒地一拍龙椅,神色复杂得紧,有可惜,又有遗憾,“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王参政,你说,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最后已经有点咆哮了,众人也抱了异样地心思看着王安石。王安石表面平静。心里却也暗暗吃惊,不是为对方的攻击与官家的愤怒,而是为沈欢的先见而惊讶。新法未行前,看了新法条例的沈欢就当场提到过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他当时还不以为意,没有放在心上,到今日,才发现他是多么地神奇!与他一样惊异的是司马光,他也见识过沈欢在这方面的预见。 微微笑了笑,王安石沉稳地出列说道:“陛下难道忘了。新法未行之前。为了防止农田水利法出现这种浪费民力的情况,对于各部也是下了严惩之令地!如今此县官府。既犯了青苗之律,又犯了水利之令,二罪并罚,正是当理!杀鸡儆猴,示威各州县,看他日谁还敢再犯!” 赵顼本来看王安石一脸自信地模样,心里也不由稍稍安定,再听得对方地解释,顿时松了口气,笑容慢慢爬上了脸庞,急切地道:“不错,原来情况都在王参政地预料之中了!吕中丞,你听到了吧,朕会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的!” 吕诲顿时急了:“陛下,见微知著呀!虽有律令,然而天子脚下,都有官府敢以身试法,焉知天下各州不是如此行事!以小见大,现在是一县之民,到时便是天下之民,生乱也就不远了!陛下,难道您就不为天下百姓考虑考虑?” 赵顼一听觉得有理,不禁为难了,求救似的看向王安石。 王安石说道:“陛下,天下各州县之官,大多皆是读书之人,岂有不明法的道理。而且这些官员大多是经过陛下与几位先帝遴选考验过的,吕中丞把这些官员尽是当作目无远见为难百姓之辈,岂不是否定了朝廷地功用么!若真是这样,臣也要质疑他站在这个朝堂的能力了!” 王安石也不是易予之辈,他可是《孟子》的当代传人呀,得其真传的他又怎么会学不到里面的雄辩之术呢!要论起辩论之能,无论是以笔还是以口,在场敌得住他的一个巴掌能数得过来。 吕诲听了大怒:“王安石,你……陛下,此人文言饰非,罔上欺下,他日误天下苍生者,必是斯人!陛下,请把此人罢黜出朝,以安大宋社稷!” 王安石亦是大怒:“吕诲匹夫,王某敬你是一代老臣,不愿与你计较,你安敢如此欺我!陛下,臣忠与不忠,陛下当知,此人如此谤臣,请陛下罪之,为臣讨个公道!” 不少人见场面渐渐失控,不禁担忧了。都看向年轻的皇帝,让他给个裁决。 赵顼揉了揉额头,今日之事,烦得他头痛的病又犯了,强忍着疼痛,做和事老地道:“两位皆是朝中重臣。是朕倚重的栋梁,万望不要意气用事!” 吕诲不客气地道:“陛下,你看此人行新法才不过半年有余,却弄得朝堂纷乱难堪。非从前可比!这还不说明了他地能力确实有问题么?” 赵顼心里一动,心里好像想起了什么,可又不大清晰,看看吕诲,看看王安石,最后看看其他众臣。韩琦,司马光,还有韩绛。皆是百态,不由愣住了。 王安石也是不服地抗辩:“陛下若真认为臣误了朝廷,就请令老夫致仕便是!” “这话说得……”看王安石有撂担子不干的趋势,赵顼不由急了,好不容易找着一个能实现他理想地重臣,一旦放手。机会可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这是他不能容忍的!头更痛了,不过也愈加清晰,朝堂的形势也看在他的眼中:韩绛是明显站在王安石一边地,至于吕诲领衔的御史们,彻底站在了王安石的对面;另外韩琦与司马光的态度就难说了,看他们沉默地样子。估计多多少少是不太同意王安石地做法,不然早就为之辩解了。 “韩相公,你说此事该怎么处理?”最后时刻,赵顼还是得请出韩琦这个老臣。 韩琦平静地道:“陛下,既然有官员违反已定律令,当然要严惩不贷!至于新法如何,臣认为利弊皆明,就看陛下如何裁决了!” 赵顼愣然,最后轻哼一声。这条老狐狸,明明是不赞成王安石的做法了,可他也没有直接支持吕诲地说词,反而打了个太极,又把问题推回给自己!好一个老臣呀,还真不愧是屹立三朝而不倒地老臣! 赵顼气不过,把目光转向了站在韩琦下首的司马光,又问道:“司马光参政,你的意思呢?” 司马光硬着头皮出列,抬头看了王安石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看他。无奈地暗叹一声,道:“凭陛下裁决!” 赵顼不由气结。好吧。两个权力最大的臣子都是隐晦的态度,他也不好逼问了。这也该让他窃喜了,赵顼暗暗庆幸,如果韩琦与司马光现在公然反对王安石,那么,他肯定不敢在朝堂上明目张胆地支持王安石,至少现阶段是不敢的,除非他敢眼睁睁地看着朝堂纷乱下去! “韩知府,你说呢?”看赵顼地架势,是要发扬民主精神,把每个大臣的意见都参考参考了。 韩维没想到此事还有自己的份儿,愣了一愣,最后才低着头说道:“陛下,既然有律令在先,臣自会回去严惩那些肇事官员,请陛下放心!” “完了?”等了一会没听到韩维继续说下去的声音,赵顼一阵愕然,“朕问的是你对新法的意见!” 韩维再也逃不过去,暗叹着说道:“此事臣不在朝堂,并不是很了解,陛下英明,自有裁断!” “很好,很好!”赵顼气极反笑,“你们都是朕地好臣子呀!这么说是要为难朕了!” 其实对于韩维模棱两可的态度,最惊讶与震惊的应该是韩绛与王安石,他们想不明白一向支持王安石的韩维,为什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不力挺王安石。要知道,最先向官家举荐王安石的,正是这个当年的太子藩邸旧人呀!王安石此时竟然有了灰心的情绪,微微闭上眼睛,像老僧入定,不再理会什么了。 “吕中丞,此事因你而起,你说,该如何处理?朕想听听你的意见!”赵顼脸色有点苍白了,示意吕诲回答。 吕诲大喜说道:“陛下,臣的意见是要么罢新法,要么黜王安石!臣再也不愿见到朝堂汹涌地情况了!” “好得很!”赵顼哈哈大笑,一拍椅子,最后大喝了一声,“你们太令朕失望了!” “陛下恕罪!”帝王一怒,众臣再也难以自持了。 “你们……你们还有臣子的觉悟吗?朕想做什么?朕不过是想通过新法富强大宋天下而已,这么简单的愿望,难道也有错吗?可是你们呢?身为大臣,不同心戮力完成朕的心愿也就罢了,还整天闹来闹去,烦得朕不得安生!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让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理会,就看着这个天下一日日败坏下去,你们才安心吗?变法真的有怎么难吗?又真的那么容易吗?哈,你们告诉朕!” 此时众臣都不敢说话,低着头,大殿一下子静得可以听见针掉落的声音了。 赵顼发泄了一通后,终于累了,摆摆手,道:“今天朕累了,此时日后再议。希望你们也替朕多多考虑!” 一场朝堂纷争,暂时结束,可是,一切才刚刚开始罢了。至少,听到这种情况的沈欢,就感觉难得的机会来了!一个给他下黑手的机会。 第一百八十一章 面圣 开封民告官之事几天之内就已经解决了。\\/韩维有了官家的发话,回去之后,对于那些违反了律令操作变法事宜的官员成员一通责罚。至于那个开封村民,以民告官,按照规定,也吃了几顿扳子再说。说到底,这事韩维还是秉公办理的,不过就因为这个公正,他与王安石亲密的关系就有了一层隙痕,不复以前相得的情况。 不过因为此事而闹起的朝堂纷争也不是那么容易平复,至少御史中丞吕诲弹劾王安石言论,叫嚣尘上,另大宋官家好不为难!他最终没有给出答复,不过变法一事也因为他的犹豫有所耽搁,一些措施推行的不是那么利落。为此赵顼几乎愁得饭也吃不下。 对于这种情况,我们的主角沈欢因为不在朝堂之列,没心没肺地照常吃喝。不过在他有心之下,与同僚的一次宴饮时,“才华**”的沈才子有当场赋了一首小诗,当即成为传唱一时的名诗。 在诗歌流行了三日后,沈欢接到了一道诏书,说官家要在御花院召见他。于是他就在众人欣羡的目光中,走进了皇宫。此时才是八月初,天还热着,御花园的早上还开着不少花草,芬芳满园。 赵顼一身便装,坐的一处凉亭之下,周围有寺人奴婢服侍。凉亭之中的白玉石的桌子上摆了一席酒菜,想来是招待沈欢之用。 “参加陛下!”沈欢无奈地行了一礼,好在不是在朝堂之中,不用大礼。 “子贤来了!来,坐!”赵顼做出大是欢迎的姿态,“过来陪朕喝一杯!” 皇帝赐宴,而且还是私人对待,本是臣子的殊荣,若是一般谨慎之臣。坐下之时也是来个半坐,只敢半个屁股坐着。沈欢就没有这个顾忌了,听到赵顼吩咐,告谢之后,大大方方坐在他的对面。 “来,子贤,和朕喝一杯!难得今日朕与你皆有空,就好好聚聚!”说完率先拿起酒杯一口而下。接着叹了口气,“子贤,这种把酒谈欢的日子,我等好生没有过了吧?难得机会,今日你就该与朕好好喝上一番!” “确实是难得的机会呀!”沈欢想起昔年两人相交的情景,不由也稍稍激动,接连两杯水酒下独。竟然是烈酒,肚子一下发热了。现在刚好是午膳时间,入宫之前,没有吃东西,空腹之下,比较难受。赶紧夹了几下肉才下肚。 看到沈欢没有拘束的样子,赵顼微微一下,也难得好胃口吃了不少,待吃得大半,赵顼突然停下来,黯然地叹了口气。 “陛下有什么心事?”沈欢明知故问。装作讶然地样子。 赵顼没有正面回答,却是悠然念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子贤,这是首好诗呀,大气磅礴,正气凛然!朕真是好久没听到你的诗词之作了,这几天难得听到一首,果然还是有着当年的风采。令人欣羡!” 沈欢微微一笑:“陛下却是谬赞了。斗转星移,转眼就是几年,再过完年,臣也满二十了。昔日才情与豪气,好似这几年也耗得差不多尽了!”其实这两年不再乱写诗词,正是担心用完之后没得剽窃了,那他这个才子的真面目可就得暴露人前了。为免江郎才尽,能不写就不写,实在不行再偶尔露一手,稍微惊艳人前。让别人知道他宝刀未老就成了。 这次拿李清照的名作出来露面。当然是有目的的。朝中的景况,让他认为是时候见赵顼一面。与他好生谈谈了。当然,他如今也算是高官了,若通过正常渠道请见,还是可以地。不过他认为只有赵顼主动召见他,才是合适的方式,至少这样的方式,有些话对方能听得进去。 赵顼好学,在皇家也算是好诗词之人,沈欢忘不了当年此君整日追着沈欢要诗词的景象。于是,在他有心的算计下,上首豪迈大气的诗作又提前出世了---反正对不住李清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结果是明显的,至少他现在已经是皇帝赵顼地座上宾了。 “子贤还是这样谦虚!”赵顼也生生笑了,好似这几日的忧愁一下子去了许多,“论才情,年轻一辈,朕认为只有苏轼能与你相比。不过你的诗词,可比他经典多了!” 能不经典么!诗词流传千名,能保留到后世,至少就是经过时间验证的。而能让人传唱记住的,那更是经典中的经典! 赵顼接着又叹道:“若是朕能安心像子贤一样赋诗酾酒,那该有多好呀!可朕是皇帝,哪有这个闲情呢!” “陛下勤政爱民,这是千古明君地典范,令臣敬佩不已,亦让臣庆幸不已。庆幸我大宋天下得此明君,天下安定,社稷繁荣,垂日可见!”沈欢来的时候,早就准备好了倾听对方的抱怨牢骚,赞了一通后又划入主题,有心无意地开口问了起来,“不过臣见陛下脸色忧虑,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假!这话真是假!现在整个朝堂,谁不知道因为御史门与王安石的矛盾闹得不像话,而作为夹在中间的官家哪里会有什么好心情!若是昏庸之君,随便不理或者偏袒一方随便做个决定便是了,可赵顼的心愿是做一个千古明君,现在哪里肯做出随便之举!因此他忧愁地心思也就可想而知了! 赵顼也明显给沈欢的客套之言弄得愣住了,最后才讶道:“子贤,难道你就不知这几日朝堂之事?” 沈欢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回陛下,现在又是八月了,按照王参政青苗法,接下来又该是派放青苗钱的时候了。这些都是三司该做之事,臣最近既要忙结算上一次的青苗钱,又要安排接下来的青苗钱散放,恨不得能有分身之术,实在是没有多少时间关心朝堂上的事!” 这话更假!明显是在主子面前赞自己功劳有多大嘛!几千年的政治斗争经验令沈欢清楚地知道。在官场上,必须遵循一个准则:低调做人,高调做事---这很好理解,低调做人,就是为人不能太嚣张或者太张扬,免得吃了亏也不知道;至于高调做事,这可是门学问,官场上最重政绩。而政绩是怎么来的呢?宣传!宣传不等同于吹嘘,吹嘘也许是假的,而宣传嘛,则是做了事就得高调着让人知道,不然别人又怎么会知道你地功劳呢! 现在沈欢就是抱了这一心思,在赵顼面前暗示自己为了大宋天下那是劳心劳力,你作为天下持有人。不该有点表示? 赵顼果然有了表示,愕然之后感动地道:“子贤,辛苦你了!若其他官员也像你一样埋头干实事,朝堂又岂会有这么多纷争!” 沈欢一脸正气地道:“陛下,执政为民,为公天下。这是身为大宋一份子的职责,这点臣是不敢稍忘的!让大宋成为最强之国,是臣多年的心愿,为此必会孜孜不倦!” 赵顼闻言也是一脸激动:“子贤,这么多年你为大宋所做之事,功劳之大。朕都记在心上呢!你放心,朕有言在此,他日必会对你有所交代!” “能为陛下解忧,是臣的荣幸!陛下有什么心事,若信得过为臣,与臣说一说,看能不能为陛下分忧。” 赵顼笑了:“朕当然是信得过子贤的,不然今日也不会叫你来了。”说完把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像倒苦水一般通通说了出来。在这里,沈欢就是他倾诉的对象。沈欢可以听得出来,赵顼对于新法是多么地犹豫与矛盾。一方面王安石通过大半年的时间,所行几法,确实有成绩,至少三司向他汇报地情况里,青苗一法就赚了上百万贯钱财,要他放弃,实在是心痛与不忍。他深深地知道,要做一个能够媲美汉武帝唐太宗地千古明军。没有充足的钱财是不行地。至少所谓的汉唐盛世,不就是他们用数之不尽地钱财打出来的吗? 另一方面他又忧心朝堂的纷争。御史们就不用说了,与王安石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这些都还好处理,关键是政事堂其他两位大臣,对王安石所行新法,也越来越不耐烦了,若他们也闹起来,也只回逼他这个皇帝做出一个令人遗憾的决定而已!想要充足的钱财,又生怕朝堂纷争不可收拾,造成了赵顼苦恼地心情。 沈欢一边听着,一边暗暗撇嘴,对赵顼的心情显然不屑!果然,与他预想的差不多,这个时代,谁能给这个皇帝搞到钱,他就会重用谁,他实在是给没钱的日子逼得快疯了!重用王安石,纵使是面对众多责难,他也没有动摇,不过是王安石的运气而已,适逢其时,造就了一个变法名臣。按沈欢的猜想,纵使没有王安石,只要这个皇帝存在,还会有另一个张安石或者李安石出来支持变法!正像后世地那句话:倒了一个王安石,还有千万个王安石,王安石的“倒”之不尽的! 历史上,这个皇帝最后猜忌王安石从而罢掉他相位的时候,一力支持变法的吕惠卿不就是迅速上位了吗?此君就是另一个他的王安石呀! 赵顼诉苦式地倾诉完毕之后,末了幽然地叹道:“子贤,这帮重臣,尽是为难朕!你说,朕该如何处置呢?” 沈欢为难地道:“陛下,这是朝廷大事,哪里有微臣胡言乱语的地方!” 赵顼不悦地道:“子贤,你也要和朕客套么?唉,自从朕登基之后,子贤,你与朕说话就多了层隔阂了!” 沈欢苦笑,面对皇帝,能不多层隔阂么?毕竟这个天下之人的命运,也就是对方一句话而已。一言杀人,一言兴人,如此特权,无论是谁面对,都难以以平常对待。 赵顼又道:“子贤,朕知道你素有才能,这次找你过来,也不是无缘无故!难道子贤忘了,你去年与介甫先生所说之言?” “去年?”沈欢这才是真的不解了。 赵顼道:“就是介甫先生变法之前,你对他制定出来地变法条例的意见?子贤。你就不要客气了,当时介甫先生都与朕说了,因变法而出现的情况,都在你的预料之中!朕这几日忧心此事,突然想起你之所言,特意让你过来,想问问你有什么好的法子解决没有。” 沈欢恍然,接着不客气地道:“陛下。臣是想到过,也提了,不过当时陛下与介甫先生有注重么?” 赵顼甚是尴尬:“子贤,你就不要再挖苦朕了。朕这不是想你请教来了么?” 沈欢一时恍惚了,神思好似回到了当年,那时候,身为皇子的赵顼。对他还是比较信服地,一有疑问,即刻上门请教。那时候的情形,可就融洽与相得多了,可惜…… “陛下,请教不敢当。陛下有什么疑问。若臣知道,必知无不言!”反应过来的沈欢赶紧表示顺从,“不知陛下要问的是什么问题?” 赵顼沉吟着说道:“子贤,不少朝臣指责新法不便,还有让罢免王参政地说法。你认为朕该如何处置此事?” “陛下是想问该如何对待新法?” “是!”赵顼咬咬牙说道,“不瞒子贤。现在朕很为难!” 为难?沈欢轻笑一声,为难地当然不可能是如何处置王安石与新法,而是说有了矛盾的双方地关系。 定了定神,沈欢问道:“陛下变法之心,现今如何?” 赵顼愣了一下,之后苦笑不已,道:“还是子贤了解朕,知道朕地想法。不错,朕要做千古明君。变法之事不可不做。子贤你不也是说法不可不变么?朕与子贤说句老实话,这个变法是一定要进行下去的,无论谁也不能改变!” “臣明白了!”沈欢笑道,“陛下是因为考虑如何调和新法与其他朝臣的矛盾而苦恼吧?” “对,对!”赵顼看到沈欢的笑容,以为他有了计较,不由也振奋了许多;这笑容他不陌生,正是沈欢自信的表示。 沈欢突然问道:“陛下,臣想问一下,以陛下所见。这些朝臣与王参政的矛盾到了什么程度了呢?” 赵顼犹豫片刻才道:“其他不好说。御史方面激烈多了,恨不得把新法都罢掉!哼。朕可不会如他们之愿!” “陛下认为是什么造成了双方的矛盾呢?” “御史们说新法败坏祖宗规矩,另外还说新法不便百姓……” “祖宗之法现在另说,当然都知道这个不是大难题,关键是在败坏了祖宗之法地同时,还出现了不便百姓的情况。陛下,这才是他们弹劾的最重要原因吧?” 赵顼有点难堪地道:“虽有不便,不过介甫先生已有对策,这还是当初子贤提点之功呢!” “对策?”沈欢不置可否一笑,“陛下,这对策,如今看来,效果如何?” “子贤,你也是来为难朕的么!”赵顼终于怒了,有点羞愧的意思。 “哈哈,陛下,王参政是忠臣,一心为公。臣的这个论断,陛下不反对吧?” “当然!” “那吕中丞他们呢?陛下,他们不是忠臣吗?” “他们……”赵顼愣了一下,“他们自然也是为大宋着想地!可是……” “可是他们偏偏不能相融,也不能配合。是吗,陛下?” 赵顼皱了下眉头,道:“子贤,你到底要说什么?干脆点,朕现在没有那个心思猜谜!” 沈欢说道:“都是忠臣,本都该为大宋着想,然而在此事上大是纠缠,可见有些事确实是出了问题,而且问题颇大,让他们难以忽视。陛下,王参政欲行新法,认为新法利大于弊;然而反对之人以为这些弊端日积月累会造成更大的伤害,不能忽视。这才是他们争端的关键呀!欲要弥合他们双方的争议,只要把这种分歧尽量缩小即可!” 本来王安石变法造成了新党与旧党相争,大多人都说是触犯了守旧派的利益。除去王安石一派的主要原因外,利益大体上还是双方争议地关键。不过现在王安石的新法只有三条,那个方田均税等严重触犯大地主大富豪地法令还没有出台,因此只要缩小双方的分歧,也许还真是个令双方相容的法子。不过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旧党还好说,可只要王安石没有丝毫改变,悲剧依然无法改变! “缩小?”赵顼急切起来,“子贤,你可有办法令他们相容?” 沈欢做了那么多工夫,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不由笑道:“无他,陛下。改良而已!” “改良?” “陛下难道忘了在新法实行前,司马参政是上了一道奏章,极言变法不便,还给出了切实可行的法子。是为改良!” “朕想起来了!”赵顼得到提醒,恍然大悟,“果然有此事,不过……子贤。难道司马参政所上奏章,也是你参与的结果?” 沈欢微笑不已,他今日地来意,就是要推销改良之法,说实在地,青苗等法。还不至于令变法派与守旧派争斗致死。而他真正的目的,就是在皇帝面前推销司马光的才能!韩琦来了,干不了多久,想必现在不少人都在觊觎他离去后留下的空位吧。司马光总是有辞掉官位的习惯,沈欢总得为他谋划。 赵顼脸色稍稍红了一下,道:“子贤。这道奏章,朕当时不大在意,只记得大概说法而已。至于详情如何,不大有印象了。都一年了,现在回去找也是麻烦,不如由你这个知情人来给朕好好解说一番,如何?” 沈欢当然同意。当时大家都在为王安石上位感到振奋,以为得到了史上少有的大才鼎助朝廷,群情汹涌。王安石地说法,别人提出异议,自是不会让人上心了。估计司马光那道奏章给赵顼不知道扔到哪个旮旯里了。 “陛下,水利之法好说,只要强令不得浪费民力即可。而且朝廷不以这个水利之功作为最重要提拔官员的标准,想必下面官员也就不会太过热心过度了。当然,也不能一点不提功劳,不然他们不会上心。臣以为,水利修建如何,只作为三分功劳记入提擢之绩。也就是了。再说现在有开封严惩之例。通告天下,估计其他官员也会有所警惕了。另外。让地方通判接受百姓告状而不处于处罚,地方行政也不会太过肆无忌惮了!” “发动以民告官之举?”赵顼皱紧了眉头,“恐怕行不通,百官会以乱民生事来反驳地!” “陛下,只以水利与青苗之法为特例如何?这是新法之举,臣想朝中有不少人是希望看到为难新法地律令的!” “哈哈!”赵顼大笑,“子贤果然好算计!那青苗之法又如何改良?” “那就要看陛下行变法之举是否真地为天下百姓着想了。” 赵顼不悦地道:“子贤此言何意?朕身为大宋皇帝,自会为子民着想。行变法之举,不亦是为了富民强国吗?” 沈欢点点头:“陛下,朝中大臣说青苗不便,就是生怕百姓因为借了钱还不了款造成祸事,只要在此作文章即可。臣仔细算了一下,现在青苗之法,取息二分,虽然比民间高利贷少了许多,不过还是为难百姓了。一出问题,他们还是无力偿还!既然青苗法地本意是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资助耕作,何不再作大度,把取息降为一分呢?一般贫民之家,只要好好劳作,还是还得起一两贯钱的!虽然此举会令朝廷进帐少了一些,不过却不是简单的少一半。这都是朝廷的口碑呀,陛下!” 赵顼犹豫了片刻,最后才道:“子贤你在三司,想必是有一番计算的。好吧,为天下子民计,这点可议!还有么,就这些了?” 沈欢笑了笑,这个皇帝意志极坚,有时候更是难以改变他地主意,既然他开口说“可议”,那么便是原则上同意了他的提法,可喜可贺。接下来该说的,才是青苗法改良的最大阻碍。因为王安石外号拗相公,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之人,小地方可以修改,若变法之举给大肆修改,想来他面子上过不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帝相 “陛下。/ 还有一点就是划分区域实施青苗之法了!”沈欢最终还是说出了篡改青苗法最大的的方。“陛下请想一想。这些时日大臣说青苗法不便。是否大多指江南与河北几的呢?何也?” “是啊。这是为何呢?”赵顼也有点奇怪。 “无他。盖因这些的区土的肥沃。适合耕作;人口稠密。又擅长生产。不是灾年。可自产自足。实在没有借贷青苗钱的必要。然而此钱青苗之法。没有区别对待。天下二十几路。一律派放青苗钱。此的百姓不需要青苗钱。然而朝廷却把钱发了下去。官府之人无奈之下。只能强迫百姓购买。试问这怎么会便民呢?陛下。朝堂弹劾之臣。不是没有道理呀!” “真是这样?”赵顼大是疑惑。 “陛下。不需借而必借。怨声载道。是为人之常情呀!朝臣闻之。焉的不大肆弹劾!” 赵顼终于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才道:“你和朕好生说说怎样划分区域。” 沈欢不无所指的道:“陛下。变法之事。涉及重大。闭门造车。非是良策。臣觉的在重大举措之前。最好能先把情况调查清楚。再制定适合当的发展的策略。方为上策。毕竟每个的方有每个的方的特殊情况。全天下非一而定。是为因的制宜!此前所行之法。一旦制定。即刻颁行天下。也不看看有些的方是否真的需要此法!臣觉的江南几路与河北几路。除非灾年。要不然几乎不需要青苗钱。然而朝廷却没有注意到这种情况。勒令颁行。造成民怨。也是正常呀!” 赵顼脸色一红。按照沈欢的说法。那个无视民情的人。就有他的份儿。不由大大羞愧。 “因此。臣觉的青苗之法。最好再次好好谋划一番。把更多的青苗钱。发放到西南与西北诸路。是最好不过的法子了。至于江南河北几路。可以不放青苗钱。或者只放一两成。这样可以尽量减少民间的怨气。也可以缩小朝廷各方的分歧。减少纷争。实在是一石多鸟之计!” “这等划分。几乎推翻了之前所议。子贤。你说介甫先生会同意吗?”赵顼不无担忧的问道。 沈欢几乎可以肯定王安石在听到这种法子时立刻义愤填膺的反对的景况。此君历来雷厉风行。一旦认定的道理。很难更改。青苗法甚至可以说是他变法体系中最令他满意的条例之一了。把它篡改了。怎能令他心里接受的了! “陛下。国家大事。是对是错。就不是太过分明了!事关黎民百姓。不能意气用事呀!王参政要顺利施行变法之令。就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情况。不能凭他一个人的意思就要这样不能那样!至于要王参政同意一事。就的看陛下的努力了。毕竟他是陛下提拔上来重用的。又支持他变法。现在有了减少纠纷的法子。他不该考虑考虑为陛下分忧么?”沈欢正色大声说劝说赵顼。“陛下。要变法。因的制宜才是最合适的策略呀!” “因的制宜……”赵顼喃喃的念了几下。“可是子贤。若一昧强调因的制宜。最怕下面阳奉阴违呀!想必介甫先生也是担忧这样的情况!” 沈欢悠悠的道:“陛下。民间有句俗话。叫做不管白猫黑猫。能逮住耗子。即是好猫。这个变法之令亦是一个道理。不管原法还是改良之法。能造福百姓。即是良法。只要把这个道理说予王参政知道。他就会有所省悟了!” “不管白猫黑猫。能逮住耗子。即是好猫。”赵顼大是赞赏的念了一下。“子贤。这话贴切。大有道理呀!” 沈欢笑道:“道理是有。不过陛下要说服王参政。估计还要费上不少口舌。毕竟王参政可不是一个好说话之人呀!唉。宰相肚里能撑船。若是王参政能再大度一些。想必不会与朝臣闹的不可收拾了。” 赵顼听到沈欢后面一句若有所指的话。稍稍沉默。低下头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最后只能苦笑着说道:“子贤。王参政虽然性子强了点。其他方面还是很好的。朕……自会好好劝一劝他。” “是啊。”沈欢同意着说道。“说到变法魄力。举朝上下。没人比王参政更适合支持变法了。就是因为这样。更要珍惜。不能因为没有调节好各方关系。造成纠缠。使的变法之令难以推行。陛下。好铁要用在刀刃上。这个王参政。就是这些好铁呀。万莫浪费了。” 赵顼闻言眼睛一亮。笑道:“好铁要用在刀刃上。子贤。你今日之言。令朕耳目一新呀。” 沈欢微笑说道:“若能对陛下有所助翼。那便是微臣之幸了。陛下。对于变法举措。臣要说的就是这些了。总之一句话。变法是大事。对于天下各的。不能一概而论。要秉着特殊情况。特殊解决的宗旨去办事。那样也许会少些纠纷!” 赵顼的眼睛更亮了。喃喃念着“特殊问题。特殊解决”几句。好似有所的一般。 沈欢上了一个早上的辨证理论之后。独子里的墨水快用完了。蹦达不出几个新鲜之词了。未免词穷。最后说道:“陛下。改良之法大体就针对这些。至于具体数据。陛下该回去找出司马参政的奏章。好好参详才是。” 听到沈欢说“找出”一词。赵顼脸色又是一红。点头坚定的道:“子贤。放心吧。朕一定会的。朕也希望能尽快结束朝堂的纷争呀!” 然而。纷争是那么容易结束的么?至少。两天后。王安石几乎就与官家赵顼争吵了一番。 “不行!”王安石那异常坚毅的声音在福宁殿响起。能让他如此生气如此直接的拒绝。可见官家说的话真的触犯到了他的底线。这时距离赵顼召见沈欢已经是两天之后了。这两天。朝堂纷争依旧。不过赵顼的到了沈欢的提点。重新找出司马光所上的改良奏章。参详一番之后。心中更有所的。这日便把王安石召到福宁殿。把改良变法举措的意思说了出来。 改良改良。在王安石耳中。却知道简直是把自己的法令都篡改的面目全非。令他心头火起。难以忍受。拒绝之后又开声责问:“陛下。难道您变法之心动摇了么?这个改良之法。简直是要败坏变法的命运呀!一旦开了个头。底下之人。一旦再次遇到新的法令。借以改良为名。行阳奉阴违之举。变法之功。毁于一旦呀!” 赵顼陪笑道:“介甫先生。朕的变法之心。一如之前那般坚定。不过朕已经想过了。这个改良之法。并不是要变相阻挠新法。而是为了更好的施行朝廷规定。亦是有功之举呀!朝中不少人指责介甫先生的青苗法不便。多加责难。可你看。如果按照朕刚才所说的改良一番之后。其他朝臣还会有这么多话要说吗?介甫先生。你是聪明人。想必不会看不出这个道理吧!” “陛下。改良改良。真的会让臣的变法之令面目全非呀。一旦开了个头。朝臣们就会以为陛下不信任臣了。推行新法也就不会出力。敷衍了事。会害了难的的机遇呀!”王安石依然没有被说服。而且试着反过来说服官家。“变法之事。只要陛下依然支持微臣。臣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朝臣的些须责难。臣还受的了。必不会因此耽误变法。” “介甫先生的忠心与良苦用心。朕当然明白。”赵顼长长的叹了一声。“然而。朕却不希望介甫先生因为各种纷争纠缠于朝堂。若把这些精力都花费在新法推行上。想必更有利于这个天下。而纠缠与朝堂。就刚好相反呀!介甫先生。朕近日听到一句话:好铁要用在刀刃上。你就是那打造锋利刀刃的好铁呀。一旦用在了其他的方。则非幸事。试问朕怎么忍心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呢?” 王安石明显给后面一句话给震住了。稍稍一愣。反应过来。沉吟片刻。问道:“陛下。臣想问一下。到底是谁向你进的改良之法?这些话都是他说的吧?” 赵顼看着王安石不解的脸色。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奏章是司马参政上的。” “司马君实?”王安石脸色一凝。“陛下。他现在也要阻挠新法了吗?” “不。不!”赵顼摇头说道。“介甫先生。这奏章。是在你刚上新法之令时就上的了。那时候新法还没有推行呢!” 王安石吸了口凉气。道:“这个司马君实。竟然有远见至此?”由不的他不承认。这个改良之法。明显是为了暂时解决朝堂纠纷而制定的。若是在新法还没有施行之前就写出来了。那么可以想象人家是真的预见到了今日的景况。这可就太可怕了! 赵顼又是摇头:“奏章是司马参政上的不错。不过朕想其中功劳。令婿出力更多!” “令婿?”王安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愣。最后才恍然。更是吃惊。“竟然是他?” “就是沈子贤了!”赵顼大笑不已。“前两日朕召见他的时候。他听闻朕在为朝堂纷争苦恼。就与朕说了这个改良之法。介甫先生。他是在帮你呀。那个好铁要用在刀刃上。也是他对朕说的。让朕珍惜你呢!”紧接着把当日与沈欢相谈的情况详细说了出来。旨在更好的说服王安石。 “他……特殊情况。特殊解决。陛下。他真的是这么说的?”王安石精神有了那么一下子的恍惚。甚至迷茫。“因的制宜?难道王某之前所制之法。皆是错了?” “法没错!”赵顼安慰着说道。“介甫先生。你之大才。当世难有人匹敌。而且你有别人没有的魄力。因此对于变法图强一事。朕对你是抱着莫大的信心。更是信任有加。你所制之法。也是针对大宋弊端想出来的。没有对错之分。甚至可以说是超越常人。一旦成功。朕深心大宋会自此走上富强之路。沈子贤所言改良。并不是要真正改变你的法令。而是为了更好的推行。这是便于推行实施的策略罢了。并没有否定你的法令。也没有抵消你的功劳!朕也知道。不是介甫先生。别人还真想不出这些法令。更不用说在此基础上做什么改良了!” “陛下……”王安石大是感动。官家掏心一般的言辞。深深的打动了他。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赵顼一脸严肃的道:“介甫先生。你记住。对于变法的决心。朕绝不动摇。也不会改变!朕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变法的功效。也希望能看到大宋彻底走上富强之路!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你。朕信任你。你莫要让朕失望了才好!” “陛下……请放心。臣一定会加倍努力偿还您的恩情!”王安石感动的差点要流泪了。感动啊。激动啊。这么多年。历经三个皇帝的他。也只有眼前这位年轻皇帝与他这般掏心说话了。以前怀才不遇的辛酸。在这一刻。通通化作了感恩之心。只愿竭尽所能。完成对方此生心愿。在他心底。这一刻的声音是。如果稍稍改变。能让官家满意。他又有什么坚持的理由呢? “陛下……司马君实的奏章在哪?臣想仔细看一看……”王安石说这话时有点扭捏。声音低的不像话。 不过赵顼还是听到了。不由露出大喜的神色。从御案上拿出奏章给王安石没。末了才道:“介甫先生。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再做出具体的改良之法。朕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的……另外。最好能与你的好女婿沈子贤弹上一弹。在远见上。他亦有过人之处呀。若是你等翁婿能同心合力。那将是大宋之福!” “陛下。臣晓的。”王安石此刻心里既是为难。又是欣慰。为难的是沈欢与他的关系。比不上与司马光的天下。而官家竟然拿他与自己相提并论。可见对他的看重;欣慰的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自己的女婿。女儿能配上此人。也是件幸事吧。心里微微一动。难道自己今日的改变。也是此人带来的。是因为此人的关系? 第一百八十三章 出击 “父亲,这法万万不能改啊!”王痛心疾首地大喊,神情激动得脸色绯红一片,倔强地盯着自己父亲那深邃的眼睛在看着。http:// 王安石苦笑不已。从官家那里带着改良新法的旨意回到家之后,他就招呼信得过之人过来商议。才把与官家面谈的情况详细说出来,儿子王就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在呐喊了。 这里是王安石府邸的议事厅,此间除了王安石两父子外,不离于他的学生郑侠也在当场。与郑侠一道低头沉思的是三司使韩绛,不时捋着须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另外最平静沉稳的当数吕惠卿,此君三十六七年纪许,胡子不长,须发皆黑,精神饱满,目光凌厉深邃,微抿着嘴唇,坚毅不改的脸色有着一股令人信服的神态。 王安石环视四周,漠然地叹了口气,道:“要老夫弃之前心血而不顾,老夫又岂是忍心!然而官家下了旨意,意思坚定,若是老夫一点不让的话,估计此时老夫就要以白身的身份与大家说话了!那样的话,不要说什么变法大计了,就是连容身之所亦要好好思虑一番了呢!” 韩绛吃了一惊,眼神颇是闪烁,沉声问道:“介甫,情况严重到这个地步了么?难道官家的决心动摇了,要……” “子华放心,官家的意志还没有动摇!”王安石微一摇头,“情况你也清楚了,若官家决心动摇的话,他就不会与老夫说那一番话了!相反,对于官家的信心,老夫从未有此时那样肯!” 韩绛稍一思索,明悟过来,喜道:“不错不错,官家身为帝王,肯低下姿态与介甫说些肺腑之言。确实是难得的人情。” 王安石昂扬地说道:“官家待我之心,有如日月,可昭天下,更是令老夫铭感非凡。老夫若不替官家费心行事,那就真的有失人臣之道了。既然官家下了决心要改良,老夫也只能暂时退让。免得他忧心。子华,你也知道,现在朝堂不少人都想要反对我等,想要看我等的笑话呢!就连持国他……唉!” “持国”是韩维的表字,就是韩绛的那个弟弟,之前与王安石亦是好友。可经过一番开封以民告官之事,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越走越远了。因为此事,双方之间的信任关系,肯定会出现空隙裂痕。难以再像之前那般融洽。特别是韩维,最近好似要与王安石拉开距离一般,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往来了。这是令王安石比较灰心地一件事。毕竟对于他能回到朝堂做大事,韩维是要居首功的,没有他的鼎力举荐,也许官家还不会热心地起用他。 “介甫,持国他……”韩绛比较尴尬,怎么说此人都是他的亲弟弟,开封民告官一事上,总让人感觉韩维有出卖王安石的嫌疑。 王安石苦涩地笑了笑,安慰着说道:“子华。你不用多说。持国为人,某还是信得过他,正因为是他本着良心,他更不能在此事上为王某说话了!至于他如何选择,王某也会尊重于他,若没有他的举荐,也许不会有王某地今天。无论如何,王某都感觉他的。何况还有你在王某身边呢,有了你的支持。王某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最后一句不是空话。韩绛主持三司多年。经营有方。底下有着一大批追随者。而变法要改变地就是诸多财政方略。没有他地支持。除非这个位子上换人。不然此衙门到处拖你后退。纵有天大才能。也难以发挥。总是麻烦;可换人就更渺茫了。韩家是河北大家族。在河北几路。韩氏兄弟。都有着莫大地影响之力。这也更证明了得到韩绛等人地支持。办起事情来就容易了。也许。这是王安石对于韩维渐渐离他而去感到失落地原因之一吧。 韩绛闻言大是感激:“介甫。你放心。韩某会一直支持你变法地。绝无二意!” 王安石微笑着点头。 他们两人关系不一样。因此在说这些比较私人地话时。其他人并不敢打扰。都是默默看着地意思。至于心里想地是什么。又有何大家。那则不是为人所知了。 王见他们两人越说越有诉衷情地模样。急得不得了。最后插话说道:“父亲。不管是什么理由。孩儿还是觉得这个法不能修改。若开了先例。他日再要行其他之法。一旦有个好歹。那些朝臣们就会有理由再次要求我等进行那些不知所谓地修改了。” 王安石看着他这个忧急地儿子。不由无奈地说道:“可是为父也没有办法呀。官家地话就是旨意!” 王道:“官家的话是旨意,那么官家的行为呢?那就是准则了,是不能逆改的!有此先例,日后说不定给他们弄成定例,那才是我等变法之人的最大威胁呀!父亲,孩儿不愿看到您地良苦用心都化作了流水,徒费其劳,令人伤心啊!还望父亲能坚持本色,劝服官家,让其收回成命。” 王安石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这会儿吕惠卿也插了话:“介甫先生,元泽说得不差,晚辈亦是不同意做这所谓的改良的,正如元泽所说,一旦开例,他日并成我等变法之祸害!”这时的吕惠卿还很尊重王安石,以先生称之,而以晚辈自谦,执半个弟子之礼。虽然王安石多次劝说他平辈相交,毕竟两人差不了十岁,奈何他硬是坚持,只好作罢。 王安石讶道:“吉甫亦是这样主张?” “先生,这是很明显的道理呀。晚辈可不信先生看不出来!”吕惠卿微微一笑,给人和煦春风的感觉,令人心头舒适。 王安石自嘲一笑:“看出来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得按照官家说的做!元泽,你不必多说了,你所说的,为父都想过了。不过这个改良还是要去做的,不然地话……也许我等可以收拾包袱回家了。” “回家?”王吃了一惊,“父亲,您怎么会这样想呢?以您的才华。正是官家所要倚仗的呀!” 王安石苦笑一番:“才华?以前官家也许是一定非用为父不可,可这次若真的听命改变,官家也许会处于稳定朝堂考虑,令我等消停过来!” 吕惠卿点头应道:“先生考虑得极是。无论官家如何强使,他也只是才登基一年而已,在外有一帮老臣。在内有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试问官家又怎敢一意孤行呢?至少今年内都不会这样强使,不过到了明白,官家登基两三年了,一切尽在把握之中,那时也许就真能一言成事了。先生此时暂时对朝臣们退让一二,待得官家掌得大臣,要做什么,还不是官家一句话而已吗?” 王安石淡淡地看了吕惠卿一眼。道:“吉甫所言,亦是老夫所想。不过之得其一而已。” 吕惠卿呆了一下:“先生还有其二之因?” 王安石点头说道:“不错,其二就是朝中也许会出现一个也适合主持变法之人。一旦此人成长。那么官家也就不一定非用我等不可了!” “什么?”再场之人都惊了起来,王安石的一番话,有石破天惊地力量,震得他们目瞪口呆。也由不得他们吃惊,盖因这个主持变法之人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大宋天下,人才济济,不少人都能看得出宋王朝的弊端,或许也有不少人心里都有着颇为绝妙的变法之计。然而,有了措施。还不一定能成事,或者说这不是成事地关键。 要主持变法,排是首位地需要地是魄力。变法从来都是得罪人地行为,敢冒着别人指责或者背负骂名一如既往地行事,那就是常人难及的资本了。当然,也有人是生楞子,天不怕地不怕,更不用说人言了,然而。纵使他有才华,还是没有多大的资格来主持变法。变法需要的另一个重要资本是名望,没有很高的声望,谁也不会信服,更不用说有谁跟随你进行变法了! 两者兼而有之者,遍观大宋朝廷,暂时惟有王安石一人而已。其他诸如韩琦、欧阳修等人,名望有之,才华有之。就是魄力差了一大截。垂垂老矣,谈何变法!至于司马光一干青壮老臣。说句不客气的话,他们什么都不缺,就差了一些王安石对于制定变法举措能力!这么多重要的要求,可见这个变法主持人是多么的稀少与珍贵,这也是为何以韩绛等人地身份与地位还要追随王安石的原因之一吧。 王安石千年少有!这也是王安石说有人能与之比肩的时候,众人吃惊地最大原因。说到吃惊,郑侠与韩绛还是最真实的;至于王与吕惠卿,神思则复杂得多了,他们知道,王安石提到之人,不可能是他们其中一个。想到这里,王呼吸急促了许多;而吕惠卿匆忙低下头,眼中的一抹闪烁掩饰在低头的那一个动作之中,谁也没有注意。 韩绛因为极力思索皱紧了眉头,道:“介甫,你所说的是谁,某遍思朝中之人,怎么想不出这么一个人来?” 王安石叹道:“你们觉得官家与某提到的改良准则如何?特别是以青苗法为例的改良,又是如何?” 几人都在思索,最后还是没有人说话。王安石又问了一次。 郑侠犹豫着说道:“老师,学生认为这个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无论是降息一分,还是地域区别对待,更是令人惊讶!” 王安石点点头,看向王,示意他也来说说看法。王紧抿着嘴,脸色忽红忽白,他也看到了父亲的眼神,不过最后还低着头,不打算说话了。王安石先是一愣,最后明悟过来,心里暗自苦笑,只好把目光转向吕惠卿。 吕惠卿犹豫着说道:“先生,此法皆是针对朝臣地指责而做的修改,亦能实际操作,看上去是为了帮先生而定。不过晚辈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改良之法一旦实施,效果上可就把之前的几法差了几等,效果不明显,又岂能大得官家信任呢?” 韩绛最后一个发表意见:“是啊,介甫,此法表为帮助我等摆脱困境。却也不无陷我等于不利的嫌疑!” 王安石摇头说道:“目的如何,我等先不论?王某只是想问想出此法之人,才能如何?” 众人都不肯说话。 王安石自好又说道:“朝中不少人也都希望大宋能改革弊端,然而他们想了几十年,都制定不出一些可行的法子了,因为他们不务实际。只会拿些老夫子的话来空谈一翻。改良之法虽然是基于王某几法之上修改而成,不过确实可以操作,这是毋庸质疑的,单是这一点,此人就比那些没有一点经济之道的人强太多了。一旦有了条件,官家信任,也许也要做出一番事业了!这点你们没有意见吧?”众人还是没有说话,不过王安石知道他们是默认了自己地观点,笑了笑。又道:“你们知道改良之议是谁最先向官家进言的吗?” “不知!”郑侠代众人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最后又代表众人表示了他们的不解,“老师知道是什么人?” “司马君实!”王安石深情复杂地缓缓点出了一个人名。 “要坏!”一听到司马光的名头。韩绛就暗暗叫坏。他是河北出身,又久在京城,比在座几人都要清楚司马光在京城的影响力是如何之大。神宗以前地宋王朝,政坛上的势力基本上都是北方为首,就是录用进士,亦有歧视南方之人的传统。他们认为南方之人比较狡诈,不合圣人之道,能不用就不用。 真要说回来,在座之中。除了韩绛,其他诸人,都是南方人。王安石父子老家是江西地,而吕惠卿与郑侠,则是福建地,都是地道的“南人”。这些人远离京城,对朝堂地深层规则不熟悉也很平常。司马光是北方人,自小扬名京城,一路仕途。大多在北方经营,交游广阔,与不少朝廷重臣皆是交好,而这些人,又大多是北方之人。像宰相韩琦,也是河北之人,对司马光的赏识,可比王安石要多了。 整体说来,在同等情况下。王安石得到朝臣支持的力量。肯定比不上司马光。韩绛担心地正是这点,一旦司马光也表现出非凡的改革能力。那么以后王安石这边要出点什么事,官家也多了一个选择,而且看上去这个选择比王安石这点还要好上几分。 韩绛倏地又皱紧了眉头问道:“介甫,君实你我皆是熟悉,更是了解他的为人才情。论为人品行,那自不必说,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可以指责他地人来了;论才情,治史之功,亦是当世无两,莫可匹敌。至于为政之能嘛,处理政事,也是一把好手,可他中正为人,处理政务,也只是循着规矩做事罢了,兼之目光长远,往往能胜任别人不能胜任的职位。可也止于此罢了,其经济之道,一般而已,若说到创造变法举措,说老实话,与介甫你比起来,还有一段差距。介甫你说君实他……” “哈哈,子华是想说王某太过恭维他了?”王安石有趣地看着韩绛皱得更紧的眉头,“然而这改良之议,确实是他先上的。王某这里就有他写的奏章,子华要不要看一看,君实的笔迹,想必子华是不会陌生的!” 韩绛突然笑了,道:“介甫,给你这样一说,韩某的兴趣也来了。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和韩某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王安石也笑了一下,道“还是子华了解王某呀,知道这是王某在苦中作乐的把戏呢!”接着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神色更是复杂了,微微感叹,“子华,也许君实是欠缺了一点经济之道,不过他有一个好学生呀。就一个学生,却是太出色了!” “学生?介甫是说沈子贤?”韩绛一愣。 在王安石感叹地时候,一旁吕惠卿目光更是闪烁了,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良久才抬起头来看向王安石;至于王也不笨,知道父亲的意思,脸色更是白了一下,目光似火一般燃烧。 “介甫的意思是这个改良之法是沈子贤弄出来的,借君实之手上奏?”韩绛又是不解地问。 王安石叹道:“此人才华如何,子华你作为他的直接上司,会不清楚?亦是一个经济好手呀!君实有他相助。刚好补上缺陷,如虎添翼呀!” 韩绛半是不信地道:“介甫,也许指点君实另有高手,不一定就是沈子贤了。他还年轻,纵有才华,亦是有限吧?” “这可是官家亲口与王某说的!”王安石亦是苦笑。“起初王某也是不信,不过听了官家转述他的话之后,才明白过来,司马君实所上奏章,确实与他关系莫大!”顿了顿之后,稍稍把从官家口中听到的有关沈欢的观点拿来与众人说了一说。韩绛却笑道:“介甫何需忧虑,君实纵是有再聪明有才地学生,这个学生,不也是你的女婿吗?半子关系。这可比他亲了一层了!” 王安石幽幽地道:“可惜这个女婿,好像与王某并不是同一条心呀。打那次与老夫讨论了变法事宜之后,就没有上过门了!当时新法未行。他就提醒过会出现如今朝堂的纠纷,不过老夫不大在意罢了。当时他没有说出什么改良之法,也许是回去后针对了解的新法想出来的,说予司马君实知道罢了!” 王应道:“父亲,孩儿早就说过这个沈子贤不能太深信。当时他写的唯物论说什么一切从实际出发,孩儿就预料他会拿这个来针对新法出现地问题,现在您看吧,果然是这个说辞。说什么实际就是新法确实引发了一些问题,需要改变!居心叵测呀。若以后他也拿此理论来兜售,也许其他朝臣更有反驳我等的利用了!” 王安石沉默不语。吕惠卿却是眼前一亮,看看王安石,又看看王,莫名地笑了。 韩绛却劝道:“介甫,怎么说沈子贤都是你的女婿,是一家人,能和则和,家和万事兴嘛。何况他才华横逸。于经济之道与介甫有共同之语,若得他相助,介甫做起事来想必更能事半功倍。你说呢?”王安石不置可否,淡然一笑。韩绛好心劝他缓和与沈欢地关系,把对方收为己用,本是当理。不过王安石是谁,此君学识超迈世人,自是心高气傲,听得老朋友把一个小辈与自己相提并论。还有让自己低下姿态去招徕地意思。心里的难受自是不必说了。 王安石倔强强悍,也许韩绛不说出来。他还真有这个打算,可宣诸于口,真要做了,叫他脸面往哪放?日后王安石与沈欢地分歧越多,关系越差,距离更远,以至最后反目,也许就是在今日埋下了伏笔。造化弄人,一至于斯! 关于沈欢的讨论,暂时在众人各怀心思之中停住。王安石的态度也很明显,改良之法,势在必行,大家也没有争论地余地。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就官家说的两点建议完善各项措施。在这一点,吕惠卿给的帮助最多,出力也最大。韩绛家世太好,为官一直很顺利,对于民间具体需要,则有所不知;郑侠与王聪明则聪明,然而纵是天才,闭门造车成就也不大,年轻地他们没有从政经验,对于具体举措,说不出个大概。那么算来算去,王安石能倚重的也就只有吕惠卿了。 改良之法,总体方略有了,只是修改一些具体的数据而已。降低青苗钱的利息,已经不可避免,对于降为一分的改良之议,王安石完全同意。这点吕惠卿还是有一点异议,他认为变法要有功效,速度很重要,特别是旁边还有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他建议王安石定为一分半,让他向官家陈述利弊,争取降为一分五好了。 这点王安石没有同意,坚持就降一分,算给个面子司马光,免得两人关系越来越差。他心想这次完全依司马君实的意思进行改良,那么他们的关系应该会有所缓和了吧。既然王安石都坚持,吕惠卿的劝说当然无效,只能妥协。于是青苗钱取息一分地改良就定了下来。至于其他划分区域,这点需要韩绛的帮助,拿出数据,看看江南河北这几路拿个比较富裕一点,哪个上交的赋税多一点,特别是农业方面的赋税,收成高的几路。朝廷就不把青苗钱发到他们的州县了,或者少发。 改良之法修订完毕地时候,已是八月将中了。改良之议里,均输法暂时没有多大改变---其实是沈欢也想不出什么好对策来,农田水利法方面就加大了打击官员强令百姓兴修水利的力度。改变最大的就是青苗法了,这也是朝廷官员反对最多地法令。因为关系确实重大。 王安石的《新法修改条例》一抛到朝廷,让众多朝臣一片失声,他们想不通之前还强硬不肯服输的王安石为何会有自己否定自己之举。王安石地改变,让众多言官们觉得是自己的一场重大胜利,没有他们的努力弹劾,深得官家信任的王安石会有此举?于是他们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强追穷寇,要一把打到王安石,就在要上更多弹劾奏章的时候。宰相韩琦与参政司马光站了出来,公开支持改良之法,还大力帮助施行。 两人的出头。让不少朝臣都明白了他们地意思,于是大多把写好地弹劾奏章收了起来,不再示人,更不敢拿到朝堂上来讨论。只有几个比较顽固----比如御史中丞吕诲,还在孜孜不倦地做着弹劾王安石之事。不过这些奏章暂时起不了多大作用了,心情颇好的官家也不打算与他计较,束之高阁,全装作没看见。 新法地改良,让朝堂的气氛融洽了不少。中秋的到来,更是凭添几分喜气。心情大爽地赵顼,大手一挥,决定拿出几百贯钱在中秋之夜宴请重臣。沈欢也在其列,期间喝酒吃饼,好不惬意,最后还与王安石说了几句,算是与他的交道。至于心里如何作想,也只有两人知道了。 喜事总是令人愉悦的。中秋之后,赵顼一连几天都笑容满面,朝堂暂时没有大纷争----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作为一个帝王,这已经算是成功了吧? 然而打击随之而来,在八月十八的这一天,一个吉利的日子,大宋朝廷却接到边关急报:西夏人又寇边了! 每年秋天,强盗性子贯穿骨髓的党项人都会出来“打谷子”。劫掠一番。好作过冬之用。而倒霉的对象,则是军事嬴弱的大宋王朝! 本来嘛。总是给外族寇边地宋王朝,对于寇边可不陌生了,按照情理,寇啊寇的,习惯习惯就好了----反正宋王朝自建立之日起,先是契丹,后是西夏,给人欺负得像个苦命娃,若是这次忍忍也就过去了。 赵顼现在对此没有办法,本来也打算忍的,然而听到具体情况时却惊得坐不住----西夏国主谅诈亲帅三万骑兵、两万步卒,一路杀往宋朝边境而来。说到谅诈这个人,你不得不佩服他的顽强,此君今年不过二十一,然而自小登基的他,对于寇边大宋,那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加之其残忍暴戾,实在是一个恶魔,在边境杀人无数,无恶不作。然而因为军事上的差距,宋朝方面对他却没有办法。 这次他亲率大军而来,宋朝方面当然生怕他一个冲动,做出直杀京城之事,虽然西北方向防军不少,可是宋朝君臣因为当年真宗的兵败事件,对本朝的兵力实在没有多大信心!于是乎,整个宋朝君臣都慌了起来,也忙了起来。 “诸位臣工,这次西夏寇边,如何挡之,大家商量妥当了吗?”赵顼急切地询问之声在大殿响起。这是军机重事,能来的人不多,因此整个福宁殿还是很空阔与安静。 韩琦作为政事堂地领班人,不能不作表态:“陛下,还是依往常惯例,死守吧!”这话很无奈,特别是那个“惯例”一词,让做场诸人都是脸色一红。 赵顼闻言怒得脸色红如血水,喝道:“又是这样忍吗?大家商量好了?” 众人都不敢回答,算是默认。特别是政事堂的王安石与司马光,韩琦的主张,在这里他们也反驳不了多少。 “文枢密,你是什么看法?”赵顼问的是文彦博,此君老当益壮,年纪一大把了,胡子都摇掉地上,还占着枢密使的位子不放,其实也不是他恋栈。实在是这个位子太过重要了,满朝文武,还真难找出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人来做了。无奈的赵顼只能忍着心看对方一副老态了还得继续为他出力。 文彦博沉吟了一下:“陛下,以防为主,也是枢密院方面的意见。陛下请放心,定会防备妥当!” “有是防!”赵顼不耐烦了。“王参政、司马参政,你们认为呢?” 王安石与司马光对视一眼,皆是说道:“文枢密主管枢密院,专管军事,是为专才,他们都认为以防为主,臣等并无异议!” 韩绛也道:“陛下,先不论我军是否有攻出去的能力,就是能攻出去。也没有偌大钱粮来供应行军呀!” 赵顼大是泄气:“又是钱地问题!哼,要论攻击之力,朕相信还是有地!” “陛下是说隐在河北秘密训练的那一万骑兵吗?”文彦博突然问道。 “是地!”赵顼笑着回答。自沈欢属下造成新酒,这种烈酒在契丹与党项大受欢迎,按照沈欢的走私策略,以酒走私马匹的计划实行了两年,秘密所得良马上万匹,给宋王朝拉到河北几路,秘密训练骑术。面对西夏,没有骑兵是没有丝毫抵抗之力的,有了这一万骑兵。赵顼地胆儿肥了许多,说话也阔气了。 “可惜就是少了一点!”赵顼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甚是遗憾。人家西夏契丹人也不是傻子,起初趁着他们不知情,又因为速度快,第一年就搞了好几千马匹,到了第二年,人家获知情况之后,有了防备。走私就困难多了。两年了,才与本朝所有的马匹凑成了一万的骑兵,甚是辛酸呀! 文彦博正色道:“陛下,就是再多,短时间内也无法与西夏骑兵抗争。西夏人是个马背的民族,其人自小都在马背上张大,擅长弓射,二十年功力,非同一般。那一万骑兵练了不过一年多。就想与人家相抗争。实在是为难呀!还请陛下端正态度,内修德政。增强国力,到时再谈军事吧!” 赵顼也知道文彦博说的是实情,只能无奈地说道:“文老教训得是,朕晓得了!” 文彦博今日是诸位重臣中的主角,难得好心情,笑了一下,秀了一把军机:“陛下其实想要让西夏人吃吃苦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快说!”赵顼眼睛一亮,大是振奋。其他众臣也一脸好奇地看着文彦博那张老脸,一向保守的文大人竟然主动说要让西夏人吃到苦头,这种情况可不多见。就连不屑文彦博老朽的王安石也来了兴趣,生生地看着他,好像要分辨出给好歹来。 “是要用那一万骑兵吗?”赵顼又问道。 文彦博苦笑着摇头说道:“陛下总是念叨那一万骑兵,难倒您真想让他们上去送死?就是想要锻炼他们的实战能力,前提也是要保证他们地性命再说呀。一万拙劣的骑兵与人家三万精锐骑兵相比,估计连逃命的功夫都没有!甚至还不如一万步卒守着城墙安全呢!” “那文老地办法是……”司马光见不得君主尴尬,赶忙出声帮着询问。文彦博捋了捋须子,笑道:“陛下,我大宋禁军,在西北驻扎就不下十五万,还有其他厢军,加起来少说也有二十多万!当然,这些厢军没有多大战斗力,加上人数也不是众多,走上战场,也是送死罢了。不过陛下却忘了,除了禁军与厢军外,我大宋还有一支数目不小的军队在那里的!” “还有军队?”赵顼一时想不过来。 “回陛下,是义务军!”一旁的司马光又出来解惑了,说完还古怪地看了一眼韩琦。这义务军,当年还是他主张搞出来的,是时韩琦要招义勇军,招募乡勇,后来又是他“改良”成义务军----当然,如此富有时代气息的名词,除了沈欢,还有谁鼓捣得出来? “想起来了!”赵顼大喝一声,“司马参政,这个义务军还是你主张招募的嘛!当然,是谁的注意,朕也是清楚的,哈哈!”不由回想起做皇子时与沈欢一道畅谈军国大事地情景。时光一下子两年过去了,真是令人感叹啊。 “两年了,这支义务军是怎么一番景象了呢?文老,你是枢密使,应该清楚吧?”赵顼幽幽地问道。 “是的,陛下!”文彦博笑着回答。“臣已经查过了,在陕西一带,这两年共得义务军十五军,有十万就在此次西夏攻击的一带!” 赵顼眼睛顿时亮了:“十万!文老,你的意思是?” “是的,陛下,臣以为可以让他们上一下战场了!” “不可呀,陛下!”司马光站出来反驳,“当年招募义勇军。臣就生怕让他们上战场而反对,最后改为义务军,虽然练习战阵方面比义勇军要强上许多。然而说到底,他们就是一帮农民,让他们上战场,赢了还好说,打得顺风,可以涨士气,一旦败了,会造成边境恐慌呢!” 韩琦也道:“回陛下,两年时间。确实还不能上战场呀!” “你们懂什么!”文彦博气得胡子也吹了起来,“他们能不能上战场,还有比老夫这个枢密使清楚吗?难道老夫就想让他们去送死?” “这么说他们真能上战场了?”赵顼大感振奋。 文彦博摇头说道:“让他们作为主战兵力上去肯定不行,如果只为辅助,还是成地。这义务军都是招集百姓利用农闲时间训练的,一年练几个月,又有钱拿,积极得紧,因此颇有战力。听边境将领说。他们因为对于外族寇边有切肤之痛,训练起来很拼命,很认真,特别是弓箭之术,据说大有超过!战力绝对比那帮花钱养着的厢军要强多了!因此臣想,以禁军作为抵抗敌人的同时,让这十万义务军迂回前进,侧面攻击敌人。这次谅诈不是还带了几万步卒吗,正好可以趁机与之一战。十万对两万。都是步卒。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他们啊!” “这……可行吗?”在场几人都不是军事高手,听起来有道理。可又觉得会出问题,因此都比较疑惑。 “可行!”文彦博坚定地说道:“原因有三,一是这支军队确实有战斗力;二是他们都是当地之人,熟悉环境,作战更是方便;三是他们一直都只是农兵,西夏方面一直不大在意,更不会想得到他们侧边会有这么多地兵力存在,一旦交战,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战果值得期待!陛下,这是臣能想出的唯一可以让西夏人吃苦头地法子了。我等枢密院虽然定了防御为主的策略,可是对于来犯敌人,也是愤怒异常,主动出击,是为积极防御!” “积极防御!”赵顼喃喃念了几句,最后咬咬牙,做出了决定,“好,就这么干!文老,此事朕就交给你谋划了!党项人寇边,没有一两个月是不会回去的,到时希望你能给朕一个惊喜!” “臣岂敢有负陛下厚望!”文彦博意气风发地说道。 其他众臣皆是无语,愣愣地看着这两位君臣。赵顼还好说,年轻气盛,总是冲动的。然而最令人吃惊的就是文彦博了,既然有如此豪迈的时刻,真是人不可貌相呀!不过人家是枢密使,军事上的事归他们管,陛下都同意他地主张,在他们看来,风险又不是很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让文大老臣发挥一下最后地辉煌算了。 最后地结果,真令人期待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喜忧 西夏人寇边一事让大宋朝堂的纷争暂时休止下来,虽然朝政上大家都有不少分歧,不过面对外侮时还是能把枪头掉转过来,一致对外。\\\王安石的终于暂时放了下心,能过上一短舒适的日子了。御史台停止了对他的弹劾,大家都静静地等待西夏寇边事件过去。这也让皇帝赵顼的耳根子得以清净一下。 边关是传西夏谅诈八月中旬率领大军而来,等朝廷的政令达到边境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底了。期间边境之军与对方也小打几场,仗以城墙高厚,大概也输不了。赵顼已经把这次主持抵御外侮的大权交给老当益壮的文彦博。文彦博按照之前的策略,几道调令下去,配以三司使韩绛的协助,从人力物资上支援边境。 边境有名将种谔在绥州,另外延州也有郭逵,这两人皆是一时名将----当然,宋朝很多名将的名头是注了水的,与宋以前的那些名将比起来,逊色多了。不过对于这两个人沈欢还是清楚他们的名头的。对于这次谅诈寇边,沈欢本来是不大在意的---说实在的,他回到古代的几年,几乎每年都有外族寇边的事件,不是契丹人就是党项人,总之是令男人感到很窝火的表现了。 不过中间的几次传闻之后,他终于记起按历史轨迹,今年不过是治平四年而已,而这一年,寇边的谅诈没有好果子吃呀----好像就是这一段时间,正在寇边的谅诈意外死亡,好像是死于流矢。对于这件事,沈欢印象颇深,因为就此事宋王朝难得地表现出强硬的姿态!当然,至于人家是怎样死的,细节如何,则非沈欢清楚的了。反正这件事与他关系不大,也帮不上忙,只能静待结果。他现在已经对历史事件不抱多大的心思了。因为历史轨迹改变得太多了,虽然大势不变,然而若还抱着了解历史事件去做事,估计还会闹大乌龙了呢! 时间在大家的关注中慢慢消失,进入十一月的时候,虽然党项人还没有退去。不过整个大宋王朝之人都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党项人来寇边劫掠,更多是他们民族特性在作怪,他们有着动物的本能,像豺狼,凶狠,残暴,不过动物就是动物,更多是生存的本能在指使他们做事。如今地党项人就像百年前的契丹人,更多以游民为生。在马背上长大的他们,遵循的是自然界的弱肉强食的规则。这次打劫也是为了更好地过冬,冬季一到。大雪飘飞,条件太过恶劣,由不得他们不退去! 就在大宋朝臣在等着党项人退兵地消息时,在十一月底,一件令他们又振奋又惶急之事传了回来----谅诈死了,西夏国主死了!就死在这次寇边事件即将结束的当儿,而且还是死在大宋之人手中! 这一消息震得大宋朝廷一片失声,反应过来之后,才快速运转各道部门。去核对消息可靠与否。当肯定的答案确定之后,众人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到底是个意外,甚至可以说是谅诈倒霉透顶。本来他在宋国边境与守将们周旋得不亦乐乎,大宋墙高城厚,他带的步卒又少,实在没有攻城的实力。于是他改变策略,令两万步卒殿后,自己率三万骑兵到边境乡下去劫掠,把边境弄得鸡飞狗跳。也在这时候。文彦博发动的十万义务军开始发挥效用,从侧边出发,在西夏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抄了他们的后路,花了一阵功夫,竟然把谅诈留在后边的两万步卒杀得落花流水! 谅诈听到急报地时候,怒气横生,当即下令兵分两路,把骑兵一分为二。一万留在当地继续劫掠。两万跟他回去支援步卒。他不明事情如何,以为是宋朝的地方厢军在捣乱。按他的猜想,不过数完人马,而且还是没有多少战斗力地散兵游勇,实在没有多少威胁,心里美美地想着自己的两万骑兵到了之后,就像狼群杀入羊窝,应该是一边倒的事情。然而,他大意了。 有了准备的义务军们,利用对当地地形的熟悉,找了个容易伏击的地方,十万人马,除了两万去吸引火力外,其余都埋伏在适合攻击的地方,待得谅诈一脸得意地经过时,万箭齐几万人同时用弓箭伏击你两万骑兵,纵使马再快,铁再硬,也有抗不住的时候了。就这样,谅诈一个不小心,被流矢射中,掉落马来。也合该他倒霉,落马也就落了,最后竟然还给慌乱的马匹补上几脚,很不幸地重伤了,当场昏迷过去。两万骑兵没有了指挥之人,乱得更厉害,等他们急急如丧家之犬逃离地时候,谅诈也就奄奄一息了,最后只交代了几句遗言,一命呜呼了! 十一月底真是一个令人吃惊的时分。特别是大宋朝廷,谅诈的死讯,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石破天惊呀!大宋开国百年,在与外族打仗的时候,一直都是受委屈的主角,能消灭对方的也就是一些大将而已。而对于这个建国不久的西夏,他们吃的鳖更多,每次攻击,纵使之前战功很大,最后也是以失败告终。这次,竟然杀了人家一个国主---而且还是令人痛恨的国主,还有比这更令大宋人振奋地消息吗? 大宋天下。特别是开封人士。在得到确切消息地时候。纷纷庆祝起来。有得还当街燃起了炮竹。欢庆这难得地喜讯! 当然。有喜就有忧。现在忧地人不少。其中就有高高在上地皇帝赵顼。本来他听到谅诈地死讯时。又喜又激动。天生喜好军功地他。恨不得当即飞到边境去看看西夏人地脸色。西夏人地脸色应该很差。这是他心中地想法。 这个激动地皇帝。乐得当晚连觉都睡不好。翌日早朝之事。他满意地上去了。准备等待百官地欢呼与祝贺。果然也有些官员当场祝贺。乐得赵顼笑得很大声。可最后。出来几个泼他冷水地人。他们认为边境虽然杀了谅诈。不过也不值得欢喜。因为毕竟人家死地是国主。焉知对方不会举全国之兵过来报仇! 西夏人精锐能战地骑兵有二三十万之多。一人双骑。这是多么可怕地力量呀! 等反应过来之后。赵顼吓得脸都白了。大宋与西夏虽然也时常大战。不过因为各方面地需要。双方都没有做到举全国之兵一战地地步。算是小打小闹吧。如果……真因为这次意外。人家举全国之兵过来报仇地话。试问大宋朝廷要付出什么样地代价! “这可怎么办?”赵顼又急又忧地问道。 早朝别人泼的冷水,令他很不愉快,迅速结束了早朝,赶紧召开政事堂扩大会议。朝中能得他信任的老臣不多,大概一个巴掌算得过来。这次事关军国大事,政事堂的三位到长,还有主持了这次干掉谅诈之事的文彦博,他是掌管军事的枢密使,更没有缺席的可能! 皇帝的担忧,他们都了解,而且他们也颇为害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司马参政,你说,该如何是好?”赵顼当然不肯放过司马光,因为今日早朝,就是他先泼冷水的!而且泼得大有艺术,先是恭贺了一番陛下,说能让西夏国主翘辫子,实在是开国未有之大胜,直把赵顼夸得比开国君主太祖太宗皇帝还要厉害似的。也就在赵顼乐得脸上像开花的时候,一把冷水当头浇下,直接把他的担忧----也就是忧虑西夏人报复的观点抛了出来,把赵顼吓得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司马光苦笑道:“陛下,臣也未能想到文枢密竟然会有这般大的本事,一个设计,就把谅诈弄死。臣措手不及,一时想不出好的法子来呀!” 文彦博听到司马光把水泼到他头上来,也急道:“陛下,臣也想不到这些义务军竟然这般厉害,本来准备让他们去壮壮声势,可能的话打打顺风仗。想不到他们这么争气,一举消灭了谅诈,实在是出乎臣之预料。臣……这不在臣的算计之中,因此臣暂时也没有好的法子!” 赵顼苦笑不得,好吧,两个大臣,没法子就没法子吧,偏偏还要隐晦地赞扬义务军的战功,这不是令人又振奋又惶急吗?嗯,也许他们心中也和自己一样是这个心情吧。大宋战斗难得的胜利呀,百年也不多见,实在没有理由不激动的。看向王安石,指望对方给他一个指示,未料到王安石很干脆地摇摇头,接着低下头做沉思的模样----意思很明显了,陛下,臣也没有办法呀!您另请高明吧! 韩绛见王安石都是这个样子了,也连连摇头,不多表态。赵顼没有办法,只能把目光转移到在场的最后一个人身上。就是站在上首的韩琦,当朝宰相,他一脸肃穆的样子,垂立双手,深情平静地注视着赵顼。 这个时刻,能平静即是有信心的表现。赵顼顿时来了信心,像有了主心骨一般,柔声说道:“韩相公,你是三朝元老,见多识广,计多谋足,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理?” 韩琦先是平静地环视众人一眼,最后才微微笑了笑,道:“陛下,谅诈寇边,我边关将士奋勇杀敌,不畏强暴,还一举消灭了对方,功劳之大,难得一见。您说,现在是不是到论功行赏的时候了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建功 “论功行赏?”不单赵顼,就是其他众人都愣住了,刚才明明是在讨论西夏人是否会报复之事,赵顼什么时候问过是否要论功行赏了?难道是韩相公老朽到连话都听不清的地步了?不过大家看到对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实在又不像是老朽昏庸之态,不由都奇了。\\ \ 赵顼最急,忙道:“韩相公,朕问的是接下来如何防范西夏人报复,没问是否要封赏!” 韩琦奇怪地反问:“陛下,难道边关将士英勇抵抗,反杀掉谅诈,不应该赏赐吗?这个谅诈可是个穷凶极恶之徒呀,杀我大宋将士百姓无数,能除掉他,不知道让多少人开心呢!” 赵顼愣道:“封赏归封赏,等解决了西夏人的问题后,朕自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韩琦淡笑道:“陛下这话说得可就不大负责任了。赏功罚过,御下之道。而且这个边境军功还须迅速赏赐,不然令边境将士久等无果,还以为朝廷辜负了他们,一给有心人鼓噪,说不定还会造成兵祸呢!” 众人皆是一惊。 司马光听完之后,赶紧出列说道:“陛下,韩相公说的不错,这种事,历史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西夏人会不会报复,还不知道,就是要报复,时日也长。相反,如今杀掉谅诈的边关将士可都巴巴地等着朝廷的旨意呢!快速下旨嘉奖,才是朝廷该有的主张呀!韩相公老成谋国,非我等可及!” 其他众臣都不由点了点头,韩琦不愧屹立三朝的宰相,果然有点门道。在座之人都是一时英杰,才华比韩琦高超也是有之,然而比起这个经验来,就是年纪大如文彦博,也不一定就有韩琦这般手腕!刚才他们都给西夏人报复的后果吓住了,心神不定。一时想不到这个因果。想想若是因为要布置防范西夏人,拖得十天半月都没有对边关将士进行赏赐,打了胜仗的他们说不定回以为朝廷有怪罪之意,到时一个狠心,乱起来,那才是最可怕之事! 赵顼也暗自流了几下冷汗。摸摸额头,一片冰凉,心里还在发虚,暗自庆幸地看着众臣,除了韩琦外,其他都与他一样有着庆幸的神色。想到韩琦安然的神态,不由羡慕,又是一阵恼怒,想了想。最后才发话。 “韩相公之言,朕皆已知晓,等下就会拿出章程。务必在今日把封赏边关将士之事定下来,不会让有功之臣寒了心!” 韩琦又道:“陛下,此事不单边关将士有功,就是朝臣里,也有功臣呀。若要封赏,也不能忘了他们。像想出让义务军参与战斗并主持这次作战的文枢密,功劳大焉……还有,当年在义务军一策上思谋之人,亦是大功!” 赵顼一愣后。点了点头。对韩琦不由得敬佩起来。若论起来。这次地功劳。可没有他韩琦什么份。这为朝臣邀功地手段。真是厉害呀!看来他这个皇帝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这边在感慨。那边文彦博赶紧表态:“为陛下分忧。是为臣之道。岂敢居功。此事若没有边关将士用命。又岂有大胜。实在不敢贪功!”话是这么说。其实他眼里地喜意。不少人都看了出来。他已经老了。在朝廷地时日。估计也没有多少了。若不是暂时找不着能主持枢密院之人。说不定现在就可以退休了呢!能在最后时刻添上一件干掉西夏国主地功劳。也算是老来辉煌。总是件令人脸上有光之事。没有道理不高兴地。也许是冲了这点。韩琦才有成全他地意思吧。 赵顼也道:“文老太过谦虚了。你老对朝廷地贡献。朕都看在眼里。自不会亏待。这次大功。是该论功行赏!” 其实在场诸臣。差不多都是位极人臣了。有点已经辉煌得过了头。像韩琦;有些已经没有多少欲求了。像文彦博;有地迟早会来。像韩绛、王安石、司马光。凭他们地本事。只要不犯错。异日封国公。也不在话下。因此对于这点功劳。只能说是点缀。并不会太放在心上。这也是为什么司马光还一脸淡然地原因。刚才韩琦说要为义务军划策之人。说地正是他。当年就是以他地名义上地改义勇军为义务军地奏章。而义务军地建立。多大遵循他地策略。功劳可谓大焉! 赵顼又道:“韩相公。这个封赏。既是你想出来。具体章程如何。想必也有数了。等下你就交由你政事堂去办吧。边关将士地封赏。可以多和韩三司协商。这点需要用钱不少。另外文老与司马参政。就由朕来决定吧。还有就是义务军之策地真正出谋者……这点朕也是清楚地!” 司马光淡淡地笑了。当年向英宗皇帝上义务军奏章时。他不敢贪功。把沈欢说了出去。赵顼当年身为太子。与沈欢交好。这次点出对方地名来。也不无照顾之意。自己地学生得官家看重。哪有不高兴地道理。在场之臣。也只有王安石一脸迷茫。不知为什么大家地脸色会古怪。他在朝堂时日还短。对当年之事不了解也是正常。不过他地性格让他不会主动开口询问。反正此事与他无关。也就不大理会了。 “好吧,这个封赏,已经决定了,就暂时放下!”赵顼嘘了一口气,终于又开始重回正题了,“韩相公,你这般淡然,想必已有对策对付西夏人可能报复之事了吧?” 韩琦微微一笑:“陛下,臣可不大相信西夏人会报复!” “不会……”众人又是惊讶了,今日韩琦处处都出乎他们的意料啊,难道这就是他老而弥坚之处? “韩相公,你是否太乐观了?我等杀了他们的国主,西夏人豺狼成性,最是暴戾,岂有不报仇之理?”说话的是司马光,一脸不解与些须的愤慨。担心西夏人会报复地观点正是他抛出来的,而且令大家都觉得有理,如今听到有人不以为然,纵使对方是老宰相。心里也还是不大舒服。 “韩相公,你是怎么想的,快说说!”最急切的还是赵顼了,本来担心得要死,现在看到最老成持重的宰相一脸淡然,全没有他人地忧急。不由得自己也有了淡淡的信心。 面对众人不解与疑惑的神色,韩琦微微笑了,道:“陛下,若是平常,臣当然会担心他们报复了!不说别的,就是这次死地不是谅诈,而是杀了他们的大将,臣也毫不怀疑西夏人会猛烈报复!然而,这次死地是谅诈。他们的国主……” 韩琦顿住了,环视四周,不再说话。在场之臣。哪个不是有真才实料的!而且大多是天资聪颖之人,又是老油条,韩琦稍稍一点拨,仔细一想,大体明白过来。 只有皇帝赵顼还迷糊着,纵使他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一个长在深宫里的年轻人罢了,才登基一年,连手段都还没成熟。更不用说娴熟处理军机大事了。 “这……这话怎么说?”看到众臣皆是了然的神色,但又不说话,赵顼又急又羞,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韩琦还没有说话,司马光就站了出来,道:“陛下,也许真是臣多虑了!韩相公的意思臣已然了解,正如他所料,这次死的是西夏国主。我大宋反而不必太过担忧了!陛下您想,死了一个国主,西夏国内会是怎么一番情景呢?国不可一日无主,想必他们会乱得紧吧,毕竟是要有新地国主坐上去地!” “哦,朕明白了!”赵顼兴奋地说道,“韩相公是认为他们会因为要拥立新国主而乱起来,无暇他顾?毕竟西夏朝堂自来也不大平静呀!” “何止不太平!”最了解西夏情况地文彦博也跟着说道,“陛下。以臣对西夏地了解。现在西夏应该已经乱作一团了!谅诈只有一子秉常,又是不足三岁之小儿。想必西夏其他派系之人会有什么不良心思的!一有人打主意,肯定不能平静。然而秉常之母,也就是现在地梁太后,亦非凡人,自有手段,而且他们梁氏家族在党项也有根基,岂会让人欺负,自会奋起反击……哈哈,这就更让西夏这淌水混起来了!这么混乱,不报复还好,一旦报复,说不定还会给更多人有机可趁呢!陛下,现在我等反而不担心他们会报复,而是希望他们报复,这样的话说不定我大宋也会捞捞便宜!” “哈哈!”众人见文彦博说得好笑,皆是乐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赵顼一拍手掌,“韩相公,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朕还担心会睡不好觉呢!” “为君分忧,是为臣之道。臣只不过是尽了臣的本分而已!”韩琦沉稳地说道,可是心里也乐了,他知道,通过这一件事,他在官家心目中的印象想必好了不少,老朽的形象说不定已经改变,地位也许会上升了吧。老臣也是有老臣的作用的,要不然怎么会有“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谚语呢? “不过陛下,臣想是这样想,谁又知道党项人是怎么想的呢,要是他们真兴兵来犯,我等没有防备,也是要糟!”韩琦又老成地说道。 赵顼点点头道:“这个朕晓得了。这样吧,在把封赏之旨送达边境地同时,也下一道让他们注意防备党项人报复的旨意,小心无大错嘛!” “陛下英明!”大家只得山呼称赞了。 赵顼哈哈大笑:“好了,是时候让朕好好想一想如何赏赐有功之臣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学士 龙图阁直学士! 大宋熙宁元年十一月的时候,沈欢终于在众人震惊的惊讶声中,让官家一纸圣意,从龙图阁侍制升上了龙图阁学士! 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升迁,在此之前,还没有哪一个人能在弱冠之龄坐上令人欣羡的学士之位!而且沈欢还要过完年才是二十岁,这道升迁的旨意,想不令人惊讶又羡慕都难啊!虽然之前沈欢也做过天章阁试制,但是龙图阁与其他馆阁不同,龙图阁是个坎,迈得过去,前面一片坦途,纵使是朝重大臣,也不一定真能做得上龙图阁学士。/ // 虽然大家也知道以官家对沈欢的看重,再升上去也不是难事,不过之前他有功的时候,官家处于保护考虑,只给了爵位,不曾高升。这次又令人意外地给了头衔,想来是要重用于他了。想到这一层,朝中不少人都明白过来,这个沈欢又是一个政治之星了,而且还是窜得异常之快的新星! 这道升迁之令也让沈欢自己本人吃惊,本来从司马光那里听到朝廷应对西夏问题时,他又作了一个建议,让朝廷先下手为强,遣使去西夏责问为何要犯边之事,而且还要对方给个交代,不然就与他们不客气! 这招反客为主,化被动为主动的意思,由司马光之口传入赵顼之耳的时候,又多了一层意味。赵顼大为赞赏,下令政事堂照办。接下来是实现他的封赏之举,边关将士自不必多说,由政事堂拟旨去嘉奖。对于文彦博这位什么都得过了的老臣来说,官职什么的再升不上去,只是在爵位的食户上多增了一些而已,接着还赐了一些宫廷的奇珍之物,让这位老臣感动得直落泪;至于司马光,官职上暂且升不了,不过在封赏钱财的时候。又把翰林学士的名头直接给他恢复,地位与名声上都让他占了尽,可见官家对他愈发看重了! 反倒是对于沈欢的嘉奖令赵顼好生为难,自古最重军功,宋王朝虽然不章显武功,在别人看来。是不重视。可在皇室看来,那是因为太过看重了,才愈发漠视以作抵抗罢了。这次虽然不说杀伤多少敌人,然而射死对方一个国主,除了开国灭国无数之外,就数仁宗之时狄青平两广之乱的功劳有此辉煌了!这灭敌国之主地功劳,足以令世人振奋了精神,作用影响方面是不可言说的。 因此,赵顼也就愈发为难了。曹太后等人让他压制沈欢过快升迁的话犹在耳边。不敢或忘;不过这次功劳真是太大了,沈欢建策义务军朝中重臣知道的也不少,若是嘉奖了司马光而不赏沈欢的话。这事做得也太明显了,也说不过去。 加上赵顼对沈欢是真的很赞赏,想来想去,最后还是给了他龙图阁直学士地名头!反正只要不太快让他在官职上升上去,掌不了权,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这是赵顼打的主意,他认为自己与沈欢一样年纪,有他在。沈欢翻不出什么花样。既然要做英明之主,又岂能因为担心臣下功劳太大! 这次升迁连沈欢都害怕了!龙图阁直学士这个头衔太显眼了,荣耀到能令人嫉妒的地步!龙图阁学士与其他低位的学士不同,与龙图阁侍制也不同,一升到这里,再上去就是翰林院的头衔了!而大宋宰相之类的重臣,又几个不是从翰林院过来的呢?如此地位,岂有不令人嫉恨之时! 龙图阁学士,本身就很厉害了。在沈欢的记忆里,包拯就是在这个头衔下有着莫大的光辉地,当年包龙图的名头,就连仁宗皇帝见了都有点心里惴惴---毕竟要给臣子说得满脸唾沫,总不是件令人心里愉快之事! 和往常一样。沈欢一遇到政事难题。就上门找司马光求教。 “唉。子贤。官家这道升你学士地旨意。就连老夫都很意外。本来以为官家会继续在爵位上作文章。没想到最终会这样!子贤。你要好之为之呀!”司马光也没有办法。更不好说什么。只能以叹息作终! 沈欢苦笑。不过一见这里司马光。心里地慌乱少了许多。心绪渐渐平静下来。脑袋也清晰了很多。慢慢自己也能恢复往常地聪明了! “老师。龙图阁学士这个头衔虽然荣耀。但是学生戴得不安呀!这是很烫手地东西!”沈欢也自是一声叹息。俗话说爬得越高摔得越重。这个官场之事更是这样。头衔越大。注意地人越多。任何举止。别人都会放大了几倍来观察。一旦有个好歹。弄不好就会受到强烈地弹劾了。他与王安石不同。以他地名望。根本抵受不住多少弹劾! 司马光安慰着说道:“子贤。只要你问心无愧就成。何必过于担忧呢?老夫从仕数十年。一路过来。弹劾别人。也被别人弹劾。这又有什么呢?只要自己秉着本心。对得住天下。对得住百姓。其他又岂足论哉!” 沈欢大窘。汗了一头。心里暗暗叫苦:司马老大。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般有着高超地道德水准呀!沈欢自己知道自己之事。他说不上卑鄙。却也算不上伟大。加上后世地言行。想必不少地方会触犯这个时代地准则。纵使再谨慎小心。如果真给人家抓住把柄。亦是不大不小地罪名!赵顼这个皇帝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呀。沈欢有点愤慨。龙图阁学士地名头很好听。也好荣耀。却容易让他遭受非难。 难道是哪个政敌故意让皇帝这样做的?沈欢阴暗地猜测着,一时想起身为崇政殿说书的吕惠卿,此君现在不少时间都在皇帝跟前,进言也是有机会的,弄不好让自己高升之人就是他!可自己为人也没有必要让他如此做的理由呀?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沈欢也不管真相如何,一时间思绪纷飞了。转头看向司马光,见对方一脸方正的神色,灵光在脑门稍稍闪过,好不容易才抓住,慢慢有点担心了----官家越来越看重司马光了,但是他也清楚,与王安石相比。司马光短在智计反应过慢。而他沈欢,在赵顼眼中,一直都扮演着足计多谋地模样,难道官家升他上去,就是要辅佐司马光? 韩琦老了,一旦退下去。谁接任宰相,是道难题,也是令人瞩目的事件。现在最有希望的就是司马光与王安石,他到底选谁呢?这次升迁之事令人瞩目猜测,不单司马光的学生升了,连他也恢复了翰林学士地名头,这难道是在释放一些什么信号? 沈欢一时悚然而惊了。这次封赏,不单他处与危险的境地,弄不好连司马光都成了别人的眼中钉----特别是朝中还有一个吕惠卿在虎视眈眈的情况之下!别人不清楚。但是对他沈欢来言,这个吕惠卿比王安石的威胁还要来得大,毕竟王安石再倔强再厉害。还有着心里地道德准则,而吕惠卿等人,实在就是投机者,玩起手段来,能把你玩死----是真地死,不是玩玩而已。历史上苏轼等人就是遭了他们的黑手,难不成他沈欢现在要成为他们下手地对象? “苦呀!”沈欢看到司马光还没有这种觉悟,不由更苦了。有很多事,他不能明说。只能慢慢化解,这更增添了解决麻烦的难度。 其实,沈欢对于吕惠卿的猜测,一半对,一半错。错的是对于他的升迁,确实只是赵顼的意思而已,不关吕惠卿什么事;在此之前,吕惠卿对于沈欢,也只是微微侧目而已。然而给他不幸猜中的是。经过这件事,吕惠卿终于对他注目起来,而且是很认真地那种。 此时的吕惠卿就一脸认真地在看着眼前之人,不是沈欢,而是比沈欢稍大而且也是才华极高之人----王。 “元泽,你找某来此为了何事?”吕惠卿声音低沉,却有一股磁性,令人感到舒适;如果不看他的眼睛,你真想不出那是多么地干练沉稳;那双深邃有神的眼睛。像是能把一切都看穿了一般。他对王的神色很奇怪。嘴角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王快速观察了四周,没有任何动静。这里是王府的后院。除了他们,周围空无一人,而且冬天的大雪覆盖了不少地方,一片雪白,更显得幽静。他把吕惠卿拉到院中的一棵大树底下,说是有事商量。这是一棵大白杨,遮得很大,给雪一盖,像似了一个雪白的帐篷。树底下有一张石桌,围着石桌的是石凳子。冬天地石桌很冰凉,然而两人坐在上边,却丝毫没有这种觉悟,只是关心对方的话题而已。 王搓了搓手,又看了看四周,最后才道:“吉甫兄,你上次与小弟说的让父亲构建一个专门主持变法的机构,小弟已经与父亲说过了!” “哦?那不知介甫先生是如何想法?”吕惠卿的脸上没有了平静,剩下一股热切。 紧盯着吕惠卿脸色的王把这一切都看进了眼里,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接着叹息一声,道:“父亲没有表态,不过郑介夫与王某叔父反对,生怕因起别人嫉恨,劝父亲不要从事这个主意!” “郑介夫……”吕惠卿念了一下,稍一沉吟,又问了起来,“是你的哪位叔父反对?” “是三叔,二叔当时不在场。” “是平甫兄呀!”吕惠卿松了一口气,一听到是王安国在反对而已,更不在意了。在他的认知里,王安石虽然也喜爱王安国这个小一点的弟弟,不过此人书生意气极重,对于朝政,还是太嫩了点。王安石对他地喜爱,更多的是亲情,而没有政事上的欣赏。对于这点,王安国在王安石的心目中,还没有王来得重。吕惠卿作为与王安石多年相交之人,又是旁观,观察得入微,很清楚这些。 在为人处世上,王安国比王安礼要大大逊色,在朝堂的影响力也差很多。现在王安礼也在朝堂做事了,也颇得官家看重。这才是吕惠卿要关注的,如果一开始连王安礼也劝说王安石,那就麻烦了。 “元泽,事情看来有点麻烦呀。若是和甫也劝你父亲,估计介甫先生就要更犹豫了!”吕惠卿大是感慨地说了一句。 王点头说道:“吉甫兄,这点小弟也极为清楚。这不与你商量来了吗?小弟考虑过了。正如吉甫兄所说,现在朝堂之人越来越抵制家父了。那个所谓改良之法的实行,在别人看来,是好事,然而在小弟眼中,这是极度挫败我等变法之人威信之举。长此以往,他日必难成事!无论商鞅还是杨炎,没有大权在握,是成不了事的!” “是啊,这也是某担心的!”吕惠卿一脸忧郁地说道,叹息得很是令人辛酸。 王沉默片刻,最后才低声说道:“不知吉甫兄是否能劝得家父呢?” 吕惠卿不经意地笑道:“元泽说笑了,连你这个介甫先生最喜爱看重地儿子都难劝服得了,某一个外人。怎会有此能力?” 王不悦地道:“吉甫兄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别人还不知道,小弟还不清楚吗?家父看着是很喜爱小弟,然而那不过是有着亲情在罢了。对于政事意见。他最看重地还是吉甫兄呢!在我等后辈面前多次提起吉甫兄的才能,说最得他本心地,还是吉甫兄!” “真地?”吕惠卿有点受宠若惊的模样。 “哪里假得了!”王一脸肯定地说道,“就是因为这样,小弟认为只有吉甫兄才说服得了家父。吉甫兄,你我皆是有大志气只人,不忍心看着大宋天下一天天败坏下去,才一心走上官场,想要改变这个格局。如今难得有机会。要是不振作,给他人毁掉良机,他日就难寻这个时日了!” 吕惠卿应和道:“元泽之虑,亦是吕某之忧!然而……” 王急道:“吉甫兄还有什么为难?只要吉甫兄出马,小弟在旁进言,不难成事。一旦此机构成立,以吉甫兄之才和家父之看重,他日不难居得重位!” 吕惠卿正色道:“吕某岂是贪图高位之人!” “是是!”王赔笑说道,“小弟口误。吉甫兄误会了。小弟的意思是,只要给吉甫兄一个机会,以吉甫兄的才干,不难成就大业。一旦功成,他日留名青史,不是难事!到时我等就可以流芳千古了。吉甫兄,难道这不是我等为人臣子的愿望么?” 吕惠卿沉吟之后叹道:“元泽所说无差,这正是我等的愿望呀!眼看着别人阻挠新法,吕某心里也是痛心得很。然而却没有法子呀!” “吉甫兄。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之人地!”王好言劝道,“只要吉甫兄说得家父同意。由家父向官家奏言,就算成功了一般;接着吉甫兄再以说书的身份,在给官家讲解经文的时候,趁机进言,让官家同意这一奏言,有了官家的同意,则大功告成了,就是其他大臣反对也没有意义。以吉甫兄的观察,肯定知道官家变法图强之心是多么的坚毅吧?若能如此,他日变法成功,中兴大宋,吉甫兄功不可没呀!说不得还要居个首功!” 吕惠卿苦笑着说道:“元泽说得越来越没谱了。先不说此事能不能成,就是成了,最大功劳当然是介甫先生的,若没有先生之才,又岂有如今变法格局。功成之后论功,谁也没有介甫先生来得大。我等不过是在旁摇旗吆喝罢了,算是鼎助!” 王听了,大是高兴,吕惠卿对其父的推崇,令他与有荣焉,不由眉开眼笑了,醒悟过来之后赶紧说道:“这一切还都得仰仗吉甫兄先行劝说家父呀!说实在的,郑介夫在家父眼中,也是颇有分量地,他所忌惮,亦让父亲担忧,才造成了父亲犹豫的局面!” 吕惠卿脸色一凝,不由问道:“元泽,因为吕某与郑介夫相交时日尚短,不大了解,此人才能如何?” 王看了吕惠卿一眼,沉吟着说道:“介夫此人,实干之才还是有的,另外,胆子也不小!” 吕惠卿良久叹道:“胆大又有实才,真是人才也!元泽,介甫先生身边真是人才济济呀,既有元泽两位叔父,亦有元泽这般大才之人。这不,还有个郑介夫。看来介甫先生这堂重回朝堂是对地,有这么多人相助,不难成事!” 王哈哈笑道:“若论家父身边人才,吉甫却是算错了。你怎么能把自己给忘了呢?若论令家父信服之才能,谁比得过吉甫兄!小弟他日还得多多仰仗吉甫兄照顾呢!” “元泽说笑了!”吕惠卿客套地说道。接着很是犹豫地看着王,在对方很疑惑地回望自己的时候,才沉吟着问道,“元泽太过高估吕某了。说到大才,朝中有一位就是连吕某都佩服的年轻才俊!” “年轻才俊?”王脸色一凝,突然显得很愤怒,“吉甫兄说的可是沈欢?” 王的神色吕惠卿看得很仔细,在对方脸上闪过愤怒之色的同时,他心里也有了一丝笑意。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动着,最后才叹道:“就是沈子贤了!他现在可是龙图阁学士了,子华自是不言而喻。吕某羡慕得紧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做得像他这般高位!年轻一辈,其才之高,简直令人欣羡。当然,元泽之才也是不输于他的,只不过没有他那样的机会罢了。待得机会,元泽做得肯定要比他好!” 王撇撇嘴,道:“沈子贤之才如何,却是令人难以揣测!也许名不副实呢?” “怎么会呢?”吕惠卿讶然说道,“不提之前如何。单是这次义务军,据说当年就是出自他地策略,两年下来,此军战力不可小觑呀!能杀得了谅诈,功劳自是不小!” 王哈哈笑道:“吉甫兄莫不是寻小弟开心,拿战力来夸耀?大家都是明眼人,这次义务军能杀得了谅诈,实在是运气使然,而且是超强地运气。若是谅诈有了防备,以他骑兵之能,弄不好这些义务军还要吃大亏呢!说到底,这个沈子贤是走了大运!再说了,当年奏章是司马君实上的,到底是否沈欢所谋,还不是他们两师徒说了算吗?真是好计策呀,这个义务军之策,有功可以独享。败了也不用负责任。毕竟一开始就当作是招募乡勇罢了,谁也不真认为他有什么战力!” 吕惠卿暗暗摇了摇头。最后叹道:“元泽,这些话吕某就当没有听见。你也不要到外头去说,不然吃亏的可就是你了。你也不想想对方现在是什么身份,岂能容你这般说法!” 王闻言悚然一惊,不由愣然,反应过来之后不无感激地道:“多谢吉甫兄提醒,小弟晓得了!吉甫兄,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去劝劝家父了呢?” “介甫先生最近在做些什么?”吕惠卿不答反问。 “还能做什么,还在策划新发新法条令呢!之前新法,给人家一改良,全变了味道,都不像是我等的主意了。父亲虽然在朝堂上兢兢业业地推行改良之后的新法,然而小弟清楚得很,他心里也是极度不舒服地,就好像自己的心血给别人糟蹋了一般!”王说着说着,到了最后已经有点义愤填膺了,语气恨得很,“说到底还是怪那个沈欢,据说这个改良也是他的主意,***,他还像是家父地女婿吗,这世上有处处与岳父为难的女婿吗?” 涉及到双方**,吕惠卿全当作没有听过,犹是叹道:“按元泽之言,就是制定再多的新法,若没有一个适合实行的机构,给他人破坏,最后也是徒劳无功呀!吕某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介甫先生的心血白白浪费了。好吧,为了变法大业,吕某现在就去劝劝介甫先生!” 王大喜:“吉甫兄真是高义,小弟感激不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吕惠卿,一边解释,“吉甫兄,这是小弟根据你地提议,对于谋划制置三司条例司所写的章程,就由吉甫兄拿与家父看一看吧。若有不妥当之处,也请吉甫兄帮着完善!” 吕惠卿一愣,接过之后,才笑道:“元泽真是有心人呀!好吧,吕某也总不能令元泽的心血白费了!这就去见介甫先生!” 王也笑道:“这不都是为了变法大业么!” 吕惠卿默默地点头,不再说话,只让王带他去见王安石。他本来也是来与王安石见面地,不过才到王府就给王拉到后院而已。王安石要制定新法,离不开书房,而书房并不远。就在后院一旁。 “哟,吉甫兄了,快坐!”两人才一进书房,在看书地王安石就发现了他们,竟然站起来迎接,足够显示了他对吕惠卿地看重。 吕惠卿当然不敢托大。回头让王安石坐下之后才敢坐下来。王安石吩咐下人送上好茶,三人喝了几口之后,才开始进入正题。 王安石从书案上抽出纸张,刚想递给吕惠卿,顿了一下之后,把下人支出,还让王过去把门给关上了,这才继续动作,道:“吉甫。这是王某刚刚思虑完毕的一条新法,你帮忙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 吕惠卿也是一惊,看来这阵子王安石也不似表面那般安静呀。改良之法行了不久,又开始要鼓捣新法了。接过一看,跟着读了出来:“方田均税法……”接着才是仔细地看了条文,越看越吃惊,抬起头看王安石地目光,倒有了不少敬佩之色。 “吉甫,你看如何?”在吕惠卿看完之后,一直注意他神色的王安石追问。 “良法呀!”吕惠卿大是叹道,“也只有介甫先生才想得出这个法子。若是他人,还真没有这个才能,就是有,也没有这般魄力!先生打算把此法奏给陛下吗?” 王安石哈哈笑道:“吉甫都说老夫有魄力了,岂能缩着不做。老夫打算再制定出几条新法,待新年一过,就开始实行!到时还要仰仗吉甫多多出力呀!” 吕惠卿很突兀地说道:“介甫先生,以晚辈来看,此法不上奏也罢!” “什么!”王安石脸色顿时冷了起来。“吉甫,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也是吃惊不小,一时想不通吕惠卿是什么意思,本来说好是来劝自己父亲的,怎么此刻对方却泼冷水了。 吕惠卿还嫌泼的冷水不够多,又平静地说道:“晚辈说此法不上奏也罢,因为就是上奏,亦是无用!” “无用?”这时地王安石,已经稍稍恢复了平静。脸色和缓和了许多。突然笑了起来,“哈哈。看来吉甫又是有真知灼见说与老夫知道了!” 吕惠卿摇头说道:“真知灼见不敢当,只是单纯地认为此法不可行而已!” “为什么不可行?”王有点质问地意思了,他也刚看过新法条文,心里暗赞大妙,当然也想不通吕惠卿是什么意思。 “元泽不必急噪!”王安石把王叫住,抬起头来,看向吕惠卿,“吉甫具体说说是什么一回事吧。” 吕惠卿没有丝毫害怕地与王安石对视:“先生,晚辈只是说上奏无用而已,并没有说此法无用,更没有否定他的作用。说真的,晚辈也极是佩服先生能想出此法。若真能实行,对大宋财政,大有裨益!然而,前提是能施行。可仔细一想,此法能施行吗?” 王安石平静地问道:“为何施行不了?官家要王某主持变法事宜,亦是由老夫来制定法令。法令一出,天下有敢不从的吗?” 吕惠卿答道:“下面州县,没有不敢不从。只是此法难过朝堂之议而已,不说朝堂了,就是政事堂也过不了!” “为什么?”这次问的是王。 王安石有点郁闷,他隐隐猜到吕惠卿要说地是什么了。吕惠卿又道:“先生制定此法,本意是好的,更是针对大宋弊端而设。大宋土地,不抑兼并,如今天下,不少土地都在地方豪强之手,这些人为了逃避赋税,不肯上报土地之数,有甚者更是把这些兼并过来的土地算在佃下农户头上,要他们去帮着交赋税,而自己的收成,却一分不给佃户。一来一去,算是既逃了赋税又盘剥了农户,实在可恶得很!先生制方田均税,要重新厘定天下土地,更不允许豪强隐瞒土地之数,这样既是为了解轻百姓苦楚,又可以增加赋税,实在地一举两得之计!” 吕惠卿说得仔细。王安石听得大是点头,吕惠卿果然是有实干之才,最能体会得到他的本意。虽然对方刚才在反对,不过现在王安石对他的喜爱之意更盛了。 “既然此计如此之好,吉甫兄为何说不可行呢?”王又问道。 吕惠卿反问:“先生,之前青苗等法亦是良法。为何最后却有所改变了呢?” 王安石这次不能平静了,有点恼怒,却又无话可说。 王恍然地看向吕惠卿,这次他终于明白过来,吕惠卿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劝说自己的父亲揽权了呢!不过说得不直接,绕了好大一个***,不过这个***绕得好啊,绕得妙,绕得呱呱叫!借事言事。更能令自己的父亲有所感受!不由得对吕惠卿侧目,人也安静下来,静等对方把话题改变。 必然。吕惠卿又道:“先生之法地改变,名面上有人说下面借青苗钱生事。确实也会有些问题,不过这大多是那些守旧之人守旧的观念在作祟罢了。唉,说到底,既然已经改良了,那就算了,以后继续努力即可。然而这次先生此法,可就真正让众臣反对了!为何?先生认为朝中重臣身家如何?” 王安石默默没有回答,不过王就不肯安静了。他了解到吕惠卿的意图后,已经作好极力配合地准备。有问就有答,才能显得顺利。王安石不肯作答,王应和说道:“吉甫兄,这还用说吗?朝中之人,不少都是北方大家族之人!” 吕惠卿眼里有了笑意:“是啊,都是大家族之人!先生,不说其他人,就提韩子华一家吧。河北韩家地大名,谁没有听过?算算他们殷实地家底,就是田地,亦不下千顷吧。家大业大,谁又能肯定他们家族没有人从事隐瞒田地之举呢?仔细一算,朝中不少重臣都是大地主呢!先生,方田均税法就是在放他们的血呀,你说,他们会同意此法施行?” 王安石翁声说道:“这些人拿地是朝廷俸禄。就该为君分忧。如今朝廷财政拮据,他们岂敢再做此事!老夫有官家支持。他们岂能刁难!” 吕惠卿说道:“先生说这话,估计自己也没底气呀!刁难之事,谁能肯定呢?” “肯定会刁难!”王恨恨地说,“父亲您想一想,不说其他人,就是当今韩相公一家,亦是河北大族,有他在,单是此法在政事堂过审的时候,就不让通过了!连他都出面,官家就不考虑考虑?若新法不得行,以后也说不上刁难了!” 吕惠卿补充着说道:“就是在官家地支持下现在暂时得过,以后呢?只要他们以后都说新法害民,要官家再来一次所谓的改革,想必就难成事了。” 王装着愤怒地样子:“父亲,孩儿做说过当日不能让步,可你心软,给他们把新法做了改良。开了个不好的头,以后他们就更有借口阻挠新法了!” “岂有此理!”王安石愤怒地一锤桌子,抬起头来,看向吕惠卿,“吉甫,老夫知道你一向有急智,你说,此事该如何是好?” 来了,吕惠卿与王相视一笑。 “先生,晚辈仔细想过了,先生只要做到没有资格阻挠就是了。”吕惠卿还在卖着关子。 “如何没有资格?”王安石有点急了。 吕惠卿又道:“无他,惟有先生把持变法大权即可。先生莫急,晚辈知道先生要说官家已经把主持变法一事交付予先生了。然而,看看如今行事,先生所行之发,不都还是要过政事堂之审吗?正如元泽所说,一旦现在要行地新法给政事堂最有话事权的韩相公反对,相比就难以通过了!就是通过,他日纷纷纭纭,也是不胜骚扰啊!因此,晚辈之计就是让先生请官家再设一个变法专事机构,全权负责变法之事,以后法令,不需再过政事堂。此机构只对官家负责,只要赶出成绩来,缓解了财政,纵有他人反对,陛下又岂能断了财源?” “你们……”王安石算是明白过来了,知道了吕惠卿与儿子的来意。 吕惠卿从怀里掏出王给他的本子,道:“先生,这是吕某与元泽共同协商的机构章程,先生看看是否可行。” 王安石冷笑一声:“你们真是有心啊!” 吕惠卿神色还是很平静:“先生只要知道我等都是为了变法大业就成了。难道先生忍心看着自己的法令通不过,或者以后又给改良得面目全非?” 王安石犹豫着接过本子,沉吟了片刻,才道:“好吧,老夫知道了。” “先生,此事最好年前能确定下来,把机构组织完毕,年后就可以提拔人才,专门变法了。有此机构,没有了诸多阻挠,晚辈深信在先生地带领下,能够成就千古之举,完成先生的毕生心愿!”吕惠卿又加了一把火。 “好吧……”王安石稍一点头,“老夫要斟酌……斟酌……” 第一百八十七章 吕惠卿 王安石的斟酌并没有太久,翌日他不等再制定其他法令,独独把方田均税法抛到了朝堂之上。/果然如吕惠卿所料,此法引起了轩然大波,比之前的青苗之法还要汹涌得多! 不说御史们一如既往地反对,就连韩琦与司马光,也明言反对,一时间,朝廷所有重臣,几乎众口一词阻止方田均税法的施行。 王安石冷眼看着如此之多的反驳,稍稍灰心,最后回家想了一夜,把制三司条例司的章程完善了一番,正式在政事堂奏议! “荒唐,太荒唐了!陛下,此议万万不能施行!”政事堂里韩琦气得胡子不住往上吹,“王介甫,你如此制议,夺三司之权,是何居心!” 王安石也算聪明,此议只在政事堂提起而已,除了皇帝,也就三四人率先知道。 赵顼拿着奏章在沉默着,抬起头来看着王安石,宽声说道:“王参政,你想必有自己的理由吧,说来听听。” 王安石道:“无他,一切为了变法而已。新法之事,全是为了缓解朝廷财政拮据的窘状,然而朝中不少人都不了解这种状况,多番刁难,令新法难行。因此臣认为该另指一机构,全权负责新法,以利新法施行,也好更快见到成效!” 韩琦冷笑一声:“难道为了成效,就要废了祖宗法制?政事堂,三司,枢密院,三者鼎足而立,才有我大宋百年安稳,一旦毁之,他日生出祸端,又能负责!陛下,万望三司呀!” 司马光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沉默了,他不能再顾全与王安石的情谊。也出列劝道:“陛下,臣亦的觉得此议不能行。三司本是掌管财政之所,一旦又有机构置于其上,还有什么威信?日子久了,也就是一个废置的机构罢了!如此可就令朝堂相对稳固的形势乱成一锅粥了!” 韩琦又道:“此司越三司之职,不关中书、枢密。所行之策,皆由其出,简直是中书外又一中书!陛下,您难道就不为日后朝政担忧么?” 此言甚毒,不过也很有道理。中书掌控朝堂,而皇帝又掌控中书,一旦出现了一个不由中书掌控、完全颠覆平衡之势的组织,他日势大,有谁控制得了呢? 政事堂地两个大佬都明着反对了。赵顼感到万分棘手。特别是看到王安石那副坚毅不屈地脸色。更是为难了。暗叹一声。招呼韩绛出来。道:“韩三司。此事涉关财政。是你三司之事。你觉得如何?” 韩绛还在为难不回答地时候。王安石抢着说道:“陛下。臣一腔忠心。回到开封。亦是想为天下出力。然而才一年时间。大家都抢着阻止新法施行。令臣万分失望灰心。若是陛下觉得臣不可再用。就遣臣回老家养老吧!” “啊?”赵顼吃惊得叫了出来。“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王参政。有什么都好商量。无须冲动!”现在一年将近到底。韩绛三司方面也给了他一些统计。王安石之前三法实行下来。大体比往常多增了五百万贯地财政。这是实打实地成绩。虽然闹得朝堂不开心。不过能给他搞到钱就是老大!听到对方要撂担子地说法。当然不同意了。走了这家。还有谁能这样去给他搞钱呢? 韩绛也是一脸复杂地看着王安石。心里为难得紧。一方面怨怪王安石要夺他三司地权力;另一方面又得念全情谊。不好反对。想了想。暗叹一声。他如今与王安石已经是同一条船上地蚱蜢。只要对方再进一步。以他自己地资料与才干。也是时候高升一步了。他已经厌倦了在三司整日计算钱子地日子了! 咬咬牙。韩绛装着没看见韩琦怒瞪地眼以及司马光担忧地神色。恭身说道:“陛下。王参政天纵之才。万万不能埋没地!臣资质驽钝。在三司也是日渐乏力。若是王参政肯施以援手。臣是万分高兴地!” “哦?”赵顼喜了一下。“这么说韩三司是同意这个制置三司条例司了?” “是的,臣完全同意!”韩绛说道,“只要能为大宋缓解紧急的财政状况,不说让出一些权力,就是让臣让出位置都可以!” “韩子华,你……”韩琦不由得大怒起来,万万没想到韩绛会为了王安石力挺如此!本来他以为有自己与司马光两人反对,再加上韩绛纵使不反对只要表态模糊,估计官家也会不同意了。没想到韩绛偏偏同意了,这样一来赵顼肯定会动摇了----不,应该说打心底要同意了,怎么说此事也是三司方面的意见最重要。 这也是吕惠卿等人的厉害,如果他直接说要设一个独立于朝堂之外的机构,那么不说朝臣了,就是皇帝本人都不会同意。而他偏偏把此司扯到三司条例司方面去,摆明了态度说此司之是涉及朝堂财政而已,与其他无关。以韩绛与王安石地关系,估计不大反对,如果能支持,那更是好事了! 如今,一起都进展得异常顺利!韩绛同意了此议的实行。王安石满意地点了点头,站在一边等待皇帝裁决。 司马光急智非常,道:“陛下,莫如把此议放到朝堂上,由群臣议一议吧。” “对对,陛下,就这么办吧。太祖皇帝说要与士大夫治天下,朝中之臣,皆是士大夫,朝中之事,让他们知道也是应该的!”韩琦反应过来,连忙应是。嘿嘿,以王安石与如今朝堂重臣地矛盾,估计能同意的没几个!到时群臣汹涌,官家就是再强硬,也不敢贸然同意了,除非他有把朝臣统统罢黜出朝的胆量! “韩相公,难道你觉得陛下烦心的事还不够吗?”王安石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不清楚对方的打算,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赶紧反驳了,“陛下,朝堂之臣,多是为您添堵之人。您看前即日臣制定的方田均税之法。给他们一讨论,现在不也胎死腹中了么?陛下,这才是臣不得不做三司条例司的苦衷呀!若按他们讨论的办法,一日接着一日,什么时候才是头,什么时候才能通过变法中兴大宋天下!陛下。不要再犹豫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 王安石更是厉害,直接击中了赵顼地软肋,此君年轻,雷厉风行,最恨慢怠。加上他那一直做着的千古明君地美梦,更是不容人破坏!王安石拿时机不可错失来说事,本身就令他感同身受了! “朕……还需要想一想!”赵顼烦躁异常。最后大手一挥,“你们先下去吧,给朕一点时间!” “陛下。万莫做出追悔莫及之事呀!”韩琦最后还是喊了一句。 待得众人出了殿门,韩琦冲王安石冷冷一笑,道:“王介甫,你安的什么心。老夫看你是真要败坏我大宋天下了!”说完不理会别人的反应,自顾叹气去了。 司马光回头复杂地看着王安石,劝道:“介甫,你这是真要破坏朝廷平衡之势呀!光知道你忠心耿介,这个三司条例司在你手上,也比较放心;然而你此例一开。他日朝中小人以此为样,独揽大权,败坏朝政,你岂不成为千古罪人?你在朝中能做多少年?十年?二十年?就算你能做个五十年,然而百年之后呢?介甫,光劝你还是把此议撤回来吧!” 王安石道:“君实,王某没想到你竟然变得如此胆小怕事了。只要给王某时间,变法成功,大宋富强。这个三司条例司也会撤消的,到时又岂是小人能坏事的!” 司马光知道王安石心志甚坚,再劝也是无用,摇摇头叹息:“若是如此,他日此条例司一旦有为害之举,就不要怪光不客气了!光怎么说也是参政,弹劾或者罢免一些人的权力还是有地!” 王安石没有说话。司马光叹气地走了。 待得不见了司马光地背影,王安石才回头对韩绛说道:“子华,你说我真的做错了吗?” 韩绛叹道:“为了变法。无谓对错!” 王安石精神一振。双眼放出骇人的光芒:“是好,无谓对错!好一个无谓对错。今后如何,大家就各凭手段吧!” 韩绛跟着叹息。 王安石又道:“子华,这次要多谢你了。要不是你的支持,说不定这事就要黄了。” 韩绛也道:“介甫,韩某这也是为了变法呀。韩某把所有的注都押你身上了,你一定要成功啊!” 王安石自信一笑:“这个子华倒可放心,只要给王某机会与时间,王某相信一定能成功!” 韩绛笑了笑:“那韩某就放心了。”真的放心了吗?可是为什么那一抹笑容里眼里却全没有喜意,而是有着一股淡淡的忧愁呢? 这边各人的担心不提。就说皇帝赵顼地烦恼吧,也没有愁多少时间。因为遣退了政事堂地几人之后,烦闷地他到个殿穿梭,算是散心。也不知是不是宿命,或者说冥冥之中自有一股令人难以克服地力量在作怪---很幸运,或者说很不幸,他逛到了崇政殿,在崇政殿里,偏偏又遇上了吕惠卿! 赵顼对吕惠卿印象很深,首先他是王安石推荐地人才,最看重王安石的他,当然会对让王安石开口夸赞的人留心;另外就是此人很有才华,作为崇政殿说书的他,在接次侍读或者侍讲的时候,都出了不少的彩。此人极有口才,也有急智,这是赵顼对他的认识。 也不知是出于何故,赵顼竟然把今日之事与吕惠卿说了出来,还问他有何意见。 这会儿的赵顼当然不会发现吕惠卿眼里地那一抹光芒,似喜悦,似凌厉,低下头的他有着一股令人难言的恭敬,半晌不说话。 “惠卿,你怎么不说话?”赵顼奇怪地问道,一般说书为了得到陛下的看重提拔,一有机会,恨不得大开其口,一番买弄。这次吕惠卿反其道而行,倒让习惯了说书们恬噪的赵顼有了股新奇之趣。 吕惠卿恭敬地道:“臣生怕说得不好,惹陛下发怒。” 赵顼倒是笑了:“朕还不是这般小气。你有什么希奇的见解?说来听听!” “那臣就放肆了。”吕惠卿沉吟一会。组织好语言,“首先臣想要问的是,陛下是真心要变法的吗?” 赵顼不悦了,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若朕不是真心变法,又何必把介甫先生召回来!若不是真心变法,这一年来。朕又怎么会把所有弹劾介甫先生的奏章都押下不理!若不是真心变法,朕又怎么会这般烦恼!” 吕惠卿笑道:“陛下莫急,听臣细细说来。陛下真心变法,那么请问陛下认为介甫先生是什么样地人呢?才能如何?为人又如何?” “这还用说!才足以变山河;为人自是耿介清忠!” 吕惠卿点头说道:“既是如此,以介甫先生之才,所制新法,当然是切中时弊,有所针对地。说是良法,陛下应该不会反对吧?” “不反对。” 吕惠卿又道:“这次介甫先生要制置三司条例司。韩相公与司马参政极力反对,是怕此机构乱了朝堂形势,又生怕独大难控。可是以陛下对介甫先生的了解。他是那种为了独揽大权无所不做的小人吗?” “当然不是!”赵顼急道,接着反应过来,“吕说书,你的意思是……” “陛下,介甫先生有才,所制之法,自有深意;其为人忠直,无须又其揽权。所忧两者皆已排除,试问陛下还有什么要担心的呢?” 赵顼点了点头道:“说的倒也是个理。” 吕惠卿又不无所指地道:“陛下又可以想想介甫先生为何要制定这个三司条例司呀。” 赵顼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倒是说说,介甫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 吕惠卿小心地道:“陛下,据说介甫先生新制定地一条新法,给朝臣众议反驳掉了,不能施行。也许这是介甫先生要绕过朝臣,直接商定变法之事,到时只需陛下审议,只要通过,就能施行。这样能加快变法进程。早日实现介甫先生变法图强的毕生心愿啊!” 赵顼不置可否地道:“你倒是个有心人,对于时势也颇为关注。”吕惠卿惶恐地道:“陛下,臣关心这些,也是顺应形势罢了。如今变法之论,已成大潮,不管朝堂朝野,皆已深入人心,无法阻止!臣关注之,亦是说书本分。免得陛下询问。回答不上来。臣一心想为陛下分忧,并无他意!” 赵顼听到变法已成大潮。不由得乐了,笑道:“你不必多心,你地忠心,朕自是明了。你是个很有才华之人,朕都看在眼里,继续努力,以后朕说不准要重用你地!” 吕惠卿大喜说道:“臣不敢有负陛下之恩!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是啊,分忧……”赵顼一下又恍惚了,“为什么朝中一些大臣就想不通这个呢,总是替朕增添烦恼。唉,如果朝中多一些你这样地有远见之臣就好了。” 这话吕惠卿不敢接,只能沉默。 赵顼反应过来后,自嘲一笑,又道:“吕说书,你是有才之人,朕想听一听你对之前朝中议论的方田均税之法是何见解。” “臣不敢。” “不敢?”赵顼来了兴趣,“难道说你的见解要与他们背道而驰?放心,这里就朕与你两个人,出你之口,入朕之耳,不会有人知道。” “那臣就放肆了。”吕惠卿接话说道,“在这里,臣不得不说一声对介甫先生的佩服!他真是太厉害了,古今少有!” “哦?”赵顼大感兴趣,“他制出这个法令很令你敬佩?” “不,不是!”吕惠卿在等赵顼吃够了惊之后才解释,“法令虽说亦是厉害希奇,不过还说不上旷古绝今,若有天纵之才,说不得也会制定得出来。臣佩服地是介甫先生的那种舍我其谁的魄力!” “魄力?” “是地,魄力!”吕惠卿有点兴奋了,“陛下,您认为朝堂之臣为什么会反对得如此汹涌呢?” “他们都说会引起百姓骚乱,大大不便。” “不便?”吕惠卿冷笑一声。“不便倒是真的,不过不是百姓,而是他们,或者他们的亲族!” “这话怎么说?”赵顼更是感兴趣了。 “陛下,方田法要求大宋天下每年进行丈量一次土地,把土地按贫瘠分为几等。之后按着这些等次为作为均税的依据!陛下请想,这个从新丈量土地,吃亏之人会是谁呢,谁又会害怕呢?百姓?不,不是百姓,而是那些通过兼并或者其他手段搜刮了无数土地的豪强们,他们隐瞒了土地之数,借以逃脱赋税!一旦从新丈量,就是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呀!而这些豪情们。大多与官员有某些关系,您说,朝中之臣。怎么会不帮着反对呢!” “岂有此理!”赵顼大怒一声,“这帮家伙,拿着朝廷地俸禄,竟然不尽心办事,还给朕填堵,真是气死朕了!” “陛下莫气,龙体重要啊!”吕惠卿惶恐地劝道,“陛下,因为此法涉及太多官员。臣也是担心陛下会放弃的。这大概是介甫先生要制定三司条例司的初衷吧。” 赵顼想了想才抬起头来,道:“你刚才说了此法弊端,那么,利处可有多少?” 吕惠卿兴奋地道:“利处多了,陛下!首先,从新丈量土地,可以把被隐瞒地那一部分揪出来,让他们交纳赋税,以臣猜想。单是此一项,就能让朝廷每年多增价值五百万贯的赋税!” “五百万贯?这么多!”赵顼吓了一跳,大是不信。 吕惠卿解释道:“陛下,太祖建国至今,不抑兼并,百年下来,难以想象给兼并掉的土地有多少。只要丈量出来,肯定不止这个数,陛下。臣从下面而来。一路所见,并不敢胡言。” 赵顼又是一气:“这帮蛀虫!” 吕惠卿赶紧又道:“陛下。此是利处其一,其次是说不定此法能稍稍抑制兼并,毕竟每年都丈量土地,逃不了,也许能打击他们兼并地心思,毕竟得利不多了,他们就不大热衷了。由是可以缓解百姓的怨恨,保持江山稳固。“这条好,这条好!”赵顼连连出声,唐太宗他老人家说了,君舟民水,载舟覆舟,全在其中。百姓指望什么,不就是那几亩土地生活么,夺了他们的土地,就是要他们的命,造起乱也也就理所当然了。皇帝怕的就是什么,不就是百姓造反吗? 吕惠卿又道:“其三也还是与百姓有关。陛下,本朝不抑兼并,不少百姓都失去土地,只靠帮地主豪强们打些短工为生,一旦遇个天灾**,失去土地的他们,也就失去了根,无法活下去,要么动乱,要么聚啸山林,为祸地方。太祖为了阻止这种情况,想出了招募厢军地办法,给他们钱粮,资助他们生活。如今下来,数十万的厢军,简直是朝廷的负担,然而事实已经是事实了,改变不了。为今之计,就是使更少地人再入厢军。此法一定程度上抑制兼并,不也有此功效么。还有之前的青苗法,在他们青黄不接的时候资助,也有此功效呀!” “好,好!果然是良法!”赵顼兴奋地脸色绯红,“吕说书,给你这么一书,朕有了主义了,这个法令,不得不行呀!不为那五百万贯地财政,单是为百姓着想,就要施行!” 吕惠卿最后总结道:“陛下,欲要行此法,那么离开不了介甫先生的出力,然而如今朝中之臣反对,只能另外想办法了。介甫先生欲制三司条例司,就是为了绕开这些人,迅速施行新法,也好安定天下。因此,陛下问臣之意见,臣认为,这个三司条例司,也是非行不可的。不行不足令介甫先生发挥全部才能!” “不错,是要行地!”赵顼紧紧一握拳头,大声喝道。 激动地他,当然看不见吕惠卿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反目 开封的雪下得越来越有威势了。\\\有时候像鹅毛一般,漫天飞舞;有时候像柳絮一样,轻轻扬扬。整个开封包裹在一片银白的世界之中,亮眼得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方面在作怪,大宋今年的冬天显得特别冷,西北而来的冷风夹杂着冰冷的雪儿,到处呼啸,天地显得一片混乱。即使是足不出户,依然能感受得到那片压抑的寒意。 “唉,这个天下,越来越让人看不清咯!”一声沉重的叹息,从司马光嘴上压抑出来;脸色很苦,目光萧索,他站在书房的窗口,定定地看着外边,却不知有什么入得了法眼。 虽是白天,依然冷得很。书房里燃起了暖炉,烧的是炭,炉上有一架子,架上是一个壶子,在烧着水,热气氤氲,稍稍暖和了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天像人的脸阴沉着,乌云没有散开,光线很暗,照不到天地。这个时候还是晌午刚过而已,书房却也要借着炉火照明了。 “老师,茶快好了,过来喝吧。”沈欢的语气很平淡,沉静的脸上看不出他的表情。炉火旁边有一张小矮几,他就跪坐其间,拿着水壶,像后世泡茶一般,排了几个小杯子,用滚烫的开水冲着放着茶叶的杯子。不一会儿,几杯冒着清香之气的清茶就泡了出来,余烟袅袅,很有气氛。 “子贤还是好兴致呀!”司马光苦笑一声。从窗边走了过来,一把坐下。书房就他们两人,现在地他们。明面上是师徒关系,其实更多是政治上相互扶持的盟友了。捏起小得不像话的杯子,看着碧绿地茶水。司马光一下子又笑了,这东西。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一口一杯,还真有点情趣。 在沈欢回来之前,古人喝茶,都是以煮为多。加以姜片;喝的时候拿着大碗,七碗之后。有如肋生双翼,飘飘不知其所然。现在换以小杯子,倒是有着文人地优雅了。 几杯热茶下肚之后,司马光的总算感觉身心暖和了许多,脸上地皱纹也舒展了不少,人也会开玩笑了:“子贤,可惜你位老丈人没有这等福气,这会儿想必还在为朝政苦恼呀!” “老师不也苦恼着吗?”沈欢反问。现在刚进入十二月,皇帝赵顼最终还是同意了王安石的提议,开始设立制置三司条例司。===总管变法事宜。这一命令人朝臣大起围攻。不单御史上章弹劾,就连政事堂里的韩琦。也以病为词,在家修养了三天,让政事一度为难。好在还是司马光申明大义,出面相劝,才说得他回来支持朝政。 不过回来是回来了,官家这次决心之大,空前无两,一力支持王安石,愣是不管桌面上的弹劾奏章越堆越高。这几天,王安石都在忙着组建这个条例司机构,没空理会其他事宜了。 这事在沈欢看来,没有办法阻止,之前还在奇怪王安石怎么不按历史上一般先组建这个机构召集人才再进行变法了,以后因为蝴蝶效应改变了这一进程,谁料到最后还是走回了这一步。 司马光看着沈欢又开始用娴熟的动作泡茶,忍不住问道:“子贤,介甫这一着走得甚差了,你一点不着急吗?” “急?”沈欢顿了顿动作,接着才继续下去,笑了笑,“老师,学生为什么要急呢?急又有什么用呢?” 司马光不悦地道:“不急?他弄这个条例司出来,简直是超越了中书地权力,一旦独大,我大宋百年机制都毁于一旦,太平日子也许就一去不返了!” 沈欢正色纠正道:“老师,不是也许,而是一定!以后我等朝堂之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咯!” 司马光愣住了:“子贤……你说什么?一定?” 沈欢再次斟满茶水,恭敬地端给司马光,自己呷了一口喝下后,才叹道:“老师,当年您欲举荐介甫先生,学生就曾劝过,说他的性子不适合做宰辅。您看,这事儿,您也劝过吧,但是他听吗?如今因为他地强硬性子,与朝臣闹得势不两立----是的,就是势不两立。接下来,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哪里还会太平呢?” “子贤,你杞人忧天了吧?”司马光吃惊地问,不敢相信,然而心里又不得不信沈欢的预测,这些年来,他这个学生,在预料事情发展之上,貌似还没有出过错。当年养成的习惯,令他也不敢太过质疑了。因为这样,他才更担忧事情的发展趋势。 沈欢摇了摇头,又弄他的茶去了。****这么多年的布置,依然无法阻止王安石的举措。大时代的**,在赵顼同意设立这个制置三司条例司开始,就开始来临。今后,逆王安石----或者说皇帝之意者,除了罢黜还是罢黜,没有好果子吃!那么,今后他的动作,都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努力了。当然,若可能,尽早结束王安石地时代也是一个办法。 王安石一派,吕惠卿也逐渐走入他地视线。赵顼对吕惠卿说他们的谈话不会落入第三者耳里,然而虽然不了解详情,但是从别人口中听得他们见面地消息,沈欢就清楚,是吕惠卿打消了赵顼的犹豫,让他不顾一切地要力挺王安石! “老师,以后多加注意小心吕惠卿此人!”沈欢忍不住告诫司马光。 “吕惠卿?就是那个王介甫举荐的崇政殿说书?”司马光愣了一下。 “是的。据说介甫先生所制定的所有措施,皆有他的影子在内!包括这个制置三司条例司。据说就是他先提出来地。” “原来是他,好家伙,早知如此。当日就不应该让他靠近官家了!”司马光愤恨不已,他没有怀疑沈欢的话,怎么说沈欢也是王安石的女婿。在王府也有熟悉之人,打听点内幕还是正常地。 沈欢又道:“从这些方面看得出来。此人很有才干,特别是在朝堂斗争上,很有一手。介甫先生有他助翼,更是不畏别人的弹劾了!最紧要的是此人心术不正,这是学生早与老师提过地。据说此人与王元泽一向主张在朝堂上排除异己。甚至不惜任何卑鄙手段!” “小人哉!”司马光又恨了一声。 沈欢点点头。若说这个吕惠卿,才能那是一等一的。在一些变通上,甚至比王安石有过之二无不及。正是因为如此,他长袖善舞,一心把权,在沈欢地心里,任他才能如何,任后人如何吹嘘,他变法的出发点就不正了。小人,正是他的标签! 司马光突然盯住沈欢问道:“子贤,看王介甫如此举措。再下去估计就触犯到老夫的底线了。到时弄不好会与他反目。诚然可惜,但是为了大宋天下。\\*\\\有些事由不得老夫不去做!你曾经是老夫的学生,不过你却也是王介甫地女婿,你到时要帮谁呢?” 沈欢不想让司马光误会,赶紧道:“老师,学生只帮真理!” “真理?” “对,最真的道理!”沈欢嘿然说道,“谁对这个天下百姓有帮助,学生就帮谁。像之前学生知道天下已经到了不可不改变地时候,因此为介甫先生呐喊,如今他的举措在学生看来,却又是错的了,那么当然要反对!如果……学生是说如果,往后老师所做的政策危及了百姓利益,学生一样会反对!” “哈哈!”司马光大笑不已,“果然不愧是老夫的学生,没有令老夫失望!一切以天下苍生为念,一旦违背了这个,不说什么大臣老师父亲,就是陛下,也要力劝反对!这也是老夫为官至今的准则,子贤,希望你能记住今日的话!” “不敢或忘!”沈欢开心地回答。其实刚才的说辞,不是讨司马光的欢心,而是给对方打个预防针。他清楚地记得,司马光重回朝堂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意气之争,还是老朽昏庸,竟然把王安石所有地法令都废除了,这一点,令沈欢后世观之大为可惜,也是司马光大大地污点。这一世,沈欢当然不能眼睁睁看下去。 现在要与王安石短兵相接了,以后大家各施手段看看谁先下台----沈欢清楚,有了吕惠卿等人,他再不能手段,不然估计就真的要到外面钓鱼了。也不要指望王安石一方会念及亲情,历史上作为王安石地亲弟弟,因为反对吕惠卿等人手段,还是给人家在皇帝面前进了谗言,最后不得录用,郁闷而亡,还是英年早逝的那种! 王安石的亲弟弟都落得这样的下场,更不用说在他们眼中叛逆的女婿了。不管是为了天下,还是为了保全自己,都没有理由不挺住司马光。只要韩琦一倒下,纵观朝堂,也只有司马光与王安石有一拼之力了。不管《资治通鉴》如何伟大,沈欢都不能看着司马光真的到洛阳花个十几年时间去编修! “老师,待得制置三司条例司成立,朝中机构职位里,也只有相位能与之抗衡了。\\\*\\不知老师有什么打算?”沈欢突兀地问道。 司马光先是一愣,接着沉吟,半晌才道:“对,不能让王介甫肆无忌惮地破坏朝廷平衡机制。政事堂怎么说都是中书机构,还有着相权,所出主张,陛下还是要参考一下的。老夫可以与韩相公一道联手,抵制那些坏了规矩的政策!” 沈欢摇头道:“老师,一昧抵制并没有用处,还需表现出老师的才能。现在官家最需要的是什么才能呢?增加朝廷财政的才能!没有这点,谁也不入官家法眼。这是介甫先生得以重用的前提。纵观他这几法,皆是涉及财政,凭良心说,大多是良法,皆能缓解财政拮据的局面。就是介甫先生太过急于求成罢了。不究细节,致使弊端横生,这才是学生反对地关键!老师。其实若论为政才能,我等皆不如介甫先生那么有魄力,像这些变法条令。还真不是我等能想得出来的!” 司马光也叹道:“是啊,王介甫之才。令人钦佩。可惜却用在了错误一途上,若他能定下心来,徐徐图之,老夫也甘愿为他下手,助他一臂之力。然而他却急于求成。不顾一切,更是不听劝谏了。令人难以接受!像之前三法,还没彻底成熟,他就抛了出来,若不是子贤改良一番,说不定现在都还在朝堂闹着呢。他不思改过,在三法成果都还没有在天下稳固的情况下,又抛出一道更惹人非议地方田均税法,岂是为政者该有的稳重。治大国若烹小鲜,欲速则不达呀!他一代大家,怎么会连这些道理都不知道了呢?” 沈欢道:“老师。大家都说方田均税法不好。非议之,肯定是认为此法触犯了大多地主官员的利益。连老师反对也是抱着团结朝臣地目的吧?”是!”司马光说道。若说其他朝臣反对变法,是因为新法触犯了他们地利益,要守护自己的阶级利益,这才走上了反对王安石的道理,有一定的道理,肯定说得过去。那么,司马光呢?司马光一生不好奢华,不贪财,不谈利,一生清淡,家无余财,就是妻子死了,还得靠卖了老家几亩田地才得以下葬。这样的人,有什么利益可谈呢! 被后世作为保守派地头子加以批驳,在沈欢看来,他真是太冤枉了。^^^^若不是王安石做得太过分,他又岂会与好友决裂呢!不为了利益,只为了大局而已! 想通了这点,沈欢笑道:“其实老师也像走进死胡同了!不错,方田均税法是将了那些地主豪强们一军,就是朝中官员,也多有怨言。可是,以这点而论,此法是良法,大大的良法,针对时弊,因为确实有太多地地主豪强隐瞒土地,做着逃税的勾当!老师不能以此作为反对的理由呀,若是以此为理由,就会给人打上保守守旧的标签了!” “哦?”司马光来了兴趣,“按子贤的意思,你反对的理由是什么呢?” 沈欢侃侃说道:“说触及地主豪强的利益,这话不错,学生敢放言,就连韩相公,反对的理由也是这一点!他韩家在河北是大家族,土地千顷,下人瞒着他做的兼并勾当,肯定也不少!不过,单单是这一点,肯定不足以令我等信服!因为老师起初您也是支持变法的!而且学生也敢肯定,只要官家坚持,就连韩相公,也会支持家里乖乖报出土地地真实数目。因为这确实是打击宵小地有力一击呀!对于解决财政问题,比青苗法还要有利!但是学生担心的是实施地细节过程!” “细节过程?”司马光给沈欢一大通语言绕得快晕了,他之前反对此法,确实顾忌到官员强烈反对弄得朝堂不得安生,为了稳定大局着想,反对得也有理由了。现在听到沈欢说这理由不成立,人也愣了。 沈欢冷笑说道:“是的,细节过程。老师,方田法要求官府每年丈量全国土地,按贫瘠肥沃分为五等,以此为依据,均税天下。法令不错,表面上是能打击地主豪强的兼并。然而,再好的法令,也是由底下之人去实施的。那么,实施的过程会发生什么呢?” “发生什么?”司马光已经给沈欢牵着鼻子在走了。 “按贫瘠分为五等,这个贫瘠是以什么为依据,这个五等,又是谁说了算?官员,就是底下的官员!通通都是由他们说了算!地主豪强之所以叫豪强,不就是他们在地方有着无可比拟的势力吗?既然他们有势力,难道他们不会与底下官员相勾结或者威胁底下官员在丈量土地的时候,把他们家的土地都划在贫瘠一方?有了贫瘠一方,那么谁家的土地是肥沃的呢?百姓!没有多少土地的百姓,他们家的土地是肥沃的,赋税要交最高的!谁说的?哈哈,就是那些地主豪强与底下官员说的!” “这……这……”司马光听得额头大冒冷汗。惊异地看着沈欢,想反驳他地话,心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对方说的一定会发生。 沈欢又道:“当然。我们不能把全天下的官员都看成是洪水猛兽,大多还是为民着想地。可是,只要有一半。不,有一两成的官员是这样。以大宋天下计算,波及的范围都会达到几百万百姓。老师,几百万百姓之地呀,一旦真弄得他们生活不了,趁起作乱。或者说无以为生,怨声载道。这才是此法地最害之处呀!” 司马光嘘了一口气,幽幽地道:“子贤,给你这么一说,老夫还真觉得以前的理由太过天真了!对,这才应该是我等反对此法地理由!子贤,正如你所说,此法有利也有弊,你上次能改良青苗法,这次呢,该如何改良?你快说!” “没有!暂时没想出法子!”沈欢很干脆地回答。此法与青苗法不同。青苗法只要划开区域。一般问题都能避免,然而此法无论放在何地。都会发生问题,除非把土地赋税按照一律的税率来征收。可若是这样的话,问题更大,税率低了,那些有着大片肥沃土地的地主就该偷笑了----能让他们使出手段去兼并的土地,大多肥沃,没有谁会要那些贫瘠地土地去交税;税率高了,那些只有几亩田地的百姓就惨了! 算来算去,都难以合适。这也是沈欢与司马光一方地短板,他们只能在王安石的法子里找缺陷,却难以补上,更不用说开创新法了。 沈欢很无奈地道:“老师不用担心,学生最近已经在参考各种数据,尽量拿出一个好的章程来!其实……在学生眼中,不征收农税,那才是最高境界的天下!” “不……不收农税?”司马光大是吃惊,“这可能么?” 沈欢诡异一笑:“老师,这总是个目标,不是么?”古代以农为根本,在官员心目中,这个农税也是立国的根本。这个理论,放在其他朝也许正确,不过放在富裕发达的宋朝,就不做准了。沈欢在三司办公,他计算过了,因为本朝土地不抑兼并,为了个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一口饭吃,其他行业放得比较宽,像歧视商贾的程度,宋朝比任何朝代都要低得多!而一统计会令你发吃一惊:宋朝的财政收入里,工商行业占了大半,有时会达到七八成,而农业赋税的比例之小,冠绝所有地封建王朝。 后世中国在二十一世纪因为农业税占地比例越来越小,不就取消了这个农业大国赖以为根本的农业税么!也许,在北宋如今地情况下,取消此税有点不可能,但总是个盼头吧。既然沈欢已不可避免地走上了朝堂,他总得为自己找一点事来做,有个目标,也总比浑浑噩噩过日子要好! 司马光突然站了起来,道:“子贤,你刚才所说的方田均税法的弊端,老夫要写成奏章,上予官家,让官家有所警惕!” “没用的,老师!”沈欢摇头说道,“如今的官家,怎么会放弃能为他缓解财政的路子呢?有了三司条例司的介甫先生,也不会让人阻挠他的法令了!上次改良之法,就让他很不高兴了,总以为我等坏了他的威信,让新法难行。如今更不会在意我等所说的弊端了!” 司马光怒道:“王介甫安敢如此。奏章老夫会上,若他真一意孤行,那就不怪老夫不念旧情了,不惜与他反目,也要阻止他!” 沈欢摇头笑了,也没有相劝。反目就反目吧,反正就是不因此事,他们也会反目了,这一点,任谁也改变不了,全是因为两人迥然的性格问题!王安石肯定是不听劝了,也会招致众多朝臣的反对,不过只要有官家的支持,他暂时都会安然无恙。这一点,沈欢深信,既然这样,还不如让司马光明着反对,与之决裂,让朝臣都看在眼里,弄不好司马光会成为他们的领袖。 韩琦快要退了,司马光上台的资格很大,因为他的资历比王安石还要深。唯一缺的就是威望,趁着这个机会,与王安石闹绝,彻底摆脱与王安石是好友的阴影,成为另一派的领袖,得到众多大臣支持,大有希望问鼎相位!这是沈欢抱着的绝妙打算,多年以来的努力,不都是要司马光处处领先王安石一步么?在官场上,资历往往会成为左右胜利的关键! 而随着司马光与王安石的反目,党争也就不远矣!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党争 无论大家争论如何,在大宋熙宁元年年末的时候,王安石所造的制置三司条例司基本框架基本上完成。\ \这是王安石的私人变法机构,不为他所用之人,肯定进不了这个权力机构;换句说就是说凡是支持他变法为他所用,品阶够高的,基本上都入得此处。 于是乎在沈欢看来的许多历史牛人都纷纷跳上舞台,吕惠卿自不必说,是三司条例司的检详文字,几乎所有的变法条例都是他起草的文字,也帮着出力思索;还有曾布与章这两位名人,也入了此例。曾布现在已经是修起居注了,官职不小,也要开始发挥才干;章进来做三司条理编修官,作用也不小。 对于后两者,沈欢也不陌生,前者还算有点良心,在变法派里,不算激进,曾经因为相劝王安石,给贬到南边去;至于章,他的性格最像王安石,强悍到连苏轼都感慨的地步!不过让沈欢不得不感慨的是这些附和王安石的大臣,皆有才干,像曾布与章,都做过三司使,这个位子,没有一点经济能力,那是不能胜任的!在这点上,司马光一派相对弱了许多。 这些任务的上位,让朝堂一片失声,接着才是声讨,倒不是这些人才干不成,而是其中大多是南方人。吕惠卿与章是福建人,王安石与曾布是江西人,另外其他小兵小将也有不少是南边的,朝中本来就是北方人的天下,如今一下子挤进这般多的南人,怎能让他们接受得了!在他们的意识里,男人都是狡猾奸险的,如今他们靠附和王安石得势,一时间倒验证了他们的观点! 御史台之人是反对得最激烈的,本来皇帝不过朝堂就同意设立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就惹得他们火大了,这会儿有那么多他们看不顺眼的人参与其中。更是火上加油。御史是做什么的?当然是弹劾那些看不顺眼之人! “陛下,臣参弹参政王安石不遵礼法,放浪形骸;破坏祖制,撺掇陛下制三司条例司,夺三司之权,乱我朝政。实在是罪不可赦!请陛下黜之以静天下!”还是御史中丞吕诲,弹劾王安石,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如今又是早朝,不弹劾更待何时。 赵顼又头疼了,这个吕诲,好想就揪住了王安石不放,只有人家一有动作,就要弹劾。真是烦人啊。眼看还有半个月就到年关了,怎么就不让人静下心呢? “王参政,你怎么说?”赵顼按例问道。 王安石并不理会吕诲地纠缠。反而说道:“回陛下,三司条例司已经组建完毕,待得年后,就可以开始运转了。到时变法成功,天下也就没有问题了!”安石!”吕诲直呼其名,“你动不动就把变法挂在嘴上,焉知你所谓之法即是对的了?你问过政事堂没有,你问过翰林院没有,你问过御史台没有。你问过这个朝堂之臣没有?不要以你想当然之法来败坏了我大宋天下!陛下,您要三思呀!这个天下,也不止他王安石是大才而已,只信他,难道百官都是废物不成?” 王安石抗声道:“吕中丞,王某倒没有说百官是废物!只是王某欲要变法,有识之人皆认为皆可,偏偏你等反对之人,不知是抱了何等心思。处处阻挠!陛下雄心壮志,欲要中兴大宋,你不思排忧,反而刁难,又是何居心!” 吕诲怒道:“任你百般狡辩,亦难掩饰你那狼子野心!你弄出一个条例司,越中书而定例,坏太祖太宗之法,焉是臣子所为!” 王安石哼道:“水无常势。法无定形。若皆是祖法。要人力何为?古之周朝靠分封之法。得八百年天下。然而汉以后只有州县。无有其他。自此已越千年。若按你一切皆祖地做法。难道我等现在要恢复周之分封不成?吕中丞。你这样可不是治天下之才呀!” “你……”吕诲辩不过。只能转头向赵顼。“陛下。王安石狡辩小人。处处言利。所行之法。皆是漏洞。若行其法。他日天下动乱。诚不远矣!乱天下之人。必是此贼!” 赵顼闻言也怒了。王安石地举措。都是得他同意地。给人说成是乱天下之贼。岂不是说这个贼也有他地一份? “吕中丞!朕看你岁数如此之发。在朝亦是不易!诋毁他人之言。万万不可说了!”赵顼冷冷说道。 吕诲当然不可能因为官家动怒就缄口了。又道:“若是诋毁。臣自会伏罪。可王安石回朝一年。纵观其所为。陛下。他真是一个真心为大宋着想只人吗?才一年时间。他就弄得朝堂纷争四起!臣也不是个麻烦多事之人。臣也愿望我朝堂能安然无事。然而有些事。却不能不说。有些人。不能不弹呀!这个王安石。真地不能留下去了!” 王安石大怒。亦是出列道:“陛下。此人以小人诋臣。臣无颜以对天下。若陛下认为其言无差。那么请黜臣出朝;若是认为臣还有可用之处。请给臣一个清白!” “好一个清白!”吕诲顿时吹胡子瞪眼了,“陛下,此人睁眼说瞎话,行事更是放浪,不首规矩。臣以与其同朝为羞,请陛下做个决断吧!” “啊?”赵顼与众臣都吃了一惊,本来两人相争,之前也发生过好几次,本来以为这次与往常一样,争啊争就回罢休,没想到最后闹到要决裂不能共存的地步! 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再说两人皆是大臣,话出如风,更没有可能改变。这次事情真是大条了!赵顼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顿时手脚无措,看向老臣韩琦。 韩琦无奈,只能出列喝道:“吕中丞、王参政!这是朝堂,天下中心,意气之言,万万不可出诸你等之口!” 韩琦以“意气之言”替他们开脱,只要他们低下头向皇帝告罪一声。此事就算揭过了,大家也不会真当真了。 就在赵顼也为韩琦的急智暗赞时,吕诲发话了:“陛下,臣是御史中丞,职责就是弹劾大臣。臣还没有昏庸到胡言乱语的地步,刚才之言。皆发自肺腑,没有虚言!万望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远小人,亲贤人,方才是明君之为呀!” 王安石这才也怒到头上了,吕诲之言,明明在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小人呀,他一生自傲,走到哪都受人尊敬。纵使行举有点不羁,却也没给人家真骂过小人,今日朝堂当众受辱。真是气煞他也! “陛下,此人极尽刻薄之言,诋臣于朝堂之中,臣与他势不两立!进入陛下犹豫,他日必有更多如此之人诋毁为臣!罢了罢了,既然陛下无法处置,按例言官弹劾,就是宰相也得在闭门在家等待裁决,臣不敢坏了规矩。今日亦不敢多待朝堂。请陛下见谅!”王安石说完,不理会众人的反应,转身潇洒退出朝堂,留下目瞪口呆地一众。 不愧是脾气强到令人发指的臣子,竟然敢不鸟端坐龙椅的皇帝,也不顾他地挽留,直接去了。 “坏了!”这是司马光此时地念头。王介甫这是逼着官家在他与吕诲之中做出选择呀!以官家现在对他的信任,吕诲哪有资格去抵挡!难道说……看着御史与一众大臣对着王安石的背影发出愤恨的光芒,司马光也不由得不寒而栗了。一派与另一派做殊死斗争。在朝堂上,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党争呀! “哼!”皇帝赵顼也不肯待下去了,直接甩袖而去。 这一下,司马光的目光更忧愁了。 “子贤,这下恐怕真地要糟了!”下朝之后,司马光不敢耽误,直接找来沈欢,看他有没有法子去解救。 “没有法子!”沈欢直接回答,“学生早就说过。以介甫先生的才华。足以为一代学宗;然而其性子执拗,没有容人之量。若为宰辅,必与群臣矛盾重重。言官弹劾,本是正常,就是言辞激烈,也是人家地本分。若是韩相公,也只会托病在家等待裁决,只要陛下还肯用他,至多会派一二重臣上门相劝,即可回朝。然而介甫先生竟然因为一时之气,直接与对方争执朝堂,度量如此,难怪会与群臣不睦呀!” 司马光也是忧虑地接口:“是啊,王介甫与老夫认识的那个王介甫越来越不像了。当年他虽然有傲气,然而总算还听得进劝,至少对的他不会硬是说错。可如今,当上参政的他,反而一点都听不尽别人的话了。一意孤行,如此下去,估计会与老夫决裂有如陌路了!可叹,可叹!” 沈欢嘿然一笑。后世总是说内因决定事物本身的发展,王安石变法的失败,更多是因为他执拗地性格造成的,刚愎自用,造成新党与旧党不和缓和地矛盾,双方内耗,生生把精力都浪费在了斗争这方面,哪还有时间去谋什么发展!这是他性格地悲剧,是与生俱来的必然,然而后来有人总把变法失败的罪过都套在了反对派的头上,简直是本末倒置啊。 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一个皇帝像赵顼这般坚定地变法,就是王安石罢相之后,他依然独自推行变法举措多年,直至死去,坚持如此,千古以下,实属罕有。然而王安石花了十年时间,不单没有形成明显的功绩,反而在他手上造成党争,这种罪过,他一定要承担大半!以前没有实际认识,然而沈欢与王安石交际以来,也越来越受不了他种性子,这也导致了他半年来都没有因私过去探望过对方,更不愿与之交流----反正说得再多,人家也不会听进去,白白浪费口舌而已! 沈欢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老师,这次吕中丞看来是保不住了!” 司马光愕然,接着发反应过来。这次吕诲与司马光闹得不可开交,要官家两者择一,谁都知道,在会儿官家不可能选择放弃王安石,那么只要吕诲离去才是道理。 “吕献可之情操,令人佩服!”司马光赞了一声,才是郁闷的忧愁。“难道说,事情真的败坏到这个地步了吗?难道真的是天不佑大宋?王介甫啊王介甫,你焉能如此。我……恨啊!” 沈欢当然知道司马光指地是他大力在皇帝面前举荐王安石一事,本来指望以王安石大才改变天下穷窘地局面,没想到短短一年,就闹到了这个地步!他怎么会不感到悔恨呢! “老师无须过于担忧。天无绝人之路,事情总会有个头的!”沈欢劝解说道,“当日老师举荐介甫先生,是想要一革朝政,对于变法大势来说,这是没有错地。学生总是说法已经不可不变,这点老师也是赞同的。万万不能因为此事而对变法灰了心,更不可死了心!变法大势不变,唯一不同的是术地选择而已!老师。不能灰心啊!” “对,老夫不能灰心!”司马光闻言一震,目视沈欢。“子贤,你一定要帮老夫改变这些,不能让天下败坏了!老夫已经可以预见晚唐的党争之势了!党争啊,万恶的党争!只要王介甫没有改变,党争必不可免,没想到让老夫叹息历史的事情会在本朝上演,而且还是让老夫无可选择地!” 沈欢心里一动。难怪后世有人评价司马光远见的能力比王安石胜了不知几条街,果然是有谱地,只从吕诲事件上就能揣摩出一些蛛丝马迹。非同凡人呀! “老师放心,在没有改造这种格局之前,学生都会相助老师!”沈欢开口保证,至于“改变”的是格局,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清楚了。 “那老夫就放心了!”司马光真的是有了一丝宽慰的笑容,不知不觉之中,几年下来,他对沈欢已经是剖心置腹地信赖了。 沈欢沉吟了一会又道:“老师,从介甫先生今日的举止可以看得出来。有了制置三司条例司的他已经不能满足了,这只是一个变法的机构,有时能左右他地东西还存在,那就是比他跟高地存在----相权!” “相权?”司马光愣然,“子贤,你说王介甫地目标是韩相公?” “不错,就是韩相公!” “可是,这次是吕献可……” “老师,韩相公历三朝为相。多年经营。又岂是一般手段可以拉得下地,就是官家要换相。也得找个正当的理由吧!在朝中,除了官家,什么才是宰相顾忌地存在呢?只有弹劾百官的御史了!但是现在掌管御史台御史中丞只盯住他王参政,反而不理会其他朝臣的过错了。这怎么能完成他的目标呢?为了加快他的目标,换另一个御史上去,才是正道!” 沈欢尽自己的力量去揣度,在他的记忆里,韩琦与吕诲是差不多倒台的。吕诲之前也多次弹劾王安石,他都置之不理,为何单单这次就发飙了呢?现在快要过年,再下去官家就要登基两年了,时日已久,根基已稳,也是时候把韩琦这座大山搬掉了!王安石今日之举,焉知没有此意? 司马光皱着眉头说道:“子贤,据老夫所知,王介甫不是如此玩弄手段之人……” 沈欢撇了撇嘴,王安石精通《老子》,又精法家,一生最得权术二道,说他不会玩手段,那就大错特错了。若说不玩弄,那也是得了大权之后,高傲的他,已经不屑去玩弄这些了。 “老师,如今他身边已经聚集了不少投机之人,据学生所知,权术者亦不少。而且为了变法,,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地呢?而且他也能投官家之所好,现在官家一心要变法,任谁也不能改变,谁阻止谁就倒霉!”说到这里,沈欢不由得不佩服吕诲,这老东西,不可能看不出官家对王安石的宠信,然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依然毅然扯起反对大旗!也许在这里,他就抱着为“道”牺牲的心思了,昧着良心缄默,那不是谏官的道!身为言官,管你是宠臣还是天王老子,一律照参无误! “目标竟然是韩相公,那可如何是好?”司马光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也知道,韩琦多年为官,得罪的人不少。特别是为相期间,甚至有点跋扈不讲理,一旦换了个看他不顺眼之人率领御史台,一番弹劾,在官家又有心换相的前提下,肯定要下马!这会儿。也只有他能稍稍压制王介甫的势头,一旦没了,那对方就肆无忌惮了!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局面,能避免就避免。 沈欢却知道,韩琦是保不住了,就算王安石没有拿下御史台,他也能找到一个与之交好的言官去做弹劾之事----或者说只要真有人看不过韩琦地做法,稍稍一上奏,他也能把此事搞大。毕竟他身边可不是孤家寡人了。纵使他清正不屑用此手段,焉知他下面之人为了上位不会做出此事呢?那简直是一定的!一想到吕惠卿章等人地手段,沈欢就无言了。王安石以他们而成事。也因他们而败,不能不让人感慨惋惜! “老师,为今之计,是要计算好韩相公走了之后,该如何行事!”沈欢想了想,觉得还是提醒一下司马光。 “子贤的意思是?” “老师,朝廷最忌的就是一方独大,到时其所出之策,皆为律令。颁行天下。若是这样的话,无人能制,策无论对错,皆是推行,那将是天下的祸患呀!因此学生认为,一定要加大克制或者平衡王介甫一方的力量!纵观朝堂,也就只有老师能担当此任了!” 司马光惊道:“你地意思是……要老夫争一争这个相位?” 沈欢点头道:“老师,学生知道你不是贪权之人,然而这事不能再退了。一旦退之。纵观朝堂,属王介甫最有希望。是时他手掌越权中书地条例司,又是帝国宰相,权柄之大,百年未有。一旦势大,何人能制?纵使不为反对而反对,就算为了最终保全王介甫,老师也要去做呀!” “保全”王介甫是什么意思,司马光当然清楚。自古以来。权臣都没有几个有好下场。若能提前让对方做不成独大难制地权臣,那只有抢他的某些权力了。正如沈欢所说。王安石已经有三司条例司了,若还迅速坐上相位……结果真是难以令人想象了!就是对方有能力或者大势要他坐上去,那也不能让他坐得太舒服,要让他时时警醒旁边还有人逼视,方能稍稍遏制他别地心思! “对,这也是为了他好!”司马光坚定地点头,“子贤,老夫也不是矫情之人,你说,该如何去做?” 沈欢大窘,他一时哪有什么手段去夺相位。官场斗争,那可不是玩家家饭!人家几十年老油条,又岂是你可以随便玩弄的。不过他深信司马光的能力,此君在官场上也是老妖级的泰斗了,只要你稍稍提点,他还不会思考出计策?就算一时想不出,凭人家修《资治通鉴》的强悍能力,回去稍稍翻翻史书,灵机一动,就会计上心来了! 沈欢想了想,道:“老师无须做得太多,就是在变法上,不能太过忤逆了官家之意----学生知道老师方正,有错必究,然而变法大势已不可更改,还不如稍稍忍耐,为了将来着想,暂时缄默,待得手掌大权,再尽为臣本分吧!另外,老师可以多多与韩相公交流,万莫像之前一样顾忌王介甫地感受不肯与韩相公走得太近。非常时期,也不能顾忌太多了!” 司马光叹道:“罢了罢了,都依你。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没有子贤你看得透啊!惭愧惭愧!” 沈欢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笑了笑,其实若论官场能力,不说比司马光王安石了,就是其他牛一点的朝臣,他都要逊色,奈何他是穿越人士,最大的看点就是把握历史流程,相比起来也比他人多了不少优势。这年头,穿越人士就是吃香! 不说沈欢这边如何作想,那边司马光预测地党争来得异常迅速与迅猛! 第一百九十章 去职 王安石与吕诲的争端最众还是以吕诲的去职作为结束。皇帝赵顼现在已经入了魔,什么话头听不进去,一心信任王安石。不论如何,吕诲再此事上确实是抱了牺牲的心思的,然而当圣旨到达手上时,他依然老泪。 年已五十多的他,又得再次奔波,到邓州去做知州。另外一同遭贬的还有御史台的几位同僚,这令他更是感到愧疚。 这是赵顼自登基以来第一次大规模贬低官员,因为奇异,这事闹得百官心里像有了一层阴影。压抑的气氛使得这个年都过不好,本来喜气的年关,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了。年才一过,就传出了吕诲因忧愤成疾的消息。 赵顼听了一些传闻,又该他知河南。吕诲将行,又上了最后一奏章,以疾表致仕:“臣本无宿疾,医者用术乖方,妄投汤剂,率任情意,差之指下,祸延四支。一身之微,固无足恤,奈九族之托何!”用自己来比喻朝政,当然更令皇帝不喜。 吕诲病重的消息传出,让不少大臣皆是愤恨。司马光自来与吕诲交好,去看望他的时候,对方还一再告诫他说天下事尚有可为,让他好自为之!惹得司马光热泪盈眶,对王安石的遗恨更深了。 “安石虽有时名,然好执偏见,轻信奸回,喜人佞己。听其言则美,施于用则疏;置诸宰辅,天下必受其祸。且上新嗣位,所与朝夕图议者,二三执政而已,苟非其人,将败国事。此乃腹心之疾,救之惟恐不逮,顾可缓 司马光脑海里不时浮现这几句告诫之言,是当日吕诲要弹王安石,他去相劝时对于与他所说的话。如今回头一看。王介甫所做做为,当得“骄横”二字! 叹气而去的司马光,走在开封的大街上,因为十五尚未出去,还有着年节的气氛,到处红纸张贴。一副喜气的模样。然而司马光的心头却感到一片冰冷,这一年的开封,异常的寒冷! 十五方出,朝政开始正常运转,外头却传来了吕诲去世的讯息,年方五十八!这一消息,令人愤恨,不少御史言官看向王安石地眼光都充满了怒意。不过天下不会因为他们的介意而停止运转。官家一纸圣意,让王陶顶替吕诲掌管御史台。此人是官家当年的藩邸旧人。用来也顺手! 现在已经是大宋熙宁二年开春了,王安石的新政正在紧锣密鼓地张罗之中,也该进入一个新的阶段。然而司马光对待王安石的脸色却越来越差。以至见面也不打招呼了,只冷哼月声而去。弄得王安石好生无趣! 二月一开始,王安石与他地制置三司条例司就抛出了之前的方田均税法与之后制定的市易法。两法一出,立刻在朝堂因起波澜,不少大臣阻止施行。然而此刻的王安石,却不需要他们的支持方能行事了,条例司律令一出,自成规矩,再借以三司衙门的名义颁行。立刻能在全大宋天下实行。 何况他又有官家地支持。到此时。沈欢认为王安石与赵顼两人都已入了魔。两人地举动。都有点疯狂地味道。王安石自不必说。一旦大权在手。实现心中愿望地念头比什么都强悍。足以摧毁一切。还有皇帝赵顼。虽然之前性子比较急。然而对待朝政。还算理智。然而一遇到王安石。就盲目了。除了信任。还是信任。为此也不惜牺牲一 这时候地王安石与赵顼。都是难以劝说地。沈欢也不打算去劝什么。他自有打算。欲使一个人灭亡。比先令他疯狂?此时地王安石与赵顼。都有了这样地意味! 不过沈欢是沈欢。他比较现实。他地老师司马光就不是这样地人了。作为一代重臣。他看不过去。极力思索。在二月中地时候。费了一夜地工夫。终于写成了那封鼎鼎大名地《与介甫书》。 中他明写王安石“财利不以委三司而自治之。更立制置三司条例司”。“又置提举常平广惠仓使者;”今介甫为政。尽变更祖宗旧法。先者后之。上者下之。右者左之。成者毁灭之。弃者取之。焉穷日力。继之以夜不得息“;“今介甫为政。首建制置条例司。大讲财利之事。又命薛向行均输法于江。淮。欲尽夺商贾之利。又分遣使者散青苗钱于天下而收其息。使人愁痛。你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或所见小异。微言新令之便者。介甫辄艴然加怒。或诟骂以辱之。或言于上而逐之。不待其辞之毕也。明主宽容如此。而介甫拒谏乃尔。无乃不足于恕乎!” 长篇大论。列举了实施新法“侵官”、“生事”、“征利”、“拒谏”、“致怨”等弊端。要求王安石废弃新法。恢复旧制。这一篇文章诸多观点在沈欢看来不足以成立。不过知道此时地他。也没有相权。任司马光作为。他知道劝也劝不了。还不如让司马光在此文上发泄一下司马光地怨愤。毕竟当年在举荐王安石一事上。他说不上出力最大。却是功劳最大地一个。若没有他那一番话。估计官家不会那般快速任用王安石!王安石地作为。最令他难受了。毕竟两人是最好地朋友。 信出去了。王安石当然会回信一封。正是那首王安石最具特色地《答司马谏议书》。不过现在司马光已经不止是个谏官了。而是参政。由是就变成了《答司马参政书》。其实回复说道:“如君实责我以在位久。未能助上大有为。以膏泽斯民。则某知罪矣。如曰今日当一切不事事。守前所为而已。则非某之所敢知。” 王安石避重就轻只谈自己尚未成功,对司马光提出的问题并没有一个完美的答复,当然让司马光不能满意----不,不止不满意,还有着一腔难言的怒火,说也说不出来,只能供五脏六腑玩弄。 这一次事件,标志着司马光与王安石的彻底决裂,两个本来是知交的好友,从此画地绝交,形同陌路!也因为这一事件形成地事实,闹得沈欢与王安石见面也只是简单打个招呼,不敢再多套近乎了。这也使得他回家后妻子王璇没有好脸色给他,以至两人打起了长时间对抗的冷战。 对此沈欢除了苦笑好是苦笑。他不想做李商隐,两头都不讨好。前训可鉴的他,只能找准一个,跟定一个,坚定目标,也不至于让人感觉首尾两端反复无常。有宋一代,在政治上,亲生父子也可以成为仇人,却鲜闻有师徒决裂。王安石不过是亲家而已,在大义上当然比不上老师,何况司马光更对他的胃口,跟着他走,也就不希奇了! 司马光与王安石闹裂后,才真正感觉到在朝堂的那股无力。除了官家支持外,王安石手底下还有着一个制置三司条例司,其中“人才济济”,除了吕惠卿这位首席智囊外,还有曾布等实干好手!这些人论才华,也不输朝中大臣多少,何况还有着令官家满意的实干之才,因此大得官家欢心,在变法一事上事事依顺,让众多要反对的臣子干瞪眼看真,却没有丝毫办法! 司马光以前在朝中没有拉帮结派,与一些大臣只是道义之交而已----现在连知交王安石都能与之决裂,道义之交又怎么信得过呢。除了御史台的一些对王安石依然看不顺眼的人外,还真找不着能制服王安石之人。但是他要制横王安石,不是义气之争,更多是为朝中作想,这帮子言官并不是可靠之人,何况这些人也只是言官而已,手中实权不大! 为此,思来想去地司马光,最后只能在一个午后走进了宰相韩琦地府邸。 此时已是二月底了,大地回春。在和煦的暖风之下,开封冰冻地大雪融化了,各处水流汇聚到汴河,汴河也涨了许多。相府的阔绰自不必多言,只见满院春色,花草树木,生机盎然。碧绿欲滴的叶子,粉红鲜艳的花朵,莺莺如歌的鸟声,充实了院子各处。春姑娘在欢笑声充盈在人的耳朵,无法散去。 听到司马光来访的消息,本来在午睡的韩琦赶忙坐起,匆匆整理妥当衣服,就赶了出来,把司马光迎到大厅。 “君实光临,实属罕见,难得难得!怠慢之处,还望见谅!”韩琦这话没有虚假,大家都在政事堂,日常相见,有什么话都说完了。何况政事大臣相交,若总是在府邸,会惹人非议。司马光是谨慎细微之人,对日常规矩遵守严谨,不会乱了规矩,因此不大到此处。他与欧阳修不同,人家与韩琦是同一时代之人,有着不同情谊,往来密切,自是当理;而他若严格算起来,比韩琦就小了一辈,相交起来,不大贴心,私人情谊也就淡薄了许多。 司马光苦笑着说道:“韩相公,您这是责怪下臣么?” “不敢不敢!”韩琦连忙说道,之后又奇怪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君实这般惜时之人。来寒舍应该不会只是叙叙情谊吧?君实与老夫不是外人,单说无妨!” “若不是为了王介甫之事,某又岂敢来打扰韩相公……” 第一百九十一章 相位 “原来还是为了王介甫!”司马光还未说完,韩琦就恍然,“君实,这些日子,朝中不少大臣都来找老夫,让老夫向官家陈一陈王介甫新政的弊端。\ //呵呵,难不成君实也认为官家还会听老夫的话不成?”说到最后,他已经是一脸苦笑,眼眸里有了无尽的落寞;他一生显达,做了三个皇帝的宰相,到头来,只落得个郁郁不得志的境地;如今的官家,已经不是初登基那会百般谨慎诸多顾忌的官家了! 司马光先是一愣,接着也是苦笑着说道:“韩相公,下臣也是明眼之人,如今官家,确实只是信任王介甫而已,至于其他人的话,都置若罔闻,实在可叹呀!若是王介甫之政,真能振兴大宋,下臣也能安心辅之,可现观其之为政,已惹得中外言论汹涌,任由下去,还真不知这个天下有多乱了!下臣来找韩相公,不无请求!” “请求?”韩琦大是不解,接着才笑道,“君实不用客气,你之为人,老夫自是信得过了!老夫大概能猜得到君实所谓请求是何意。是否要老夫不要顾惜相位,冒言劝谏官家,就是丢了相位也在所不惜?” 司马光赧道:“下官知道这有点为难韩相公……”确实是为难啊,其实以韩琦在朝中的势力,加上他多年下来的威望,就是宫中的曹老太后,都会给他一点面子,如果他能强势对待王安石,或者请出宫里那两位太后,那么不说王安石,就是官家也得有诸多顾忌!不过这样一来,他就真成了官家的眼中钉了,估计以官家如今的强势与手段,这个相位坐不了多久。 “不不!”韩琦赶忙说道,“君实,一点都不为难,不为难啊!正如你所想。这一年多来,老夫对官家处处退让,每每躲避,确实存了安心致仕的念头,以为这样一来,官家能让老夫多做几年。待年纪一大,就可以光荣致仕了,免得得罪了官家,让人以为是给罢黜出去的!呵呵……如今看来,这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韩琦说到这里,已经是一脸的苦涩了,平常稳重平静的表情不负存在,只有一腔悲凉:“笑话啊!君实,你说老夫也在官场沉浮了几十年。到最后怎么会这么天真了呢?老夫的作为,这一年来,是否让诸多大臣失望了呢?君实是否也失望了?” 司马光赶紧说道:“下臣自也知道韩相公也有难处!”韩琦不是孤家寡人。他家是河北大族,就靠他的权势去滋养一帮子,如果失去权势,估计他的家族就会有一定程度地衰落;而且他做了那么多年的朝中重臣,说没有得罪人,那是假的,如果这些仇家以为他给贬谪了出去没了权势,一旦报复,也会吃不了兜着走!这些司马光当然不会看不出来。因此说韩琦也有难处。 韩琦闻言既是欣慰,又是苦意:“君实能理解就再好不过了!你放心……老夫刚才已经说过了,之前打算荣耀致仕的心思太过天真了。老夫已是快六十之人,早已知天命……这个年纪,上不上,下不下,确实也是为难人。一来官家也知道,老夫这个年纪,不可能用太长了;二来老夫又想趁着还能跑动多干几年。这样一冲突,就成了老夫如今不作为的局面。可叹啊!君实,其实你今日不来做什么请求,老夫也打算尽最后的力量,给王介甫下下绊子了!” “真地?”司马光惊喜不已。他如今与已王安石决裂,纵使还有点念旧,然而现在两人在朝中的形势,隐隐已上升到道义之争,这种执政理念的矛盾。要以一方的下台来做结束。他司马光自人正统。没有王安石那般离经叛道,当然不会再做退让。韩琦在朝中是一方力量。如果闹得厉害,连官家也会有诸多顾忌,如果他也能全力加入反对王安石的行列,也许能少少遏制王安石势力的扩张----那个制置三司条例司,越来越有中书中的中书的趋势,随着王安石的提拔,人才也越来越多,这些人加在一起,专想出一些夺权之事,实在可恨! 韩琦笑道:“君实也莫要以为老夫真有多么伟大。其实老夫是想通罢了:就算老夫再怎么不作为,再怎么妥协,以王介甫如今地作为,老夫这个不作为的宰相,在官家眼中,更是尸位素餐,没有可用之处了!也许官家心中已经开始做好让老夫外放的准备。既然如此,老夫怎能不奋起作为呢?如何作为?王介甫地做法难以令老夫苟同,自不会与之合流,那么只有奋起反对了!” 司马光默然。 韩琦又叹道:“君实。老夫也许现在要对你说些托付之言了!” “韩相公……” 韩琦摆摆手阻止司马光要说地话。反而坦然笑道:“这也不是什么不能与人言之事。君实与老夫都清楚。现在官家要用王介甫来缓解朝廷财政拮据之局面。凡是反对之人。皆没有好下场。吕诲等人地结果不就是这样吗?可惜吕诲生生给气得病逝!老夫去反对。只会给官家一个更明确地理由外放罢了。这个老夫心里有数!” “是下臣为难韩相公了!”司马光苦涩一笑。 韩琦反而安慰说道:“老夫不是说过了吗?反对也是外放。不作为也是一样结果。既然如此。老夫何不来个轰动地结局!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给老夫赚得更高地声望呢!哈哈。君实。你说是吗?”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司马光也不是矫情之人。于是慷慨说道。“韩相公此举。我等皆看在眼里。他日自会继承此志。不令朝中宵小得势!” 韩琦哈哈笑道:“有君实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君实你就是太过清正了一点,以前官家赐你高升,也总是退让,如今啊,却不能再退了!” 司马光大是郁闷,韩琦是这样说他。他的学生沈欢也是这样说。难不成他在这方面真的是做得太失败了? 韩琦又道:“君实啊,真的不能再退了。老夫出去之后,这个朝堂地局面,可就要看你的了!不能让王介甫一方独大呀,这对他不利,对整个大宋天下更是不利。不是老夫不放心王介甫。虽然之前老夫也对王介甫有诸多怨言,不过对他忠心的秉性,还是清楚的。唯一令老夫不放心的就是他身边的那些人,有才是不错,可惜都用处了地方,不少都是善于投机之辈,一附和王介甫即得势,这样之人,他日必成祸患呀!” 司马光又是一愣。想起王安石地为人,人也恍惚了,他们多年相交。岂有不了解的道理。不过他又记起沈欢对他说过的一句评论王安石地话来:“王介甫没有识人之明!”与今日韩琦的说法不约而同,这点他以前就看不出来,难道自己比学生还要不如? 他哪里知道沈欢是结合了王安石历史上最后的结果才做出地评论:王安石是变法失败的最大主因,其实一大缺点就是用人唯才不唯德。只要赞同变法的,也不管人家是否真心赞同还是政治投机,一概重用,到了最后,变法高层良莠不齐,人品低下者更是有之。也是那些所谓的赞同变法之人,把一些良法生生变成害民之法;最后变法高层还闹出不可调和的矛盾,派系林立,最后竟然连王安石都给人家使用手段给排挤出了朝廷!王安石识人之差,连他弟弟王安国都是这样明说的,最后也是这句话,他得罪了那些附和在王安石身边地人,给人家使了手段,排挤打击。郁闷而死。 “君实,你在想什么?”韩琦很奇怪司马光在和他说话地时候竟然回走神。 司马光反应过来,赶紧说道:“哦,没什么!刚才韩相公说要托付下臣什么?” “是啊,该有点托付了!”韩琦叹气说道,“君实,只要老夫多次进言反对王介甫,那么老夫离开朝廷的日子也就不远了!罢黜就罢黜,只要老夫之言。能稍稍让官家静下心来想想。也是值得地!” “官家他……” 韩琦又阻止道:“君实是想说官家会看在老夫是老臣的份上,若有忍让?呵呵。不可能了!以前还好说,现在嘛,官家都登基两年了,除了宫里的两位太后,他还会有什么顾忌呢?君实也不要指望老夫会找出两位太后来劝官家,这是人家地家务事,老夫不能把他们纠缠进来。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啊,君实,这一点,你要记住!” 司马光大是点头,人不由得也悲凉起来。听韩琦的语气,好像在交代后事一般,真令人伤感。 韩琦说道:“君实,老夫所谓托付,是说老夫离开之后,这个相位的问题。” “相位?”司马光感觉心头猛烈一跳。 韩琦问道:“君实,你说老夫去相之后,这个相位,最有资格者继任的是谁呢?” 司马光不大好意思说是自己。如今的政事堂就三人,除了韩琦这位正宰相,还有他与王安石两个副宰相。如果说是从政事堂升迁接任,单单以资格来论,当然是他司马光最有资格。因为他比王安石做参政要早了许多,而且多年在京,人脉上也比王安石这位多年在江宁之人要强得多。不过说回来,这个宰相,除了看资历外,还得看官家的心意。官家才是帝国的掌控者,他想让谁做宰相就让谁做宰相,要罢免谁就罢免谁。宋代不比之前的朝代,能有严重威胁到帝权的权臣出现。在这里,皇帝才是天王老子,只要这个皇帝不是弱智儿,不然也会有其他大臣拱卫他地权力,特别是这个文人辈出的时代。 韩琦看到司马光赧然的模样,笑了:“其实如果在政事堂来说,君实你是最有资格做上平章事。不过……” 司马光给他一个“不过”弄得有是心头大跳:“韩相公,不过什么?” 韩琦叹道:“君实,你也知道官家对王安石的看重,加上他有三司使韩绛的支持,对于相位,也有着莫大的的竞争力!老夫分析过了,如果老夫离相,将会出现三个比较可能的继任者。其一就是君实你,其二就是王介甫了!若有十分可能。你与他大概各得三分。君实你胜在为人与资历上;而王介甫则胜在深得帝宠之上。” “各得三分?”司马光大愣了,这个估算,加起来才六分。那么还是四分呢?谁竟然有四分的可能性? 韩琦好似看出了司马光地疑惑,说道:“至于其余四分,是合力所得,非个人也!” “合力?” “是合力!”韩琦解释说道。“是朝中元老总体的力量。如果你与王介甫相争,官家为难,那么则会出现官家不选你也不选王介甫的结果。可宰相总要有人去做,无奈之下,官家就会把目光转移到朝中那些老臣元老身上去。比如说富弼、文彦博等人,当然,翰林院那些老家伙也有可能!他们若论资历,你与王介甫加起来都胜不过,这些人。有地比老夫还要老资格了!而且据老夫估算,这种情况最有可能发生!” “如果是这样,再好不过了!”司马光嘘了一口气。他不是贪权之人,现在要联合韩琦,也不过是不想王介甫势大到无人可制的地步,如果能有人出来主持局面,他也乐得清闲。 “如果君实真这样想,危矣!”韩琦突然大声喝道,脸色严肃,说不出的肃穆。 “危矣?”司马光给这一声大喝吓得差点要跳起来,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军事。你还是看不清呀!”韩琦叹息说道,神情说不出的落寞,“你说老夫为什么要在这里交代托付之言呢?而老夫又凭什么认为官家要放老夫出朝呢?” 是啊,为什么呢?司马光好像隐隐明白过来。 韩琦大有恨铁不成钢之色:“君实,你是治史之人,还看不出朝堂的变化么?自古官场如人生,变化莫测,福祸难定。官家要去老夫相位,无他。因为老夫老矣。其实大家都清楚,老夫蹦达不了多久了,更不可能威胁到什么帝权。而官家是什么人呢?他是一个有着雄心壮志之人,一心要立比太祖太宗还要辉煌的功业。如此他便不可能真地让一个顽固又老朽之人久坐相位,他要地是能成就他功业之人!老夫不是,富弼文彦博他们更不是!” 司马光总不是笨人,立刻明白:“韩相公是说如果这些人坐上相位,也是官家意欲过渡而已,不是真心要用多长时间?最后……” “最后还是要看你与王介甫之间谁人胜出!”韩琦一字一掷。“老夫说过了。你与王介甫最有可能。因为你们还年轻,是当用之年。其实以老夫之想。官家比你们更年轻,他有的是时间与你们周旋,不一定非要把朝堂搞得如此激烈。可惜官家不是有耐性之人,如果他手段能温婉一点,沉稳一点,这个朝堂,也不至于有如今这般多地纷争!” “是啊!”司马光也大感慨,赵顼之才,资质不比宋以前那些千古明君,如果他能定下心来,稳扎稳打,一个脚步一个脚步去实践,解决一个问题再去解决另外一个问题,一旦把大宋变得富强,不难把他捧上神坛,成为千古圣君也是时间问题而已。可惜就是急噪了一点,这可是皇帝大大忌! 韩琦又道:“官家是圣明之材,虽有性急,如果有一个稳重之才,长时间辅佐,亦不难成事。然而王介甫大才则大才矣,可惜性子比官家还急,最要命的是他性子倔强,不敢听劝。这种人,有才足为宗师,可身为宰辅,则非良材了!” 司马光又是赧然,当日韩家兄弟举荐王安石时,他给的誉辞最高,说什么“负天下大名三十余年,用之则天下大治”,如今看来,这个大治还不知有多远,却原因对方闹得朝堂纷争激烈不堪,还没大治就大乱了! 韩琦叹道:“君实,你可以想象,两个性急只人掌管了天下,其言其行,对这个天下来说,是何等的影响呀。官家是官家,不能更改,那么这个相位。万万不能再落入王介甫手中了,知识这几年内不能落入其手。如果是那些老家伙继任,说不得一两年会退下来,到时如果王介甫做了几年大事,那么相位自然会落到他头上。所以老夫说君实的想法要不得!从今天起,君实不单不能置身事外。还得努力去争这个相位!如今朝堂,能让老夫放心的也就君实了!这才是老夫所谓地托付之言。君实,不要让老夫失望呀,这个朝堂能否安稳,老夫走了之后,就指望你了!” 司马光顿时感觉肩头的责任重大到压人窒息的地步了,不禁犹豫着说道:“韩相公交付,自不敢忘。然而正如韩相公所言,官家重视王介甫。说老实话,论到这个经济之才,下臣比之要逊色得多。其为正是投官家之所好呀!” 韩琦正色道:“所以君实现在就要努力了!一点要一举成相。不能与之相持,待官家为难,让那些老臣为相,一两年之后,给了王介甫时日,说不得下次君实就没有多少竞争之力了!” “这个道理下臣也晓得。不过相位谁人可坐,是官家说了算,我等又能做什么呢?” 韩琦说道:“君实不要妄自菲薄。你之为人,诸目可见。官家对你地印象也是颇好的。只要君实多多表现出理政之才华,自会如官家之眼。到时老夫离相,官家也会与老夫客套一番,问谁可继任,届时老夫自是大力举荐君实!” 司马光闻言大是感动:“韩相公栽培,下臣自不敢或忘。君之托付,定当尽力完成!” 韩琦笑了:“举荐归举荐,君实不要抱多大的希望,一切还需看君实地能力。能力决定一切。老夫算摸透了,这是现在官家的用人方略,没有经世之才,名声如何,也难入他的法眼!” “看来下臣回去要好好琢磨了!” 韩琦呵呵笑道:“君实莫要一个人独自伤神啊,难道你忘了,你有一个好学生呀!” “学生?韩相公说的是子贤?” “正是他!”韩琦捋了捋须子,“以老夫多年练就的眼力,此子不简单呀!这几年。做出了好几件令人惊讶之事。细细揣摩。其经世之才,若加以挖掘。当不弱于王介甫。最紧要的是他深得君实之学,为人谨慎,懂分寸,这种人,才是天下之福呀!君实回去,可以与之相商,不必以此事为顾忌!” 司马光其实有点为难,说到底,这个争相位,更多是与王安石作对,而沈欢是王安石地女婿,他不忍心看着人家翁婿决裂。 “韩相公,子贤他是王介甫的女婿,这样不好吧?” 韩琦奇道:“难道君实信不过他?” “不不,那倒不是!”司马光赶紧说道,“子贤为人,老夫还是信得过的。正是因为这样,更不能让他与王介甫做对呀!” “信得过就好办!”韩琦呵呵笑道,“单不说以他之才确实能助君实。就说他与君实和王介甫的关系吧,他是王介甫的女婿没错,可他也是君实的学生。学生助老师,何错之有?至于助岳父,那就要看对方是不是站得住脚了!君实,现在王介甫已经有三司条例司了,如果再登相位,其权之大,难以想象。权臣从来都没有下场,我等这样做,或多或少也存了保全王介甫之意。记住,你才是对的!沈子贤不帮对的老师,难道去帮错的岳父?” 司马光犹豫地道:“不是帮不帮地问题,而是不想他为难。” “君实你错了,你这不是为难他,而是帮他!以你等的处境,君实你认为沈子贤与史上谁最像?” “应该是李商隐吧。”司马光从历史人物中遴选一个出来。 “就是李商隐!”韩琦一拍手掌,“沈子贤是王介甫的女婿,本该与他亲近,但他又是君实地学生,因此老夫猜想王介甫一方之人肯定对他诸多猜忌,不肯信任,弄不好还要打压。那么他只有向着君实一方了,如果君实因为怕他为难不肯用他,会让他产生君实也不信任他的错觉;加上到时君实身边也会有附和之人,看到君实不肯用他,他们当然不会想到君实的良苦用心,反而会以为你真的不信任他,也诸多排挤,到时嘛,沈子贤可就真的成了李商隐了,说不好只能去写些情词,最后也许会与李商隐一样的结局!那么就可悲可叹了!” 司马光顿时悚然而惊,行了一礼,道:“多谢韩相公提醒,下臣知道怎么做了!” 韩琦笑了:“如果君实真地信得过他,更应该多加托付,令他全力相助……这也是上位者该一定手段。这是老夫给君实最后地一点经验了!” “多谢韩相公提点!” “哈哈!”韩琦的笑声,不知道是开心还是悲凉。 司马光是满怀敬意离开韩府地,另外心里也充满了斗志,伴随斗志而生的是一股难言的伤感。 韩琦履行了他对司马光所做的承诺,果然开始了对王安石的阻挠。接下来几天,韩琦在朝堂上,公然站了出来,指责王安石当前要施行的市易法,说此法只会让商贾怨恨,操作得不好,不单不能从中渔利,更会乱了天下本来运转良好的商贾之道。 韩琦的态度,像一个信号,顿时在朝堂引起了注目。韩琦多年的经营也发挥了威力,跟随他一起反对地大臣,竟然占了朝堂的大半。一时间倒也令官家又愤怒又惊心,还有无可奈何。不过王安石也不是吃素的,与之相争,更是不过中书,直接以三司条例司的名义颁行法令,更令官家为难。 王安石与韩琦的态度,使得两人在朝堂难以相融,两方人马暂时相持。不过王安石毕竟在朝堂的日子还短,人力方面比不上韩琦来得雄厚,相争的时候,稍稍落入下风。若不是官家坚持,以对方如此猛烈的攻击,一般臣子都要下野了。如此形势之下,也令王安石的新法稍稍受挫,法令下去了,因为韩琦地态度,下面肯卖力地不多。特别是开封一府,更不敢与韩琦为难。开封知府韩维的态度,也越来越趋向反对王安石了。如此种种,让王安石好不心忧,向官家发了几次牢骚。 官家地为难,也让朝堂战斗的气氛趋于激烈。一时间倒也“烽火连天”了。 在这种险峻的形势之下,司马光不敢忘记韩琦的交代,加快了动作。这几天留在朝堂的时间多了,与官家多次讨论朝政,发表意见,展示能力;另一方面下朝后也不大像往常一样一回去就钻入书局编修史书,而是多次邀约朝中几位大臣出去小饮一番,交流交流感情。 接着,就是把沈欢召来,与之商议一下接下来行动的具体细节。 第一百九十三章 政策 “老师,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把这些多余的厢军都裁掉,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模样?”沈欢没有理会司马光的告诫,突兀地问道,。\ // “什么?”司马光以为自己没听清楚,“裁掉厢军?” “是的!” “子贤,你……”司马光眼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象沈欢所说的节流是什么了,然而到头来,还是想不出这个震撼的答案“子贤,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老师,这算节流么?”沈欢笑嘻嘻地问道。 司马光还能说什么,只能又喜又怒地看着这个学生。正如沈欢所说,厢军每年都要花掉大宋财政收入差不多三成,而且还是不能起任何军事作用的军队---如果能把这个包袱抛掉……司马光已经不敢想象那是怎么样一番景象了!多出两千万贯的钱财,想必官家做梦都会笑醒! 冗兵、冗官、冗费,是后世对宋代整体的评价,也因为这些问题,使得它一直承受着“窝囊宋”的称号。冗费造成了宋代国力日艰的景况,而前两者又是后者的原因。其实在沈欢看来,冗官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宋代虽然有不少闲置官员,但那是没有给他们找到一些合适的工作而已。若说到官员之多,比起后世的时代来,那种五花八门的机构,宋代与之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的。再说官制改革,那可不简单,是十分得罪人的事。范仲淹就是贸然搞什么吏制,触犯了政治根本,这才导致失败。前车之鉴,沈欢可不敢去摸老虎屁股! 想来想去,只有冗兵可以解决了。而仔细一计算,冗兵才是冗费的最大原因。一国财政,七八成都花在了军事上。肯定已经是变态了。而养着毫无用处的厢军,又是变态中的变态。如果有办法帮着解决这些厢军麻烦,估计是任何一个官员都不会阻挠之事。至于官家,也会乐见其成。关键是要有切实可行的方案,不能硬生生毫无保障地就把这些厢军裁掉,不然生活无依的他们肯定要奋起作乱。! “子贤。你真是有办法能解决厢军问题?”司马光又惊又喜地问道,如果真有可行方案,不说能在官家心里留下更深的好感,单是把这个百年包袱抛掉,他们就能成为有宋以来的功臣! 沈欢缓缓地说道:“办法是想出来一个,具体可行不可行,还需老师思虑思虑。” “快说说!” 沈欢道:“要裁掉厢军。当然不是一蹴而就之事。相反。还所以个比较长期地任务。更不能不给那些裁掉厢军一口饭吃。老师。厢军一年要拿军饷三十多贯。不事生产。养活一家人啊。也不容易!为了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脱掉军籍。那么要给他们地利益。必不能少于这个三十多贯地数目!这些钱。从什么地方来呢?唯有开源了!” “开源?”司马光哭笑不得。说来说去。沈欢总是在开源与节流之中来回纠缠。 “这个开源。不是王介甫所行地开源。学生认为。给这些厢军找一份工作。能让他们养家糊口。拿到一份令他们满意地薪金。那才是真正地开源。是为大开源。而裁厢军节流。是为大节流!” 司马光也点头道:“如果真能像你所说地那样做。确实是大开源与大节流!子贤想必已有定计了吧?” 沈欢不答反问:“老师觉得我大宋民生如何?” 司马光沉吟着说道:“还算殷实吧。” “当然殷实。我朝不抑兼并,百姓多有经商,像南方之地,还把生意做到了海外!以人口而论。平均之下,一家五口,能有三五贯的钱财,而以米粮作为衡量,是前人的三五倍!比只任何朝代,我朝民生都要殷实多了!除了一些地区比较贫穷落后外,大体上民生都算富裕的。老师,民生殷实了,百姓其他需求就大。我等可以在这方面做点文章!” “比如说?” “比如说通讯!”沈欢笑了起来。“我朝商业繁荣。商贾遍天下,而经商最重什么呢?信息?在此地。如能知道彼地的市场信息,他们才能更好地调余缺!还有民生殷实,百姓生活花样也多,也会到各出去看看,或者想知道外地亲人的信息。可以说,这个通讯,需求日益大咯!” 司马光大是头痛,沈欢又是通讯,又是市场,还有什么需求,一大堆术语听得他头都大了,更不用说明白什么了。 “子贤,你能否说得通透一些?” 沈欢只能说道:“说白了就是看看我朝的在各地互通消息的设施,跟不上百姓的需要了!老师,我朝像传送信件之类地东西,靠的是什么?” “驿站!”司马光没有犹豫地说道。 “是的,是驿站。但是老师不觉得驿站少得可怜吗?基本上只有到州县才有那么一个。而且还是大多传达朝廷公文地驿站。百姓或者商贾,要给另外一地之人传达信息,还得靠拖人帮忙带去。如果没人去那个地方,只能无奈地作罢。如果……我们能把更多的驿站开到县下面去,为百姓商贾传送信件或者物品,老师认为怎么样呢?” 司马光刚想说“有这个必要么”,突然想起沈欢提起的裁军计划,不由愣了:“子贤,你是说把这些厢军下放到各个驿站,专门做传送之类的事?” “是的,老师,学生命其名曰邮政。何为邮?就是帮你送东西到你需要送到的地方,只要你写上送达的地址,交给朝廷开的邮政驿站,我等就会帮你把这东西送出去,从此地到彼地,再到他地,一站连着一站,直到到了目的地为止。当然,你要邮政驿站帮你送东西,我等花了人力物力,你总要付费吧?只有你付了费,我等才能雇佣更多地驿站人士帮你送东西,才能给你更好的服务。而驿站工作之人,当然是我们要裁的厢军!老师,您说,这可行么?” 司马光总算听明白了,最后皱眉道:“驿站送东西,需要马力。子贤,如果按你所说,全大宋都开了遍,那要多少马力呀!这个恐怕朝廷就不能答应了!” 大宋缺马的情况沈欢当然清楚,他还记得自己想出了走私的法子从西夏人那边骗了不少战马呢! 他早有计算,闻言笑道:“这个老师多虑了!学生所说的驿站,可不单是州县联系而已,而是规模到村镇。这里村镇要送东西出去,当然不会直接送到目的地,而是可以先由此村镇,送达邻里村镇,一个接着一个,直到目的地为止。如此每个驿站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大多走路都可行,如果物品多了,至多也就是用用牛车罢了。费不了多少马匹,这点绝对可行,老师就不必担忧了!” 司马光闻言愁眉舒展了开来,喜道:“听子贤一解释,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了。可是,你觉得有人愿意花钱去让你送东西么?” “老师,刚才不是说过了么?我朝百姓民生殷实,对此需求太大。老师难道没听过下面之人抱怨过两地互通信息太过不便了吗?老师,如果您是平常士子百姓,要从开封给江宁地一个朋友写封信,因为您是平常百姓,本来朝廷的驿站不肯替你送达,只能等刚好去江宁的朋友帮忙托送。可这些朋友不一定就去江宁,或者说去也要几个月之后,现在有邮政驿站,只要你花上几十文钱,就能在一个月左右帮您把信送到。您肯花这几十文钱吗?” “老师明白了!”司马光恍然,“原来如此,就是靠着驿站多,专为民用!可是几十文钱能抵事么?” 沈欢笑道:“几十文只是个大概数字,具体多少,可以商榷。大体就是近的地方便宜,远的地方贵一点。总体来说是算距离远近与物品大小。学生仔细算过了,因为需求太大,只要驿站一开,基本上每天都能接到业务。先以百文来计,一天十来次,那么就是一两贯钱,一个月就有三五十贯,一个驿站十个人,每人每月能得三五贯钱。这可就比厢兵的军饷还要稍高了,只要这些厢兵愿意进去,给他们脱了军籍,家人也能做点其他事了,虽然辛苦了点,不过估计还是有很多厢兵愿意进去的!如此就能让这些厢军自食其力了,再也不用从财政上拿出钱来给他们!” 司马光也越听越兴奋,道:“不错不错,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子贤,此计甚好!甚好!” 沈欢又道:“老师,我大宋大概有两百多个州,一个州十来个县,学生猜想一个县能设一个邮政驿站,那么一个县就能容一千个厢兵,两百多个州,大概能容三十万厢兵,如此一来,大半厢兵就真裁掉了!” “甚好甚好!”司马光激动得只能两眼放光喃喃说着了,“子贤,你都策划完毕了吧,快点整理成文,做好准备,老夫要把此策献给官家!” 第一百九十四章 帝宠 听到司马光的急切,沈欢突然有点尴尬,道:“老师,此策唯一缺点就要花的时间要长了一些。\\ //学生说过,此事关系重大,不能一蹴而就。再说天下各路情况都不一样,需要也不一样,相对来说,江南诸路需要大一点,西北西南小一点。那么就要分阶段实施,先从需要大的各路开始建设,等有了成效,才能另外开发诸路。怎么说开驿站,总得有个场所什么的,先期朝廷还是要花费一点投资的,不然也不会说这是开源了。” 司马光不以为意,道:“子贤,你知道老夫并不是王介甫那般心急之人。几十万的厢军,妄想段时间之内裁掉,如果你是这种说法,老夫还不肯信你了呢!” 沈欢还是忧道:“学生算过了,第一、二年从江南几省开始办起,之后才要用两三年蔓延至其他地区,要大规模见效,至少需要五年以上的时间!老师,你不觉得太慢了吗?” 司马光沉吟着说道:“五年三十万作用的厢军,一年下来能省几百万贯钱。若单是这样,当然不及王介甫所行之法,然而这个算法却不能这样简单呀。子贤,你是在考究老夫吧,你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个数还要多加一次呢!厢军本来就是要多花这几百万贯的,现在不用从财政里出了,一进一出,等于两倍了呀!”沈欢愁道:“算法是这样没错。学生也知道必须要花这么多时间,然而我们可以等,那官家呢?老师,您也知道,官家是一个心急之人呀!如果把时间说得太长,他一犹豫,不肯花力气去做,那就不妙了!” 司马光也是一阵沉默,良久之后说道:“那老夫只能坚持此策了。有利无害,想必官家还是要给老夫一个薄面的。就是王介甫也不敢反对!子贤,此策是否已成,要趁韩相公现在支持老夫他又还在的时候献上此策,免得夜长梦多!” 沈欢笑了:“若没有定计,哪敢来烦扰老师!”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本小本子,递给司马光。“老师,学生能想到的,基本上都写在这上面了,哪里有不妥之处,还需老师更正。” “倒也不薄呀!”司马光笑着接了过来,摊开看了几页,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写得很详细。基本上要涉及的地方都考虑到了!” 沈欢嘿然得意,这个邮政驿站,正是他移植了后世的邮政系统而来。在后世。邮政系统对于国计民生,一度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当然,在宋代,很多条件都不成熟,不可能真像后世的邮政一般面面俱到。他只要这个邮政的框架而已,这个框架只要定型,一点点铺到下面去,也算是个人力密集型的工程。这个工程,正可以解决宋朝日益严重地厢军问题! 如果真能通过“开源”把这几十万厢军通通裁掉,甩掉一个财政大包袱,节省的财政,一年下来,足够宋朝用于其他用度了,哪里用像王安石一般,千方百计去想从哪里能抠出钱来! 邮政驿站,大概能裁掉一半的厢军。以后只要再想出一些办法把另外一半的厢军裁掉,那么相对于宋代来说便是千古功臣了!王安石所行之法,并没有涉及到根本。这才是大宋财政拮据的主因呀!若说财政之丰,有哪个朝代能比得过宋朝呢?沈欢现在想想,倒有点睥睨王安石的气概了! 司马光拿到本子,又习惯行地投入了,吩咐沈欢先回去,看看还有什么好地计策能解决厢军这个麻烦----从这一刻起,他司马光一系。也不是没有政治主张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总以大义去谴责王安石!他也清楚,没有一点实干之才。年轻的官家是不会重用的了,现在,为裁掉厢军而思虑,就是他司马光的主张,甚至会持续多年,以此作为对抗王安石的资本! 沈欢在他眼中。也越来越重要。超越了一般老师对学生地期望。 司马光不肯停歇。只花了两日地时间。就渐渐把邮政驿站地系统给完善了。写成奏章。一把送了上去。让官家看一看。 三月将到。人间地春气。越来越盛了。就是处于北方地开封。也暖了许多。这一日。官家有把政事堂地几位召集过来举行一次会议。其中还有三司使韩绛与枢密使文彦博。会议地主题。就是以司马光所上地奏章为议。裁厢军。成为讨论地重点。 “诸位。此事你们以为如何?”赵顼大是兴奋地问道。昨日他拿到了司马光地一本《裁军议》地奏章。初不以为意。无聊之下。看了下去。却发现其中地利处。越看越兴奋。最终难以遏止。翌日一早。散了早朝。就把众人召来商议了。 司马光在奏章里详细列举了这几年三司地数据。证明了厢军这个大包袱是拖累大宋财政地难题。细细说明了邮政驿站地施行之后。最后又大是赞叹它地好处。用司马光地话来说就是“一旦裁军功成。财政之余。可以补足其他;陛下之愿。亦有余财行之。千古之功。正在眼下!” “千古之功”大大地打入了赵顼地心坎。他地愿望是什么。不就是成为可以比肩汉武唐宗地千古明君么!这两人都是以武功享誉后世。论文治之盛。已经比不过本朝地仁宗皇帝。要超越。更是难事。那么就只能从武功方面入手。然而接手大宋天下之后。不说拿钱去做什么强盛武功之事了。就是连日常花费。也感到窘迫。大大挫败了他地锐气。心里怎能不愤怒呢? 仔细一想,朝廷财政拮据的局面,不正如司马光所说的吗,都是给厢军这个无用的包袱给拖累了!如果能把他们裁掉,省下来几千万贯钱……哟,赵顼吸了口凉气,真是不敢想象了!正是因为有这种想法,他才迫不及待地要众臣商议这个《裁军议》。为此他让人连夜抄录了好几份,待几位大臣一过来,就一一发到他们手中。让他们仔细看看。一刻钟之后,几人都看完了,他就开始发话了。 司马光作为奏章地发起人,知道今天来此的作用更多是提供咨询,因此并不回答,老神在在地低眉垂头。 赵顼的问话才落。宰相韩琦一反常态地沉默,率先出列说道:“陛下,司马光参政此议,足以彪炳千古。若真能成功,实在是有宋以来之功绩。臣没有什么话要说的了!” 赵顼激动了,难得啊,真是难得!宰相韩琦,在朝中总是稳重的姿态,就是议事。也总是最后一个发表意见。大多意见都是颇为中庸的,有反对,也有赞同。各打五十大板,少有今日这般一站出来就支持地态度。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他对司马光此诣的支持! “这么说韩相公是赞同的了?”赵顼语音都有点噎住了。做了两年皇帝,好不容易出了个王安石,所行之法,充实了国库,稍稍让他看到了希望;如今又出一个司马光,所倡之议,更是要见成效----这点上司马光听从沈欢地建议,在给官家地奏章中。只提好处,对于要花的时间稍稍隐秘不提,由此凸显出效果! 韩琦沉声说道:“司马参政之议,大体分为两个步骤,先由河北几路与江南诸路施行,从当地厢兵遴选自愿之人进入邮政驿站;等有了成效之后,再推行到天下各路,实在是老成谋国之略,从开始到结束。一一作了说明,臣已经没有什么要说地了!陛下,此议百利无害,比某些人要做的法令要出色得多了!” 韩琦现在已经打了要挺司马光的主意,当然不会在这会儿为难对方,大大赞扬了一番;其实他对司马光这个举动也是甚为震惊,前几日对方还在抱怨无计可施,现在才几天的功夫,就鼓捣出一个令人吃惊的主张来。实在是太过惊人了……刚才看奏章的时候。他脑子里时不时浮现出沈欢的景象,从中可以看出此人前后的身影。也许。这个年轻人,越来越值得期待了! 当然,末了一句,纯粹是为了打击王安石所致。这几日他在朝堂与王安石的纠缠,也到了白热化地程度,大有不死不休的气势。在深得官家信任的王安石面前,他本来大有无力之感,如今司马光裁军议一出,令他气势大振,颇有久旱逢甘露之意。 “甚好甚好!”赵顼只能以此来掩饰心头地尴尬,韩琦对王安石的敲打,令他心头也无奈。他就奇怪了,为什么都是为了帝国行法,王安石就遭来一片反对,司马光主张一出,连韩琦这个老家伙都放下姿态去支持了呢? 想了想,赵顼问道:“韩三司、文老,此事涉及三司与军务,你等是何意思?” 文彦博淡淡地笑道:“正如君实所说,厢军只是一个包袱,若能甩掉,臣乐意之至。要如何去做,臣枢密一院,自会配合,陛下大可放心!” 文彦博也赞同了,让韩绛心头一跳,他也看清了形势,今日之会,司马光三人,展开了对王安石的打压----而且打压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因为他们也拿出了可行的主张! “陛下,臣仔细看了奏章,其中之法,臣自也是赞同的。不过……”韩绛现在已经与王安石是同一条船上的蚱蜢,深深地落下了对方的烙印,王安石一失势,他也不好过,因此只能竭尽全力去非难司马光的策略了,“陛下,此法要在全国大开驿站,虽然奏章也说不费军马,不过也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否则难以办到。如今财政拮据,恐怕……” 他地意思也明显,就是在钱一事上为难司马光,没有钱,你办不了事;要钱,有为难财政,为难财政,就是为难皇帝。皇帝为难,同不同意此法,就不是他的事了,而是皇帝心头的大事。 这种令人失望的回答,韩琦就先受不了了,正色喝道:“韩三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裁军之策,功利自见。先期只要花上一些投资,就能令厢军自产,从今以后不再为难财政。实在是一劳永逸之策,你竟然要为难?你说财政拮据,那青苗钱与市易钱,也是要财政投资的,你之前为什么不反对?如今裁军之议,不过是要花些钱建个场所罢了。就为难你了?” 韩琦现在句句不离敲打王安石的新法,加上自有道理,令韩绛好不为难,不敢反驳。 “好了!”赵顼不耐烦地喝了一声,“朕现在只想就裁军之议商讨其可行性,其他不论。韩三司,你只要说此计可不可行!” 韩绛无奈了,只能道:“若陛下肯从财政拨出一笔花费,是可行的!” 赵顼点点头。突然道:“大概需要多少钱?” 司马光抢先说道:“陛下,前两年只需五十万贯钱,到时臣可以为陛下裁掉十万厢兵!” “五十万贯?”赵顼惊讶地愣了一下。司马光以为官家说多了。只能说道:“陛下,州县也就罢了,已经有现成的驿站,可以共用,然而现在要具体到村镇,那些地方需要新建,确实是要花点钱财的!” “这个朕晓得!朕认为五十万贯太少了!司马参政,朕给你一百万贯,你两年内帮朕裁掉二十万厢军。如何?”赵顼大大咧咧地说道。 “啊?”司马光愣住了,哭笑不得,“陛下,此事倒是急不得,需一步步来,快了怕会生事!像那些厢军,一开始看不到利处,不可能会自愿到驿站去,因此一开始还得花时间去遴选那些自愿之兵。让他们过去,等他们看到利处了,以后才好开展工作!一切都需要时间,过犹不及呀,陛下!” 韩琦附和着说道:“陛下,司马参政言之有理,过犹不及,这是圣人教训,一旦忘了。总会吃亏。法是好法,可一旦生事。则不妥了!” 赵顼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就此发表意见。 “好吧,五十万贯不是大数目!”赵顼做了主张,“韩三司,你意下如何?” 韩绛除了同意,还能说什么。他也没想到司马光地主张会分开阶段来实施,一开始还以为对方会把所有地钱都报上去,那可是几百万贯的数目了,比王安石的新法花费还要多,估计官家不会同意,这才打了为难对方的主意。现在才五十万贯的数目,哪里还好意思为难! 赵顼斟酌了一番才道:“好,此事就交个司马参政去施行,毕竟是他想出来的,自有定计!另外,王参政,你地新法也要抓紧时间去施行,朕对你的支持,一如既往!” 王安石半天没说话,现在终于听到最想听到地话,不由笑了,道:“陛下吩咐,臣不敢或忘!” 此言一出,除了韩绛,其他几位大臣皆是脸色一暗,费了半天,原来官家对王安石地宠信还是没有丝毫改变!司马光更是抱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在政治上有一番作为,免得让官家与别人小看了! 想了想,司马光突然又道:“陛下,其实裁军之策也并不完全是臣想出来的,其中沈子贤地功劳也不小,大体还是他的主意。陛下也了解他的才华,想必不会认为臣在说谎。” 其余之人皆是愕然,之后不由佩服起司马光的情操,有功不独贪,品德之高,非比常人。 赵顼先是一愣,最后才笑道:“这个朕也晓得了,他日功成,自会论功行赏!好吧,都下去吧,王参政留下,朕有事吩咐!” 众人只能依旨行事。 韩琦与司马光心情复杂地出去了,看来王安石在官家地心中,还是无人可以替代。 出了宫门,韩琦不由埋怨:“君实,你刚才实在不应该把沈子贤说出来。如此一来,你在裁军议中的作用,在官家心中,又打了一个折扣,对你将来无益呀!唉,时间不等人,看官家对王介甫的态度,老夫与之作对,想来留在朝中地时日不长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相位能不能让你坐上去!除了你,老夫不放心别人!” 司马光默然,接着说道:“但是下臣也不是贪功之人,既然是子贤的大功,自不会隐瞒!” 韩琦突然脸色一凛:“君实,老夫再给你一个忠告。沈子贤之才。确实令人欣羡。然而有羡慕也有妒忌,他现在头衔已经高至龙图阁学士了,区区弱冠,举朝无双,你还往他头上套功劳,不是为他好。而是可能害了他!有人妒忌,就有人中伤,一旦有个行差踏错,弄不好就是无法回头。这点你切记!” 司马光悚然一惊,沉默半晌,叹道:“韩相公之告,下臣明白了。子贤是下臣的学生,自会对他多有维护,也会时时告戒他不要做太过出格之事!” 韩琦笑着点头。司马君实的最大长处,就是随时都冷静理智,这也是他欣赏对方的最大原因。作为一个上位者。不一定需要过人的才华,但一定需要过人的冷静与手腕,这才是官场地生存之道。 两人一道行去,走了大半,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看身后地宫殿。那边是王安石与官家还在论事的福宁殿!接着叹了口气,又一同去了。 其实赵顼把王安石留下来,也没有紧要之事,只是刚才他看到王安石一直不做声,生怕对方生了什么心思----毕竟刚才韩琦等人大有认为有了司马光的策略就不需要王安石之法的趋势。为了安慰王安石,让他安心做事,留下来好言以待,也小必须的。 对于王安石与司马光两人地主张,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他还是倾向于王安石之法的,司马光之策虽好,可惜成效难见,不如王安石新法使财政一年年增加来得轻易与快速!两相比较。心中自有雄心壮志需要钱财去实现的赵顼,倾向于王安石,也就不希奇了。 王安石得到了官家支持地保证,放下了大半的心儿,不过依然有着一小部分忧愁。司马君实的强势出击,大出他的意料,对方的威胁,也越来越有明确地感觉。现在对方针锋相对地提出了主张,假以时日。鹿死谁手就难说咯! 沉吟了半会。觉得需要应对此事,出了宫。没到政事堂,也没回家,径自去找吕惠卿了。吕惠卿就在家待着,听到王安石来访,不敢怠慢,赶紧出迎。迎至大厅,还未说话,王安石想了想,又让对方领至书房谈话。 吕惠卿见王安石一脸凝重,还有话要到书房这个比较隐秘的地方来说,脸色也严肃起来,待王安石坐定之后,小心地问道:“介甫先生,发生了什么事,让先生这般神色?” 王安石也不废话,叹了一声,把刚才福宁殿之事详细说了一遍,末了说道:“司马君实此举,大有与老夫分庭抗礼之势,令老夫好生为难!” 吕惠卿听完,大惊失色:“竟有此事?可惜可惜,先生当然就应该力行反对,不能让司马君实如此顺利呀!”说着要来司马光上的奏章,仔细看了一遍,脸上地神色时而凝重时而宽舒,看罢放下奏章,看向王安石,也叹了起来,“司马君实此策,实在是打在了朝廷地软肋之上,我等当时怎么就想不出此策来呢?失算了失算了!介甫先生,裁军一旦成功,功效自不必言,到时朝臣有了依托,皆是附和司马君实,朝堂就没有我等立足之地了!” “吉甫不必惊慌,我等还有官家支持,必不会如此狼狈!” 吕惠卿讶道:“介甫先生,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吗?司马君实此策待成功之日,朝廷财政必能好转,到时官家对我等地需要程度,就没有那般迫切了。如果朝臣皆是反对,他顺应百官,又有什么希奇呢?”王安石默然。 吕惠卿突然说道:“介甫先生,刚才您说此策不完全是司马君实想出来的?而是您地女婿沈子贤?” 第一百九十五章 黑白 “除了他还能有谁?”王安石神色复杂地道,“司马君实自不会说谎。// //看来他已完全倒向司马君实了,老夫与司马君实,他选择了司马君实。果然是老夫的好女婿呀!” 吕惠卿叹道:“果然还是元泽说得对,此人虽是亲戚,却也不能与我等一条心!亏得先生之前还多次维护于他!” 王安石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阴沉着脸,紧抿着嘴唇,却没有说话。 吕惠卿又道:“对于此人,不知先生打算如何处理?” “处理?”王安石愕然。 吕惠卿奇道:“先生,此人三番五次为难我等,更是思谋阻挠新法,此辈之人,难道不该想想如何对付么?难道先生打算任由他这样下去?” “这个不好吧,他怎么说也是老夫的……” “是女婿不错!”吕惠卿恨恨地说道,“然而在大义面前,就是父子,也没理可说,何况女婿乎?今日先生放任他这般阻挠新法,他日他更会猖狂得势!看这次裁军之议,完全是针对我等新法而已来,这种做法,肯定会令我方变法之人愤怒了,如果不作处理,先生,只怕曾布他们会离心呀,会认为先生徇私不公道!” “这……”王安石隐隐听出了吕惠卿的逼迫,不过对方说的亦是大理,现在他汇集的一帮子手下,才华是有才华,不过这些人的政治手法更多是打击政敌,换取权力----这也是无奈之举,反对他们的人太多,如果手中没有特权,根本难以成事。这也是王安石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道理。这帮人打击政敌成了习惯,也是他们主官场为生的手段,现在沈欢触犯了他们的底线,如果任由不管。那可真会像吕惠卿所说的要对他离心离德了。不说别人,就他的大儿子,就会不同意放过沈欢! 然而沈欢怎么说都是他的女婿,对于自己的女儿,王安石还是有着感情地。一时间倒也为难了。 吕惠卿又道:“先生,既然他选择了司马君实与先生为难。我等自也不用客气了!此事涉及到先生大愿,万不能在此时心慈手软呀!先生,看看裁军之议,就知道此人之才非比寻常了,司马君实有了他相助,他日必成我等祸患!” 一提到司马光。王安石就愤怒了。本来好友。如今都快成仇人了。这口气怎能咽得下去。可他心头又有了疑惑:“吉甫。我等行新法之举。都是为了大宋天下。如今司马君实亦有智计。如果对大宋有利。我等怎么变成处处打压了?” 吕惠卿辩道:“此一时彼一时。如果先生只是一人。高风亮节。不与人争。那也无事。可是如今先生代表了一大批人。像晚辈、曾布等人。我等为了心中地愿望。走在了一起。如果先生败事。就代表了我等愿望地破败!我等愿望全是为了大宋地中兴。所行之举。皆无私心。此又何异于司马君实!再说司马君实之策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节流罢了。怎能与我等开源之法相比!节流再这么成功。也只是让财政停滞不前。而我等之法一旦成功。大宋财政将绵延不尽。这才是盛世该有地盛事呀!说到底。还是先生之法高明于司马君实。在这一点上。岂能退让!” 王安石听到吕惠卿说他比司马光要厉害。心里自己也同意了。只能沉吟思考。 “先生。莫要再犹豫了!”吕惠卿又加了一把火。“现在形势。已经发展到由不得先生与司马君实做主了。就算先生与司马君实皆不愿为敌。但是。朝堂中那些人会放过我等吗?他们可没有先生等人地情操。这帮为了一己之私地家伙。可以置天下大利于不顾!我等万万不能与之妥协!” 王安石沉默良久。长叹了一口气:“那……吉甫。你打算怎么做?” 吕惠卿闻言知道王安石松了口。喜道:“先生放心。司马君实是忠直不错。可我等也不是奸猾之人呀!大家都是为了大宋天下。不过是所选择地道不同罢了。司马君实说天下就像房子。坏了可以修葺或者重建。他选择修葺。我等选择重建。不过是方法不同罢了。再说司马君实此人。观其两人为政。有道而无术。实在非处国之理想人物!” “有道而无术……”王安石喃喃念了两句,他名义上是儒家,内里却是学法老之学。当年官家召对时,问他处政以何为先,他就明白地说了“术之为先”。一个术字,体现了胸中所学。为政之理,择术为先。如今他所行新法,皆是这种手段。司马君实此人,学识是有的,然而恪守一个“道”字---这个道还更多是儒家的守旧之礼,手腕不灵,实在非执政的最佳人选! “可是现在他有了沈子贤,所行之道,也颇为有术了!”王安石突然说道,“我等也不能说人家就无望了!” 吕惠卿笑了:“这个更难说了!先生难道忘了,这个沈子贤,不过弱冠之龄而已,比之元泽与先生的高徒郑侠都要小得多。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劳,纵使再有才华,见识方面还是差了许多。先生想想自己或者司马君实等人,哪一个不是从地方踏踏实实地走来,只有在地方上锻炼过了,才能有更深的认识。先生之法,难道不是见识到了地方的弊端之后才想出来的吗?” “你地意思是……” 吕惠卿道:“晚辈的意思是沈子贤于此亦不能例外!他现在能想出一两计策,靠的是聪明,终究不是生活出来地智慧!一旦把这些小聪明挥霍完就会走入歧途,到时他又附和司马君实,而以司马君实对他的信任,把其想出来的不经过生活检验的法子用在了治国之上,那就非天下之大幸呀!” “唉!”王安石叹了一口气,他已经让吕惠卿说服了,“吉甫的意思是想个办法,把他放到地方去,一来可以锻炼他。而来让司马君实不能太过阻挠我等之法?” “正是,原来先生早就想好了!” 王安石叹道:“想好了又如何?他终究是老夫的女婿呀!” 吕惠卿道:“慈母多败儿;不历风雨,哪见彩虹!先生只要想想这是为了他好,心里就好过了。再说以如今他的身份,就是到了下边,说不得也是一州知州。不会埋没了他,说不得会让他更有用武之地呢!先生也知道,此人经济之才,非比常人,用在地方上可比用在与我等作对上要好得多了!” 王安石又是沉默,良久之后道:“总不能让老夫出面让他下放呀!” 吕惠卿喜道:“这个好办,先生就交给晚辈得了。晚辈现在是崇政殿说书,时不时能见上官家,可以进谏一番。呵呵。我等在这里说得颇好,可是说不定官家还不同意放他出去呢!先生也知道,官家对他的宠信。也是颇深地!” 王安石点点头,不再谈这个话题,转而与之讨论新法之事。方田均税法与市易法皆颁行下去,不过实效就差了许多,盖因有着宰相韩琦地公开反对,下面不少人都在观望呢。 对此吕惠卿又加了一句:“先生,这个韩相公,也实在可恶了点,明着反对新法。这不是让先生与官家都难看吗?最好能一并解决此人!” 王安石沉默不语,轻叹一声,转而沉思去了。 三日之后,向王安石作出保证的吕惠卿,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又见着了官家赵顼的面。 这是一个百花盛开的季节,在皇宫里头,各种奇花异卉都跑来了凑热闹。姹紫嫣红,红肥绿瘦。观之令人心旷神怡。 赵顼本来就在御花院赏着春景,赏着赏着,突然心头一动,想要听书了,就让人把吕惠卿传了过来。这些时日的接触,吕惠卿仗着他那张舌灿莲花地嘴说得赵顼大是信服,对他也越来越重视了。 这日说到《汉书》,吕惠卿解释了一番之后,赵顼坐在椅子上。突然心血来潮。心中大动,问道:“吕说书。汉常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 吕惠卿心头微微一动,笑着回答:“那得看是什么情况了,严格来说,法没有不变的。先王之法,有一年一变的,像每年的正月初政,就会发布一系列政令,都不会与往常一模一样;有五年一变地,像考试制度之类的;也有三十年一变的,刑法世轻世重,就是这个道理。陛下想问的是否朝廷中争议的我朝该不该变法?” 赵顼笑了:“你果然是玲珑之人!那你说说,这个法变得可是应该?应该地话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反对呢?” 吕惠卿答道:“自是应该。臣最佩服的是沈龙图所说的一句话:一切从实际出发!观我大宋天下,百年承平,弊端横生,再任由下去,他日必成祸患,为避免这种情况,也像沈龙图写地那样,法不可不变” 赵顼又笑道:“你就这么推崇沈子贤地《唯物论》?” “凡是对地,臣都推崇!” “那照你的意思,法是必须要变地了!那你说说,是王介甫的开源对呢,还是司马君实的节流对?”赵顼问出了感兴趣的话题。 吕惠卿心中大喜,强自镇定着说道:“陛下是想问《裁军议》是否该成为变法主旨?” 赵顼一愣,接着才恍然:“朕倒忘了,你与王介甫交好,这个肯定会与你说了!不错,看司马君实所写的奏章,令朕又是兴奋又是疑惑,如果按他地意思,只要把厢军裁掉,那么其他新法就是多余的了!” 吕惠卿沉吟一会组织语言,道:“陛下,裁军之议,严格来说,不过是节流罢了。司马君实……不,应该是说沈子贤,按他的意思,把厢军裁掉,就万事大吉了!其实,这是大谬!” “大谬?”赵顼愕然。政事堂会议,连一干众臣,甚至是王安石,都无法驳倒裁军之议。没想到在这里,倒听到吕惠卿一句“大谬”这样严重的评语,有点怒然。也更有兴趣了。 “是大谬!”吕惠卿坚定地说道,“陛下请想,节流节流,就是打了让财政停滞不前的注意,若是这样的话,一昧节流,又有什么用呢?请陛下又想想,厢军是裁得完的吗?今年裁掉了,明年天灾**。按祖宗之制,又会有新的厢军。然而所谓的邮政驿站,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并不能再容得下厢军。那么,几年之后,厢军之难,又是一大难题矣!到时只节流不开源,财政一定,又该陛下为难地时候了!” “这个朕倒没有想到过!”赵顼脸色凝重起来。 吕惠卿又道:“陛下,现在介甫先生行开源之举,为财政增收入,正是为陛下解忧之举。一旦功成,才是千古功绩!现在他们以裁军之议来周围主张,一旦朝臣大肆攻击新法,罢了新法,几年之后,朝廷不复生机,那才是大灾难呀!所以臣认为,如果他们是故意为之,那就是居心叵测了!” 赵顼变了脸色。神情复杂,最后才道:“司马君实他们当不至于如此险恶!” 吕惠卿幽幽地道:“陛下,人心难侧呀!现在是大有为之时,一旦给有心之人阻挠,坏了陛下的千秋大业,这个责任,谁负得起呢!” 一听到自己地千秋大计要坏,赵顼顿时急了:“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说不准《裁军议》的通过?” 吕惠卿摇头说道:“那倒不至于。毕竟陛下已经与大臣议过。而且又交予了司马君实去办理。若是收回成名,朝令夕改。那也太损陛下的威信了!既然已经通过,那就实施吧,反正此策确实对大宋有利无害。只是怕让朝中那些大臣看到了此计的好处,看不到坏处,从此以为旗帜,以为有了理由反对新法,那才坏事而已!只要陛下时刻警惕,那也不成问题。不过……” 吕惠卿停顿不语,令赵顼大感不耐烦,道:“不过什么?” 吕惠卿看了看赵顼,装着犹豫地道:“臣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是!”吕惠卿低下眉头,“自去年新政,介甫先生行新法以来,反对之声,从不断绝。至今更是愈演愈烈,连宰相韩大人也加入了反对的大朝,观其最近行事,隐隐有联合司马参政一道抵制新法的意思。臣恐怕……” “恐怕什么?快说!”赵顼怒了。 吕惠卿叹道:“就怕介甫会忍受不了这口气,一怒而去!” “啊?”赵顼也慌了,这个时候,王安石万万不能去呀,特表示吕惠卿向他解释完新法罢免之后地惨状,心里更是把王安石当作了愿望地实现者,“吕说书,你说,今后朕该如何主张?” 吕惠卿又叹道:“臣也知道陛下为难,本来不想说些不顺心之事。然而有些事,总要面对地……”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说错了朕也不会怪罪你!” “若论反对新法之人,其实韩相公并不可虑,他毕竟年纪大了,他自己都清楚,留在朝中的时日不多。而新法又是一个旷日持久之事,他管不了多久,唯一可虑地就是司马参政,如果他把一生的精力都花在了抵制新法上,那就是天下的不幸了。他与介甫先生一样的年纪,有的是时间去耗着!” “司马君实……”赵顼一下子失声了,“司马君实此人,道德无双,朝野皆赞,又谨慎谦虚,连朕都忍不住要赞他用他,就算他非议新法,也多有根据,朕也不好弃之不用呀!” 吕惠卿又温和地道:“陛下莫急。其实臣忧虑司马参政,并不是他一个人。陛下也知道,司马参政此人一向传统,恪守礼道,就是反对新法,也不会使出什么为难手段,至多也就是上上奏章言言事而已,并不能真地阻挠了新法。有道无术,正是他的写照,可一旦他有了术,朝臣以之为旗帜,那就是新法的大难了!” “他地术何在?”赵顼不由问道。 “他的学生。沈子贤!”吕惠卿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赵顼失声不已,“怎么会是他?” 吕惠卿说道:“就是他!此人才华如何,陛下难道会不清楚吗?其经济之手段,可谓一代鬼才。而他又是司马参政的学生,若他一旦加入了反对介甫先生之列,以其手段。凭借司马参政的威望,新法肯定要受阻,如果他手段够烈,弄不好新法还要夭折呢!” “怎么可能!”赵顼笑了,“有朕在,自会保介甫先生无虑!再说子贤又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他所做之事,也行得正,非小人也!” 吕惠卿一脸忧虑地道:“陛下,您这态度。才是臣所忧的呀。他才几岁,陛下就对他如此信任了?若他有什么心思,难道不会利用陛下地信任来行事吗?” “诛心之言!”赵顼怒了。“你这是诛心之言!总之朕对子贤是万分信任的!” 吕惠卿又是惶恐,又是强硬地道:“陛下要责罚臣,有些话,臣也是要说的!沈子贤如何,不能臆测,但是为了新法,陛下总要防范呀!此人不过弱冠,已是龙图阁学士,他日前途。更是不知如何!其才就算陛下要用,那么也要考虑他所行是否正确!一个二十岁之人,就不会犯错了?陛下对他如此宠信,将来也许会害了他,而不是对他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 “陛下,古往今来,要成实干名臣,有几个是闭门造车地,有几个不是从地方一路走来的?介甫先生能有今日之能。也是多年在地方锻炼所致;就是司马君实,也是从地方上来的;而今日沈子贤,自进士高中之后,一直留在朝中,多年不变,现在能靠着些聪明应付得过去,那么将来呢?没有经过地方锻炼地他,还能对朝政应付自如吗?陛下三思啊!” “你是说让朕把他放到地方去?” “是,陛下!说句诛心之言。以他之才。到了地方,自有手段。到时锻炼好本来,回到朝中,一样可以为陛下尽忠;然而此刻正是变法大计进入**之际,万万不能让他用其才成就司马君实来反对新法。当然,如果陛下愿意看到新法受阻或者夭折,臣也无话可说了!” “你……”赵顼怒指吕惠卿,吕惠卿却是一副忠臣不怕责骂的模样,稍稍抬头,与之对视,差点让人以为又一个“强项令”出现了。 “他怎么说也是介甫先生的女婿!”赵顼为沈欢找了一个借 吕惠卿不无所指地道:“这个臣知道,但是陛下想过没有,一个女婿,能这样对付岳父,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陛下也许不知,这个沈子贤,多次与人责难介甫先生的人品,说得甚是不堪!” “你不用说了!”赵顼脸色甚是难看,对沈欢的信心,不再像之前那般坚定了;因为他想起了一开始与沈欢认识地场面,当时沈欢在王府面前对王安石出言不逊,他听不过去,呵斥了一声,这才结识的。又联想到他要大用王安石的时候,也是这个沈欢在一旁泼凉水,一下子心儿也凉了。吕惠卿地话,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臣放肆了!”吕惠卿赶紧低下头说道,他知道多说无益。不过心里也甚是满意了,能让官家对沈欢生出不满之心,已是胜利,本来也不打算一棒把对方打倒。如果王安石在这里,肯定要吃惊于对方的语言艺术,吕惠卿对沈欢的指责,已经不是想要把对方下放锻炼那般简单了,从品行上攻击人身,简直是要置对方于死地呀!要毁了对方,这肯定是王安石无法容忍地吕惠卿这一番黑白颠倒,确实对沈欢的将来大有影响。而此时,这个主角又在做什么呢? 第一百九十六章 继任 忙!这是沈欢现在唯一的生活节奏。///用他的话说,就是“忙得像狗一样只能吐舌头喘气了”。 由不得他不忙。以他现在的官职,现在是龙图阁学识,馆阁高职,应酬颇多,而且大多是一些无法拒绝的聚会,因此只能时不时去亮一下相,算作附和。最为难的是在三司做盐铁副使,王安石制置三司条例司没成立之前,变法事宜,一切都是三司之人去做,沈欢这个位置,上不上,下不下,不能像高层一样稳坐钓鱼台,也不能像底层一般无所事事,只能一切都是自己上马,亲历亲为。 这种情况在王安石成立三司条例司之后,有所改观,对方对他的不信任,完全把他排除在外,有什么事也不交代他去坐了。他也不以为意,乐得清闲,以为有好日子过了。没想到司马光现在成为裁军的总负责人,一上马,第一件事就是把沈欢拉入他的行列----司马光认为此事是沈欢提前,自有作为,不想让他浪费在外。 沈欢没有办法,只能以三司副使的名义去协助司马光,去的时候,奉命带了三司拨过去的五十万贯钱。裁军是件大事情,特别是前期工作最多,需要一一制定方略,从哪里先实施,到哪个阶段又是另一个工程,都需要提前确定。沈欢只能参照后世的做法,把那些调配之发说予司马光知道后,两人商议,才形成条文。在这点上司马光颇为依仗他,沈欢越来越觉得自己在司马光一方的地位,有向王安石那边的吕惠卿的形象发展,参与制定条令,说好听是能力出众,说不好听是狗头军师! 因为邮政是个很陌生的东西,除了沈欢,连司马光也不大了解,更不用说底下办事那些官员了。为此沈欢只得处处现身说法。直到舌干口燥才让让人满意而去。种种事情压于一人,说不忙是假的。而且这个忙大有呕心沥血的趋势,这个狗头军师,也越来越有向累死的诸葛哥哥的方向发展! 忙活了大半个月,到了三月底,具体方案终于确定了。那就是一边由枢密院出面。向厢军讲解这个邮政驿站的好处,统计编排好自愿进去地厢兵。这个工程也需费点时日,因为厢军各地都有,这个邮政驿站,也不能让距离太远的厢兵进去,不然人家肯定不愿意。这样就要枢密院派人到各地去统计安排了。这种事情倒不用司马光与沈欢太过操心。 唯一可虑的就是建设驿站的事情。在哪建设,由谁建设,都是一大问题。那里建设的问题,这就需要地方官员的配合了。以司马光参政地名义,加上韩琦的支持,底下人倒也不敢太过放肆。配合也会尽力。至于由谁建设的问题,首先肯定不能征用民力,不然大义上这个驿站就难入百姓之心了。 在这个问题上,沈欢不能不佩服古人的智慧。在司马光的班子底下,在讨论此事的时候,竟然有个一官员提出了组建建设兵团的概念!他的建议是既然要厢兵到邮政驿站,那不如让那些准备过去的厢兵成为先期地建设兵团,到各地去建设驿站,不够的话还可以从其他厢军中抽出来。给予钱财作为工费。这样的目地是既有了抽人建设的名义,又能让这些人更了解邮政驿站的好处----有了工钱好处,应该对这个新生的驿站有着更深的感情与更大的期望吧?另外通过其他厢兵,也宣传了这一制度,为以后他们自愿加入这个行列打下了基础! 这个建议,沈欢二话不说,就支持通过了!而且对这个提建议的官员奖赏了一番,又委以重任,让他负责建设之事----他也终于可以稍稍摆脱繁忙的事务了!按他们估计。邮政驿站大概还有四到六个月就能付与使用了。而司马光对此也颇为期待,也许年底,他们的邮政系统就能初见成效了。 不过就是他们既期待又忙碌地时候,发生了一件令朝堂震动的事----先有御史几本奏章上去,弹劾宰相韩琦跋扈无理,让官家治他的罪。韩琦作为宰相,给御史们弹劾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本来无甚,不过这次事态的发展。却有了不一样的结果。更令人们有了不少猜测。 御史们一开始的弹劾,官家并不理会----这个不理会也是罪呀。他不理会御史也就罢了,可他竟然连韩琦也不理会。按照惯例,韩琦给弹劾,已经托病在家了,而按照惯例,官家也会好言相劝,让他回来,宰相再作个姿态不肯回来,之后官家再派大员到他家去相劝,让他回来支持朝政,一般而言,宰相也就顺水推舟回来了。然而这一次,却出意外了! 官家赵顼竟然放任政事堂地瘫痪。并不下旨让韩琦回来。也不让大臣过去相劝。这样一来。就让不少有心人猜测纷纭了。很明显。官家对韩琦也失去了耐心。弄不好就要罢相了。于是乎。更多人行动起来。特别是御史台。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如果这个时候地**能替代兴奋剂地话。纷纷行动起来。加入了弹劾大列。 最郁闷地就数御史中丞王陶了。他真地很郁闷。一开始弹劾韩琦地那些御史。竟然一点也不通知他这个中丞。自行弹劾了。按照惯例。这是很反常地。王陶当然会不高兴。然而事情地发生到了他难以控制地地步。也出乎他地意料。为了统合御史台。就算他再不愿意。他也只能跟着弹劾韩琦了。而且弹劾得更加激烈。他以韩琦不到政事堂押班作为攻击之口。让官家治韩琦地渎职罪名! 一连五天。官家都没有表示可。而韩琦也不能强硬地回到朝堂。这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韩琦真地老了。真地不会再呆在朝堂了! 韩琦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把司马光叫去吩咐了一番之后。他也光棍。不待官家下旨。自己就上了一封请辞地奏章。要致仕回家! 这道请辞奏章。像是在朝堂这潭水里扔了一大石头。引起地震动更大了。赞同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一时间。朝堂像菜市场一般热闹。韩琦怎么说也是相三朝、立两帝地大人物。几十年经营。此番请辞。差点让宋朝地政坛都颤了一次。 赵顼想必也不会想到这个结果。接了奏章之后。赶忙下旨说去相可以。但是不允许请辞。说韩相公老成稳重。他年轻学浅。还需这样地重臣辅佐。于是降旨让他镇安武胜军节度使、司徒兼侍中、判相州。那里是河北。是韩琦地老家。有让人家风光归故里地意思。 韩琦也干脆,不再矫情,从容地接下旨意。 四月初五这天,赵顼听从曹老太后的旨意,最后一次召韩琦入宫,问对一番。韩琦的面色很平淡,依然从容,也依然稳重,不过卸了一身重责的他,竟然隐隐有了喜悦之色。 在福宁殿,天色很亮,一切清晰可见,一见到韩琦那满头白发,赵顼不由悲从中来,想起对方一手把他父皇拉上帝位的情谊,不由又羞又愧,语音呜咽地道:“今日降制,侍中要去,朕不由感伤,大是遗憾!” 韩琦笑道:“宦至相位,荣耀归里,正是老臣一生心愿。今日得至,陛下应该为老臣高兴才对!” “朕……愧对老相公!” 韩琦听到对方改口侍中为老相公,情知对方确实动了感情,不由也稍稍激动了,为相三朝,还有面前这个皇帝也是自己一力立下的,其中辛酸与复杂,又有谁能能了解呢? “陛下,老臣走后,惟愿陛下励精图治,中兴大宋!” 赵顼抹了抹眼泪,问道:“可有良策?” “亲贤臣,远小人而已矣!”韩琦沉声答道。 “谁是贤臣,谁是小人?”赵顼又问。 “忠于陛下、为公天下者是贤臣;贼乱天下、为私利己者是小人!但愿陛下能够察之!” 赵顼点点头,沉吟一番,还是问道:“相公去后,谁可为相!” “若陛下只愿守成,富弼、文彦博等可为之;欲中兴有道者,司马君实可为之!”韩琦说完嘘了一口气,早料到官家回向他问继任者,现在终于把司马光推销出去,至于成与不成,就不是他所能主导的了。 赵顼疑道:“安石何如?” 韩琦早料到对方会有此问,从容应对,不答反问:“陛下,我朝百年,至您已有六帝,何君之朝最为稳重长久?” 赵顼先是一愣,最后不解地道:“若说朝政稳重长久,当数仁宗。老相公此问何意,与朕的问题有关吗?” 韩琦又问道:“陛下,说句冒犯的话,仁宗资质,与太祖太宗相比如何?” 赵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话问得确实有点冒犯了,不过韩琦资格够老,是仁宗朝的遗臣,而他自己又不是仁宗一系,因此倒没有发飙。情知韩琦问得有因,最后配合说道:“以雄才大略而论,稍有不如吧。” 韩琦笑了:“陛下倒也宽宏。老臣有幸得在仁宗陛下之朝而立,说到对他老人家的了解,也颇有自信。正如陛下所说,仁宗陛下也许不是雄才之人,然而他却是最会为帝之人!” “最会为帝?”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宰相 “帝王之道,制横二字而已!”韩琦平静地说道,“纵观仁宗之朝堂,小人与君子同列!君子之人,可为大臣,委以重任,范仲淹是也!可朝堂之人,皆是拱卫帝权罢了,若同是君子,朝中只有一个声音,众口一词,则非帝王之幸了!于是以仁宗对范仲淹的信任,一旦有人起之弹劾,立刻黜之,却又不是让小人继任,把大权交予文彦博等人,主持朝政,立刻就稳住了当时的朝堂。\\一生如是,稳妥一生!不得不说已经是千古以来少有的明君了,仁之庙号,既是概括,也是赞誉!” 韩琦说得比较笼统与忌讳,拿范仲淹当年变革来说事,冒了极大的危险,因为当年罢黜范仲淹的原因,是仁宗收到了范仲淹要谋反的信件,据说字迹颇似,当然,在有识之士眼中,别人伪造的字迹很平常,可是仁宗这位明智之人会看不出来?然而他依然罢黜了范仲淹,果断停止了引起了汹涌澎湃的吏治改革,你说他怕事也好----实在谈不上怕事,当时韩琦欧阳修这批名臣,都是鼎力支持范仲淹的……仁宗的手段,也就可见一斑了! 赵顼闻言默然不语,韩琦以范仲淹事论,不无比喻今时的王安石,但他是一个有着超越开国太祖太宗皇帝雄心的皇帝,若要他像仁宗一样一生妥协委屈,也太过为难了。不过看在今日韩琦就要出朝的份上,多多少少听进去一点。他问王安石是否可以为相,韩琦以帝王制横之道回答,其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他反对任用王安石为相,因为他会引起朝争,不利于稳定大局! “老相公的意思,朕明白了!”赵顼半晌之后叹了一口气,“然而欲要有为,王介甫不得不用!” 韩琦嘿然笑道:“用亦要有分寸!陛下,王介甫今已是参政。权力之大,朝中只在一二人之下而已,何况又有制置三司条例司,变法之事,不问中书,自成己意。如此宠信,难道还不足够么?如果这样还不能成事,匆促为相,一样于事无补!宰相要做的是什么,就是要统合百官,处理朝政,安石性格,非良相也!” 赵顼大是苦恼,不由发牢骚地道:“为什么你们都这样说。都说他的性格不适合做宰相呢?你看,以他的才华,处理朝政。不一样顺利得很吗?朕不过是要找一个能实现毕生心愿的臣子辅佐罢了,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韩琦摇头道:“无所谓对错。陛下,臣年纪已大,今次出朝,也许今后就无缘相见了。临别之际,早没了之前的意气,只想凭着老臣几十年的人生经历,稍稍给陛下提点一下而已,如有裨益。则是幸是;如陛下不听,老臣亦无可奈何!惟愿陛下能静心明鉴,如是老臣也能稍稍对得住先帝的托付了!” 赵顼神色复杂,韩琦提到先帝,也就是他地父亲,当然能想得出父亲临别时对宰相赵顼的托付之意,无非是要他好好辅佐接任的年轻的皇帝罢了。想到韩琦对他们父子的恩情,不由人也感动了,叫了一声:“老相公……” “陛下。两三日后,臣就要离开京城了。臣别的心愿不多,只愿陛下多多保重龙体!臣就此拜别!”说完韩琦老泪留了下来,不忍让官家看见,低下头,隆重地拜伏在地上。 “老相公快起来!”赵顼不敢托大,赶了出来,把韩琦扶了起来,“老相公地提醒。朕会放自心上。好好琢磨,定不会让老相公失望!” “如此老臣就放心了!”韩琦告罪一声。自顾出去了。 大殿里留下赵顼一个人孤单地立在那里。眉头紧皱。喃喃念着:“制横……制横?” 四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出行。 韩琦就是这一天离开开封地。这一日早晨就开始了淅沥地小雨。天很阴沉。灰暗一片。送行之人不少。司马光来了。文彦博来了。欧阳修来了。沈欢来了。韩绛来了。范纯仁也来了。就是王安礼也来了。地位足够者只有王安石没有过来。 韩琦先与欧阳修等老友话别。几十年交情地他们。临别之际。不无呜咽。诸多保重之辞。洒泪以结。最后是对司马光地托付。别地话不多。只说了一句:“君实。事尚可为。好自勉励!” 司马光明白他说地是什么意思。无非是一个忠臣老者对后辈地教导与托付。 如果说到希奇。那就是韩琦对沈欢地交代。本来他们交情不多。不过韩琦特意找来了沈欢。拉着他地手。亲切地赞了几句。再嘱咐他多多辅佐老师司马光。这话就是人家不说。沈欢也会这样做。因此大声应承。 韩琦最终还是走了,在细雨朦胧中,一行马车,渐渐消失在阴沉的天色之间。伴随的是那将尽地四月芳菲,一年的时间,又过了差不多一半,而一切,也还在继续中。 宰相韩琦的离去,给朝政留下的摊子很大,也令不少人比如赵顼大感烦恼。之前遭弹劾时不参加政事堂事务留下的事情就不说了,单说这个相位一去,空出来的位子该又谁顶上,就令赵顼为难了。当然,朝中之人,对于由谁继任,也开始***起来。 宋代朝政,虽然说相权个大大削弱了,然而一日没有宰相,朝重之人,也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诸事不顺。这样难免让大家生起赶快任用继任者的心思。也是因为这般迫切----韩琦的离去,甚至连赵顼也没有多大准备,本来存了让王安石主政的心思,不过韩琦地一番临别赠言,让他犹豫了,也为难了;回到宫里,去相曹老太后求教,这位老人家这几年已经完全不管事了,只说让官家定夺,妇道人家,能不参与朝政就不参与;当然,以她与韩琦的交情。末了还是帮了韩琦几句,说他经验丰富,看人精准,若有什么交代,尽可施行。 韩琦大体是属意司马光做继任者的,这就与赵顼心目中的王安石相矛盾了。当然,如果司马光一点本事没有,也就没有这般烦恼了。偏偏司马光为人处事,举朝上下,有口皆碑,连他也甚是景仰,至于处政能力,也颇有手段,特别是最近鼓捣出来的裁军计划。也稍稍加深了赵顼对他的印象。到底用王安石还是司马光,倒让赵顼大大的苦恼了。 其实不少朝臣比赵顼还要苦恼,虽然说任用宰相是官家一个人的事。由他说了算。不过作为朝臣,也有参与地责任,毕竟谁做这个上司,关系到他们日后地利益,想不上下窜动也难。而朝臣的选择可比赵顼一门心思要任用能实现他志愿之人要多得多了,除了两位参知政事,他们还有能从翰林院选择的权利,另外文彦博等老臣也有着莫大的竞争力。 至少各位向官家上章推荐的人选里,就繁杂得多。具体说来,是三分天下,与韩琦估计地一样,除了王安石与司马光,翰林院的其他老臣,也有着很大的能量。在推荐的人里,最令御史中丞王陶感到震惊地就是之前自作主张弹劾韩琦地几位言官,“不约而同”地推荐王安石,不解之下。王陶一寻查,发现这几人都与制置三司条例司的吕惠卿交好! 王陶顿时明白过来,他们御史台,给有心之人利用了。在这次打倒韩琦事件中,充当了出头鸟!震惊之后,王陶就是愤怒,对王安石一方也生起恨来。别无可虑,他选择了司马光,打着御史中丞地名义。上了奏章。大肆夸赞司马光,大力举荐对方成为下一任宰相。宋代的御史。可以弹劾百官,可以弹劾宰相,甚至连皇帝都可以弹劾,因此在朝堂也是一方力量,而且大到令人忌惮与侧目地地步。 王陶作为御史的总领,他的态度,也决定了众多御史们地态度,几乎九成以上的言官都支持司马光。王陶的前任,也就是吕诲在的时候,御史台就与王安石结下了好大一个恩怨,只要能打击到对方,那也是没有好选的了! 御史们的态度,也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了官家赵顼的态度,加上司马光一定的实力,因此在四月十三这一天,深感政事烦扰的赵顼,再也忍不住,下了一道圣旨:翰林学士司马光光,从参知政事擢升为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宰相。本来这应该是一道一小部分人不爽而大部分人皆爽地圣意,然而,事情相反了,因为在这个职位之前,赵顼竟然加了两个字----权代。 权代,与王安石当年权代参知政事一样,只是暂时的代替。也就是说,做得不好,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拿下,不用任何大义理由。是很没有保障的两个字眼。这就让大臣都有了异样的心思,特别是王安石一方,暗自欣喜,不少人以为官家是迫于朝中的声音稍作妥协,待事情定下来,这个相位,还有商榷的余地!因此其中之人,自圣旨下达之后,就开始了上下跳动,极力游说与张罗,为王安石的上位做好准备! 除了司马光没有异议外,这边对这道圣旨最不满意的便是他的学生沈欢了,为此我们地主角已经不下一次在肚子里腹诽我们伟大的皇帝陛下了。历史已经改变,这是沈欢的认识,若按照历史轨迹,韩琦下台后,王安石也没有立刻上位,而是从其他老臣里选择一个比较听话的来做宰相;至于司马光,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言官,而且是快要到洛阳去钓鱼的小官。如今,早做几年参政的司马光,已经有了准备去竞争相位了,不管是否有“权代”两字,此时的司马光,依然是百官之首! 圣旨上的“权代”两字,让沈欢觉得很刺眼。他想不明白皇帝赵顼那脑子是怎么想地,如果不用司马光,直接否定就得了,何必搞出一个权代;如果要用,又给“权代”两字,这不是明显告诉,这个位子还可以抢,大家继续努力!现在朝中地局势已经很混乱了,若把相位之争抬到明面上来,那么朝堂今后的形势更不容乐观!此其一,第二让沈欢很是忧虑! “权代”两字,对他们一方来说,太危险了,特别是司马光,本来是参知政事,以他兢兢业业地态度,只要不给政敌打倒,怎么也有资历与时间做下去,也是朝中高层之一。然而现在升位宰相,加上“权代”两字,一旦丢了此职,前面又不是参知政事了,就意味着什么都不是了。弄不好还要给弄出朝去,这真的太危险了! 这日很多人都到司马光的府邸来庆祝,恭贺升官,在一片觥筹交错之中,沈欢目光忧虑,抬头看了看那片天,夏季已来,天空明朗得多了,也许,是时候为司马光再加一把推力了。 司马光的喜气,王安石并没有来分享。如今的形势,已经由不得他们两人控制了。两位知交好友,弄得像杀父仇人一般,说不上谁幸谁不幸,只是宿命的无奈!朝中之人也知道,他们两位,已经形同陌路了。 司马光做了宰相,空出参知政事一职,也该有人替补上去。多年辛劳的韩绛终于熬出了头,他的功劳与苦劳,官家都看在眼里,参知政事是对他的嘉奖。继司马光之后,他也到政事堂走马上任了。至此,他也开始与王安石同级,成为朝堂的核心人物之一。顶替韩绛成为三司使的是曾布,这位人才,在王安石与韩绛的推荐下,也开始冒出头角。这两道圣旨,意味着变法派的权势已经大大增长了,并没有随着司马光为相而有所削弱!相信随着双方的矛盾,朝堂形式,将如一片水火,难容彼此! 沈欢感觉很憋屈,有为王安石势力的增长,也有为自己。本来韩绛离开三司,在三司力,最有希望问鼎三司使的就是他沈欢了。论资历,他虽然年轻,却也是英宗朝的探花进士,更是从那时起就开始做盐铁副使了。论才能,三司衙门里,有几个比得上他呢?没想到最后却让一个曾布窜了出来,一举成为三司使。这让沈欢郁闷的同时,也稍稍震惊于王安石等人对赵顼的印象力,本来,在他的印象力,他自己也是颇得赵顼信任与重用的,如今…… 沈欢对自己的担忧,在几日之后,成了现实。在朝堂之上,他成了攻击的对象! 第一百九十八章 正气 沈欢想不到他有朝一日竟然会给御史在朝堂公然弹劾,而且罪名不小。\\以前也有御史向先帝与现任官家弹劾过他,不过那些都是小事情,总说他举止出格,有辱大臣风范而已。当然,弹劾也只是私下上章,大家看在他没有什么大过的情况下,都没有在朝堂公然弹劾! 如今这次不同了,事情是这样的,司马光才做上宰相没几天,大概就在四月二十这日,官家召集百官议事,应该司马光与韩绛刚上任,与王安石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在朝堂上攻击自己,只是默默消化刚得来的权势。 官家赵顼看到这种情况,也暗自高兴,难得安静,正准备退朝,这时御史知杂事邓绾出列,一封奏章上去,让寺人当朝读了出来。正是弹劾沈欢的奏章,其实列举了沈欢入开封几年以来所行之事,举止出格,言行乖张,最令人惊讶的罪名是弹劾沈欢与商人一道经营,行商贾之利,以朝官身份,夺民之利,实在非人臣该有之礼制! 奏章的最后,就是请求陛下罢黜这等图利小人出朝,以正朝纲! 奏章读毕,当朝几人都变了脸色。首先就是御史中丞王陶,看着邓绾的脸色,也冷了许多,又是这个御史邓绾,当日自行上章弹劾韩琦的就是他,今日由出人意料地弹劾了沈欢,难道他就不知道这个龙图阁学士现在是宰相司马光的臂膀吗?恨恨地看了一眼王安石,却发生王安石也是一脸惊愕地看着邓绾,不由不解了,难道弹劾沈欢的主意不是王安石出的?现在朝中谁也看得出来,王安石这个女婿,更亲司马光一些,与之关系差不多决裂了! 不说王安石,最震惊地还是司马光,他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给他填堵。他深知沈欢对他的重要性。若没了沈欢,少了他的主意,自己办什么事都难顺心了。饱含深意地看了王安石一眼,司马光开始为沈欢抗辩了,因为沈欢并不在场,现在他也只能不顾亲疏为之分辩。不然落定了事实,那就难以挽回了。 要说最复杂的当然就属官家赵顼自己了,沈欢有没有经商,他最清楚不过了,当年没有调查清楚,他太子身份,又岂敢与之合伙?不过沈欢办得漂亮,与人合作,用的是自己母亲的名义。大宋不禁商贾之后为官,这个把柄算不上很大。 他刚附和几句司马光,为沈欢说话。又有几个御史跳出来,力撑邓绾,一道弹劾沈欢。看到这副情景,赵顼意思到事情不简单了,眼皮不由跳了一跳。接下来的朝堂就很有意思了,御史台方面,领导没有出面,好几个小虾米自行跳出来要弹劾;被弹劾地对象,也只有司马光一个宰相在辩解。至于与司马光不对付的王安石,则沉默不语,不理会这趟子事。 一时间,朝堂闹了开来,赵顼一怒之下,宣布翌日再开早朝,召集百官与沈欢上朝,当场问对,才退了朝。 沈欢毕竟也是一个大员。朝一退,未等司马光叫过去,就听到了风声,知道事情始末之后,他也慌了一阵。邓绾是何许人也?他最清楚不过了,这个投靠吕惠卿从而得到高官厚禄的政治投机者,敢这样弹劾他,说王安石不知情还罢,如果说吕惠卿不知道。那简直是笑话! 也就是说。吕惠卿已经忍不住要对他下手了!这让沈欢感到万分焦急,吕惠卿的手段。太不简单,他相信对方接下来应该还会有动作,不然现在的弹劾理由,根本不足以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子贤。你仔细想想。是否还有别地把柄给人家抓住?”司马光也甚是焦虑。一退朝。饭也来不及吃。就把沈欢叫过来。告知事情后。急切地问道。 沈欢苦笑道:“老师。很明显。是有人要对学生下手了!邓绾此人学生知道。与吕惠卿极好。而吕惠卿现在又是王介甫地第一大将。恐怕是他们要对方老师……” 朝中大臣。不少都是大家族。家里人哪会干净。谁不多少与商贾之事有关联!这点司马光清楚得紧。他也不怕这个原因。就怕沈欢不小心还有别地把柄给人家知道。到时造成大罪。就难以收拾了! 司马光犹豫了一下:“子贤。你怎么说也是王介甫地女婿。他应当不至于……” “老师。此时此刻。哪有亲情可讲!”沈欢沉声说道。“再说就是王介甫不愿意。可他下面之人。又岂会容得学生相助老是!说句大话。学生对于老师来说。还是对他们有些威胁地!” 司马光点头道:“这个老夫深信不疑!也许是他们看到你在裁军之议上有着发挥。才生了顾忌之心。欲要对方老夫。除了你。像断了老夫地臂膀!” “老师……”沈欢大是感动,“臂膀”一词,在****上,不大简单,也不容易讲。除了大有才华外,还有着莫大的信任与感情,能听得司马光这位鼎鼎大名的历史人物形容自己是他的“臂膀”,虽死无憾了! 司马光转而又道:“无论如何,子贤,老夫都是相信你的,在朝堂上一定会为你鼎力开脱。凭着老夫地薄面,在朝中应该能得到一些人的支持。像知谏院的范纯仁,应该会帮老夫;还有御史中丞王陶,观其今日脸色,也像不知情别人弹劾你,老夫去争取一番,应该也能得到他地声援!” “学会之事,劳老师操心了,学会心里过意不去!”沈欢又是苦笑又是感动,司马光那深深的担忧之色,令他既是感动又是激动。 “你这是哪里的话,你的事,就是老夫的事。老夫相信哪日老夫有难了,你也会鼎力相助的!”司马光先是开解一番,接着又甚是愁虑,“子贤,你再好生想想,是否还有什么能让人抓住把柄之事遗忘了!” “老师,这个与人合作之事。就连官家也是清楚的。至于其他所行之事,学生敢说,对得起天地良心,绝无违背道德之事!”沈欢苦笑不已,“只是,他们已经出了招。肯定还会有后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帮小人!”司马光大喝一声,“看看王介甫这两年做了什么!尽是提拔一些小人进入朝堂之中,不朝堂搅得乌烟瘴气,气煞老夫了!” “老师消消气,没必要为了这些人气坏了自己!” “子贤,明日早朝,你要好生应对呀!” “老师放心,学生自有分寸与主张!”沈欢笑着宽慰司马光。可是事情有这般简单吗?如果真的放心,他的眸子里为什么还会有着一层抹也抹不开去地忧虑呢? 翌日天色阴霾,整个天空布着厚厚的一层灰暗地云层。像下雨又下不了,压人窒息,就像今日大宋朝堂的气氛。 早朝的大殿背北朝南,辉煌大气,庄严肃穆。在这里,天子仪仗森严,不似其他地方,见了天子也可随便。就是百官相见,品级不等。也有着明确的分层。礼制到了宋代,已经发展得颇为晚辈了。 按道理,沈欢品级不高,在百官之中上不了台面,只多只能在最外看看,不过他还有着一个龙图阁的头衔,是翰林院下最尊崇的学士,倒也可以在前列站上一站了。 其中他看见了王安石,竟然连吕惠卿也在其中。就在他们地三司条例司地班子里,这个班子,越来越有权势,可以公然在朝臣面前与官家一道讨论大事了。这个吕惠卿,三十多年纪,留着短须,一副精明干连的样子,而且举止有措,仪容干净。比王安石那个邋遢的模样要受人好感得多了。 沈欢是与司马光一道上朝的。进来后就站在离他不远的下首。刚巧旁边就是御史们站着的地方,王陶是太子藩邸旧人。当年沈欢是东宫常客,大家也有些交情,点点头算是礼貌。另外谏院的范纯仁,当年濮王之议事,托沈欢对司马光的进言,得以保全,也算有点香火之情。 在这里,沈欢看到了那个鼎鼎大名地邓绾。这是一个与吕惠卿差不多地人物,外表看不出一丝奸诈,说到这里,不得不佩服儒家地强大,有宋一代,大多奸臣都是颇有学识地进士,自有一股儒雅地风度,至于里面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对于邓绾,沈欢不记得他是否在《宋史》里被打入奸臣卷了,只知道此人颇有手段,是王安石变法一派中颇为重要的投机者,此人在变法派的分裂中扮演了不可替代的角色!王安石与吕惠卿的矛盾,他也参与其中! 正是因为如此,沈欢才怕对方弹劾内容里还有后招,盖因王安石变法一派,没有哪个是吃素的,都不好对付! 百官到齐没多久,皇帝赵顼也摆驾上朝了。依然很有气势,也依然很是肃穆。赵顼年轻的脸庞今日难得有了少见的稳重与平静。百官山呼万岁,算是见礼完毕。 才坐定不久,赵顼就开口说道:“朕知道诸位臣工今日难得百集,是为了昨日地弹劾之事。朕也就不废话了。沈龙图到了吗?” “臣在!”沈欢知道是叫自己,低下头出列,瞥眼看着沉静的赵顼,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心头有了不好的预兆。不得不说,自王安石入朝之后,赵顼与他的关系就疏远得多了,不复往常那般倚重;司马光与王安石闹番,他夹在中间,更是不被赵顼看重,关系也越来越远。人情人情,那是久了才凑出来的。关系淡了,人情也就薄了。对于这点,沈欢深感吃亏。 “沈龙图,你对御史所弹之罪,认否?” 沈欢在百官的审视下,摇头道:“若说臣之家底,殷实倒是殷实,那都是得好友之助。臣之同窗周季,自臣处来开封,即多有照顾,之后臣接家母入京,周季感于家母独自抚养臣长大,大为不易,以与臣相交,说待家母亦如其母。此人经商有道。财利颇多,因臣有些小聪明,与之相谈,意为有助,更增财产,为了报答。以钱财助家母,如是而已。若说臣夺民之利,则不敢认。陛下也清楚,周季所上烈酒之方,多家国多有帮助,又岂有夺民利之举?” 这些赵顼当然也清楚,闻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转而问邓绾:“邓御史。你集合几位御史,一同弹劾沈龙图,如今他以自辩。你又有何说?” 邓绾也自有风度,在百官的注目下,依然从容,道:“陛下,其一己之辞,何足信哉!夺民利之举,是否存在,可下沈龙图,交予大理寺审理!” 朝中顿时哗然。进大理寺。可不是那么简单之事,无大罪基本上不会涉及到此处,邓绾直言下大理寺,就是认为沈欢之罪,已大到要丢性命或者前途的地步了! 司马光顿时忍不住了,喝道:“岂有此理!陛下,邓御史所弹,亦是其辞,未闻御史台有何证据!今又放言要下龙图阁学士入大理寺。这简直是辱学士斯文!沈龙图是现地钦点的探花进士,当年先帝也是对其多有赞誉,加以视察,这才提拔重用地。而邓御史所弹之事,都是沈龙图未进士之前的事,如此一来,岂不是要辱先帝之明目么!” 司马光治史有方,由是文学大家,说起话来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比不上王安石。在朝中也算一个高手。他直接说沈欢是经过先帝审查的,现在邓绾拿他未发达之前的事来弹劾。就是侮辱先帝的英明呀! 赵顼对这位父皇很有感情,闻言顿时怒了:“邓御史,你口口声声要治沈御史之罪,言之凿凿,可有证据?” 邓绾还未回答,御史中丞王陶出列说道:“陛下,臣忝为御史中丞,掌管御史台,邓御史所弹之事,臣并没有得到什么证据消息。而弹劾沈龙图,也未通知臣,算是他自己地意愿。御史虽可风闻弹劾,但沈龙图怎么说也是当朝学士,如果没有证据,要治一个诽谤大臣之罪,也是由得!” 王陶一言,顿时让邓绾慌了,很明显,王陶很不满他几次三番没通知自己就自行弹劾大臣,算得上是对他的回击。 王陶言罢,知谏院范纯仁也出列道:“陛下,臣在谏院,也未曾听过这些能证明沈龙图大罪的证据!由是观之,邓御史之辞,难以令人信服!” 很明显,范纯仁等人是在帮司马光了。朝中明眼人也多,不少与司马光有交情之人,也都出列数落邓绾地不是。 赵顼怒了:“邓绾,昨日你等为了此事,大动干戈,要朕今日早朝议事,今日又拿不出证据,是消遣朕不成?” 消遣陛下?这个罪名大到谁都吃不消,邓绾顿时脸色涨红,满眼恨色地低头看了王陶一眼,绝望地看向吕惠卿地位置。 吕惠卿站在王安石下列,因此在外人眼中,以为他看的是王安石。 赵顼就是这样认为地,脸色难看地问王安石:“王参政,沈龙图怎么说也是你的女婿,对于他的事情,想必也清楚,你是如何看待邓御史所弹之事?” 王安石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沈欢,之后是司马光,才叹道:“回陛下,此事臣并不清楚。” “不清楚?”赵顼愣了,“是没有这些事,还是不知道?” 王安石不懂怎么回答,他也为难啊,隐隐猜出弹劾沈欢之事是出于吕惠卿的策划,当日对方说要对付沈欢,他也稍稍同意让沈欢下放出去锻炼,免得在朝中与他为难。在他的意识里,沈欢还年轻,以后大把时间在朝中效力,也不急在一时。正是因为他当时也同意了吕惠卿的主意,今日他才为难,说没有这些事,那明显是要牺牲邓绾了,这对于自己人来说,太过残酷;说有这些事,那更没有直接的证据。 王安石不作声,司马光赶紧出列道:“陛下,沈龙图能为王参政招为女婿,那自也是信得过他的为人的,天底下没有哪个父亲会把女儿嫁给一个不放心地人吧?” “也是这理!”赵顼点点头。 邓绾更恐惧了,看向吕惠卿的目光更是频繁,像是在请示什么。 这时候吕惠卿出列了,道:“陛下,如果单凭邓御史所弹之事,当然不能让沈御使下大理寺治罪。这一点,身为御史,不可能不明此理。想必邓御史还要弹沈龙图更大的罪名吧。陛下何不静下心来等邓御史说上一说呢?” 众人皆是一愣。司马光与沈欢更担心,来了,对方终于忍不住出后招了! “邓御史,可是这样?”赵顼问道。 “是。是……”邓绾感激说道,脸色有点苍白了,脸色复杂地看了看吕惠卿,心中大恨,差点要骂出吕惠卿地娘来;当日吕惠卿交代他弹劾沈欢,连最后的罪名都说了出来,不过当时的策划是先由他牵出朝议,最后才由吕惠卿出面道出大罪。 如今剧本改了,吕惠卿看形势不对。只是出面为接下来的弹劾做了个衔接而已。至于邓绾自己,这时候是不想说也得说了。好一个吕惠卿呀!就是败了,事情都与他牵连不大;成了。估计得利地也是他! “难道沈龙图还做过什么天理难容之事吗?”赵顼奇道,“邓绾,你可要想清楚了,沈龙图朕比你认识得早,他做过什么,朕都比较清楚。如果你是胡乱编个事,那么朕不介意治你个诽谤之罪!” “臣不敢!”邓绾咬了咬牙,既然连皇帝都逼自己,那么他也只有豁出去了! “陛下……”邓绾组织了一下语言。“臣要弹奏的是治平三年沈龙图做的一件事!” 治平三年?不说他人,就连沈欢也愣住了,本来以为对方还会牵扯到未发达之时的事,没想到会是治平三年了。治平三年,他做了什么呢?一一回想,好像没有什么大到可以治罪的呀! “何事?”赵顼也有点好奇了,复杂地看了一眼沈欢。 邓绾恨恨地看了沈欢一眼,道:“当年先帝不幸,龙体稍有小恙。也许经过专业地御医们精心调理,尚能好转。可就是这个沈龙图,无医无道,却向御医进言什么丹参等药有益先帝龙体,又制了一套什么太极拳,让先帝日夜练之。先帝吃了药,练了拳,未已病情即加重不堪,群医束手。不幸而崩!究其根由。就是这个沈龙图胡乱为之,害先帝英年早逝。也不知是存了什么歹心。众人不明,今日臣斗胆言之,诉其罪责,请陛下治其置先帝于绝地之罪!” 这一番话说出来,不少人都瞠目结舌。见过弹劾地,没见过如此找罪的。而且还偏偏是个大罪,令人难以反驳!沈欢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当年好心,在脑子里找一些能治心血方面的药物给御医参考,没想到今日成了大罪。再想想英宗皇帝比历史提前一年驾崩,难道真给邓绾猜中了,就是因为吃了这些才死的?沈欢顿时浑噩了,现在就算不是也是了,以他对赵顼的了解,这位颇重亲情的皇帝,绝对不会容忍此事。 之前不乱是想不到或是不愿猜想,可如今给人一说出来,先入为主,皇帝对他还不会有另一番想法?多年的投资与感情,都将毁于一旦。沈欢瞥头看了看吕惠卿,对方很平静,想来早想到是这些话,或者说就是他策划的,不由佩服对方,能从这事上找茬,真是牛人! 赵顼地脸色比外边地天空还要阴沉了,冷冷扫了朝堂一眼,心里又是痛又是恨,还有可惜,复杂得紧。他不愿把沈欢想成是害父仇人,可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父皇的死与沈欢不无关系!司马光见事情要遭,赶紧道:“陛下,邓绾之言,太过强词夺理!太极拳如何,陛下不也练了吗?臣也练了,这几年只决身体硬朗了许多,哪里是害人之拳了?再说这药吧,也不是他直接加入进去的,而且向御医建言,御医是通过了检验才用地,又岂是治罪之理!” 赵顼闻言稍稍解了脸色,有了点宽容。 吕惠卿见状赶紧出列道:“陛下,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沈龙图非医者,更无医术,却毫无根据地进药,就算无心,亦是有过。先帝不幸,亦要其负责。不然难以向朝堂交代!” 赵顼点点头,问百官道:“你等怎么看?” 其他大臣皆是沉默;司马光急了,赶紧向范纯仁打脸色,要他替沈欢辩解,奈何此事关系重大,涉及先帝之死。众人就是再怎么与司马光交好,也不可能贸然提沈欢说话。 这些情况沈欢都看在眼里,心头顿时灰心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到头来却要套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岳飞的痛苦,莫非就是这样? 司马光辩道:“陛下,无根无由之罪。也是令人难以信服呀!” 吕惠卿冷笑道:“司马相公,恐怕是只有您不服吧?下臣奉劝司马相公莫要感情用事,沈龙图虽然曾经是你的门生。可有罪也是维护即可开脱地!” “你……”司马光怒得难言。 “王参政,你地意思是?”赵顼又问。 王安石沉吟一会才道:“陛下,臣当年并不在朝,不甚了解详情。如果真有此事,想必沈龙图也是无心之过,请陛下念其年纪尚轻,稍加磨练即可。” 沈欢倒是笑了。这个王安石,还真可爱,明明存了把自己弄出朝的心思。却还装着与吕惠卿等人无关地模样!人情人性,可见一斑!岳丈又如何,女婿又如何,到了这个时候,统统都是虚地。 沈欢现在唯一感激与感动的也只剩下司马光了,也只有他,才会如此信任自己,维护自己。 “陛下,请三思啊!”司马光悲切地叫道。 吕惠卿又道:“陛下。用药之道,存乎病理;用人之道,存乎一心。沈龙图可以无视先帝安危,擅自进药,毫无根据,已有谋逆大罪;如不治罪,有了此例,他日他又该如此对谁呢?” 不说其他人,就是王安石。闻言也是变了脸色。吕惠卿此言说得极中,大有影射沈欢以后也会如此害了陛下之意。这番罪名。已经有了置其于死人的趋势,这与对方之前与他商议的下放锻炼大相径**!不满地扫了吕惠卿一眼,想为沈欢开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诛心之言,诛心之言!”司马光怒得吹胡子瞪眼,“陛下,此人强词夺理,妖言惑众,万万不能留于朝堂啊!” 赵顼虽然也变了脸色,不过他与沈欢相交多年,对其还是有一定了解,也不愿相信这番罪名,闻言问道:“沈龙图,你自己如何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欢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已经恢复了常态,说不尽的悲愤与失望,灿烂地笑了一声,“莫须有罢了!” 秦大奸臣的名言提前拿到朝堂来用,不过对象对付地却是一些奸臣,还真是讽刺与有趣。 吕惠卿喝道:“沈欢,你难道只想凭莫须有三字就开脱了吗?或许有?事实就在眼前,难道你想侮辱陛下的智慧吗?陛下,此人如此猖狂,臣等不堪于之同朝!”底下支持吕惠卿也一同请求陛下治沈欢的大罪。 赵顼也怒了:“沈龙图,你就是这样敷衍朕地吗?真的没有其他说了?” “没了!” “好好!”赵顼更怒了,“好你一个没了,看你的架势,好像朕是个昏君,冤枉了你,委屈了你?你太令朕失望了!” “失望?”沈欢暗自轻笑,这个词,好像应该是他的台词。他也失望了,对赵顼失望,对王安石失望,对朝臣失望,对这个天下失望!沈欢整理了一番衣冠,淡淡一笑,双手从容地从头上捧下官帽,缓缓跪了下去,伏在地上,道:“臣本是布衣,先帝不以臣卑鄙,录为进士,委以三司副使,这些年只感责任重大,不敢有所差池。不说功劳赫赫,却也不愧本心。今不见容于陛下,欲为大罪,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如陛下认为臣有大罪,但请治罪;如罪不至死,罚过之后,但请准许小臣致仕回家,奉养母亲!” “你,你……”赵顼听到沈欢致仕之言,大有遭了背叛的意味,不由头痛,怒不可言。 “子贤,你何苦如此!”司马光也悲切地叫了一声。 “好好!”赵顼连道几声,“你想回家逍遥?没那般容易,你放心,你罪大着呢,朕自会治你之罪!待朕想好该如何处置你再吩咐下去!” “如此臣就回家待罪了!”沈欢把帽子安放在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衣服,脸色还很从容淡定。不理会众人地目光脸色,转过头去,稳妥地走出去。 没走几步,路过吕惠卿旁边,听了下来,认真地看了对方一眼。 吕惠卿给看得心里发毛,硬声道:“怎么?吕某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沈欢微微一笑,清晰地吐字:“小人哉!” “你……”吕惠卿顿时老羞成怒。沈欢不理会他的反应,又转过头去,什么人也不看,只盯着前面的路,走了几步,有了感悟,油然唱了起来:“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千古名句,忠耿如此,铮铮铁骨,还有比得过这诗吗?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赵顼地眼一下子湿了,“子贤……” 看着沈欢地背影,不少人都感慨不已;吕惠卿却感觉一阵恐惧,看着沈欢的背影,除了恐惧,还有恨意。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悠悠我心忧,苍天曷有极……” 一首《正气歌》,从落寞地沈欢口中吟唱,在大殿里回响,久久不去,直到看不见的沈欢的身影。 那是他早些年成名的“作品”,一时传唱。也许,当年他并不了解诗中深意,如今却唱得很有感情…… 第一百九十九章 壮志 虽然已经过了三天,不过沈欢对于自己在那次应对弹劾的朝堂上的表现依然感到得意。整整得意了三天----不是每个人都感当着吕惠卿的面骂他小人的! 在后世读宋史看到此人的表演,他就忍不住低声骂一两句小人,现在受对方攻击,气上来了,顺势骂他,正是合时宜的时候!相信经过这一骂,吕惠卿“小人”的名号就要传开来了,纵使不能让对方伤筋动骨,然而只要官家或者王安石以后与此人处事,时不时想起他这个评价,多多提防,那也是极其成功了! 这个评价在此时几近于污蔑,吕惠卿气不过,这两三天又找人弹劾沈欢,说他诽谤大臣,非人臣之风。俗话说艺多不压身,沈欢现在是罪多也不压身,光棍的他也赖得去辩解。一连三天,窝在家里,不见外人,连司马光来了都是吃闭门羹。一副受了气与冤枉的小媳妇的模样,让外人真以为是官家没有给他清白。 而官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虽然气极,说要罚沈欢,一连三天,却没有动静,一个圣旨也没有下来,直直让许多人惊讶不已。 不过沈欢自己却清楚,发生了这等事,他短时间内是不能呆在朝堂了,不然不单止他受攻击,估计连司马光都要受到牵连。===既然如此,还不如出去暂时躲避风险。他在朝堂上说不惩罚就要允许他致仕,气话的成分不少,不过当时却真的失望与绝望,不无真 现在窝在家里,静了几天,心情也平复下来,能仔细思考了。这三天,母亲与妹妹都极其担心他的状况,可又手不上话。只能欲言又止地忧愁;还有王璇,之前因为他与王安石的关系破裂,一度冷战。这次听到他在朝堂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且她父亲不无参与攻击的可能,倒是慌了,态度温柔了许多,对沈欢嘘寒问暖了。 最让沈欢暖心的便是王璇听到父亲在朝堂的表现。第二日就回娘家质问了父亲一番。据说王安石当时气得不行,奈何又无话反驳。直让知道详情地沈欢乐得不行。暗地里赞自己的妻子还是向着自己的,俗话说女生外向,有了丈夫,也不认爹娘了,不正是王璇的写照么?王安石该有的报应啊。哈哈! 好吧,风暴过去了大半,该来的也将到来。在家舒服了三天,也该是时候出去透透气了。^^^^沈欢二话不说,第一站就是司马光的府邸。 “子贤,你总算肯出来了!”司马光一听沈欢来访,竟然亲自迎了出来,激动得不得了。直拉着沈欢地手看个不停。 “让老师担心了,是学生的罪过!”沈欢赶紧告罪不停,人也颇是感动,司马光对他地感情,没有作假。也没有多少其他成分。完全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司马光愁容展了许多:“看到子贤能笑出来,老夫就知道你挺过来了。甚好甚好!” 沈欢大是羞愧,他窝在家里。不过是手段,早几年未入朝堂之前,他就料到,古代的官场不好混,河边走得多了,总会湿脚。心里早有打算,加上也不甚重视这个官职,对于朝堂的攻歼,倒也不大在意。在他的意识里,只要不杀头,一切都好说。这次吕惠卿等人以先帝来说事,差点要丢了性命,这才是沈欢最为后怕与愤怒地地方。 司马光又叹了一声:“可惜这次未能保子贤留下。唉……子贤,看来这次你难以呆在朝堂了!你千万不要灰心,万万不能再提致仕之言!” 沈欢笑道:“老师,朝堂上学生说要致仕,其实更多是手段而已。*****您也知道,当时的情况,根本不会容学生多辩解,就算辩了,官家也不会听进去。惟有以次为胁,让官家稍稍静下来。您也了解官家,他容易生气愤怒,但怒了之后,也容易清醒。这几日官家都还没有降旨怎么处置学生,想来是已经静下心来,正在考虑如何安排学生呢!” “你啊,这种话还是少说,太过冒险了!”司马光笑骂不已。 沈欢苦笑:“不是万不得已,学生又岂会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这一次,那个邓绾与吕惠卿,明显是要置学生于死地呀!” 司马光埋怨道:“你当年献药之事也太过卤莽了。老夫都不清楚,不然肯定会组织!” “唉,学生也没想到呀。当时是通过现在的官家向御医提到的。学生都要忘记了,没想到吕惠卿他们倒有心,连这个都能查到。” 司马光怒道:“这些家伙颠倒黑白,果然是小人!子贤你这句骂得好!你不知道你走后,吕惠卿等人的脸色青成什么样子了!朝堂纷争就纷争,他们竟然要你性命,真是太可恶了。^^^^本朝太祖下旨不杀士大夫,他们竟然拿此说事,其心之险恶,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了……唉,就是不知道此事之前王介甫知道与否,你怎么说都是他的女婿,哪有要女婿性命地道理!” 沈欢想了一下道:“也许不知道。学生注意观察了一下,当时邓绾说出此事时,他也是脸现惊讶之色,可见是吕惠卿他们自作主张了!” 司马光松了一口气:“那样就好,老夫还以为王介甫都变得六亲不认了呢!” 沈欢又道:“此事他虽然不知道,但显然吕惠卿要弹劾学生,他是首肯的。不然他们岂敢如此明目张胆!可见王介甫对老师忌惮了,要对老师下手。” “不错。”司马光点头说道,“这次他真成功了。以现今这种情况,就算官家再宠信你,短时间内都不会留你在朝堂,不然无发向百官交代,会堕了他的威信!” “是啊,看来学生要外放了!”沈欢大是郁闷地感叹,千防万防,诸多谨慎,处处小心,只为了能安稳度过,还是有劳无功。*****外放钓鱼,成为他不可避免的命运。翻开《宋史》,终王安石变法前后,就是一布**裸血淋淋的贬谪史!凡是说变法好话地,通通重用,凡是说一句变法不好地,通通贬谪出去!这就是王安石变法的情况,在后世,无论如何对变法派进行开脱,都无法洗刷他们党同伐异地残酷政治路线----其中很多是没有必要的攻击,完全是为了权势,与变法无关。 这一点,沈欢再清楚不过了。也许宋史那些名人攻击王安石为人地话有点马后炮,不大可信,然而贬谪之事,怎么假也假不了。由此可以看出王安石一方的性质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 司马光叹道:“子贤,没有你在老夫身边,老夫都不大自在了。唉,王介甫此举就是要短我臂膀呀!” 沈欢安慰说道:“老师放心,只要给学生一个天地,学生有信心发挥出最大的长处!不过三年,一任之后,以学生的手段,肯定能有事实让官家把学生再调入京城。” “子贤就这般有信心?” “没有三分三……呃,不是,总之学生有着雄心壮志,他日出去,必成就千古功绩!”本来想说“没有三分三,岂敢上梁山”,不过此时那些梁山好汉的老爹估计都还是娃娃,赶紧改 司马光笑道:“子贤能恢复斗志,老夫就放心了。不知你是否有计划了!” “大致有个概念了!”沈欢说道,“期间就要劳烦老师在朝中支撑局面了。现在局势很明显,王介甫一方不满足已到权力,还要扩大战果,那么就是打压老师的权力。老师,朝堂不能只有一个声音,不然那是一种很危险的情况。期间就请老师多多忍耐,保全力量,与王介甫一方对抗。唉,其实王介甫还是有着公心的,可惜他身边小人不少,而且大多能乱朝纲,不得不防呀!” 司马光愁道:“我大宋朝堂,什么时候形成现今这般剑拔弩张的局势了呢?唉,可叹啊!” 这个问题,沈欢解释不了,只能道:“无论如何,请老师不要过多与官家相争,只要在他们出台更多新法的时候稍稍提点官家就成了,让官家能够保持清醒,那就是成功的了。举朝野上下,现在也就老师能够不攀附王介甫而得到官家的信任,老师一定要保重呀!” “这个老夫晓得。本来看官家现在这番模样,以为老夫也迟早也会给罢黜出朝,灰心之下,也打算认了。不过正如子贤所说,能够与王介甫相抗者,当今天下,舍我其谁。老夫万万不能退缩!” 沈欢笑道:“老师能够这样想,学生就放心了。只要老师在朝堂一心办好裁厢军之策,一年年见效,此功劳也足以打动官家让老师稳坐相位了。” “是啊,看来老夫要全力以赴了!”司马光坚定地说道。 沈欢突然又道:“老师,为了以防万一,学生还需在走前见一见官家。学生与官家交情不浅,有些话,也只有学生与他说才方便!” 司马光奇道:“官家如此生你的气,他还肯见你么?” 沈欢诡异一笑:“别的学生不敢保证,可是这个肯定相信自己。以官家的为人,他怎么能不对学生那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大感兴趣呢?” “呵呵,看来子贤都预料到了,此诗该不是你特意为之的吧?”司马光大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老夫勉之,子贤也自勉之!” 第二百章 任地 (xue“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一连几日,王安石也在念叨着这两句铮铮铁骨的名言。他毫不怀疑,随着百官的传扬,这诗又将在沈欢的头上加一层光环。 这样的话就郁闷的就是他了。他也毫不怀疑百官会认为这次弹劾沈欢是出自他的意思,为了剪去司马光的臂膀----吕惠卿朝堂的那般作为,就算不是他指使,别人也会这样认为了。说到吕惠卿,王安石更是郁闷,他怎么也想不到吕惠卿让人弹劾沈欢这般惨,一连几日,连门都不给他进,更没有给对方好脸色。弄得吕惠卿好不尴尬与为难。 “父亲,吕吉甫又来了,在大厅等着要见您呢!”王安石烦躁地在后院走着,王过来与他低声说话。 “不见!”王安石没好气地答道。 王苦笑,道:“父亲,您还是见一见吧,这样总把人家晾着,也不是办法。怎么说他也是您变法的力量,这样使他尴尬,没了面子,弄不好会反目成仇!” “尴尬?”王安石沉下了脸,“元泽,你不知道,当日他在朝堂攻击你妹夫,那才让为父尴尬呢!他可是要置你妹夫于死地,让你妹妹做寡妇呀!使得老夫在百官面前失了好大面子,怎么说都不是!” “父亲想必是误会吉甫兄了吧!说实在的,孩儿也觉得该给沈子贤一点教训,免得他处处与我等为难;这也是父亲同意了吕吉甫的做法,他才去做的,如果现在不理会他,说不好会给人说过河拆桥,于父亲不利呀!”王的想法很简单,这个阶段,他们一方,还需要吕惠卿在朝堂帮着撑张,“说到攻击沈子贤的理由。父亲也该知道,不猛烈一些,那是扳不倒他的。也惟有这样,才能让官家对他有怒气。至于说要杀头,那就更不会了,这罪名可大可小。然而沈子贤除了有官家信任外,还有父亲您作为他的女婿,另外还有司马君实作为他的老师,真到那地步,岂有不救之理!一旦您与司马君实都开口了,官家岂会驳您们的意思呢?” 王安石低着头沉思半会,良久才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吕吉甫也太过冒险了。如果要为父帮着说话,那更令为父为难。百官少不得会说为父反复无偿。沈子贤那句小人,还令为父寒心啊!” 王不高兴了,哼了一声:“说到反复。沈子贤做的还少吗?当日他游离在父亲与司马君实之间,最后才有了选择,比吕吉甫还要可恶呢!何况吕吉甫这样做,也是为了变法大业。父亲,为了变法,您还是与他冰释前嫌吧。免得让外人看了笑话我等地分裂。”王安石又是沉默半晌,最后长叹道:“好吧,就去看看他有什么说辞……” 自不说王安石与吕惠卿见面的情景,也不说吕惠卿是如何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把王安石说得前嫌尽弃。又恢复了往常的交情。 就说官家赵顼吧,一连几天,也是为难得很,一边叹气,一边埋怨,理不出个头绪来。对于沈欢的处置,他也无措了。时不时念着“照汗青”那两句,还有琢磨沈欢唱的正气歌,心里也不自禁地怀疑大伙是否冤枉他了。 冤枉归冤枉。沈欢那撂胆子撒手不管地态度还是激怒了赵顼;还有吕惠卿等人地说辞。对于父亲地驾崩。不由也有点埋怨沈欢了;说要惩罚他。回到宫中。却没有一个好地方案。到了朝中。还有几个御史追着弹劾沈欢。要官家尽快处置。更令他又恼又怒。拖了几天。还是没个说法。 他也知道这种情形不能拖得太长。不然有损他帝王地威信。无计地他。这日早朝下来。不由进了两宫太后处。想她们请教。 曹老太后与高太后正在湖边一小亭处纳凉说话。见这里赵顼。各自见了礼之后。曹老太后笑道:“呵。官家很长时间没来看哀家两位老家伙了!” 赵顼羞愧地道:“朝政繁忙。没有闲暇。倒是让娘娘见怪了。” “不怪不怪!”曹老太后淡淡地笑道。“官家身忙。勤政爱民。哀家见之。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就算再勤奋。也得保重龙体。看官家脸色忧郁。神色憔悴。莫不是由碰上什么棘手地难题了?” 赵顼苦笑道:“还不是为了那个沈子贤之事。想必娘娘也所耳闻了吧?” 曹老太后愕然,看了一眼高太后,道:“这个沈子贤,先帝临终前也与哀家提起过,如何对待他,先帝早有了策略。不过呢,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不是时候说出来。官家尽管放心,哀家现在身体虽然不大好,不过应该还能活上几年,如果真要去见仁宗皇帝,先帝的托付,哀家会与你母后交代好的!” 高太后愣住了,接着才赶紧说道:“娘娘千秋鼎盛,说什么去不去的,太晦气了!” 曹老太后笑道:“有时候,人不能与时间过不去,更抗不住时间地无情。哀家身体如何,自己还不清楚吗?” 赵顼也慌了:“娘娘一定能长命百岁。朕一定会让御医时刻注意,让娘娘身体能得到好的调养。” “官家倒是有心了。”曹老太后又笑了,却又突兀说道,“说到调养,那个太极拳是个不错的东西,哀家时不时打上一圈,却也感觉身体轻松舒适,也许坚持下去,能让哀家多活几年也说不定。媳妇,你有空也就过来与哀家打上一打吧,对你会有好处。” “娘娘发话,儿媳哪有不遵地道理。”高太后也笑了,说到底,英宗不是曹太后的儿子,为了接班,给接到宫里来养,曹太后对他们算是有大恩,加上她自己能做上英宗的皇后,曹老太后也是出了一份大力。因此他们母子几人,对曹老太后都是心存感激。以晚辈自居,孝顺异常。 赵顼默然,他知道曹老太后话中有话,以自身的经验说太极圈好话,那显然是说御史攻击沈欢的话不可信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分说了。 曹老太后见状问道:“官家是为如何处置沈子贤而恼?” 赵顼点头说道:“就是这样。如果像娘娘所说。太极拳之类皆是好东西,更没有处置他的理由了。无罪而罚,不是明君之举。” 曹太后道:“官家要做明君,却还需有明臣相辅。而明臣除了要有高人的才华外,对皇室来说,更需要忠诚。没了忠诚,那才是祸事!一时忠,不能说明一生忠;半生忠,也不能说明至死忠。这点官家还需要仔细琢磨与辨别呀!” 赵顼懵了。一时没有琢磨得透,不解地看着曹太后。 曹老太后见状不由摇了摇头,突然问道:“官家。那个沈子贤是何官位,几品了?” 赵顼愣了半晌才道:“以三司盐铁副在三司衙门行走;倒有龙图阁直学士的头衔了,算是三品吧。” “三品……”曹太后点了点头,“他才二十岁吧?” “是的,与朕同年,已过二十。” “还小还小!”曹太后重复说了两下,“看来官家与他很相熟,对他很了解?” 赵顼想了想道:“了解七八分吧。” 曹老太后说道:“官家,不要试图去全部了解一个臣子。那样会让你无从选择;也不要试图去让一个臣子对你全部了解,那样他办事就不会尽心。这个沈子贤,无论官家了解如何,他今次在朝堂一闹,暂时是不能呆下去了。” “娘娘是说把他外放?”赵顼愣了。 “难道不行么?”曹老太后反问,“他不过二十岁,却已是龙图阁学士,再上去,就是翰林咯。到时无职可升,也不是个事。放他到外面,待个三五年,刚好成熟,可为大用。” 赵顼有点为难地道:“可是朕现在有不少地方要依仗他才成……” 曹老太后沉下脸道:“官家,你是皇帝,一国之君,这个天下,除了你。不是离了谁就不成了!这点。你还需学学仁宗皇帝,在他手下。无论包拯还是范仲淹,都不是离了他们就玩不转了!” “这……”其实赵顼想对曹太后说沈欢对他来说,要比范仲淹等人还要好用,不过看到曹老太后地脸色,不敢多说了。 曹老太后又道:“官家,沈子贤还年轻,难道你不认为让他出去锻炼锻炼,是件好事么?没经些风雨挫折,弄不他以后会走了歧路,那就得不偿失了。现在这样做,虽然对他有点不公平,不过却是为了他好。” 高太后比赵顼见多了朝廷的沉浮,闻言顿时明白过来,赶紧道:“官家,娘娘说得有理。这个沈子贤,还需琢磨琢磨才能用,所谓玉不雕,不成器,即是此理。当年仁宗官家说苏轼兄弟有宰相之才,如今他们兄弟俩不都还是在底下磨练着吗?沈子贤比他们还要年轻,慢慢来才是正理!” 赵顼突然想起吕惠卿与他说过的要磨练一番沈欢,免得将来失去了聪明无处可用。半是犹豫,半是琢磨,最后才坚定了主意。 “好吧,就按娘娘的意思去做!”说完赵顼顿时感觉心头轻松了许多,大有拨开乌云见青天的感觉。 曹老太后更正道:“不是按哀家什么意思,而是官家的主意。你才是这个天下地掌有者,你有这样的权力,也有维护它的义务。哀家不可能长久留在官家身边提点什么,总有一天要离去,官家你要学着成熟。就说现在地朝堂吧,哀家可不管官家要做什么图强之事,可你看看,今朝百官,可比仁宗和险地两朝要热闹得多,乱得多。官家你可要用心去平衡各方呀,那才真正的帝王之道!” 赵顼也不管了解没了解,一直点头,道:“娘娘教会,朕都晓得了,自会小心。” 曹老太后与高太后对视一眼,有点无奈地摇摇头,末了又道:“官家最近可曾去看过你妹妹宝安?” “宝安?”赵顼愣了半晌,才明白说的是一心出家做了道士的宝安公主。有点羞愧,“好长一段时日没见过了,说来也有点想念她了!” 曹老太后笑道:“想念她就去见见吧,反正离宫里也不远。她一个人在道观里,也怪可怜的。” 赵顼闻言敦实埋怨道:“朕当时都说了不能让她做道士的,可娘娘你同意了。朕更没办法了。如今她都十九了,如果不出家,想必现在儿子都有了!” “这可怪不得哀家,那是她地意思,也是……”曹老太后顿了顿突兀地问道,“对了,那个沈子贤,可曾有子?” “还没听说!”赵顼回答。 曹老太后古怪地看了高太后一眼,道:“这可怪了。他们好像都成婚一年多了,还没有动静,难道……哦。背后别议论人家!” 赵顼大是奇怪,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曹老太后又叹了一口气,道:“如果近日有空,就去见见宝安吧。若不是她来找哀家,哀家还不知道那个沈子贤出了什么事呢!说到底,她还是个有心人,唉……” 赵顼心里一动,想起往年妹妹宝安与沈欢的际遇,像是明白了什么。点头说道:“知道了,朕现在就去看看她吧。娘娘,朕先出去了!” 两宫太后点头同意。赵顼这才出了慈寿宫,一到宫门,停下来想了想,才摆驾后宫别院。宝安公主出家的道观就坐落在那里。 教在宋代自真宗皇帝以来,就有了比较尊崇地地位。赵氏皇家,都比较信奉道教,为了体现敬意。在宫里也修了几座小道观,日夜供奉三清。 宝安公主要出家,以她公主地身份,外面也还真没有多少道观能容得下或者敢收下她这个出家人。无奈之心,只得选择了宫里别院的一处道观,作为修行之地。这里林木幽森,花草茂盛,前面不远处还有一条人工河流,倒也算得上鸟语花香。因为隔了好些林木。虽处皇宫。却不见了那些金碧辉煌地建筑,少了几分俗气。多了几丝悠远之意。 甫入其中,赵顼就悠然感到了几分宁远。道观不大,除了一处大厅作为供奉三清的大殿外,外面围着一些厢房。因为是公主在这里修行,赵顼早命令把所有的道士都换成了女道士。还有几位宫里的侍女,也改装做了道士,要照顾公主地起居。本来宝安公主是不肯再要人照顾,她认为这样失了修行的本色。奈何当时赵顼一力坚持,若不这样就不许她出家,最后只能妥协了。 天子地到来,让这座远里深宫寂静的道观有了些须波澜。赵顼本意不是来参拜什么,只给三清上了几柱香,就赶往宝安公主修行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小院,只有草木,没有异花。 宝安公主出迎赵顼。她清瘦了许多,不过容貌依旧,还是那样的美丽;不过穿上宽长的道袍,挽起了头发,倒也有几分悠远的道骨。 “见过陛下!”宝安公主以道家的礼节给赵顼见礼。 赵顼不满了,冷哼一声:“宝安,你越来越客套了。连皇兄都不叫了!” “无忧已经是出家之人了……”宝安公主出家,起道号为“无忧”,她这样自称,显然是要忘情了。 “无忧?”赵顼怒道,“若是无忧,你一个出家之人,岂会进慈宁宫与娘娘提沈子贤之事?你尘跟未断呀!” 宝安公主顿时脸红了,低下头没有说话。 赵顼见了,又甚是痛惜,道:“都是那个沈子贤,才害得你如此。这次朕怎么都不会放过他地!” “不要,皇兄……”宝安公主赶紧叫了出口,之后发觉失态,才止住了。 赵顼笑了,满意地道:“这才像话吗,记住,无论如何,朕都是你的皇兄。朕与你一起长大,父皇子女又不多,更该有感情才是!” 宝安公主小心地道:“皇兄,那沈子贤之事……” “一定要罚!”赵顼佯怒。“就是他不惹朕生气,为了你地委屈,朕也要好好治一治他。以前他谨慎,朕找不着借口,现在好了,终于有机会了。良机难得。说什么都不能轻易饶过他!” 宝安公主急了,绝美地容颜染上了红晕,道:“皇兄,皇妹之事,与他无关。是皇妹自愿为之,与任何人都无关,还请皇兄不要迁怒于他!” 赵顼看着宝安公主的急态,不敢开玩笑了,只能叹道:“你是什么主意。朕还不了解吗?真是苦了你。好了好了,皇兄答应你,不太过与沈子贤为难。成不?” 宝安公主松了一口气,笑道:“皇兄是一代明君,又岂会做迁怒他人之事呢!再说沈子贤一身才干,皇兄还要依仗他的才华呢,岂会自断臂膀!” “哼,你太过抬举他了,朝中大臣无数,他岂能做得上朕的臂膀!”赵顼看到自己妹妹一身道袍,又怒又可惜。“这次你就说错了,朕还是要处置他的。而且这一两日就要出处置结果了!” “那皇兄是如何处置他的?” “外放!” “外放?”宝安公主秀眉蹙了一下,接着慢慢舒展,叹了口气,“这样也好。他这个人,才华有之,却不大小心言行,出去磨练一番也对。远离朝堂纷争,对他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哦?”赵顼眉毛一扬,“看样子皇妹对他很了解呀!” “皇兄!”宝安公主不依地嗔了一口,转过头去,“不理你了。小妹还有功课要做,要先无完成。皇兄请自便吧。” “哟,知道他没事,就不理会朕了?”赵顼感觉难得地放松,自登基以来,为了政事。处处小心。步步谨慎,哪有宽心;如今与皇妹相谈。以前的那份感情与感觉重回心头,人也乐了大半,“朕今日难得有时间,自不会这般快速离去。据说皇妹学沈子贤煮得一手好茶,朕今日不喝上一口,是不会走地了!”说完大笑跟着宝安公主地背影而去,笑声延漫了一路……四月底地时候,纷扰的弹劾沈欢事件,终于要在官家召见沈欢之后出现结果了。在此之前,官家要单独召见沈欢,出乎不少人地意料。大多想不明白,以官家当时在朝堂的怒气,为何还肯与之见面。若是其他人,估计话都不想多说了,直接一到圣旨下去,让对方干脆走人! 福宁殿还是这般暗淡。高大地蜡烛燃得很猛,光亮却依然无法覆盖整个大殿。 沈欢一进来,给赵顼见完礼之后,就默然站在一边,不再主动说话。 殿里没有别人,都给赵顼遣走了。 赵顼坐在上头,本来有点愧意,一见着沈欢那般委屈不合作的态度,又怒了,指着沈欢道:“沈龙图,你如何还有何话要说?” “没了!”沈欢还是朝堂那句回答。 “你……”赵顼顿时气结,喘了几口气,才平复下心情,“朕已经决定了,你目无朝纲,又因事遭弹劾,朝堂你是不能再待下去的了!朕要外放你出去磨练磨练!” “臣不想给流放到岭南之地!” 赵顼愕然,倒是乐了:“果然是沈子贤,这时候还敢跟朕讲条件!” 沈欢倒是光棍了,反正不杀头就是胜利,也不害怕,道:“不畏强暴,一直是臣的风骨!” “风骨?”赵顼冷哼一声,“你这样说,好像朕有多么要不得,多么委屈了你似的!” “臣不敢!” “不敢?不敢还跟朕讲条件?说吧,为什么不去岭南?要知道,对待有罪之臣,那里才是朕外放地理想之地!” “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敢去,臣不想死在那些地方回不来。客死他乡是件很悲惨的事!”沈欢很老实,真的很老实,老实到让赵顼无可奈何。 真的无可奈何,因为他说地都是事实,岭南不少地方,条件险恶,瘴气横生,身体不好之人到那里那是九死一生。沈欢不想做柳宗元第二,虽然柳柳州是一个对他政绩的肯定称号。 赵顼气道:“朕想要你去什么地方你就得去什么地方!” “如果是岭南之地,还不如陛下现在就下旨杀了微臣。免得多事。”沈欢从容地说道,“再说,臣以为陛下还舍不得如此虐待微臣的,毕竟微臣对陛下来说,还有点用!” “有用?你有个屁用!”赵顼忍不住暴了个粗口,“你总是给朕找麻烦。你说你有什么用?” “除了麻烦,臣也帮陛下解决过不少难题嘛!” 赵顼道:“若不是这样,朕早一脚把你踢到琼州岛去了!” 沈欢顿时缩了头,不敢再接口。他了解这个皇帝,很重感情,也很冲动;之前感这样与他打屁,是想唤起对方感情地回忆;但如果把他逼急了,一个口快,真贬到那个地方。那就真是生不如死了。历史上苏轼就在那里天天看天涯海角,他可不想做苏轼第二----错了,是不能让苏轼以后做“沈欢第二”。 “不知陛下要放臣到哪个地方。做什么?”沈欢眼珠转了几下,才问了起来。 赵顼道:“至于什么地方,还没有确定。做什么嘛?你说,朕该让你去做什么?” “不会是县令吧?区区一个小县,完全体现不出臣的能力呀!陛下,臣还是有些经济之道地,苦于无法发挥长处罢了!”沈欢又涎着脸了。 赵顼没好气地道:“你可不要说大话!那你说,你要做什么?” 沈欢道:“不是知府也该是知州吧?” “你想得倒美。知府皆是大地方,朕怎么可能让你去享受。朕要把你放到……哦。就像你说地,鸟不拉屎的地方!” 沈欢顿时脸显黑线,鸟不拉屎?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地名词了?还乌龟都不下蛋呢! 赵顼沉吟了片刻:“你怎么说也是龙图阁学士,出去做个知州还是名正言顺的,虽然年轻了点。好吧,就让你先做个知州,成绩好还罢,如果做不好,哼。你这辈子就不要回来了!”“谢陛下不罪之恩。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沈欢真心地拜谢。 赵顼看到沈欢真心的模样,不由也真情流露了,叫了一声:“子贤……唉,你不要怪朕才好。” “怎么会呢!”沈欢笑道,“臣不是蠢人,怎么会想不清楚陛下是在维护臣呢?御史弹劾微臣,不论是打了什么心思,总之是微臣以前行事不小心。给抓了把柄。在朝堂闹了开来。如果陛下给做个处置,那将会毫无威信。而臣受到的攻击也将更加激烈。臣都看得明明白白,对陛下只有感激,不会有什么埋怨!” “子贤……唉,你能明白就好!”赵顼人也激动了,想起这些年与沈欢地交情,一切经历的风雨,实在是难得。若说与臣子的关系,他现在最信服的是王安石,因为对方的才干与大名;若论最有感情,当然是沈欢,毕竟对方与他一样的年纪,又是在未成太子之前就相交,多年下来,有默契,也有相知。实在是超越了一般君臣的关系,不过他性子急噪,做事冲动,而沈欢做事不慢不燥,有时就难得他欢心。一怒之下,也会稍稍疏远。 沈欢突然趁机进言道:“陛下,不知是否可由臣选定这个要去的任地州府?” 第两百○一章 绸缪 “什么,你要自选任地?”赵顼闻言又惊又怒,“沈子贤,你眼里还有朕么?能让你到一个不错的地方做知州就不错了,你还想自己选择?朕要你去哪就去哪,不然就去琼州岛!” 沈欢大感郁闷,感情对方也找准了他不愿去海南那些地方,处处威胁;不爽归不爽,却还真不敢惹怒赵顼,只能小心地道:“陛下,如果臣是要去那个地方做自己心目中的变法实验呢?” “变……变法?”赵顼一时没反应过了。 \\\ “是的,是臣心目中的变法举措,与王参政不一样的变法举措!” 赵顼皱紧了眉头,问:“就像司马相公现在做的裁军?一州之地,厢军不多,是没有多少成效的!” “非也!”沈欢大是摇头,“裁军归根到底只是节流,臣要做的也是开源,与王参政不一样的开源。” “也是民不加赋而国用足?这句话还是你首先与朕说的,你有把握?” 沈欢笑道:“陛下想来也是知道臣的生财之能的。” 赵顼哭笑不得:“还说什么生财,若不是你以前手脚不干净,人家御史这次怎么会弹劾你!” 沈欢又道:“无论如何,陛下应该清楚臣的生财手段与王参政的不同,他是拿钱去投资,想法子多收回来,这样见效快,不过容易出问题。而臣的生财,完全是靠创造了一些新奇的东西,从而获利,印刷机如是,清茶如是,烈酒亦如是。” 这点赵顼完全同意,未登基之前,他太子府邸的钱,有不少是从他们合作赚钱获利而来。有点犹豫了,问道:“难道你们又搞出什么新奇的东西了?朕记起来了。你还让人办了一个什么研究所,专门研究发明新事物!”赵顼越说越兴奋,对于新奇的东西,谁都好奇;何况新奇的东西,在沈欢手中,往往又能变成暴利的生财手段。 沈欢点头道:“是有些小东西。不过现在还不适合发展;中原之地更不适合。因此臣想去一个比较适合地东西。行行新地变法举措。也好为陛下解忧。臣知道陛下一心变法图强。一直以来也不敢反对。只能沉下心来思虑对策。” 这话完全是瞎话了。就算思虑对策。那也十足是为了帮助司马光遏制王安石。那还真是殚精竭虑废寝忘食。不过有些人。就是爱听这种话。赵顼明显高兴了。站了起来。走到沈欢跟前。激动地拍他地肩膀道:“朕就知道子贤还是以前那个智计十足地俊才。你地忠心。朕都看在眼里。你放心。这次让你出去。确实是存了磨练地心思。等时间久了。朝中纷争少了。朕再让你回来。有你出力地地方!”这话沈欢也不敢信。时间久了是什么意思?等朝中纷争少了。又该是什么时候。有王安石地地方。能少得了纷争么?人走茶凉地道理。在****尤其突出。等他出去。远离京城。若没弄出真正地政绩。谁会记起还有这么一号人呢?何况赵顼身边又有王安石那帮手下。如果有人经常在赵顼面前说他坏话。别说回来呢。能不再加贬就不错了。想想苏轼。能在吕惠卿搬弄下。让赵顼说出“苏轼不是好人”。就可见吕惠卿那张嘴是多么地毒! 不过人家领导都发话看重你了。总不能没有一点激动地表示。沈欢强烈装出热泪盈眶地模样。呜咽地说道:“陛下宏恩。臣定当效劳回报。这次出去。一定要大干一场。发挥长处。做出政绩。也好报陛下知遇之恩。绝不令人小看了!” “好好。甚好!”赵顼也笑了。 “那么……陛下。这个选择地地方……”沈欢小心翼翼地提示。 赵顼大手一挥:“好吧。你说。你想去什么地方!” 沈欢请赵顼拿出大宋地图,看了看,手指一个地方,道:“这里!” “什么?扬州?不行不行!”赵顼怒了,看到沈欢手指的地方正是淮南路的一个东边,那里“扬州”两字如斗一般大。 沈欢吃惊地看着赵顼,笑道:“陛下就算给臣去扬州,臣也不敢去呢!怎么说也是大宋有数的大州之一,去那里,搞砸了无法交代。\\\\再说那些地方经济已经相当发达,去了也难以见效。” 宋以前就有“扬一益二”地说法,扬州与成都,经济发达之程度,一直冠绝于当世。到了宋代,扬州几经波折,依然是有数的大城市,这些地方,****关系交缠复杂,地方势力大到令人头疼的地步。他一个年轻官员去那地方,不说搞出政绩了,能不能服众都是两说!何况扬州也还不是他心目中地理想之地,不去也罢。 赵顼松了一口气:“不是扬州就好!子贤,你也知道,现在百官都在看着朕如何罚你一个大闹朝堂之罪,如果让你去扬州,别人会说朕偏袒于你。那么这次外放也就毫无意义了。不是扬州,你要去哪?” 沈欢又指了指淮南路靠海的一个地方。赵顼愣了,这是一张很简单的地图,沈欢所指之地,竟然没有资格标上地名。只好另换一幅详细的地图,谢天谢地,这次终于知道那个地方的大名了:海州。 “海州?”赵顼很是疑惑,转身从书架的一格里抽出一本淮南路的详细汇报,“子贤,你确定你要去这个地方?海州只有几个县,人口不过二十万,每年赋税,也只有十几万贯,虽然地势平坦,不过靠着大海,条件说不上好。只能算是中下的州府,你真确定是这个地方?” “就是这里!”沈欢自信一笑,“臣已经调查过了,这里很合适做臣的实验改革。” 赵顼道:“去这里,确实有点流放地意味了。你能说说你打算具体怎么做么?” 沈欢笑了一笑,这个时代,除了江南的几个州县,其他毗邻大海的,都让不少官员畏之如虎,因为临海。风雨之险太大,一个不小心,造成灾祸,那就是失责了。不过沈欢不同于常人,在他那个时代,有海的地方就有了资本----发展的资本。这个资本。沈欢要充分发挥领先这个时代近千年的优势,做出令世人震惊的功绩。 是地,是令世人震惊!前日日朝堂受人围攻,沈欢对这个时代大感失望,既而就发誓自己一定要大搞特搞,做出令人侧目又心服得无话可说的功绩!为此他已经谋划了好几天,如今选择地方,不过才是个开始而已。 沈欢没有正面回答赵顼地问题,道:“具体怎么做。臣还说不上来,只是有个大概的想法而已。不过臣可以与陛下来个约定。” “什么约定?” “请问陛下,现在海州上交朝廷的一年赋税是多少?”赵顼又翻了翻手中的本子。道:“不多不少,粮布之类地一道加起来,刚好十五万贯钱。” 沈欢又问:“相对大宋其他州来说,规模如何?” “一般,中下而已。” “如果达到三十万贯呢?” 赵顼惊了一下:“那算是大城了,洛阳也不过如此。” 现在朝廷一年的收入不过八千万贯,全大宋有两百多个州,平均下去,每州也没有三十万贯。当然。收入不能这样平均,有些贫乏的州弄不好只有几万贯,而有些州则高达百万,像江南几路有海外贸易的州府,赋税则高。不过那也是少数,毕竟财政很多还来自其他盐铁茶酒之类的东西。总之,赋税有三十万贯,已经足够让朝廷重视了。 沈欢笑了,道:“如果臣能让海州一年上交三十万贯地赋税。陛下如何?” “在民不加赋地情况下?”赵顼愣了之后问道。 “是的,民不加赋。” 赵顼沉吟片刻才问道:“子贤又意欲如何?” 沈欢嘿然笑道:“那么无论海州一年创造多少赋税,除去上交了三十万贯,余下地都由臣来做主如何?当然,臣不会把余下地钱财都收入自己的私囊,而是要用来继续投资发展!” 赵顼想了想道:“如果都是公用,朕可以与你来这个约定。不过子贤,你真的以为自己能一下子让海州地赋税番了一倍?这不是几千贯,也不是几万贯。而是十五万贯!以海州四县之地。你认识做得到么?看你与周季的合作,几年下来。也不过这个数吧?到地方为官,一任只有三年而已。” “那这个约定就以五年为数吧。” 赵顼惊了,道:“子贤打算出去五年么?朕不是说了吗,等风声一过,就让你回来。” 沈欢笑道:“也不一定是臣在那里待五年,而是为了保证海州能够持续发展,定下五年,也好令继任者有条件继续执行下去。” 沈欢这话打了个伏笔,其实他也不清楚,这一去能多久回来,如果倒霉,弄不好一去不返----当然,作为主角,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不过时间长点总没有坏处,无论在哪个地方,给他五年,他也能有力量保存自己了。 “好!”赵顼考虑了一阵才咬牙说道,“朕就与你来这个约定,朕倒要好好看看你沈子贤是否真有这般翻云覆雨的本领!说实在的,如果你能一年上交三十万贯的赋税,朝中之人,对你的回来,肯定无话可说!”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赵顼站过来与沈欢击掌保证。 “不行!”沈欢想了想,还是没有安全感,“还请陛下现在立下字据,日后也好让臣能够从容应对别人的抨击。” 赵顼恼了:“难道朕金口一开,还不算数?” 沈欢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赵顼,道:“还是白纸黑字能够令臣心安。” 赵顼冷哼一声,无奈只好回到御桌,抬起笔来,唰唰写了一些字,盖上自己的标签,让沈欢过去拿,接着生闷气地坐在椅子上。 沈欢不理会郁闷的赵顼,拿起字据。看了看,意思果然够明白,写明了与沈欢地约定,末了加上几个大字----如朕亲临。这四个大字让沈欢心头火热,赵顼果然还是照顾自己的,只要有了这张纸。今后面对经济上的责难,都无须害怕了。日后赵顼要算帐,也有这道旨意作挡箭牌。 小心地收好这道圣旨,沈欢伤感地说道:“陛下,如果没有其他吩咐,臣先告退了。臣打算先与三司交割事务,再做好起程的准备。” 赵顼轻轻地应了一声。 沈欢见状,低下头转身走出去,走了一半。给赵顼叫住,才回转身来。 赵顼眼珠有些红,吸了几口气。才道:“子贤……保重!” “陛下也保重!”沈欢给对方有句真情流露的话感动得要哭,鼻头酸酸的,犹豫了半晌,咬咬牙又说了一句,“臣知道陛下意欲改革朝政,以达中兴之势。不过有改革就会有矛盾,陛下也明白,现在王参政与朝臣有了难以调和的矛盾,也许今后陛下为了变法。会罢黜一些朝臣,不过有两个人,请陛下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如何处置,朕自有道理。不过朕很好奇谁能像你说得那边重要,想必其中之一是司马相公吧。另外一个呢?” “另一个是范纯仁。” “为什么是他?”赵顼明显出乎意料。 沈欢叹道:“因为只有这两个人,才能够让王参政一方不得不顾虑。司马相公就不说了,他是唯一能够在资历声望上胜过王参政之人;至于范纯仁,他有一个声明赫赫地父亲!” 赵顼明白了,唱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不说在老臣中间有着莫大地声望,就是后辈,只要是读书人,都无限神往。范纯仁不论能否胜过其父,但只要别人知道他是范仲淹的儿子,无形中就会把他位置摆过了许多,如果谁要打击他,就得考虑别人的看法。不是谁都能坦然面对“奸臣”称号的。 “为什么要和朕说这些?” “因为……”沈欢顿了顿。“只要他们才能监督得了王参政一方,谁都可以走。但是他们不能,不然……陛下只要记住,没有监督地权力,是最危险的权力!” 沈欢走了。留下赵顼一个人在念叨“没有监督的权力,是最危险的权力”,末了眼中精光一闪,像是明悟了什么。 确定了具体去什么地方,沈欢从宫里出来,第一就是把这告诉了司马光。司马光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宽慰几句,末了又嘱咐沈欢要在新的地方敬业爱国,不要丢了他这个老师地脸皮。 从司马光那里回到家后,天已经黑了。天空明朗,几颗明亮地星星升了起来。家里点上了灯,前院亮得很。母亲、妹妹与妻子都聚在饭桌旁,等待着他的归来。 “饭做好了,怎么不吃?”沈欢奇怪地问道,饭桌上除了菜,还摆满了碗筷,也有他地一副。 “大哥,就等你回来吃了。”小莲儿现在已经不小了,**岁地她,稍稍有了小大人的模样;随着年纪的增长,更懂事了,知道大哥最近出了事,给官家叫进宫去,一家人从他出去后一直担心到现在。 沈欢坐下了,歉意地看了看沈氏,道:“娘,没事了,吃饭吧。” 沈氏没有多说,唤大家吃饭。饭毕,沈欢把入宫之事详细说了出来。 沈氏松了一口气,道:“还好,只是外放,还是知州。欢儿,以后你该小心了,不要再给人家把柄。” “孩儿让娘担心了。”沈欢大感歉意,又看了看王璇,也是满含歉意地点头。 小莲儿疑惑地问:“大哥,外放是说以后我们都得搬出京城了么?” “我正要说这事。”沈欢正了正身子,“娘,海州太远,条件又不好,孩儿地意思是您与璇儿在家带着小莲,等个几年,孩儿就可以回来了。免得要你们奔波。” “不行!”沈氏还没发话,王璇就不依了,“妾身要跟着夫君过去,海州就在江宁那边,妾身都从那边过来了,也不在乎再回去一趟。” 沈欢大是感动,王璇之前与他一度冷战,自自己受了弹劾之后,与王安石的关系更恶劣,夫妻的关系反而好多了。 沈氏也道:“都去吧,娘也跟着去,要好几年时间呢,娘不放心你一个人在那边。娘的身体健壮得很,些须奔波,不算什么!” 小莲儿叫道:“娘和大哥去哪,小莲儿也去哪!” 大家不由莞尔一笑。家室的温馨,开始蔓延。 末了沈氏叹道:“现在家里什么都好了,娘别无他求,只想尽快抱个孙子而已。欢儿,媳妇,你们得尽快让娘实现这个愿望呀!” “娘!”王璇羞得大是脸红,叫了一声;回眼看沈欢,尽是担忧,成亲都快两年了,依然无出,作为女人,想不多想也难。 沈欢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王璇…… 熙宁二年四月二十八日,官家正式下旨,除去沈欢三司盐铁副使的职务,迁为淮南路海州知州,另外龙图阁学士的头衔保留着。此旨一出,朝堂暂时平静了,有心人与无心人,又自顾做自己的事。 沈欢想尽快赶到海州去,端午一过,即刻起程。不过,与他同行的人,可就不简单了。 第二百○二章 定计 “海州海州,我来了!”当马车渐渐远离京城开封的时候,沈欢突然笑了起来,在马车里,脸色有着愉悦,也有着一丝对未知的不安。/ / 天色正五,日头晒得很厉害,纵使是官道,然而只是泥路,在烈日的烤晒之下,在马蹄的践踏下,尘土飞扬,一行马车壮观得要路人闪让侧目。 沈欢很后悔没有早几日起程。以为就快端午,先过外节日喜气再走,没想到端午一过,天气越来越热了,窝在车里,还要拿把扇子善给不停。另外因为要到外地,家里早几天就开始收拾东西,这种气氛之下,节日当然过得也不是甚好。他沈欢多年在京,在开封也有点交际,知道他要走,饯别的人也不少,临去又出席了几个酒会。不过大多是敷衍居多,自苏轼远去,沈欢已经没有了这些酒宴兴趣。何况想到苏轼,自己更该自嘲了,怎么说都是比苏轼要走一步外放。以前总是说人家大嘴巴总是惹祸,到头来,却是自己先惹上了一身骚! 今天是五月初六,算是一个王道吉日,利出行,沈欢不敢在呆下去,就起程了。起了一个大早,把早已准备妥当的马车拉到家门口,装上东西,好家伙,有十多辆马车之多!其中除了家什,还有一些沈欢为了海州准备的特别礼物。 出了城门,有一干同僚在等着送行。好些人物,其中领头人物当然是司马光;还有欧阳修,一大把年纪了,也过来勉励一声。连韩绛都来了,就王安石没有到场。他们的关系算是差得难以再差了,翁婿之间,相互攻击,倒也令人唏嘘。王璇作为女儿,临行前倒是回家与父母拜别。沈欢不像双方尴尬。找了个借口,只让人送妻子过去而已,自己却没有去。 与几人喝了几杯饯别酒,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沈欢迫不及待地上了车,开始赶路。说实在的,心里颇是伤感。特别是看到欧阳修与司马光这两位长者的殷殷敦循,一股悲伤更是由心中而来,淹没了鼻头与眼眶。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襟。”王勃说得倒是好听,不过沈欢心里阴暗地想他与被送之人没有多大的交情,不然哪里还控制得了自己。在后世,对于出门。大家不大注意,因为交通方便发达,好朋友一去,也许三五天就能回来,或者想他了,一个飞机或者汽车,也不需几日能到,当然不会为离别有多大的感伤。 可是古代不同啊,交通工具极其落后。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一个来回,就要几个月,而且花费颇巨。非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了。而且路途艰险。什么情况都会发生,今日一别。也许永无想见之日,如此作想。岂能在临别时有什么豁达呢?“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也是句空话,想想苏轼,知己够多了,然而在“天涯海角”要死的时候,还不是一心悲伤,客死他乡,也总是他念念不忘的根由;至于其他亲朋好友,多年未见,也是一心想念地! 因为有这些心思,他不得不尽快上车,启程而去。上车之后,也是一番沉默,倒渐渐离了京城,心情才开始好转起来。对于车外地世界,又颇多好奇喜悦了,时不时翻开窗帘看上一眼。 “子贤,你是第一次出远门吧?”对于沈欢这种掀窗帘的“菜鸟”行径,车内的人看不过去了,出声问道。他这辆车很大,算上沈欢,坐了三个人。当然不是妻子母亲等人,说来也不简单,这两人是陪他到海州一道谋求发展的。 “伯和兄,你是怎么知道的?”沈欢有点不解地问。能让沈欢叫“伯和兄”的,整个大宋,也只有欧阳修的儿子欧阳发了。 欧阳法微微一笑,几年过来,他也愈发稳重与平和了,大有乃父之风,笑着说道:“子贤,为兄第一次出门地时候,也是你这样,对外面好奇得很,总想一观。为此家父倒是笑了为兄好几次!等你走惯了外地,你就知道,外面的世界,除了路,就是山,其他倒不多了!” 欧阳发有资格说这样的话,若说到外面为官,给调动得最多的,整个宋朝,欧阳修绝对在前列排得上号。他一生奔波,天下各处走得不少,用那句老话说就是“走的桥都比你走的路多”!欧阳发为人孝顺,要服侍在其父身边,一生也跟着奔波,眼界自也开阔。 沈欢闻言摸着鼻子道:“千万不要说走惯之类的话!小弟最怕地就是到处劳累了,能安稳在一地,就不愿去其他地方。走惯的话太过不吉利了,难道伯和兄想要小弟总是给贬谪么?” “那倒不是!”欧阳发赶紧告罪,“子贤莫怪,算为兄口误吧。不过呢,到处走走,开开眼界,知道我大宋不同风物,对于人来说,也是件不错的事!至少为兄就比子贤要优游得多了,我是无官一身轻,你呢,重任压身,大家看了景物,心情也颇是不同啊!” 沈欢同意地点点头,欧阳发是承父荫得了一些虚职,没有多大实权,责任也不大,倒能像其他文人一般游玩欣赏。他自己就不同了,之前是三司盐铁副使,现在是知州,都是要忙得一身轻的职位,哪敢有所疏忽。像现在,在车上,一边走着,他也得一边想着到了海州之后该如何发展,该实施什么策略,总之是脑子不得安宁,心情自也忐忑。 自嘲一笑,沈欢叹道:“无官一身轻啊,什么时候,我才能这般舒适呢?” 欧阳发笑道:“子贤又说胡话了,你一身经济之才,自是该为朝廷效力,为兄等人只能搞搞文字之类的东西,对经世不大擅长,说来还是羡慕子贤的!” 沈欢又是苦笑。 另外一个人闻言也:“正是,欧阳兄说得正是。子贤,若是我也有你这般才华,还用整日跟这些阿堵物打交道么?那时我早做大官去了!” “连云飞兄也来取笑小弟么?”沈欢瞪了一眼。 云飞者。大老板周季也!几年过来。这位沈欢第一个结实的好友,如今越来越有大老板的气势了。只见他身宽体胖,脸蛋红润丰满,粗胳膊粗腿子,连那肚子,也越来越有规模了。虽还不是大腹便便的模样,但照这个趋势下去。不消几年,也就要让人见了就生起“打土豪”地心思了。 周季几年下来,语言方便早就圆熟得多了,不复当年还要沈欢多处指点的模样,闻言顿时委屈地道:“我说的是实话嘛!你看看,当年我与你还是同窗呢,后来我只能回家经营父业。你呢,倒是令人羡慕了。进士第三,多少人羡慕地荣耀呀!欧阳兄,你说是吗?” 这次欧阳发没有附和欺负沈欢,笑道:“周兄也令人羡慕嘛,如今在京城,谁不知道周大县男地大名!经营得好大名声呢!” 说到这个“县男”,是周季买来地。当年水灾,沈欢献计朝廷可以给那些出了大钱资助救灾地商贾富豪一些虚的爵位。英宗采纳此议。颁了一些县男地爵位。周季听从沈欢的建议,花得钱占了前列,一算下来,既然在封爵地名单榜上有名。于是乎,他一个商贾。倒是鼎鼎荣耀地县男了。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不过总有了名声。 这些年。他又多次把赚到的钱拿出来救济穷苦百姓,这个“周大善人”的名声又是越来越响了。这也是周季颇为得意的地方。除了沈欢给他的建议,如此结果,还是他魄力所致。开封比他有钱的商贾富豪多了去,那些人却瞻前顾后有所顾忌,缩手缩脚,误了时机,白白让这个爵位从手中了溜走,事后好不后悔。然而悔之不及也只能空恨了,多年来,朝廷也就那一次给商贾封爵而已,以后就算有大灾,估计别人抢着要,就是得到,花的钱财也不知要比这次多上几倍了! 周季嘿嘿笑道:“嘿嘿,纯是运气而已,若不是碰上子贤,周某哪来今日地风光!” 欧阳发笑道:“所以这次子贤到海州任职,周兄也跟着来了,显是另有所谋呀!” “不是我谋子贤,而是他谋我啊!”周季正了正脸色,“若不是他到我家与我说此去海州三五年,可以让周某身家翻上十倍,周某也不愿如此奔波呀!欧阳兄,你说,他这算不算拐卖人口呢?” “十倍?”欧阳发吃惊不已,咽了下口水,疑惑地看了看周季,知道他没有说谎后才一脸不解地看向沈欢,“周兄,你老实说,你身家现在不菲了吧?除了那印书馆,你那茶楼也是日进斗金呀,几年下来,在开封也算是数得上好的富翁了吧?” 周季转向沈欢,见他微微点头,才道:“欧阳兄,也不瞒你,周某自与子贤合作后,这几年也有了十几万贯的积蓄了。” “十……十几万?”欧阳发大是咋舌,震惊地看着沈欢,“你们……这些生意,真有这么赚钱么?”也不是说他爱钱,说到底,欧阳发与司马康一样,都是不爱财之人。像《文艺》杂志几年经营,也颇有收入,怎么说也有上万贯的资产了,然而却不贪一文,除了沈欢开除的编辑费用,从不多拿一分。不过他也就接触这么多钱了,现在一听周季除去父亲的家产外,与沈欢合作才几年,就平白赚了十几万贯钱,是个人都会镇静得失态。这个时候,整个天下大概有一半的州一年下来,除去自身的费用后,上交朝廷的也没有十几万贯! 也就是说,周季一个人地资产,低得上一个州一年的赋税收入了!另外,他可知道,与周季的合作,沈欢也是占了一份的。那么…… 欧阳发苦笑了:“子贤,难怪你总是看不上《文艺》杂志那些钱了,这次来,也不让为兄带上一文,留下给公休等人发展!原来你财大气粗呀!” 沈欢道:“谈不上财大气粗,比起那些百万以上的富豪,还差得远呢!” “就是!”周季也附和道,“当年子贤与周某说十年内要过百万贯家财地,如今还差得远呢!再说以开封地形势。再过五年。资产至多也就翻一倍,比百万家财远远不如!” 欧阳发苦笑得更厉害了,恨不得大呼苍天不公:“两位大哥,求求你们,就不要这样打击某人了!人家百万家财,那是经过了百多年数代人努力的好不好,哪像你们。几年时间,就聚敛了这般钱财。你们还不满足?” “满足?”周季嘿嘿笑道,“若是满足,周某现在早在家享清福了,哪会跟着去海州奔波!周某也不是傻子呀!” 欧阳发皱眉道:“对了,周兄刚才说此去要翻十倍家财,那……不就是说你们要在海州赚上百万贯之财!为兄知道子贤不是徇私贪赃之人。可是,若按正常手段,有谁可以有此手段!” 沈欢笑道:“伯和兄此去,不就可以见识到小弟地手段了么?” “对,周某也是相信子贤的,要不然这次也不会携巨款去海州了。” “巨款?你们带了多少?”欧阳发又是一愣。 周季由嘿嘿笑道:“不多不多,两人满打慢算,也就二十万贯钱而已!” 欧阳发这次平静多了,饶是如此。还是深呼吸一次:“你们带这么多钱做什么?以海州这个小地方,这么多钱,可以买下一个县城了!” “多乎哉?不多也!”沈欢摇头晃脑地道,“不多不多,小弟还嫌少了呢!要知道。小弟可是与官家约定。只有让海州每年上交三十万贯地赋税,那才是成功的!这二十万贯。用来投资,还略显单薄了点!” 欧阳发尽是摇头:“不想了不想了。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子贤,其他为兄可不管。你是向为兄做了保证,这次跟你去海州,是要把《文艺》杂志发扬广大,为兄这才拖家带口跟着你去。你可不能忘了此事呀!” “忘不了,忘不了!”说到此事,沈欢对于欧阳发对自己地信任大是感激,之前确定了任地,他只是问《文艺》杂志里地编辑等人,看有谁愿意跟他去海州发展。当场就有王旁叫着要去,不过沈欢看他是王安石的儿子;而杂志之类的东西,怎么说也是舆论,不能落入王安石一派之手---他信得过王旁的为人不会对自己不利,可也因为清楚他的为人,知道若有人拿孝道来胁迫他,他一定会襄助王安石!于是就对他好言相劝,说他父母都在京城,要他留下来以尽孝道。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只有欧阳发有条件过去。司马康要帮着父亲修史,现在司马光一心朝政,修史的更多责任落在他们的头上,不敢离得太远;而欧阳发算是《文艺》地鼻祖,有了感情,当然想要把它发扬广大,加上他父亲欧阳修加入了编辑行列,父子感情很深,不过他在编辑一列,他资格比父亲还老,有些事,还得他拍板,对于他来说,每每看见父亲的目光,都有点尴尬与不舒服。为了摆脱这些阴影,到外面去开创杂志事业,对他来说,是一个最好不过的一条路子了! 于是乎,此行让沈欢拐带的人口,又多了几个。因为出去不知道要多少年,欧阳发带上了妻儿,现在应该与沈欢的亲人在同一车上。至于周季的家室,就没有带上,他是去做商贾之事,得到处调济,一年到头,海州与开封,应该要来回好几次,带上家室,就更麻烦了,因此留在家里。 沈欢突然问道:“伯和兄,你说,到海州发展《文艺》杂志,是一件合适的事么?” 欧阳发突然变了脸色:“子贤,你该不会变卦了吧?” “怎么会!”沈欢笑道,“若不是与此有关,小弟怎么会让伯和兄奔波呢?现在活字印刷地技术还垄断在我等手中,因此无论是印书还是做杂志,都由我等说了算。可是这种技术,我等能长久保持?须知百姓的智慧才是最厉害的,估计再过两三年,别人就会发现其中奥秘了。到时有利可图,他们不会做这些吗?” 此事关系甚大,周季也不得不关心:“子贤,活字印刷的秘密我等一直注意保护。怎会泄露。就算他们研制出来。也比不上我等。我早听说江南一带也出现了活字印刷,不过印出来的东西,质量很差!” 沈欢笑道:“云飞兄这就欠考虑了,保护?我等能保护等了多久,一年?两年?甚至十年?那么十年之后呢?不说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就是我等发现的这些刊物,难道没有聪明之人观察其中规律。到时一举发明出这些机器?固步自封,从来都不是长久之计!” 欧阳发道:“看子贤胸有成竹的模样,难道有了好的想法?” 沈欢笑了笑,不答反问:“现在我等地印书与杂志,都能畅销江南了吧?” 销售一块,一直都是周季负责,闻言说道:“虽然慢了一点。不过我都打通了销售渠道,与江南江北一些商贾都有合作,与他们共同销售,也算卖得出去。” 沈欢又文:“伯和兄,你是看到江南还没有一家杂志,这才与小弟一道去海州,就近发展,以图扩张吧?” 欧阳发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现在杂志一月一期。也印了二三十万册,不过外地因为太远了,运输不易,如果能到离江南近一点地地方,以江南的富裕与文风鼎盛。杂志估计卖得更多。这才是为兄的本意!” “那伯和兄有没有想过。如果别人也有了印刷利器,也办杂志。以江南人的思路,难道办不成与《文艺》差不多地杂志?” “这……”欧阳发迟疑了。“就算能办,也不能与我等相比吧?” 沈欢摇头道:“杂志这东西,靠地是好看,若别人能做得好,销量自不必忧愁,到时就算比不上我等,也足以分庭抗礼了!” 欧阳发皱紧了眉头:“那子贤认为该如何做?” 沈欢沉吟片刻:“此去海州,对于印刷之法,不能再藏着了!小弟打算把此法公诸于世!” “什么?”不说欧阳发,就是周季,也吃惊不已,像见了鬼似地看着沈欢。 “这……怎么行!”周季艰难地道,“子贤,我等就是靠了这个才有如今的规模,若是公布出去,印刷作坊遍地都是,我等优势……” “优势不能只靠一个。再说此法迟早给人摸透,还不如尽早宣布出去,也能获得一个好地名声!”沈欢呵呵笑着说道,“两位大哥,一朵花看得再灿烂,也代表不了春意,万紫千红才是春呀!你们想想,若大多数人都掌握了印刷机器,到处都是《文艺》一般的杂志,到处都是便宜地书籍,你们说,到时大宋天下的文风,简直是前无古人啊。如此功绩,我等不做,留给谁去做呢?” 欧阳发到底是一个传统文人,给沈欢画的理想大饼攻陷了,大是心动,犹豫着说道:“若真是这样,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周季是个商人,考虑的是利益,问道:“子贤,若处处皆是这样。那我等的印刷馆与杂志如何赢利。你是否还有他法?” “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沈欢教育着说道,“云飞兄,难道出了印刷机器,我等就没有拿得出手地其他新奇发明了?云飞兄难道忘了我等开办的研究所,忘了后面几车就有一些高明的工匠……” “哦!”周季顿时笑得甚是灿烂,“子贤是说,此行就要靠他们了?难怪子贤坚持要把他们都带去呢!这些年,他们也有一些发明,不过都给子贤你压下来了。如今是要大干一场?” “是也是也!”沈欢笑得也甚是欢快。 “你们在说什么?”两人的哑谜,苦了欧阳发,只能疑惑;听到后面几辆车,他才想起起程时那数十个人,本了以为是沈欢两人的下人,如今仔细推敲,却没有那么简单。上车的时候,这些人又向车里装上了一些奇怪的东西。看来都不简单呀! 沈欢顿时卖关子道:“伯和兄到时就知道了!” “好吧,为兄不理你们搞什么鬼。”欧阳发没好气地说,“可是这个杂志给你这么一分析,难以做下去了,那么子贤让为兄去海州做什么呢?” “做什么?”沈欢嘿然笑道,“做权威!” “做权威?”欧阳发愣住了;周季也愣住了。越来越小的眼半眯着。有点迷茫。 “权威是什么东西?”周季快速地问道。 “权威就是权威!”沈欢回答的颇有禅味。 听众两人顿时气结。 “子贤,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欧阳发怒道,“快说吧,搞杂志与权威有什么关系?” “杂志当然很难做成权威。”沈欢答道,“权威就是说做地出版物,一旦人们看了,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依赖,时时离不开去。杂志一个月才出一册,所刊又多是文人文章,对于民众来说,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虽然看了颇有感受,却不会甚有兴趣。或者说,有时候他们看不看都不要紧,反正与身边之事关系不大。如果有一种东西,所行所刊,皆是他们身边之事,又与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比如说国家大事与政策;而这东西,每日都会发行,价格又便宜。你们说,他们会离得开吗?” “每日发行?”欧阳发与周季都咽了一口口水,有点艰难,“子贤,每日发现。我等地印刷有这般厉害么?” “哦。我忘了!”沈欢一拍额头,“这个与杂志不一样。杂志一般数十页,容量大。装订也麻烦,价格更高;可是这个东西,只有一张纸,是地,只有一张,相当与杂志三四页那么大。一日一份,以现在地技术,应该不算难吧。这东西,有一两文钱足够了吧?只要花上一两文钱,你们就可以从上面看到此日之前地方或者朝廷发生地大事,或者朝廷办法的政策,都有解释,你们说,你们愿意买吗?” “这是什么?”欧阳法与周季咽口水更艰难了。 “报纸!” “报纸?” “是地,就叫报纸!所刊内容,叫新闻!”沈欢侃侃而谈,“你们想想吧,有了报纸,遍地开花,天下之人,可以足不出户就能了解地方事件与朝廷大事,甚至能参与评论,你们说,这是多么伟大的创举!” 报纸,果然是报纸!沈欢得意地大笑,办报纸他早就有想法了,不过以前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实行。如今到地方去,少高皇帝远,总算可以把这东西鼓捣出来。报纸一出,加上把印刷机器公布出去,到处都是报纸报道,天下大事,尽入眼中。那么,王安石变法一派,所行之事,还敢如此嚣张与无所顾忌么!这才是用来监督地无上利器呀! “报纸……报纸!”欧阳发喃喃地念了几句,末了眼眸发出无上地光芒,大吼一声,“对,就是新闻报纸!子贤,你他妈真是天才,能想出这样的东西来。新闻新闻,天下新鲜的大事,都在其上,除了新鲜,简直就是万千御史呀,万千喉舌,如此一来,天下间,有谁还敢做坏事。一旦给人知道,就天下皆知,是遗臭万年之事!哈哈,有了它,子贤,我等也都可以名扬后世了!我等一定要做这第一份报纸。而且正如子贤所说,这些事件评论,天天都看,一旦让百姓形成习惯,那就是习惯,就算别人要做,也比不上我等的脚步了!” 沈欢大是吃惊地看着欧阳发,对方的发癫,还很让人不习惯呢。不过对他的进步思想,也甚是讶然,能立刻想到把报纸新闻当作监督的工具,还真不简单。至少一旁地周季只是在计算如此发现报纸能赚上多少钱而已。 “可是……”欧阳发由皱紧了眉头,“若人人皆做报纸,一旦有什么不当言论,得罪了朝廷,说不得所以报纸行业都得倒霉。子贤,你说该如何是好?”他现在已经正式把自己当作一个新闻人员了。 沈欢道:“当然不能让谁都可以做报纸与杂志,也不能让这些脱离朝廷的监督。伯和兄放心,前些年杂志开始创办时,小弟就写了一章《大宋新闻出版条例》。送予当时的颖王殿下查阅,这番出行,小弟早取得准行的圣旨。只要不违规,伯和兄如何做都可以。” 欧阳法又惊又喜:“子贤原来早有算计!” “说不是和算计,只是当时一时的想法而已,现在恰巧可以用之。”沈欢谦虚地说道。不过太假了一点。说没有算计,那简直是睁眼说瞎话;这家伙可不会做一些无谓之事,写条例太累,若没有好处,他怎么会做呢。当时还交代赵顼不要太早拿出来,如今要到海州,就趁赵顼对他有歉意的时候取得人家的同意。到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去乱搞,还说没有算计,这不是太虚伪了吗? 而且办报纸可是一举两得之举。报纸是新生事物,一出就能引起人们的好奇,本意是在地方发展,监督民事。王安石不是要变法吗?那好,你们变吧。你们折腾吧,只要地方官员地现状都是事实,我都刊载出来,到时看你们还敢如此嚣张不!限制王安石一派地跋扈,是最大的目的。也正因为如此,现在京城并不是报纸最佳发展之地,王安石一派现在大为得势,聪明之人也有,一旦看出报纸对他们不利。加以阻挠,说不得连第一份都办不成。到了海州就不同了,他是知州,一州的老大,又有圣旨在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不攻击朝廷,嘛事都没有。最后要怪罪。拿出圣旨,最多不能办而已。没有多大风险。在地方只要发展几年,形成力量,就算想取消也得考虑一下民怨了。嘿嘿,不得不说,沈欢地心思越来越阴暗了。 另外,报纸是一个划时代地产物,只要成功,不难青史留名。这样的好事,不去做留给别人去办,不是傻子又是什么!沈欢怎么能容忍这白白地名声从手中溜走。他已经做好了打算,第一份报纸就要登自己的文章,少不得还做上一篇说明。到时……嘿嘿,千古以下,报纸先驱地名声是逃不了的! 欧阳发也陷入了报纸创始人的兴奋之中,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子贤,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这次跟你出来,看来是一次再正确不过的事了!你和我说说,办报纸,最重要的是什么?” 沈欢示意他安静,沉吟着说道:“最重要地,当然是真实,一切都以事实说话,要有证据,不能虚假,不然上刊之事容易给人告上诽谤污蔑之罪。这一点一定要切记,特别是现在朝中局势紧张,一旦行差踏错,弄不好万劫不复。伯和兄,报纸之事,小弟就交给你了,反正你有办杂志的经验,又带了一些编辑,到时只要把他们派出去采集新闻素材,写成文章,就可以刊行了。不过这些新闻内容,你最后都审阅一遍,要向他们要证据,如果没有证据,宁愿不发这些事件,转以刊载文学文章都比胡乱说话要好!” “对!”欧阳发说道,“子贤放心,这点为兄一定谨记。为兄也不愿出什么事啊!还有其他要注意的么?” 沈欢又道:“要公正,是事实就是事实,不能因为私人原因加以攻击某人。还要正义,我们办报纸,不图利,要的是那一口浩然正气,是为民说话,而不是成为某些人的工具!” “对,这也是为兄的毕生心愿!”欧阳发也附和。 “大体就是这些了。”沈欢笑道,“其他就是要把摊子铺大,要一下子让整个海州之人都能看到。有了经验,就向其他州县发展。这一点,需要前期准备,特别是销售渠道,这一点,云飞兄没问题吧?” “这是周某的老本行,哪会有什么问题!”周季拍着胸脯保证说道。 “好,具体有什么事宜,出现了到时再商议!”沈欢一拍手掌,“伯和兄,云飞兄,此去海州,小弟是抱了莫大的志气过来的,不是来玩,也不是来做什么名义上地磨练。小弟要么不做,一做就要最好!小弟现在憋了一大口气呢,这个海州,小弟一定要建成全大宋唯一的特别的大州!因此有些事就要劳烦两位大哥了!” “子贤放心,我等自当尽力!”欧阳发与周季大声说道。 车上的三人,一时都陷入了狂热的幻想之中。车子一路而去,停停走走,花了差不多二十天地时间,一路奔波,海州已经近在眼前了。 其实沈欢敢有这般大话,是因为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海州,是后世连云港地所在地!” “海州,连云港,我到了,你准备好了吗?”沈欢迎着潮热的海气,心里狂吼一声。 第二百○三章 报纸 海州到了。/ \\五月底的时候,沈欢的马车终于进入海州地界。海州东临大海,在北宋中期以前,除了几个靠大海发展起来的大州外,其他应该地处大海,水灾成患,并不受朝廷重视,经济文化都不算发达。 海州也一样,只管辖四个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有点。人口加起来也才二三十万,若说海州城,那更是少了,区区几万人,比之开封这等百万人口的大城,那是小巫见大巫。这里是淮南路,有一部分就是春秋时期的齐地,甚至楚地。都是南蛮楚国,其地方经济程度可想而知。 海州此时也没有充分发展起来,除了靠一些平原地带重些粮食外,最大的特色就靠海的那两个县的渔业发展了。可惜渔业也落后得紧,只靠一些渔民驾些小船去捕捞,与泉州那些地方的大帆船可就相差甚远了! 不过沈欢敢选择这个地方,自也有他的考虑。不消说,作为后世连云港的前身,自有他的自己特有的资源! 连云港啊!一想到这个名字,沈欢就激动起来,这个后世的大市,是全国数得上号的港口,海运陆运之发达,自不必说了!沈欢敢向皇帝夸下海口,当然已经有了全盘的策略。海州在他手上,无论如何得有后世连云港的些须模样。至少,作为港口,要比泉州杭州等港口要大一些,经济好一些。这是沈欢给自己的目标,他脾气上来,还真有了不到南山不回头的劲头。不把海州建设得连他都不认得。他还真不打算要求回京城了! 知州进城,无论如何,都会造成轰动。当得知这个知州是最年轻地学士时,那种夸张的气势,更离谱了。至少。一路进去,海州城的百姓围观者甚众。沈欢一开始还出面与大家打个招呼,后来看来的人越多,吓得一头钻进马车,直让人打道去州府,不敢在抛头露面去臭屁。 新知州上任,作为海州数得上号的同僚都得过来混个脸熟。海州通判就不必说了。作为在海州地位仅下于沈欢地存在,当然要到场。另外就是其他四县的县令与县丞,作为下属,也该来恭贺一番。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与这位新来的大人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无论人家如何年轻,都是朝廷任命的知州。比他们不知大了多少级。有句话说得好,京官下来,见官都大半级。沈欢那些剽窃而来的诗词早已传唱天下,作为文人地官员,不可能不听过。一旦听过,当然知道这位是何许人物了! 下车伊始,沈欢倒也不敢傲慢怠慢了大家,所谓现官不如现管,就算他是知州。以后有什么政策,也还是下面这些人去实行。现在如果给人家印象差了,或者得罪人家,他初来乍到,很多地方都不熟悉。给人坑了都不知道;或者说人家处处阳奉阴违。你也无计可施。 好在沈欢的官架子从来都不大,在京城一向都很谦虚。也算得上随和。春风迎面的他一下子获得了不少人的好感,至少那片恭维。就真诚得多了。其中有一人他更不敢怠慢,甚至有点忌惮。那就是海州通判姜谦,宋代实行知州通判的官员制度。知州管理一州大小事物,基本上一州之事,都是他说了算,然而也不能让他们毫无顾忌,于是通判出场了。 在朝廷,就算宰相,对于御史的弹劾,也得忌惮;在地方,官员忌惮的就是通判,不要真以为山高皇帝远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只要通判还在,一个不爽,几封奏章上去,弹劾地方官员地行为,那你也要吃不了兜着走。白了就是监督,说难听点就是监视。谈判在州务大事上没有决定的权力,然而他可以管你这个官员,特别是你的言行,虽然名义上是纠察刑狱,然而真正的作用是监督地方官员。 想到这里,沈欢不能不佩服老赵家那两位开国皇帝,宋朝虽然军事上嬴弱----当然,这也是政治上的体制造成的;然而若论对天下的稳定性,宋朝的制度,从中央都地方,都算得上中国封建时代数一数二的良性制度了。至少从人民叛乱与官员作乱上来将,可能性与影响性都要比其他朝代小得多,波及地范围也有限,造成的损害相对少一点。 总之,说得通透一天,通判一定程度上讲是悬在知州官员头上的一把剑。已经在见到姜谦的时候,沈欢的态度愈发恭敬了。至少表面地尊敬要比其他官员大多了。 姜谦是一个差不多五十岁地官员,官府着在身上,很威严,也很有气势。须子留得有点长了,甚至与头发一样有些花白。双眼炯炯有神,很犀利,有如一道光芒。嘴唇紧抿,像要表现出一丝坚毅。他中等身材,与沈欢站在一起,要低了一些,然而沈欢却不敢小觑人家。 沈欢在观察人家的时候,姜谦也没有闲着,也毫不示弱地打量沈欢。“很年轻!”这是他地第一个念头;果然名不虚传,这是他赞叹沈欢稳重的风度与儒雅地气质。再下来就是期待对方在海州的表现了。最后才是与之热情招呼,官场上的一些客套,有时候必不可免。 话了好大一阵子,沈欢才与他们打完招呼。此时日已西移,眼看日头就要下去,以为暂时结束了。没想到姜谦又代表众位官员发话,说已经在一家上好的酒楼准备好酒宴,为知州大人接风洗尘。 官场上很多交情都是在酒桌上建立的。对于人家的一片好意,却之不恭,只能同意。吩咐下人去安排家眷的事住问题,与妻子母亲打了个招呼,末了要拉上欧阳发与周季一道出席。这两人今后是他的得力助手。要在海州有所发展,与下面的关系必不能少,拉上他们,混个脸熟,也许人家会看在他地面上。对于今后两人要做的事都会出个手帮个忙。 一番觥筹交错,喝了不知多少酒,到众人都醉醺醺之后,酒宴才散了去。沈欢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回到知州府邸的。翌日起来才发现已经在房里睡着,由王璇伺候了疏洗,就开始了投入建设海州的大业上去。 其他县官打过招呼之后,又回任上去了。到了知州衙门。只有姜谦一人在守着。他的品级只比知州小半级而已,在海州城也自有衙门,与知州府衙不远。他在这里侯着,是因为有公文资料要给沈欢。 “沈大人,这些都是海州一州地民生状况资料,由前任知州留下给下官保管,如今就都交给沈大人了!”姜谦一脸肃穆地说道。 沈欢看着眼前桌上像小山一般的案件。顿时脑袋就大了,揉了揉额头,只能谢道:“姜大人,你是老前辈了,沈某初来乍到,一切都陌生,还需多多打搅姜大人指教了;下官年轻,今后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姜谦拱手说道:“官家任命沈大人到这里。自是相信沈大人的能力。下官只是通判而已,只管刑狱之事,其他还是由沈大人决策为好。当然,只要沈大人一心为民,秉公处事。下官自会公事公办!” 沈欢又头大了。对方盐油不进的态度,真是难以合作啊;他来这里就不打算安分过。更不可能循规蹈矩,以后做事少不得与这位通判打交道。如果不合对方心意,说不定弹劾的奏章天天往朝廷上去,现在朝堂有吕惠卿等人,若给人家抓住小辫子,那就非好事了! 反应过来后,沈欢顿时低笑道:“姜大人教会,沈某自当谨记。” 姜谦突然说道:“沈大人,等你了解了海州的情况之后,想来会有一些治理方案吧。不知具体是什么……哦,若有什么要下官配合的,还请提前打个招呼。” 沈欢顿时眼睛一亮:“这个么,还不好说。虽然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过沈某初来,一切都还不熟悉,想来还须走访一番本州各地才能做出决定!” “一切从实际出发!”姜谦说了句差点雷倒沈欢地话,“这是沈大人的名言了,下官晓得!” “哦?看来姜大人也颇是关心时政嘛!”沈欢淡淡地笑道。 “那倒不是。沈大人也许不知道,京城的《文艺》杂志,海州也是能买到一些的。下官觉得它是好东西,每期都没有落下,虽然时间跟不上京城,不过书一来,下官还是花一点时间进去钻研的。下官还知道最近连欧阳永叔公都进了杂志做那编辑呢!” “哦,姜大人是位好大人啊!时时不忘学习!”沈欢笑得比较灿烂,看来眼前这位也是有心人。也许今后做事,可以免些口舌。 姜谦说道:“海州虽然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可作为大宋官员,对于京城的一些先进的事物,也不得不关注。何况《文艺》杂志也是好东西嘛!” 沈欢哈哈笑道:“看来姜大人对《文艺》杂志真地很熟悉嘛。那真是太好了,姜大人,昨日饮宴,与沈某同去一人就是欧阳公的儿子,说到底,他还是《文艺》杂志的创始人呢。若是姜大人收藏有最开始几期的杂志,也许对他不陌生!” 姜谦讶道:“原来是他,怪不得昨日听了觉得那般熟悉,现在才想起来!看来得与他多多交谈,请教一番呢!” 沈欢突然说道:“姜大人若是真爱杂志,这次也许是个机会。因为欧阳兄这次随来海州,就是为了在这边办一个与杂志差不多的出版物。若做得好,说不定是我等海州的标志呢!到时出版物从海州一批批运往其他地方,是多么令人激动的场面!” “竟有此事?”姜谦激动不已,“那真是太好了,下官对此期待不已。” 沈欢趁机说道:“姜大人,看完这些文案之后,沈某想到下边去走访走访。不知姜大人是否有闲暇,一同下去呢?” 姜谦说道:“能为沈大人效劳,下官定当尽力!” “那就好,那就好!”沈欢哈哈笑道。 可真要面对那些如山的文件,沈欢就没个好心情了。不过又不得不看。一连几日,除了睡觉吃饭的时间,都花在了钻研文件上去,了解海州地详细情况。 海州此地地形颇为复杂,有山陵,有平原,还有海湾。此地自古已成规模。在唐以前如果提海州也许大家不知道,但提到东海郡就恍然了。这里的名称在东海郡与海州间互相反复,各个朝代都有不同。到了宋代,就专名海州,辖朐山、沭阳、怀仁、东海四县。其中有两县毗邻大海,算得上是一个港口之州。 因为有平原经过,农业倒也颇是发达。至少海州的经济,都以、怀仁两县的粮食为主。至于东海两县,百姓以半渔半农为主。年赋税十多万贯,只能说一般而已。至少比之扬州,那是有着云泥之别。 六月将来的时候,看完资料,沈欢开始了为期半个多月地各地走访。完毕之后,对海州地情况颇为满意。地形大致与后世的连云港差不多,至少海岸还在。也适合建成港口。当然,四县地县,也比后世的县要大得多。总之,一起都在预料之中。 唯一令沈欢感到不爽地就是大海了。这个时代,对于天气的预测。真是太差了。而海有是一个危险地地方。海风、海浪、还潮,都能致人死命。现在海州的情况。这些灾难就时有发生。像沈欢的前任,就是个倒霉的主。去年夏秋,一场台风席卷了临海两县,死了不少人,上报朝廷,到年初贬到其他地方做通判去了,留下一个空位子,直到沈欢坐上去才功德圆满。 “看来,要发展,还有些事要好好准备呀!”沈欢大是感慨,六月中回到衙门就大声叹息了。 “不发展,不准备,我等带那么多钱来做什么?”一旁的周季嘿嘿笑道。 一回到衙门,他就与欧阳发联袂而来。一同进到知州府衙与沈欢商议大事。“云飞兄,小弟交代的事,你做得怎么样了?”沈欢问道。 周季大大咧咧地道:“周某出马,什么不是手到擒来!不就是打听一个通判的底细么?这有什么难地!” “什么,你们去查姜通判的情况?”欧阳发惊讶地问道。 周季也讶道:“这有什么希奇的?欧阳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通判总是通判,若不多为了解,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就是麻烦事!” 沈欢也点头道:“正是如此,不然小弟也不会让云飞兄去打听了。怎么样,结果如何?” 周季叹道:“还能如何,算是一个清官吧!” “清官你还叹什么气?”欧阳发没好气地道。 周季还能说什么。商人行事,最怕遇到什么?就是那些迂腐的清官呀,油盐不进,令你无处下牙,做事缩手缩角,那才最令商贾无奈。 “那不迂腐吧?”沈欢紧张地问。 周季答道:“应该不至于吧。像前些时候,有人捉了个小偷,他作为主官去审,了解详情后,判罚颇为奇特。先是打了这个小偷几十大板,作为惩戒;之后又以官府的名义嘉奖了这个小偷!” “这是为何?”欧阳发奇怪地问。 周季又道:“据说这个小偷是个孝子,以前也算老实,这次之所以去偷,是母亲生了重病,去钱医治,这才起了歹心。姜大人认为其为虽然可耻,然而孝心可嘉,于是就先打了再奖!” “倒也颇是变通!”沈欢笑道,心里松了大半口气,能变通就好,就算不同意自己的做法,只要以公为心,一番说辞,应该还能说得通。最怕遇上那种有迂有老的顽固,怎么说都不服,最后还是不同意,那才叫误事! “对,是件奇事。咦,这不就可以写成新闻,刊行到报纸上去吗?”欧阳发自己都惊疑了,询问式地看向沈欢。 沈欢道:“看来伯和兄已经体味到新闻的三昧了。新闻新闻。大家图的不就是新鲜么?此事新鲜呀,而且又有意义,可以借报道赞扬了姜大人地开明变通,又可以以此为教训,教育百姓要有孝心。行孝道;又警戒他们有困难也不能铤而走险,最好能找官府呀!有沈某在此,还会让治下百姓老无所养么?” “正是此理!”欧阳发喜上眉头,“第一期的新闻就上它了!” “甚好甚好!”沈欢也喜道,“可以卖姜通判一个面子,以后也不至于与我等为难。须知我等都是干大事的,不能因小事与之纠缠。误了我等的时机!” “就这么定了!”欧阳发拍板。 “伯和兄,报纸准备得怎么样了?”沈欢突然问道。 “都差不多了!”欧阳发兴奋地道,“这大半个月,已经物好地址,重新修葺了一番,还架好了印刷机器。现在只差纸了,这些纸要大。因此要特意让纸商割成这个格式的,都在办了;另外就是新闻地稿件,几个编辑,都是写杂志文章地,对此还不大熟。” 沈欢叮嘱道:“新闻新闻,一定要多登事件,要新鲜,这才能吸引人。评论也要客观公道,不能有所偏颇。当然,一定要真实。” “这个晓得!”欧阳发保证说道。 想了想,沈欢突然叫道:“哦,差点忘了这个!伯和兄,新闻时间。务必要写成白话。最好多用民间俗语,就像我等说话一样。千万不要写成深奥的古文呀!” “这是为何?”欧阳发脸色有点难看。白话俚语,总是为高明地文人所轻视。 沈欢耐心地解释道:“伯和兄。小弟问你,我等报纸要做权威,对象应该是谁?百姓!不错,正是天下广大百姓!虽然我朝文治之高前无古例,有些诗词,就是民间百姓也能哼上几句,然而,他们至多也就认识几个字而已,你要他们去看深奥的古文,又要弄通意思,不是为难他们么?在报纸读一篇事件新闻,就要花上他们半天时间,你说,他们有这个闲情去看么?没人去看,我们办报纸地初衷,不就徒劳了么!” “所以要写成白话?”欧阳发脸色好了许多,“可是有些编辑不愿意呀!” “伯和兄就和他们解释嘛,我等报纸,若是办成,将是千古功绩,难道他们不愿意青史留明。就与他们说说,第一刊小弟会写一篇序文,所有有功于这份报纸之人,都会榜上有名!”沈欢诱惑地说道,“另外,伯和兄也要注意多从民间发展作者,让他们给报纸投稿,就像文艺杂志一样!当然,也不尽是白话文,像有些艺术性颇高的文章,还是可以用文言地。雅俗共赏,是我等的目标!” “雅俗共赏。还一个雅俗共商!”欧阳发大喝一声,“子贤,你放心,你的意思,为兄都明白了,一定为此努力!先新闻事件,就写成白话,如果他们不肯为之,小弟亲自动笔!” “伯和兄高义,子贤在此谢过!”沈欢真诚地给欧阳发敬了一礼,末了又说道,“伯和兄,几百年之后,报纸发展成熟了,谈起功绩,大家都会提起你的大名的!” “还有我!”周季心痒难耐地说道,“周某也是花了大力气的,子贤,写序文的时候,一定要扯上周某地名字啊!” 沈欢没好气地道:“那关于报纸的销售渠道,你都打点好了吗?” “你放心!”周季又拍胸脯了,“销售是周某的强项,一向都是周某负责。这次也不例外,这半个月,周某已经联系了几家有关系的江南销售商,他们对这个报纸都很兴趣。只要报纸一出,周某保证不出五天,扬州与江宁府都会有我等报纸的出现!至于京城,大概也无须十天!” “别!”沈欢赶紧阻止,“京城就先不要了!一定要注意,控制好不要快速流向京城,免得有心人阻挠,坏了我等大事!” “那好吧,虽然少了点钱,不过我等不差钱嘛!”周季肉痛地说道。 沈欢白他一眼:“又是让你永远都不发向京城。只须过他一个月。到时报纸都发行几十期了,他们想禁,也无可奈何了。再说我有圣旨在手,又不犯禁,他们有什么理由去禁。就是官家。也没有借口的!” “这个子贤放心,为兄必不让他们有借口!”欧阳发保证说道,至于“他们”是谁,当然都是聪明人,就无须多说了。 沈欢又想起一事,道:“伯和兄,这报纸发行。原则上是一天一份,可现在初始经营,也许题材作者都没有那么多,实在不行,三五天一期也行,以后规模大了,再固定下下来也成!” 欧阳发沉吟说道:“最好能现在就固定为一天一期。实在不行为兄与几个编辑亲自动笔吧,反正一份报纸,也没多少字。早上印刷,下午发行;我等也有一天时间去写成与编辑的。如果不固定,待子贤公开印刷机器之后,人家也办报纸,会对我等不利地。对了,子贤,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印刷技术?” “当然不能太早!”周季抢先回答。“怎么说也该让报纸形成规模了再说,到时候别人就像与我等竞争,也迟了时间!” “小弟也不是笨蛋!”沈欢没好气地说道,“这个道理,小弟会不懂得?伯和兄。有半年时间够你稳固阵地了么?” “足够了!”欧阳发松了口气。“半年时间,足够把报纸卖到全大宋每个地方了!” “那好。就半年!”沈欢拍板说道,“云飞兄。你现在就与那些有联系的商贾联系,放出风声,以印书馆地名义,请他们十二月聚集海州,商议向他们开放印刷技术之事!一定要大放风声,让那些有实力的人都到海州一趟!” “嘎嘎!”周季嘿嘿笑道,“这样一来,海州必成天下瞩目,到时你这个知州,就大出风头了。想割这些商贾的肉留在海州也成呀!”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云飞兄也!”沈欢一拍周季地肩头,“现在云飞兄心理想必也在计较,打算趁这半年的时间,加快脚步与速度,让印书馆大肆印刷各类书籍,最后低价卖出去,是不?” “你怎么知道?”周季愣住了,一副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欢。 沈欢切道:“这有什么吸取,以你雁过拔毛地风格,用屁眼都能想得出你地心思啊!最后的疯狂,你不赚,谁赚?” “这个……这个……”周季大是羞赧。 “哈哈!”欧阳发大笑不已,感觉太有趣了。 沈欢又安慰周季:“好了,别羞了,这想法很正常嘛。你就是不这样做,小弟也打算让你注意地!都最后时刻了,能砍一刀是一刀吧,薄利多销,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欧阳发听不下去了,道:“好了,别闹了。子贤,有你这个闻名天下的才子在这里,你可得答应为兄,除了报纸地序文,你还该写一篇文章给我,有了第一期的成功,以后就好办多了!再说了,你拐为兄到海州,早存了办报的心思,想必报纸也有你要用的地方吧?” 心思给拆穿,沈欢有点脸红了,赶紧说道:“小弟早有构思了,不日完成。哈,说到这里,小弟又想到一个好主意。小弟这篇文章,也许有点长,就像之前的《唯物论》一样,一万字以上呢。报纸只有一张,一篇文章,最好是一千字左右。那么,这篇文章,也可以采用连载的方式嘛。一万多字,可以连十多期了,说不定以小弟的名声,可以多为报纸固定一帮读者呢!” “好办法,就这样办!”现在欧阳发已经成为一个合格地出版人了,对于类似问题,举一反三,沈欢还未说完,他就明晓过来。 “好吧,事说完了,大家各做各的去。伯和兄去做你的编辑,云飞兄去赚你的钱,小弟呢,也得抓紧时间写一篇不一样的文章!”沈欢大手一挥,自顾去了。 正如欧阳发所言,他早有打算,报纸的功用,就是为了宣传他这篇文章的观点。这文章用来做什么呢?也是用来限制王安石变法一派地言行的;现在他们势大。在京城不敢刊载,免得形成风波;到了海州,他就是老大,只要不反*政*府反人类,圣旨在手地他。还有什么害怕的呢?等报纸传到京城,估计他的观点也就深入人心咯! 这就他地打算,奸诈,实在是奸诈!此君已经深到军阀的精髓----山高皇帝远,些须小事,你能管鸟?就算你要攻击俺,可是官家那里还对俺有愧疚呢。再说他可是答应了自己,有五年之约呢!一个皇帝,肯定不会食言,任你再得宠信,那难以让皇帝做出损身份之事。真是先见之明啊,让官家立下字据,白纸黑字。想赖都赖不掉! 沈欢只话了三天地时日,就把文章写好。交给欧阳发,又因得对方特意上门来讨论,最后才满意而去。未己,他地事业终于要开始了新的篇章。 大宋熙宁二年六月二十日,是一个特别地日子。这一天,世界上第一份正式的报纸开始发行。这一日,对后世地影响来说,甚至比《文艺》杂志发行的那一天还要重要! 报纸叫《海州日报》。还是沈欢亲自题的名字,当然,名字也是他的想出来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政绩题材呀。只要把报纸卖出去,有谁还不知道这个海州呢?关注这个海州,不也就是关注他这个海州知州么!他现在已经把一切能利用得上的事物都利用了。无他。就是为了尽快完成心中地建设愿望而已! 第一份《海州日报》,经过差不多一个月的筹备。终于具备了后世的新闻素材。报纸的纸张相当于四张文艺杂志那般大,这已经是现时印刷机器的极限了。正反两面都能印刷文字。容量大概能载一万二两字。因为纸张是特制,虽然没有后世新闻纸那般高明,厚了许多,可至少两面文字都没有浸透过去,算是比较成功了。 这份报纸有四个版面,第一版面就是沈欢写就的创办这份报纸的宗旨。第一次明确提出了“新闻”的概念。这序文中,他着重讲到了报纸创始人欧阳发的努力,另外点名表扬那几位编辑,末了还扯上周季这位销售者,毕竟发行也很重要嘛。沈欢说他为了报纸地扩大,兢兢业业,直到瘦了十斤----其实周季是很乐意的,直当减肥,他身体的规模,已经让走路都觉得累赘了。 序文里他强调报纸只是娱乐消遣,并没有什么政治目的。他心目中的舆论监督,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不然御史们就要奏他了:有了你地报纸,让俺地还做什么!避重就轻地说法,是沈欢经过深思熟虑谋定的。以后出了问题,也可以撇清:我开始办报只是为了娱乐大众,现在给他们乱搞,做了他用,出了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在官场,在意地不就是一个说法么? 说归说,具体报怎么用,还不是由他说了算么!经过这次贬谪事件,不得不说,沈欢做事越来越功利了,也越来越有层次了。对于身在官场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好事,至少能很好地保存自己。 在这篇皆大欢喜地序文中,报纸开始登上了历史舞台。这是第一版面的一半内容,另一般用来介绍新闻出版的规矩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都有条例在管着;而且这一大堆条例,还都是盖了皇印的,有着朝廷的威严。这也算得上一个撇清,我按规矩做事了,你再来找事,那就是对官家的不敬了;还有就是对后来人的警告:我是按规矩做的,如果你们不按理出牌,出了事不要怨,更与首倡者无关,因为你们不按规矩做,死了活该! 正面的另一个版面就是正式的新闻了。新闻这个新的概念开始有形象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令大家吃惊的是,这些“新闻”,既然是半古半白的文章,只要上过几年私塾,认得几个字,就能大致看得明白。报纸一天一章,便宜呀,只要三文钱,一碗面的价格而已,对于百姓来说,也不贵,因为他们贪新鲜,或者听人说得好,就卖下来看看,反正能看懂一些。至于看不懂的,也行,大家都是嘴长之人,你看得懂,新奇之下,最要吹嘘,那好,我等就是你的最佳听众了,还不快快说来! 可以说,《海州日报》的第一期是极其成功的,因为周季手段高超,听从了沈欢的建议,找了不少孤儿帮忙叫卖,海州四县,县城或者集镇,一下字多了不少叫卖报纸的童子。孤儿乞儿本来就可怜,现在给他们一份工,把报纸卖了,上交钱数,可以得到一天的伙食,简直是活菩萨啊!至少,这一刻,周大善人在他们眼里,与庙里的那蹲弥勒佛差不多! 与很多人一样,海州通判姜谦拿到这份期待日久的《海州日报》的时候,也是惊奇加欣喜的。他读得比任何人都仔细,因为上面有着新任知州的重要文章!说不定上面就有他将来的施政纲领呢!姜谦很期待很仔细地阅读…… 第二百○四章 矛盾论 《海州日报》既然敢称自己是新闻,当然要有新闻的素材。/ //第一版除了规则外,最大的亮点就是新闻事件了,也可以说是故事。 对于这点,通判姜谦既是满意又有不满。满意的是这第一篇新闻与他有关,就是前些时候他审的那件孝子偷盗的案件,也给登在第一期的报纸上了。上面通过记述的笔法,把他破案的始末都详细记载下来,颇有情趣。末了才赞他英明开通,有明官之材;还有就是发了一通评论,教育了海州百姓。 作为衣事无忧的大官员,最注重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名么!姜谦深信,凭着《海州日报》的发行,他这一件事,肯定会让全海州甚至全大宋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作为官员,其正之名得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满意得紧啊,姜谦捧着报纸的时候,手都颤抖了,心里激动得恨不得大吼一声。 至于令他不满意的就是新闻的文法,用的是白话,通俗到了极点!作为一个通过正正经经科考一路走上来的文官,对于这种笔法,自是不屑的,甚至认为有辱斯文了。因此他一边看的时候,又一边皱眉。最后还发现这篇文章竟然还是大名鼎鼎的编辑欧阳发的著作。这就令姜谦大是震惊了,作为一代文豪欧阳永叔的亲传儿子,竟然不怕耻笑,甘愿白话为文,这是多么令人疑惑的事! 好在末了欧阳发对此有解释,说报纸本来就是给百姓消遣娱乐的东西,若为古文,那就失去了它的本意。再说白话更适合对百姓教化,深入浅出,实在是教化的最好利器。人家都抬出教化来做幌子了,姜谦没有办法,仔细一想。觉得也大有道理,就不深究了。 关于自己的这篇新闻之后,就是一些关于海州的风土人情,介绍得颇为仔细,还特地提到了海湾,既说它的隐患。也说他是资源。期待新任知州对它地开发与处置。看到这里,姜谦心里一动,浮现起沈欢那一脸的稳重,联想到欧阳发与沈欢的关系,莫不是新任知州打算从海州的海湾下手? 怀着疑问,新闻看完了,翻过另一面,几个大字赫然入目:矛盾论。再一看著者。正是沈欢的大名。又是这位才子的文章?姜谦顿时来了兴趣,人也严肃许多,仔细地看下去。 这是一篇名为《矛盾论》地策论,暂时只有一两千字。开篇就是一则小故事:“楚人有鬻盾与矛者,誉之曰:吾盾之坚,物莫能攻之。又誉其矛曰:吾矛之利,于物无不攻也。或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何如?其人弗能应也。” 这是法家《韩非子》上地一则小故事,姜谦虽然是儒家文人。却也知道。平时读之,也觉得颇是滑稽,以为卖着可笑。 沈欢当然不会之引用来做笑话,在《矛盾论》里,他说:“矛盾之说。由此而出。韩非子结而论曰夫不可陷之盾与无不陷之矛不可同世而立。然吾曰可立也。矛盾皆是军事之物。若以矛不攻,以其之利。亦可化而为盾,守之离弃也;持盾为攻。****以其之坚,亦是矛之功也!譬如大事,春生冬死,冬死春又生,可立千年。矛盾乎?故曰天下万物,莫不矛盾也!” “天下万物,莫不矛盾。”这是沈欢明确提出的结论,当然,这种结论在后世那是再平常不过了。然而在这个时代,就让人震撼了。姜谦想不到一则平常看似笑话的矛盾之论,在这里,却给沈欢一通比喻,成了一个令人看似难以接受又有点平常的结论。 矛盾之论,说白了就是运动与对立同意,还有就是辨证。 这样沈欢就不能不把《老子》抬出来作为遮羞布。先是运动,他就明确赞扬了《老子》里的那句话:“道生之,而德畜之;物刑之,而器成之。是以万物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也。夫莫之爵,而恒自然也。道,生之、畜之,长之、遂之,亭之、毒之,养之、复之。生而弗有也,为而弗寺也,长而弗宰也,此之谓玄德。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 万物都是根据“道”的规律生长,以“德”的形态呈现的;在运动中外界地物力冲击它,内应的器力成全它。所以运动中的万物都以“道”的规律为尊,同时又以“德”的表现为贵。这些东西都不是靠谁来恩赐的,完全是由自然界形成的。“道”包涵着万物生命循环的过程:出生由它、培养由它、成长由它、发育由它、生殖由它、消亡由它、孕育由它、重生由它。万物的寿命是可以获得而不可能永久;成长各阶段地生命状态也有限度不可能一直保留;即使能达到最强盛的境界,也不可能从此成为永久的主宰。这就是自然界所以能繁荣昌盛永葆青春的道理。天下是有起源的地方地,那里就是天下地母亲。既然找到了它的母亲,就可以从那里知道它地儿子;再反过来保护好它的母亲,即使没有了现在地身体,天下的生命还是永恒不息的。 解释了老子之后,沈欢不无深意地说:“万物皆动也,故曰人不可两次同入一河;万物皆动,故治法不可一概而论。”这很明显地让人联想到他是在攻击王安石的新法了。这时候,新法在整个大宋天下都闹得沸沸扬扬了,抵抗者有之,赞成者有之。然而沈欢形象地以河为比喻,却有发聋振聩之势。至少看到这里,姜谦是心里一动的,一时也恍惚了。可以肯定,不少与他一样的文人士子看了之后,也该与他一样的神色。 在《矛盾论》里,谈完运动,就该到对立同意了。这次更不能不说《老子》里的那句著名的论断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熟知其极,其无正邪?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也,其日固已久矣。”最后以“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来解释这种对立同意。 末了沈欢大声宣称这是老子为了告诉世人一切事物都有对立面,且对立面都包含在事物内部,一切事物都在相反的关系中产生。*****既事物都是相互转化的。一正一反,彼此互化。 种种解释之后,沈欢说:“事件矛盾之物,因时而边,可曰辨证。” 第一次站在辨证法的高度评价了《老子》。前人治老子,基本上都是从字面上注释而已。至多就提出自己对那句话地见解。若说把他们都统一为一个系统,还是从这篇文章开始以辨证作为统一的。 无论信服与否,不可否认,单是这一点,就比很多人都要厉害许多了。姜谦看到这里,就叹道:“于此已可为治《老子》大家矣!” 在《矛盾论》里,末了的时候,沈欢又还把矛盾的观点与之前《唯物论》的唯实际的观点结合起来,提前几百年在世人眼前展现了后世最光辉灿烂地哲学观点----唯物辨证! 其实他肯长篇大论。除了要趁机开阔世人地眼光与思想外,最大的作用就是以此作为点醒世人的观点,以此作为认识王安石变法的性质与方法。王安石一方强硬的变法,已经深深触动了沈欢的底线----也难怪他如此卖力要攻击新法的思想主张,连自己都都海边钓鱼了。破罐子摔破。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呢? 《矛盾论》是很长地,洋洋洒洒。一万多一点的字。报纸容量小,不可能登一次就完了。提了沈欢的意见。欧阳发做了一个系列,把文章分了差不多十期来连载。别人不知道,那么多期下来,海州通判已经成为《海州日报》的忠实读者,几乎也给沈欢的理论洗了一次脑。 沈欢提出的“唯物辨证”当然不能与后世的那种方法相比,很多地方不得不委屈于古代的实情,做了妥协,没有后世的那般激烈与绝对了。然而有一点是可以肯定地:这是一种方法论,认清世事,非靠它不可。何况辨证里的量的问题,正是苟合了儒家的“中庸”,不偏不颇,注意尺度,也是儒家的风范!何况儒家孔圣人不言“乱力怪神”地,因此很多开明士子,一下子就接受了这种理论。至少心里对待事物,有了一把标尺。 到《矛盾论》刊载完毕,已经是七月初了。《海州》日报也发了十期,单是在海州,就能每期卖上五千份,实在是火暴得很。十天地工夫,也足够周季把报纸卖到扬州江宁等地方了。按照沈欢的吩咐,对于北上地报纸,暂时拖一阵子,最后能在七月底再把报纸北上攻城略地。 报纸一转入正规,自有欧阳发等人在处理,也就与沈欢没多大关系了。他现在要转过心思,一心投入到建设海州的大业上来。 “云飞兄,小弟接待你办地事都妥当了么?”在知州府衙,沈欢坐在大厅上,与周季一同商议大事。 周季坐在对面,他刚从外面来,气还没喘平,喝下一杯茶后,稍稍平复了心情,道:“子贤,你问的是什么事?印刷机的公布事宜?” “云飞兄,你消遣小弟不成?印刷机不是说好年底再公布吗?时间长得紧,小弟一点都不担心你会通知不到位。\\*\\\小弟问的是即将要在海州经营的事物!” “哦,子贤,是问作坊建得怎么样了?” “正是!” “这个子贤可以放心!”周季又大拍胸脯了,“论到督促建设作坊之类的东西,周某最拿手了。看看开封那么多作坊都在周某手上建起,可知此言不虚!” 妈的!沈欢低吼了一声。当年与周季结识,就知道他很能吹嘘。如今几年过去了,他也事业有成了。在众多吹嘘之中,一点没学会谦虚,反而变本加厉,成为自己也能吹嘘自己了。与人说话,三句有两句是“周某人怎么怎么”的话,令人好笑又无奈。 “那做到什么程度了?”沈欢无奈地问。 “已经物色好地址,卖好地。开始在做需要的建设了!” “大概如何可投入生产?” “八月吧。” “八月……”沈欢沉吟片刻,“八月也差不多,到产出来,应该到八月底了,到时汛期已过,也可以用来建设海坝!海州海患说大不大。然而每年海潮冲击海岸。加上海风激烈,也容易造成海边百姓的伤亡损失。我都东海两县看过了,海边渔民,靠海吃海,一边捕鱼,一边种些东西在海边,一旦成灾,不给大灾伤死。也要在灾后给饿死!不能不防啊,现在好了,我们带来了好东西,只待成产,就可以使用了!” 周季倒是苦了脸色:“子贤,若修海坝,怎么说也要花去十万贯钱。海州的赋税不可能都拿来整理,看来你是准备从自家的腰包掏出去了。这可是十万贯呀,相当于我等一人多年的积累了!” “又肉痛了?”沈欢呵呵笑道。 “十万贯啊。无偿献出去,等于去了我等带来海州家财的一半!”周季又是感叹又是伤感,“也只有子贤你也能如此不动声色。” 沈欢笑道:“银子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知道人生最痛苦地事是什么吗?那就是人死了却还没有把钱都花完!若是你痛惜。这十万贯就当是小弟的吧。你那份不要动!” “那怎么行!”周季嚷道,“你我多年共进共退。没道理有事只要你自己抗。好吧,那十万贯就算我俩一人一半吧。大家还各有五万贯的资本。子贤。你可要答应我,一定要把这五万贯生出更多到钱财来啊。周某全身身家,都拿来了。一旦失败,估计我只能要饭去了!” “放心,自会让你的资财升了不止十倍。在这里,小弟有信心呢!”沈欢也颇是感动,周季贪财那更多是性格使然,然而说到正义与义气,还是不落人后的。\\*\\\ 周季一副相信你的模样,大是点头。 沈欢突然又道:“云飞兄,知道小弟为何要自负钱财去修海坝吗?” “不是为了政绩?” 沈欢嗤道:“这算什么政绩!在上面人看来,只出钱,不收入地事,都不算政绩。名声这东西,在官场上,一旦一个人达到一定地地位,就不大起作用了。要想得到重用,更大是以经济收入作为衡量标准。特别是我们的官家啊,都块为财政烦死了,要想他看重,那就是使出手段来做更多的收入!” “那你这是……” 沈欢又叹道:“算是为更大的政绩在抛砖引玉吧!云飞兄,你觉得这用来建筑海坝的事物如何?” 周季立即说道:“当然是好东西!用来建筑,再好不过了。特别是在修路方面,更是利器!” “是啊,利器。可也是希奇的东西,你也知道,对于陌生的东西,一般人都是持怀疑态度的。你就是再好,也不一定卖得出去!因此小弟想出了自愿献出去建筑海坝地法子……” “哦,周某明白了!”周季哇哇大叫,“子贤,这就是你所说的广告投入?等海坝建成,众人看在眼里,知道了这东西的好处,口口相传,算是免费给我等做了一次广告。其他人看到功效,当然会来购买了!” “正是此理!”沈欢笑道,“正如你所说,此物用来修路更佳。小弟之所以谋划要用十万贯,其实海坝是花不了那么多的。只需择几次低洼处修筑便可,仔细一算,五万贯可也。余下的用来修路。小弟打算把东海县到海州城的那条路翻新,用上我等材料,让世人惊叹一下!” 周季顿时脸都兴奋得红了:“周某恨不得现在就走在那条新的路上!不过子贤,为什么先修到东海县的,若按利益,可修沭阳的嘛,那里更靠近扬州等地,有利交通!” “这个嘛……小弟自有妙用!”沈欢大卖关子,“等有了资财,别说一县两县,就是直接把路修到扬州。那也在所不惜!” “子贤好志气!”周季哈哈笑道:“若真是这样,马车来回扬州,一日可也。那真是妙事啊!这东西,真是好极了!” “是啊,好东西!”沈欢有点傻笑了,“水泥。真是好东西!” 水泥?不错。正是这个穿越人士必备地利器!水泥这东西,在后世普通得再普通不过,但在交通条件极其落后的古代,却是一种大杀器!大杀四方的利器! 奈何沈欢在后世是文科出身,非理工人士。你要他直接去造成水泥这东西,无疑让他去登天----其实要登天,造个大号的孔明灯,还是知道原理的。至于这水泥。他农村出身,只稍稍听过是石灰石与粘土等物烧制而成。^^^^至于怎么烧,比例是多少,那就瞎眼了。 不过他总是深信古代人民地智慧也是无穷地。特别是完善了四大发明其中三大的宋代人民,更有着无上地智慧。于是,能者多牢吧。他花了巨资,与周季召集了数百工匠,成了一个研究所,专门从事一些希奇古怪的研究。其中方向有沈欢给他们地指示。也有他们自己地本意。 像印刷机吧。在他们地努力下,印刷速度越来越快;像印刷这报纸的大号印刷机,也是他们鼓捣出来的。通过几年的发展,他们得到沈欢的指示,也完善了不少事物。像蒸酒与制茶。都为沈欢与周季获得了无限的利益。获得之后。反过去又投入到研究之中,循环往复。一来一去,经过几年的发展。研究所已经大得像个庞然大物了。 水泥的制法,也是他们成功地例证之一。说到水泥,沈欢当然知道这东西好得离谱,没道理放过,创立研究所之时就写了清单,水泥就是其中工匠的研究方向之一。有了材料的选择,经过一两年的摸索,终于给这些优秀的工件找出一个烧制的法子。一年前,水泥就已经成功研制了。 当听到水泥出来的时候,沈欢那个激动,恨不得上青天去吼几声。去看过之后,发现虽然与后世的精品水泥相差甚远,不过已经有了水泥的雏形,至少在坚固方面,已经有了水泥地特性。为此沈欢大是奖励了发现水泥的几人,最后把此法压了下来,没有在开封就投入产出,而是让这些工匠再深入研究,提高水泥的品质。 这次来海州,带了不少工匠,其中就有水泥制作的工匠们。正如周季所说,好东西,就要卖出去。建筑海坝与修路,都算是为水泥做的广告。其中对象,当然是各州府县,政府采购,才是稳固之道。 这此出行,沈欢总算见识到了古代泥路地景况。一路行来,漫天黄尘,呛人欲呕;一旦下雨,泥淖不堪,更是令人厌烦。有了水泥,纵使品质方面差了许多,一两年也许水泥路就有坑洼,不过总也比满路泥水车马难行要好上几步了。若是各州府都有一条水泥路,速度方面就升了好几倍,更有利于经济地发展。当然,军事价值也颇高。 价值高,别人忍不住要买。这也是沈欢要商业运营的原因,这个研究所,花了他与周季无数地钱财与精力,现在也是收获的时候了。在京城,阻挠太多,眼红地人也多,更容易给人窃取或者强取。烈酒就是其一,虽然也获利,不过更多已经是官营了。在海州,他才是老大,是土皇帝,有他的保护,谁敢来抢,谁又好意思抢! 宋朝虽然有路这个概念,把全国分成二十路左右。不过路不是行政单位,那些什么使,一般都管不到各州的事务上来。各州之间,除了府高个半级,其他都是互不统属的。沈欢相信在海州,还真无人敢觊觎他的成果! 看着还陷入发财幻想的周季,沈欢突然说道:“云飞兄,这个水泥作坊进程如何,小弟还是去看看才放心。现在就去!” 周季愣了一下,才笑道:“看来子贤是比周某还要急呀!” 能不急吗?沈欢嘿然笑着,他来海州之前,敢向赵顼夸口说要上交多少多少赋税,不就是仗着研究所的几个小玩意吗----现在是小玩意,待成长起来,是庞然大物也说不定咯! 换上一身便服,出了知州府邸。往水泥作坊而去。作坊在海州城西南外,这是沈欢考虑的结果。水泥烧制,算是化工行业,会产生不少有害物质或者气体。海州更多是东南季风或者西北方向来风,在西南开作坊,所产生的东西。都吹不到海州城去。 说到海州城。不得不说,与开封比起来,真有天壤之别。规模不大也就罢了,布置更是乱得很。城里高大的建筑基本上不多,房子规划得也不合理,这里一间,那里一座,造成的后果就是街道弯弯曲曲。时大时小,走起来也厌烦。 城不大,不一刻钟就到了城西,出城门往南拐上三里多的路,就到了目的地。这里有条小河经过,已经在下游了。后边是青山,作坊现在干得热火朝天。因为有很多限制,不能建得多高,不过规模不小。占了好几亩地。一排排地窑房正是用来烧制水泥的,已经建了一半,估计再有十天半个月就能完 沈欢站在远处远远看着,感觉很满意。并没有进去,对于此道。他不擅长。也就不去凑热闹了,反正自有专业人士来构建。 “怎么样。子贤?”周季又在自夸了,“为兄早说过。我办事,你放心。作坊基本上上按照水泥工匠的意思建的,为了进快完工,为兄还在附近雇了不少民工过来帮忙!” “雇佣?”沈欢皱了一下眉头,“万万不能泄露了制法!”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交代那些工匠,要做什么,都要缄口,只说建些房子而已。建成之后,就会遣散他们。到了生产阶段,自会用信得过之人来看护作坊,就像开封的研究所一样,严密保护起来,连苍蝇也不给它进出!” 沈欢点点头,这个时代没有专利保护条例,要维护利益,只有严格保密,为此尽些手段,也在所不惜。对于这些,在开封几年,周季已经干出经验了,移植到海州来,应该也能奏效。 沈欢想起一事,说道:“云飞兄,作坊一旦建成,就让他们立刻投产吧。尽早把水泥大量造出来,对了,建成之后,产量如何?” 周季答道:“工匠和我算过了,这里的建设规模,是按每日万斤产量而建地。” “万斤?也就是几吨而已。”沈欢心里默算了一番,想了想,说道:“太少了!云飞兄,如此产量,也就是说,一个月下来,堪堪能翻新几处海坝而已,连修路地产量都没有!” 周季无奈地道:“这个为兄也知道,不过没有办法,工匠太少,熟练操作之人亦少。只能先是这个规模,待招些人来,培训一番之后才能扩大规模。子贤放心,周围之地为兄都买了下来,只要人手足够,就会再建造作坊!” 沈欢也只能点点头了。一方面要扩大产量,一方面又要注意保密,这个人手,就得严格控制,不能阿猫阿狗都招进来。如此一来,产量自然跟不上去。好在这东西极易上手,一个月后,应该又能扩大一倍的规模了。 “还是得在技术上下手呀!”沈欢叹道,“云飞兄,让工匠们加把劲,加快效率,研制出更大产量的法子来!” “好的!工匠们做过前期指导后,就会从新投入到研制上去!” 沈欢沉吟一会后又道:“云飞兄,那个海扒在哪修建,如何建造,小弟会让水利方面的官员谋划,他们都是海州人,有经验了,不需几日即能成功。当然,他们还不知道有水泥,你要派出一个工匠过去与他们交涉,尽量说明水泥的用处,让他们勾画更适合水泥建筑的海坝!” 想了想,沈欢又道:“对了,海坝一开工,就让欧阳伯和派出人去采访,写成新闻,最关键要做出水泥用处的广告……哦,他们也许不了解,你可以让那些识字地工匠写写好处,反正新闻用的就是白话,不需多大的才华!” 周季大是苦笑:“子贤,你是要累死为兄啊!还好现在为兄事业都还没开张,事务不多,还能为你跑腿。可这样也不是办法呀,一旦事业都忙开来,为兄与欧阳伯和都不能为你办事,你岂不是要乱忙活?我看你得想个办法才成。” 沈欢也很无力。他特别羡慕王安石,一旦有想法,底下有一大批追随者去实践。他孤家寡人一个,纵使有朋友帮忙,却也不能像下属那般使唤,总是不顺手。交给他们官吏去办,又不大放心。周季说得也对,现在还好,一旦事业越大,就更麻烦了。 想了想,身边还有谁可以帮自己呢?姜谦的形象立刻在脑海里浮现,也许……压下遐思,转念又一想,王安石有这么多人跟随,除了名望或者别人投机外,他隐居江宁那几年授徒讲学的经验也功不可没。虽然不一定就是师徒,然而别人去访,听上几课,也算是半个学生了。待这批人成才,有着师徒之实,岂能不为他效劳! “授徒……”沈欢开始琢磨了,这好像是个一本万利之事。学生成才了,就是名师出高徒;不成才,那就是学生不努力的过错了。难怪贤如孔子,也喜欢收学生,有教无类,“弟子三千”,然而三千人不可能都成才,“七十二贤达”。有七十二贤人帮衬,还有什么事不可解决吗?至于七十二之外的人,不贤达,就不是老师的过错了,皆因你不努力也! “甚好甚好!”想通了这一点,沈欢心思也活了起来,更是有了计较。 第二百○五章 水泥 “什么,子贤,你要授徒?收学生?”欧阳发一脸惊奇又不解地看着端坐在眼前的沈欢。/ 依然还是知州府邸的大厅。如今这里的常客,除了一些办公的官吏外,就属欧阳发与周季来的勤快。这已经是离沈欢去视察水泥作坊之后的第三天了。这三天,除了忙活事务外,沈欢考虑得最多的还是徒弟之事。 羡慕王安石门生众多的沈欢,慢慢的也起了收徒的心思。想想古今得传大道者莫不是因为有着一些忠诚的门徒。像孔子他老人家,活着的时候颠沛流离,哪里都不见用,好在有着一些好学生,不至于死后断了传承,最后他的学说更是成为中国两千年的统治思想。连《论语》都是那些学生编成的,可见学生对于“道”的重要性。 还有基督耶酥大爷,传播的学说,给当时的统治者目为邪说,他老人家更是惨死在十字架上。若不是有着那几个门徒在帮着他传播思想,估计也就给历史湮没了。总之,一句话,古今伟大,没有忠诚的追随者是行的!考虑到这层后,特别是看到自己身边无人可用之后,对于这点,更是有了想法!于是乎,顺应历史潮流吧,也弄个十二门徒之类的家伙出来,就算以后不见用,至少把自己的思想传承下去,那也不枉回来一趟了。有了想法,他就让人请来欧阳发,与他说了知道。 “是啊,小弟虽然不才,却认为教几个学生还是足够的!”沈欢嘿嘿笑道。 欧阳发更奇怪了:“子贤要收徒,为兄不反对,还很赞成。可是。这与为兄有什么关系呢?” 沈欢答道:“这个关系可就大了。伯和兄请想想,小弟要收徒,总不能泥沙俱下,什么人都收吧。学生呢,贵精不贵多。因此要想小弟收下,还需多方考察才是。要考察,总要时间吧。伯和兄更知道,小弟现在身为知州,整日忙得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用,哪有时间去考察什么学生。因此……” “因此你就让为兄出面。去帮你考察?”欧阳发变了脸色,“可是某也不是闲人一个,也有事情要忙的。你不知道。今日某还有新闻没写呢。本以为你叫我来是什么重要之事。没想到竟是你的私事!恕某不奉陪了!” “别!”沈欢叫住要走的欧阳发,陪笑说道,“伯和兄,你总该让小弟把话说完吧?这个收徒,可不是什么私事呀。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这个传道,更该位第一位。你也知道。当今朝堂形势。越来越离谱了,其中大多做法。都是小弟不能苟同的。小弟生怕时间越长,情况更是复杂。因此打算授几个学生。传承衣钵,今后也不算失了根基。另外,小弟所要授业,与一般地可不同。至于不同于何处,日后伯和兄就清楚了。还有,之所以找伯和兄,并不是与之无关,因为也许要涉及到报纸新闻上来。” “哦?这话怎么说?”欧阳发奇怪地问道。 沈欢笑了:“做得好,说不定伯和兄还能获得不小的名声呢!” “为兄……更疑惑了。”欧阳发心里一动。到底是文人。最重名头。听到能赚取名声。立刻理解这是好事;既是好事。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沈欢道:“小弟这个收徒。不是见一个收一个。更不是见着什么根骨清奇就要收下地。这个考察。说不定要有三五年。收徒除了天赋聪明外。还要看人品。人品不好。宁缺毋滥!” 历史已经证明了。很多明师都是给学生害死地。基督老大身边有个犹大。得身受钉身之苦;王安石身边更厉害。几乎都是手段通天之人。最后他也是败坏在其人之手!因此对于收徒。沈欢秉着非好即坏地总之。好地要。坏地屏除。 欧阳发点点头。承认人品地重要性。又道:“这与报纸有什么关系?” 沈欢解释道:“要考察。说不定十个之中也没有一个合格地。因此要保证收到学生。这个考察地数量不能小。想来想去。小弟打算先开个慈善私塾。把海州地一些孤儿或者贫困地学生都招在一起学习。之后再择优而收。伯和兄意下如何?” “做善事自然是好地!”欧阳发赞同说道。“子贤是要在报纸上叙述这一善举。让更多人知道?” 沈欢生怕对方误会自己要获取什么政绩,赶紧说道:“那倒不是!这种事,若是宣传,总让人觉得有王婆卖瓜自嫌。小弟是打算请伯和兄出面,做这一件事” “这是为何?”欧阳发想不通沈欢怎么会有好处不要。 沈欢叹道:“一来是小弟真的没有多少时间,总能劳烦伯和兄多劳;另外就是身份地原因,小弟现在是知州,一举一动都在海州人眼中,特别是那些富豪乡绅,更是盯着小弟,若是小弟出面做这个私塾,因为要考察学生,不免要时不时去看看。若是这样,这些乡绅见了,不难猜出本意,到时他们通过关系一心把自己地亲儿送到私塾去,你说,到时收还是不收呢?收的话,就失去了慈善私塾的本意;不受的话,得罪了这些地头蛇,难免以后吃苦头!想来想去,也只有伯和兄最适合了。周云飞是商人,做这种事,令人侧目;你是文人,有着功名,做了还不希奇。小弟与你是好友,时常到那里走动也不希奇嘛!” “倒也是个理!”欧阳发点头说道。 沈欢又道:“做这个私塾,花不了多少钱。收几十孤儿,一年下来也不过几百贯钱而已,以小弟现在的家底,不过九牛一毛而已。对此伯和兄不必担忧。” “可是为兄也有事要忙……” 沈欢道:“又不需伯和兄经常过去。请几个秀才先生,就可教之。伯和兄只要出面做个头而已。” “那行!”欧阳发觉得此事无害有利,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放心,只要资金到位,为兄这就去做都可以。不就是私塾吗,几间房子就可办了。唯一可虑的便是这些孤儿,要照顾!” 沈欢说道:“伯和兄可以选择那些七岁以上十三岁以下地男孤儿即可。” “那怎么行!”欧阳发又变了脸色。“这样地话,子贤,你想过没有,海州孤儿不少,看看街边那些小乞丐,都令人辛酸。再者。七岁以下地怎么办?还有,女孤儿又怎么办?” 沈欢无奈地道:“伯和兄,天下孤儿多了去。以小弟之能。又岂能帮得过来。能帮一个就帮一个吧。至于其他……唉!” 欧阳发听得沈欢叹气,也知道道理是这样,然而他无法忽视这个问题:“子贤,这太不公平了。你要收学生,就收几十孤儿。其他就不计了,对于他们来说,太不公平了!” “那伯和兄认为该如何?”沈欢苦笑说道。“善事。不是一个人在做就能解决问题地!” “这……”欧阳发也是为难,一时无计。“总之子贤你要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不然某就不做这事了!其他地区不论,就说这海州四个县。你总得想法子处理吧。毕竟你是知州呀,州内出现幼无所养的景况,你能看得过去?” “伯和兄,你这不是为难小弟么?”沈欢苦了脸说道。 欧阳发突然柔声说道:“子贤,为兄知道你一向多智,此事对你来说,只要花些心思,不难迎刃而解!海州地孤苦孩儿就靠你这个知州了!只要你能解决此事,小弟定当尽力帮衬,就是要在报纸上大肆宣传你是好人,也是可以的!” 沈欢哭笑不得:“小弟要这个名声做什么?” “名声是好东西呀,有了他,走路都不一样!”欧阳发还在劝着。 “名声……”沈欢突然心里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 “子贤,怎么了?”欧阳发见状赶紧问道。 看着欧阳发年轻地脸上尽是疑惑与关注,沈欢笑了,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一拍对方肩膀,道:“伯和兄,小弟倒是想到了个法子,至于成与不成,还难说。” “什么法子?”欧阳发急急问道。 “这个嘛,还不大成熟,需要斟酌。再说了,要去实行,需与姜通判说一声。这样吧,等小弟与之商量好了,再通知伯和兄如何。少不得这次要靠报纸来宣传一下了!” “那好吧!”欧阳发也不是罗嗦之人,“只要真是做好事,你尽管吩咐!” 沈欢顿时感动了。欧阳发与司马康一样,都是不好功名之人,一心要在朝堂之外做些益事,只要是好的动机,都肯去时间,不辞辛劳,不怨不怪。这种境界,可比他这个满脑子功利思想的人要纯净得多了! 欧阳发突然问道:“子贤,据说周云飞最近在忙着一个什么叫水泥的东西?” 沈欢吓了一跳,以为泄露了秘密,道:“伯和兄,你是听谁说的?难道外面都在传了?” 欧阳发笑道:“还能有谁,除了周云飞在向为兄吹嘘,还有谁!看他吹嘘得厉害,难不成这个水泥很希奇与厉害?” 沈欢松了一口气,道:“厉害不厉害,再有一个月伯和兄就知道了。实话告诉你吧,小弟打算用这个水泥建几处海堤与修一条路。这可是新闻素材啊,到时伯和兄可要好好在报纸上宣传一下。最好能让扬州等地地大商贾们都知道,云飞兄的投资都在这里,若是卖不出去,他就真的血本无归了!” “啊?”欧阳发听出这东西很值钱,惊奇了,“难道能让他赚很多钱?来时子贤好像说要让他赚上十倍,难不成是靠这东西?” “有这东西,不过这个也许比不上小弟即将要做地那个呢!伯和兄就等着看好了!” “真地很赚钱?”欧阳发忍不住又问。 “一年十万贯应该不在话下!” “好啊!”欧阳发大喝一声,“原来这个周某人那般有钱,不行,无论如何不能便宜他!这个救助孤儿之事。怎么说也要他出点血!” 沈欢也笑了。两人又聊一阵后,欧阳发要走。沈欢送他出去后,返回书房,仔细斟酌与欧阳发所说之事的可能性。 考虑了两三天,自认什么都顾全了。正想请来通判姜谦与之商量。还没请人上门。姜谦就急冲冲地过来了。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了。据周季说,水泥作坊基本完工,再过几日即可开工生产了。这是好消息,沈欢一直为此脸带笑容。 招呼姜谦的时候也是笑脸迎人,坐定之后,奉上好茶。请对方品茗。 姜谦来得很急,气还未平,坐定之后。茶也来不及喝。就问道:“沈大人,据说你要大修水利?” 沈欢一愣:“哦,姜大人是见沈某着急那些水利官员想到的吗?” 姜谦说道:“沈大人,下官能不猜想吗?水利之官,最都在察看海岸,想来沈大人是要有动作了。下官一去与欧阳伯和一打听,知道沈大人竟然要修海堤。还要修路!据说还要用什么新事物!” “怎么。姜大人,有问题吗?” 姜谦无奈地看了一眼沈欢。道:“沈大人,修还堤下官不反对。修路也不反对,因为这是知州大人地权限,下官无权反对。不过有一点想要提醒沈大人,现在才是年中,海州府衙,并无多少余财。而且据说新事物造价不菲,全用来修路修海堤,以后有事怎么办?” 沈欢不答反问道:“姜大人,现在是七八月,海州临海的两个县,今年想必又有损失了吧?” “还好,今年没出人命!” “是啊,姜大人都知道用还好来形容,那么明年呢,后年呢?所以啊,为了百姓考虑,这个海堤,要修,而且还要大修,至少要保证海边农作物的安全!”沈欢呵呵笑道。 “那钱从何来?需要多少钱?”看到沈欢一副胸有成竹地没有,姜谦明了对方还有后文了,不由问道。 “保守估计,要五万贯修筑海坝。至于修路,也要五万贯!”沈欢给出一个数据。 “啊?”姜谦吸了一口凉气,动辄十万贯地口气,他从未试过。虚知海州一年赋税最高不过十五万贯,他只是通判,只是从数据上看过而已,至于实物,实在难以想象那规模! “不过呢,这十万贯钱,不需海州出一文钱!”沈欢又抛出一个炸弹。 姜谦已经不能呼吸了:“不用海州出?难道是有人捐助?” 沈欢呵呵笑道:“正是有冤大头给本官拉了过来!周季这个人姜大人知道吧?” “那是当然!”姜谦抹了一把汗,“据说他是随沈大人来海州做大生意地!” “他就是那个冤大头了!”沈欢笑得比较阴险,“他说看到海州大海肆虐,交通落后,不忍心看下去,因此自愿拿出价值十万贯地东西来修筑海堤与新路!” 姜谦愣了半晌之后才正色说道:“沈大人,冤大头的称呼,万万不可再说。如此人物与风骨,实在是当世楷模!请你不要再如此侮辱周老板了!” 侮辱?风骨?楷模?沈欢脑袋当即死机了,这与那个肥肥地周大胖子联系得上?流着大汗看向姜谦,见对方一脸肃然与认真地盯着自己,才明了对方果真说的就是周季,不由得更是大汗了。 姜谦又道:“既然有人资助,沈大人要修什么,都是易事了。看来是下官多虑了。” 沈欢道:“沈某知道姜大人是在为海州担忧,更为沈某着想,这份情谊,沈某自不会忘记!” 姜谦客气地道:“都是同僚,互相照顾提携,也是份内之事!” “姜大人高义,说得正是!”沈欢笑道,“姜大人来得正好,沈某有一个方案。要与大人讨论讨论!” “不知是何事?” “姜大人看海州民生如?” “还……还算可以吧。” “大体是不错的!”沈欢说完沉吟一会,“可是也有不尽如人意地地方。单看海州城,孤儿寡老就不少;沈某走访四县的时候,孤苦无依者更是有之。看到这些民生疾苦,沈某真是辛酸啊!” 姜谦有点羞愧:“下官在海州多年。未能改变现状,真是惭愧!” “哦,不,沈某没有怪罪的意思!”沈欢怕人家误会,说得很是紧快,“姜大人是通判。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何况这种情况,就是京城开封也有,何况地方呢?不过近几年开封里这样地情况少了许多。有点制度。沈某觉得海州也可以借鉴一下。” “哦,不知是什么?”沈欢说道:“姜大人,开封孤苦之人少了许多,特别是受灾之人地减少,全因一件事,那就是封爵。先帝在时,开封水灾。为了鼓励更多商贾富豪参与救助百姓。先帝下了一道圣旨,以资助钱财多寡而论。把前几位救助最多的人一一封了爵位。想刚才说的周季,现在也还有着县男的爵位呢!如此一来。刺激了那些商贾,虽然这几年都没有封爵了,不过谁知道会不会皇恩浩荡呢?因此他们一直都还在做着善事,比如开私塾,办义院,救助无依百姓,期望能以此获得爵位!” “还有这样的事?”姜谦大是惊异,他远离京城,不明就理。 沈欢叹道:“此事先帝是做过地,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今官家,也是赞同地。不管那些资助者出于什么原因,客观上还是减少了开封孤苦人士。沈某想了想,海州一地,也可借鉴这种做法,减少孤苦人士。” “借鉴?”姜谦不明白了,“沈大人,爵位一事,是官家说了算,海州决定不了啊!” 沈欢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海州商贾虽然与京城相差太远,不过上十万家财者,亦是有之;数万之人,颇为不少,一个县都有七八家呢。有些是商贾,有些是地主。这些人,有钱是有钱,不过地位嘛……嘿嘿,也大多与开封地商贾差不多。如果现在有一种东西能给他们获得更大的好名声,姜大人,你说他们会去参与吗?” 姜谦以为沈欢陷入了臆想,又提醒道:“沈大人,海州并无权封爵。” “这个沈某当然知道!”沈欢笑道,“其实办家家私塾与义院来救助百姓,花不了多少钱。一家百人规模地塾院,一年下来,也不过数百贯钱而已。对于那些年利几千上万地商贾来说,小事耳!” 姜谦还能说什么。沈欢连十万贯都是挂在口上地小事,几百贯,更无紧要了;然而他是有怨气的,想想自己辛劳一年,年奉不过数是贯,算上其他赏赐什么什么红利,也就百贯而已。现在给人家“小事”来论,岂不伤感! 沈欢又道:“好名是这些除了有钱什么都没有地商贾地最大乐趣了!海州是没有爵位可封,不过也有其他地方没有的东西。那就是报纸!” “报纸?哦,难道沈大人是说只要他们捐赠,就可以在报纸上给他们宣传名气吗?”姜谦恍然说道,人也兴奋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可行,确实可行!沈大人,这就是你在《矛盾论》里所说的事无相同,因地制宜吗?” 沈欢大愣:“姜大人也看《矛盾论》?”“那当然!从第一期开始,每期报纸,下官都没有拉下,必看完为止。有了这日报,假以时日,我海州必可成全大宋瞩目之所在!” 沈欢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忠实的读者,倒是失敬了,想了想又道:“姜大人,报纸宣传,当然是海州的优势。不过只靠这个,当然不能长久。毕竟报纸一日一期,容易令人健忘。而报纸上也不能每期都宣传那些资助者的名字。为此,沈某还另想一个法子,可行不可形,还要姜大人参考参考。” “沈大人请说,下官洗耳恭听。” “姜大人。海州城有八条大街,是吧?” “是,恰好八条。沈大人问这个是……” “莫急,听沈某仔细说来。沈某是这样想的,这些大街。都是以地为名,虽说百姓习惯了,不过沈某打算改变一下……沈某打算以人名命名这些大街!” “人名?” “对,就是人名!”沈欢笑得太过奸险了,“沈某打算由官府出面,召集本地商贾富豪。聚在一起,讨论这些大街地名字该上谁地名字?是的,这些名字将制成牌匾。立在大街之上!” 姜谦赶紧说道:“沈大人作为知州。想出这法字来,最大那条街,肯定会有沈大人地名字!”他以为沈欢要做立名之事,赶紧表态。 “不!”沈欢愕然说道,“沈欢没有那么多钱,怎么会花钱去买名呢?” “花钱?” “就是花钱!沈欢打算做一次名曰拍卖竞价,价高者可得立名大街!而且告知他们。这些钱就是用来办私塾或者义院的。也可以用他们地名字命名这些塾院!为此将会在那条大街上立碑写明此事,再加上报纸的宣传。姜大人,你说。会吸引他们参与吗?” “这……”姜谦已经不懂说什么了,他可以肯定,只要此事一说出去,海州那些富豪还不打破了头要抢着竞价!这个沈大人的脑子是什么造地,怎么会想出这般阴损的主意呢?竞价----这是要他们放血的方式啊,谁也不肯服谁,水也咽不下这口气,最后只能花了大价钱才拿下名额!厉害,太厉害了! 沈欢又道:“为了防止他们串通过来压制价格,因此竞价最低限度是一百贯钱,谁高谁得?姜大人,你是老海州了,与他们相熟,此事就由你出面去做,如何?” “沈大人吩咐,岂敢不从!” “那就好!”沈欢笑了,“到时在报纸上,由沈某写成文章,提到他们的名字,当然,姜大人出力最多,也该榜上有名!” “呵呵!”姜谦除了笑,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沈欢又道:“姜大人,也可以把这个模式在海州的其他县成推广嘛!” “是是,推广……”姜谦对于沈欢的怪招,除了佩服,已经无语了。 “还有,私塾是为海州所有地孤儿开封的,不是孤儿,不许进去!另外奉养孤苦老人的院子就叫养老院吧,谁竞得高价,就叫某某养老院;私塾也一样;另外,那些不适合读书地孤儿,也到养老院去抚养。这些一定要明文规定,不许谁从中获利。姜大人,这个一定要告戒下面地官员,谁若是闹出什么自私之举来,就是与沈某人过不去,到时,嘿嘿……” “下官身为通判,一定严加督促他们!沈大人请放心!”看到沈欢眼现寒光,姜谦可以肯定,在这事上谁敢跟这个年轻人过不去,他也就与你过不去! 姜谦又道:“对了,沈大人,若是其他州县的孤老听到我州有这样的利处,还不踊跃而来。到时怎么办?以我州之人的钱财供养其他州县之人,下面肯定不服!” 沈欢笑道:“这个好办,只需规定,除了不满十岁的孤儿与年满八十的老人,要进到这些院字里,有个前提,那就是要在本州生活三年以上者,没有的又想进去,那先在本州住上三年吧! 姜谦赞道:“原来沈大人已经智珠在握,佩服佩服!” 沈欢突然又道:“对了,为了移防那些资助者竞得之后失去动力,在对待孤儿与苦老上敷衍了事,还需固定,一定他们没有做到之前地承诺,就取消他们地资格,还要公布出去,情节严重的,本人还要问他们地罪!还有,为了堤防以后物价提高,这个命名的时限就与五年为期吧。五年之后,一切街道塾院命名,都要从新竞价,高者为赢!” “高,实在是高!”姜谦心里在猛烈地呼喊,这规定一出,五年之后。那些遗憾者还不拼了老命去抬高价格!现在他看沈欢地眼睛,已经全是星星了。 沉默了半晌,沈欢想起一事,又提起道:“姜大人,这个海堤就要建起了。是些特殊的材料,你可以与这些商贾富豪说清楚。要想世人想起他们,也可以竞价这个堤名,还有路名,都可以,老规矩。价高者得之!这些钱,算是州里的收入,以后用来维护堤坝与路面的!” 看来他是打算今日一股脑儿要开拍卖大会了!姜谦觉得今日自己的舌头是多余地东西。话不能说。思维也快跟不上沈欢,只能听下来慢慢消化。好像从沈欢的口中,随时都可以得出取到钱的法子,而且还是明目张胆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取得,没有巧取豪夺,也没有加重百姓负担。这样的官员……简直是极品呀!“总之!”沈欢作最后的条陈,“姜大人。沈某极其信任你。你对海州又熟,这一切。都交给你去办了!”其实是生怕这些琐事累人,有马仔不用。岂不是白痴!可怜姜大人一把年纪了,还要给这个懒惰地娃儿跑腿,实在是可叹。 看看,姜谦像得到了莫大的鼓舞,也不过自己只是通判而已,赶紧说道:“沈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 “姜大人办事,沈某放心!”沈欢笑得极其开心,本来把这些事与姜谦相商,是顾及对方通判的身份,生怕在一些小事上下绊子为难自己,准备先与之解释一番,打通他的顾虑,从而支持自己。没想到一通忽悠,好像让对方找到了组织,一副卖命的模样。这样的好事,岂有不喜地道理! 姜谦下去办这事去了。此事说难不难,说容易不容易,关键在于商贾给面子。十天的工夫,凭着姜谦的老资格与面子,他不单把海州城地商贾请来而已,连海州管辖地四个县的商贾富豪,都给他请到了海州城来。 在一家院子里,姜谦详细地说出了这种出名的法子。果然如沈欢所料,商贾们出了钱,什么都没有。这个名声,就像他们的身家性命一样,宝贝得紧。姜谦话还没有说完,他们就争得头破血流了。还州有八条大街,底价一百贯的命名权,愣是给他们炒到了五百贯一条。当即就让姜谦有四千贯的收入,看到这些钱财,姜谦人都傻了,想想一县的赋税,一个月都没这般多。却在沈欢地小小计谋之下,一下子搜集了,这种生财手段,古今旱有。想起《矛盾论》里地观点,果然是“不论白猫黑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沈大人是只好猫啊,特殊是对于经济民生来说! 海州城地大街命名权卖了出去,姜谦又开始了其他四个县城的街道命名。县城地街又小了许多,价格也低了一些。最后一统计,满打满算,也有了一万二千多贯的钱财!生财童子呀!姜谦对沈欢的崇拜,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一万两千贯,这能造多少私塾,能办多少养老院了? 姜谦算了一回,单以海州的孤苦百姓而论,一万两千贯钱,只要不给人贪墨,足够五年之用了!而五年之后,按沈欢的说法,又该来一次竞价。到时,嘿嘿----姜谦看着这些吵得很的商贾,就像野狼看着羔羊,双眼凶狠而凌厉! 其实按沈欢的说法,至于县里的街道,交由县官来实行就可以了,但姜谦担心这帮官员在巨利的诱惑下犯错,惹恼了沈欢,估计海州官场就得震荡了。因此,虽然会让底下官员有怨气,不过为了保全他们,此事最好还是不让他们经手才好。特别是看到手中的巨款之后,姜谦更是庆幸之前的英明决定。这些巨款,连他这位不大爱财者都隐隐心动,何况那些俸禄比他少了许多的官员! 姜谦把钱收上来后,与沈欢汇报后,又加快手脚去建那些私塾与养老院了。有钱好办事,有了资金的支持,办这种事最容易了,到七月底的时候,大多私塾都建立起来。海州城里的小乞丐一下子绝迹了,通通住到了私塾或者养老远去。当然,做这一切,都是以官府的名义。一时间,新认知州的名声一下子好了起来。 为了实现对那些商贾的承诺,欧阳发得了沈欢的提示。加上认为此事对于民生教化都是好事,《海州日报》一连几期,对此都进行了宣传。一时间,民众满意了,商贾满意了。官员也满意了。皆大欢喜地局面,就是社会和谐呀! 当然,沈欢这个不大喜欢做琐事的人除了写写几篇小文,其他就是坐着收取名声。反正他现在有个学士的名头,文章也抢手得紧。特别是最近欧阳发与姜谦,不知是否受了沈欢神奇手段的影响。对他信服起来,竟然组织人手开始研究他的《矛盾论》与《唯物论》,写成心得。以个人名义发表在《海州日报》上。 不得不说。现在《海州日报》成了海州识字之人地依赖,两三文钱的一张的东西,在他们看来,颇是值得。既能看到名人的文章,又能从中获取乐趣,这样一来,读者甚众。特别是经过周季的营销手段。除了本州的五六千份外。还另外向江南等地倾销了七八千份。现在已经有扬州江宁等地地商贾,直接来取货。拿回去经营了。相信随着时日的迁移,《海州日报》一定会成为独树一帜的报刊----其实现在也只有它一棵树。 也就是说。随着日报地流行,沈欢这个知州地思想,经过欧阳发与姜谦两人的宣传,已经颇得人心了。至少在海州一地,已经在官场兴起了学习沈知州思想与号召的风潮,连民间士子,也会时不时来几句唯物与辨证了。 看到这种情况,沈欢除了苦笑,还想说一句:“不要搞个人崇拜嘛,这是要不得的!” 而随着八月的到来,周季主办的水泥作坊开始投产了。为此在《海州日报》大做广告---宣称有了水泥,人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美梦将要成真,当然,前提是要有一匹好马。不过尽管吹嘘得厉害,也有人因周季地名头过来询问一番,最后这些水泥都要用到建筑海堤上去。之后还要修路,估计前两个月地产量都耗在这方面上,除非产量有所提高。 修筑海坝,沈欢这个知州不能不出席开工仪式。除了水泥外,工钱是没有的,都是征了今年该有劳役地百姓帮忙。这是惯例,大家都没话说。沈欢纵使有所不悦,却也难以改变这种情况。 说到海坝,最伤心的就是姜谦了。这位老大人,听从了沈欢地建议,打算拍卖坝名。在拍卖街名的那天当众提了出来,本以为能卖个比街名还要大的价格,哪知最后却无人问津,一直到开工,都没有确定下来,分文无进。这让姜谦颇为羞愧,特别是面对沈欢的时候。沈欢也没有怪罪他,了解到众人并不了解水泥这种东西,以为大坝还是以前那种土掩而成的坝子而已。若真是这样,当然没有命名的价值,因为没有多少人会来这种地方瞻仰大坝的命名! 不过,他们会后悔的! 随着工程的渐进,特别是第一个海坝建成。姜谦发现了那些商贾的后悔的眼光,还有不敢置信的震撼。说实在的,他也颇为震撼。沈欢这次建坝,经过他的提点,设计规划上除了没有后世的那种规模外,该一定的样子都有了。从海岸之上,水泥阶梯一个一个而上,到最后成坝,坝宽几米,两旁载满了杨柳与鲜花。简直就是后世街道的构建呀。 在南国温暖的气候下,树青花鲜;人在其上,看海涛拍岸,打在水泥阶梯上,粉碎的水珠飘得到处都是,发着白光,亮眼极了;这重气氛,这种新奇坚固的水泥,这种美,简直令人赞叹了! 水泥成品的效果,第一次在宋人面前展现其魅力,一时间在南边造成了轰动。 而到了八月,沈欢在海州的做法,也详细地进入了京城诸君的法眼! 第二百○六章 瞩目 “啪!”王安石把一大叠纸张打在了桌子之上,一声大响在书房里回荡,久久不去;仔细一看,这些纸张,全是《海州日报》。//有几十张之多,几乎是从第一期到最新的一期,都收集在了一起。 无论沈欢如何堤防与限制,报纸还是不可避免地从其他途径进入了京城诸人的眼中。王安石一方算是对沈欢比较关注的人之一,这不,通过他们的费心收集,这在江南一闹得轰轰烈烈的《海州日报》还是给王安石拿在了手上。不消说,是底下之人奉上的,通过王之手转到王安石这里来。 “岂有此理!”王安石骂了一句,显然是很生气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又拍了一下桌子。《海州日报》是个新事物,王安石本来也颇是希奇,若是如此,他也没有道理生气,毕竟现在京城之人都养成了看《文艺》杂志的习惯,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娱乐消遣方式之一。 恨就恨在报纸上刊载的沈欢的文章让王安石咬牙不已。特别是《矛盾论》的刊行,不明着反对新法,然而按照其上的理论,却可以推敲到新法的不合理,可以让人作为理论攻击。王安石已经可以想象当京城的那些御史或者反对新法者看了这文章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了----肯定不是弹劾什么报纸玩弄斯文,要治沈欢之罪;而是根据其中的理论,作为弹劾新法的理论。 《矛盾论》最大的亮点就是根据《老子》创造了辨证之法。《老子》作为一千几百年的经典,就算在儒家地宋代,也有着莫大的地位。沈欢所说的辨证,没有凭空而造。而是分析了《老子》的理论,从中总结,令人无法反驳。单以学术而论,王安石也佩服沈欢对《老子》地了解。因为他本身就是治《老子》的大家,可以前也不会想得得“有无”、“难易”竟然会有着这么一个神奇的“辨证”! 然而他不能作为学术去看待此文,现在是非常时期,新法到处受到攻击日夜不断,虽然有着官家在支撑。然而朝中不少迂腐老臣只会拿什么祖宗家法来攻击而已,其他翻不了新。但是。可以想象,当这个《矛盾论》里的辨证方法出来了,地方那些抵制新法的人,肯定会根据其中地理论。说新法在此地并不合适,要官家“因地制宜”!如此一来,新法全盘的局面,将会进入一个更艰难地时期! “好你个沈子贤!”王安石对这个女婿简直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的才学,年轻一辈,真是无人可及;恨的是对方地聪明才智。没有放在支持他这个岳父身上。反而是站在了对立面去。 “可恨!”王安石又喊了一声。 “父亲,这个沈子贤。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报纸是王拿来的,在王安石看文章的时候。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待在一边;等王安石开口漫骂沈欢,他才开口,也是一脸的恨恨之色,“父亲,这些文章,孩儿都看过了,简直是可恨之及。特别是欧阳发与那个姓姜的通判,都成了沈子贤的走狗了,还写文章分析他的什么《唯物论》与《矛盾论》,把其中理论上升到治国方略上去!这简直是在为反对新法摇旗呐喊呀!” “那又如何?”王安石反问,“他们现在远在千里之外地海州,你能拿他们怎么样?沈子贤再怎么说都是你地妹夫,你还真想把他怎么样?元泽,上次吕吉甫他们弹劾沈子贤,竟然拿先帝来说事,别以为为父不知道有你参与其中!哼,别人也就罢了,他怎么说都是你的妹夫,你难道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谁说孩儿参与了?”王气急败坏了,脸色又红又白,“父亲,是否吕吉甫与你说地?” “你别管谁说地。总之以后没有为父地允许。不准你再对沈子贤下手。” “可是。父亲。他要坏你地变法大业呀!” “他要真坏得了。那也是他地本事!”王安石淡然说道。“元泽。你也是个聪明之人。有时间还不如都把精力花在如何完善新法条例上。分心他顾。岂能成事!” 王恨声道:“父亲。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你还这样维护他!这个沈子贤。办这个报纸之类地东西。明显是要在外地诋毁抵制新法。在京城。《文艺》杂志有些话不敢公开来说。但是在海州。他就没有这个顾忌了。此人心思深沉。父亲。你看。报纸上还说他是拿了官家地圣旨才办起来地。明显是走前趁我等不注意向官家讨了去!如此作为。岂是君子所为!” 王安石默然不作声。 王又道:“还有。报纸在海州都发行一个多月了。近日才传到京城。还是通过其他地方流传进来地。也是他做了手脚;孩儿现在听说这报纸在江南几大州县都有得卖。然而一个多月了。京城都没有见。可见是他特意阻挠了通往京城地销路。为什么呢?还不是怕我等知道。说通官家禁了报纸!现在出了几十份。我等能拿到。官家岂会没有?这报纸。有些地方还是颇为有趣地。特别是政策民生上。可以让官家足不出户就能知到各州县之事。现在就是任我等如何说辞。以官家地为人。岂会禁了报纸!父亲。他这样做。不是明显着要与我等过不去了吗?若任其下去。将来必成我变法祸害呀!” “那又如何,你也说了,报纸难禁了,你说这般多,有什么意义王又道:“父亲,其实这个报纸,离了沈子贤就没多大威胁了。万不能让沈子贤把海州经营成他的根基呀!” 王安石皱眉了:“元泽,你又要兴你那套打击之术吗?他才去海州,你还想怎么样,又贬到哪里去?雷州?琼州?以他的才能。去哪里不能成事!元泽,不是为父说你,有些事,你不能太过计较了!一心办我等之事。只要有用,官家自不会忘记我等好处!” “父亲……” “你不要说了!”王安石摆手说道,“现在最紧要的是如何面对接下来地朝堂之争。你也说了,报纸进了京城,其他大臣想必也人手一份了。他们可以根据其中理论攻击新法。为父现在最忧心的便是这些,你若能分忧。便是对为父的最大孝顺了。” 主张不见用,让王大为叹息,不敢再多言;不过心里打什么主意,却不为人知了。 皇宫福宁殿旁的一个院子里渐渐有了秋气地萧凉。开封的八月。已经刮起了秋风,吹落了许多叶子,半青半黄的植物,也有了萧索的瑟瑟。 “哈哈,这个沈子贤,花样还真多!”几声大笑从院子里传出了很远。敢在皇宫如此放肆,除了官家赵顼。还能有谁。 他是真的很高兴。手上捧着一叠《海州日报》,已经看到上面报道地修筑海堤的部分了。虽是白话。少了几分文采,不过更是容易懂得。其中编辑写地现场观摩还坝的筑成。更是引起了赵顼的好奇与神往。特别是对于水泥建成的阶梯,两旁地折柳,行人密密,大有雅致。 “吕说书,你说这个水泥真有这般神奇么?”赵顼转头问起了身边的吕惠卿,吕惠卿现在深得官家信任,以说书的身份,时常让官家叫到身边,咨询事务。 “回陛下,这个臣不甚了解。”吕惠卿依然还是那般从容与恭敬,“不过敢堂而皇之地登在这个报纸上,供世人参阅,想必不敢造假。何况此报是欧阳发做编辑,此人人品素养,皆高于常人,有他把手,应当不至于欺瞒世人。” “倒也是个理。”赵顼满意地点头,这个吕惠卿,学识高深,素有远见,大得他的欢心;若有问题,询之也颇得见地。 “你觉得这个报纸怎么样?”赵顼又问。 吕惠卿看到官家欣喜的神色,有了计较,道:“却也是好东西,有了它,陛下可以不出深宫,即可知道千里之外的海州发生了什么。如果……臣是说如果,一旦全大宋的州县都有这么一份,那么陛下只需收拢天下报纸,那么底下官员做了什么事,都在眼底了!” “哈哈,朕也是这么想地!”赵顼笑得很欢,“朕早就知道,这个沈子贤,到了海州,一定会让朕惊喜地。如今看来,没有差错!” 吕惠卿大是忧虑了,使尽了手段,才把沈欢排挤出朝堂,没想到官家还是对他那般信心,还有信任;对方作为变法派的敌人,深得帝宠,吕惠卿没道理不忧虑。 低下头,眼神闪烁了几下,吕惠卿又道:“陛下,报纸是好东西,然而其他地方办不起。估计几年之类,都只能看这个《海州日报》了!” “这是为何?” “别地地方没有沈子贤的印刷利器!” 赵顼默然,印刷机器他也见过,说到底京城地印刷馆,他也有份呢;若没有他的保护,印刷机器也许早就泄密了。也因为这事,对于沈欢上次给弹劾从事商贾之事,赵顼有点愧疚,他以为沈欢是为他顶了罪名,若是给大臣弹劾一个皇帝参与商贾分利,那就真没脸坐在朝堂了。当然,当年他们两人做得严密,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就是聪明如吕惠卿,也不知道有官家参与其中,不然估计他就不会拿这说事了。 赵顼轻轻叹了口气,把沈欢贬出去,让他好生为难;不贬吧,沈欢若在朝堂好好辩解也就是了,可他没有,反而放浪起来,有漠视朝堂威严的罪名;另外,沈欢升迁的速度,在别人的挑拨之下,也真让他起了忧虑,放出去磨练,也算是对他的维护吧。 贬吧,他又觉得沈欢在朝堂之所以不辩解,是为了他这个着想,毕竟一深究下去。他这个皇帝参与其中的事也许就要败露了。最后对方拿先帝说事,更是令赵顼有点寒心,一个冲动,也就真贬出去了。现在想想。还真有点愧疚与悔恨。不过现在看来,还算好吧,沈欢在海州干了几件大事,就是京城里的人们,也对他开始瞩目了。 “印刷利器之事。朕猜想沈子贤应该有了妥当的安排了吧。”赵顼幽幽叹道,“吕说书。你敢不敢与朕打个赌?朕认为不需一年,沈子贤就会开放印刷之机,让报纸遍地开花。” 吕惠卿心里大惊,报纸之利。他刚才是说了,不过他心里却认为这东西是阻挠新法地东西,一旦成了规模,到处都是报纸,变法之令在某地实行出了问题,报纸群起而攻,到处都是说新法不是的声音。给官家看了。他会如何作想? 恨不得自打一个嘴巴,刚才看官家对报纸很有兴趣。又高兴,说了一通好话。吕惠卿后悔死了,官家对沈欢的了解,不是常人可及,他敢打赌,当然会有绝大的把握,正是如此,吕惠卿才更担忧了,先回答官家地话道:“陛下英明神武,料事自不会出错。微臣位低职微,没有什么敢拿来赌的!” “无趣,无趣!”赵顼喊了两句,“若是沈子贤在此,肯定一口要与朕赌一回了,说不定还会大谈彩头!你们呀……” 赵顼今日的反常让吕惠卿大有手脚无措的感觉,犹豫了一下,才道:“陛下,事及天下大事,臣不敢草率以赌为定!” 赵顼哼哼两声,才安慰道:“吕说书处事稳重,老成谋国,倒是朕放浪了。好吧,不说这个!” “陛下,其实……”吕惠卿很是犹豫的样子。 赵顼皱眉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现在没其他人在场。说错了朕就当没听见,不会怪罪。” “是,陛下宽宏!”吕惠卿赶紧说道,“其实说到这个报纸,微臣还是有一点担忧地。若如陛下所说,让报纸遍地开花,那么到时天下之人皆可自发议论,一旦非议朝政,岂不是……” “吕说书难道没看这《海州日报》吗?”赵顼一副奇怪的样子,“这第一期就明确刊载了新闻出版条例,还是朕亲批地呢,谁办报,若是乱说话,嘿,国法当头,也不是吃素的!” 吕惠卿说道:“看是看了,不过微臣还是担忧,陛下,报纸由民间之人承办,作为咽喉,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旦成了气候,岂不是可以左右朝政?这些人只能看到身边之利,而无天下大局的眼光,对某一事,也许看法会有朝廷不同。到时,岂不是与朝廷为难?若按条例规定,他们可以说此事符合当地事实,也是不违例的!” 赵顼闻言脸色顿时冷了,觉得大有可能,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去做?” “不如把报纸收归由朝廷或者官府承办,陛下以为如何?”吕惠卿说得很小心。 “不妥不妥!”赵顼连忙摇头。 “请陛下指点微臣。”吕惠卿也愣了,想不到官家竟然会一口否决了他地提议。 赵顼的眼神一下子恍惚了,道:“朕了解沈子贤,他不会同意这一提议的。因为他会说,若是由官府承办,那就失去了监督的作用,因为民间说不了话,全是官府的喉舌,到时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出了事,违了法,也会勒令不准刊行,尽力隐瞒。这样岂不是失去了报纸的功用?吕说书,你说呢?” “陛下圣明。”吕惠卿只能这样说了,心里却震惊不已,想不到沈欢真的有此雄心,还真打算用报纸来作为民间御史了,若是这样地话……看到官家对此地支持态度,吕惠卿的心微微冷了一下。“不过你地考虑也是有理。”赵顼笑着说道,“朕想过了,待印刷利器成为天下普通之事后,自会让官府也办一份报纸,到时官方与民间皆有了喉舌,只要加大监督力度,对那些败坏国家大事不顾大义之人大加惩罚,就会在大宋呈现一片融洽的景象了!哈哈,有了这个报纸,朕真地不用出宫也能浏览天下景事。真是妙哉!” 当日沈欢翻出几年前办《文艺》杂志时写成的出版条例,要他批准时,赵顼还觉得多此一举。后来觉得此事也没什么坏处,就多了一条律令而已。就签批让沈欢带走了。如今看到报纸,还真只能佩服对方,能想到这些约束地策略,不愧是为朝廷着想的臣子呀! 若是沈欢知道他这个想法,肯定会笑死。他早有办报纸的心思。写成出版条例献上去,更多是为了保全自己。苏轼的“乌台诗案”就像一把剑时刻悬在他地头上。不敢太过出格。先拿下出版条例,按例办事,到事有什么事,也有了说辞。任对方手段通天,总不能把罪责怪到官家身上去吧。为了地方王安石这些马仔的手段,沈欢可以说是殚精竭虑了。 吕惠卿看到官家对沈欢那般欣赏,当然不甘心了,作势深沉叹了口气。 “吕说书,你做什么?”那样大声的叹气,声震方圆几米。就在身边的赵顼没道理一下子成为了聋子听不见。 “陛下……”吕惠卿欲言又止。 “说吧!”赵顼有点不耐烦了。 “是。不过臣之所言,有点诛心……” “恕你无罪!”赵顼更不耐了。 吕惠卿又犹豫了半晌。道:“陛下说报纸将来会遍地开花,臣不敢断言不是。不过现在只此一家。沈知州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放印刷利器给大家……也就是说,一段时间内,天下也就只有这个《海州日报》一份报纸!” “那又怎样?” “陛下,报纸一日一期,一月下来,就有数十份,又便宜,加上又是白话为文,江南之地富裕,文风也盛,文人不少,百姓也大多识字,据说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看《海州日报》了!可以说,一段时间内,《海州日报》将是他们唯一阅读的报纸,别去其他。那么……” “那么什么,快说!”吕惠卿在关键时刻又停顿,让赵顼恨不得咆哮了。 吕惠卿小心地道:“臣说了这般多,就是想告诉陛下一个道理:短时间内,《海州日报》上面说什么,百姓就信什么!若是给有心人挑拨,后果也堪忧呀!”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赵顼顿时冷了脸色,“你是要摸黑一个知州吗?他是三品大员,朕很信任他,你想做什么?” “陛下恕罪!” 赵顼喘了几口气,平复下心情,道:“朕早说过恕你无罪,就是有些话,不当说就不要说!” “陛下教诲,臣自当遵命!”吕惠卿突然也强硬了,“可是有些话,作为臣子,有感皇恩,也不得不说。陛下,可否让微臣把话说完?” “若是无必要,就不要多说了!” “是有关变法之事地。” “哦?什么事?”吕惠卿这话点中了赵顼的软肋,吕惠卿不无深意地指责沈欢,让他有点不喜,自当时拂袖而去,听到“变法”一词,改了主意,要听下去了。 吕惠卿说道:“陛下,还是与《海州日报》有关。陛下觉得沈知州地篇《矛盾论》如何?” “不无新意。”赵顼评价说道。 “是的,陛下,依微臣之意,若以学术而论,可以立一派了。可是,以矛盾为事物根由,说万物不同,要因地制宜,不无创见,放在平时,臣也会赞上几句。可在这变法紧要关头,臣就不敢苟同了,无心也就罢了,若是有心就真是太可怕了!陛下请想,什么叫因地制宜?给其他朝臣看了,是否因一地变法出现些须问题,就要听了新法或者不在当地实行了呢?陛下,臣可以预见,等其他大臣吃透这些理论之后,丁当会以此为据,在朝堂攻击新法实行。新的一论攻击新法已经在所难免了!” “啊?”赵顼惊了一下,顿时冷下脸沉默,心里乱极了,越想越觉得吕惠卿所说大有可能,不由也慌了。 第二百○七章 免役法 吕惠卿见状暗喜不已。/ //今早王过来找他说了沈欢文章一事。要他找个机会与官家解释。力挺变法。走的时候还暗示他可以再给沈欢下绊子。王的意思。吕惠卿当作是王安石的意思。因为上次弹劾的太过明显。稍稍让王安石不满意。这次他学聪明了。暗暗提示官家而已。 “陛下。臣放肆了。”吕惠卿又装做低下头有罪的样子。 赵顼摆摆手道:“朕早说过了。恕你无罪。你所说情况。朕思虑了一下。觉的大有可能。唉。这下朝堂又要热闹起来了!” “陛下。沈子贤此番行为……” “你不必多说了。朕都知道了!”赵顼苦笑一下。“朝堂吵吵也就罢了。至于新法。你告诉王参政。让他放心。朕一如初始那般坚决。任谁都不可改变!” 吕惠卿知道多说无益。只能点头应是。心里不无失望。想趁机攻击沈欢或者以司马光为首的一派。无奈官家一口应承。倒让他一时找不着好的借口了。有种狗咬乌龟无处下牙的感觉。 “陛下。平章事司马相公求见。”一个寺人匆匆过来。禀报了一番。惊醒了沉默的两人。 “哦。快让他进来……不。让他到福宁殿。来啊。摆驾福宁殿。哦。吕说。你也过来听听吧。司马相公来见。说不定是天下大事!”赵顼一下子有点慌乱。强自镇定。手脚利索收拾一番。快步想福宁殿走去。 好在本来离那里就不远。三下五下就走了进去。唯一不爽的就是跟在后面的吕惠卿了。官家此番模样。明显对司马光很重视。不敢在这里招待。怕慢怠了人家。要到大殿去。正式严肃。给足了面子。 吕惠卿不由轻叹了一口气。说到底。也是司马光做的成功。个人品德行为。无以挑剔。连官家见了都要心喜与佩服;这一点。王安石就要差的多。难怪官家要用司马光做宰相了。 司马光平章事头上的“权代”两字。在沈欢走后的一个月。就去掉了。已经正式成为大宋天下的中门下平章事。实打实的帝国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赵顼到大殿的时候。司马光已经在那里候着了。见到官家身后领着吕惠卿进来。不由愣了愣;这个吕惠卿。经过沈欢一事。不由司马光不重视起来。一注意他的事迹以及对方对于王安石的作用。更是忌惮了。没想到官家对他也是如此宠信。召见大臣。还领着一个不入流的说来见。这份尊荣。实在令人歆羡了。 参拜过后。赵顼坐回宝座上。笑着问道:“司马相公。何事见奏?” 司马光赶紧恭敬的道:“陛下。臣近日收到海州知州沈子贤的一个建策。考虑了几日。觉的可行。特来向陛下说明。” “哦?他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赵顼似笑非笑。心里嘘了一口气。还以为司马光像吕惠卿所说的。看了沈欢的文章之后。有了攻击王安石等人的理论。向他诉讼来了;到头来人家是为了国事。不由轻松了许多。 司马光说道:“陛下也知道。沈子贤走之前。就一心要把厢军削减下来。如今之策。亦是与此有关。” “厢军吗?”赵顼更高兴了。“对了。司马相公。邮政驿站之事进行的如何了。能削减多少厢军?” 说到这个。司马光笑了。颇是高兴:“陛下。一起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臣近日还受到了一个好消息。说筹划中的江南几路与河北诸路。邮政驿站都建设的差不多。大概下月就能付诸使用了;而枢密院统计。现在自愿脱离军籍专入邮政驿站工作的就有三万多人!” “真的。三万多人?”赵顼大喜。“这是好事啊。司马相公。三万多人。一年下来。就可以节省一百多万贯钱。真是大好事呀!” 司马光也笑道:“陛下。确实是好事。这些人都是自愿出去的。下月一过。邮政收入一统计。就可以给他们发薪。从此再也不须朝廷花费了!而且因为是第一次实行。厢军有诸多顾虑。只待见出去之兵有了好处。他年自愿者应该更多。臣计算过了。如果全大宋各的都建了邮政驿站。能容纳二十多万的厢兵。大概能省一千多万贯的军费!” 司马光说的抑扬顿挫。特别是说能省一千多万贯的钱。他的脸也兴奋的红了。如果真能有如此效果。朝廷至少不需为财政太过担心了。至少能面前度日。不再像往常一样亏空。这对于他这个宰相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呢? 连司马光这等老实稳重之人都陷入了狂想之中。\\\\何况年轻冲动的官家呢。只见他也是满脸潮红。嘴唇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只是手指的颤抖出卖了他的心情。一千多万贯钱啊。现在帝国每年亏空几百万贯。如果多出那么多钱。还变什么法?如果再把余下的厢军都裁掉。娘的。有这些钱。有什么还不能做! “陛下。若真能像司马相公所说。正是喜事。可是。臣又有几个忧虑了。”一旁的吕惠卿看到官家神思纷纷。眼光闪烁。不由急了。生怕他陷入了司马光所画的大饼里出不来。心思翻转。有了计较。开口出声引起注意。 “你顾虑什么?”赵顼有点不悦。好不容易有了件喜事来欣赏。心情正好的时候给人破坏。是人都难免不高兴。吕惠卿看了一眼司马光。才正色说道:“其一。邮政驿站是否真能有足够的收入付费给这些厢兵;如果不够。厢军重新要回军籍不说。一旦闹起事来。后果堪忧。其二。像司马相公所说。今年所裁厢军。不过三万多。明年就是情况好一点。驿站跟不上来。也不过五万吧。要裁掉二十多万。估计要花去五年时间。一千多万贯钱。五年下来。一年也不过省下两百多万贯。对于朝廷现在每年亏空几百上千万贯来说。依然是难以应付局面。陛下。节流再怎么好。没有另外的收入。依然只是治标不治本呀!” 这些话一出。司马光顿时变了脸色。对于吕惠卿更是怨恨了。他听从了沈欢的建议。面对急于求成的官家。尽量不提裁军要花的时日。免的失去了耐心。更加倒向变法一派。现在吕惠卿当面拆穿。真是大大怨愤! 赵顼愣了一下。才道:“却也是个理。” 司马光急了。道:“陛下。时间长是长了点。不过只要稳扎稳打。花个七八年时间。把五六十万厢军都裁掉。那对我大宋来说。也是千古功绩了。而且裁厢军。并不会引起朝争。安稳舒服。何乐而不为?” 赵顼又点了点头。 吕惠卿反驳道:“司马相公。想是这般想。其中最关键的是邮政驿站能否有赚到足够的收入呢。如果没有。一切都免谈!” 司马光嘿了一声。笑道:“这个吕说就无须为本相担忧了。陛下。邮政驿站还未建成。臣就让下面官员去与那些商贾富豪说明了其中作用。他们都说会鼎力支持驿站事务。有什么要送。都交予驿站。对邮政大是欢迎。还感谢朝廷建此驿站。方便了他们的通讯!总之臣仔细算过了。以大宋民间之富。是足够应付这些厢兵的。” “好。很好。能应付就好!”赵顼也给吕惠卿说的害怕了。听的司马光保证。宽心了许多。以他对司马光的了解。这位稳重老臣都说行。那事情肯定是行的了。 司马光又道:“就算邮政应付不过来。臣还有后招。陛下。下面那些官员与民间各的商贾富豪接触。听他们反应。这些从事大生意经营之人。除了对通讯的方便有要求外。还对运输有着莫大的需要。” “运输?”赵顼很是不解。 司马光解释道:“也就是押运。商贾走天下。最大的要求还是安全。人与货的安全。虽然民间有些镖局在从事护卫运输行业。不过听那些商贾说。还不足够。对他们的力量。也不大信任。因此老臣想。如果邮政系统收入不够的话。还可以组织这些厢军。成立一大批押运之队。专门从事对商贾富豪货物的押运。陛下也知道。货物重大。所需运费也是颇大的。也就是说。如果厢军行之。收入绝对不菲!” “好好。司马相公心思灵活。举一反三。看来朕让你做宰相。确实没有看错呀!”赵顼的高兴。那是不需说的了。 一旁的吕惠卿却是心里大寒。连一心只读圣贤一向老实巴交的司马光都学会让朝廷做些生意了。而且还颇有成效。有比这样更可怕的吗……特别是对于王安石一派来说。这样的敌人。比之只会满口大义的要难对付的多了! 不甘心让他在官家面前独美。吕惠卿立刻说道:“司马相公。你这样夺镖局生意。不是与民争财么?” “啊?”司马光大是惊奇。摸了摸须子。“陛下。难不成是太日从西边出来了?制置三司条例司的人竟然也会说与民争财?” “你……”吕惠卿又羞又怒。一时心急。口不择言。没想到闹了个大乌龙。 “好了!”赵顼也是哭笑不的。心里暗怪吕惠卿。以前总是司马光等人拿“与民争财”来攻击王安石等人。吕惠卿当然会大鼓其口舌辩驳。没想到今日反过来说司马光。难道真是司马光说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臣放肆了。”司马光惶恐的说道。“陛下。太阳打西边出来。是臣从沈子贤那里听来的。觉的有趣。不由记了下来。” “相公无须自责。”赵顼摆手说道。很无奈。司马光就是这样。很重风仪。一失态就要告罪。“这话很形象。真的很形象。” 吕惠卿的脸顿时红白相间。都可以开染坊了。司马光见状也不由开心的笑了。能让吕惠卿这位口才颇是了的之人吃亏。那是件难的之事。 “好吧。司马相公。邮政驿站之事就交给你了。另外。你所说的为商贾押运之事。朕觉的颇是行的。反正厢兵只吃饭不干事。相公就把这些押运队伍拉起来吧。各的一支。也算裁军。”赵顼还是那个要一下见功之人。发现押运队伍真有利可图。不由又心急了。 司马光沉吟着说道:“陛下吩咐。臣自当遵行。不过这个押运之事。是臣想来为邮政驿站无效之后的救招。不能用的太急。还需等邮政驿站有效可以自足之后再施行。免的出了意外有法可救。陛下以为如何?” 赵顼想了想。点头道:“是朕心急了。司马相公老成稳重。就依相公之意来办吧。” “陛下圣明!”司马光恭维了一声。 赵顼想起司马光的来意。不由问道:“相公。谈了这么多。你还未说清来意呢。你说沈子贤向你建策。又是有关厢军的?” “是的。陛下。”司马光正了正脸色。“海州有一千厢兵。沈子贤说他年内就会裁掉此军。不过按他的法子。说这一千厢军还不足够。请求陛下再拨以两千厢军。一共裁掉。不过要调动军籍之人。还需陛下做主。他不敢擅动。” “他一下能裁掉三千厢兵?”赵顼吃了一惊。 “陛下。三思呀!”吕惠卿发现沈欢又要建功了。赶忙出口反对。“陛下。一个的方官员。要三千兵做什么?我朝官员要调动一千兵以上。都要朝廷批准。一千尚且要谨慎了。何况三千乎?” 赵顼听了却笑道:“吕说莫急。这种事。司马相公难道不清楚吗?他敢说出来。想必是沈子贤之策甚妙吧。是否。司马光相公?” “还是陛下圣明。”司马光笑了。不无讥笑吕惠卿急着做小人的模样。从怀里拿出一本奏章。递上给官家。“陛下。这是沈子贤的策论。臣稍稍润色。觉的可行。方才上奏。” 这次赵顼从座位上站了起。出来亲自拿了奏章。再回到御案。展开一看。初始还不见脸色。后来却是越来越喜了;吕惠卿见状不由更忧。瞥了一眼司马光。最近司马光越来越有优势了。在朝堂上。隐隐压着王安石一头。这对他们变法派来说。不见的是好事。 “好。果然是沈子贤!”赵顼合上了没几页的策论。大笑着赞道。“司马相公。这个免役法想的好啊!你给大宋天下教出了一位栋梁之才呀!” “陛下谬赞了。”司马光谦虚的说道。“陛下。这法子是沈子贤想出来裁掉的方厢军的。不过他说没有经验。不敢写成奏章献给陛下。更不敢立刻实之天下。他说可以让他先在海州试验试验。待有了成果。再推之于天下也不迟。” 赵顼却愣道:“朕觉的此法大善。是良法。可立刻颁行天下。何必再试。” 司马光急了。道:“陛下。法再好。也须实践。沈子贤说的好。实践可以检验一切。再说法在此的良。在彼的就不一定是良了。还不如择一的试验。出了什么问题。也可以更正。毕竟只是一的只域而已。臣觉的这是老成之言。于国有大利。陛下不可不鉴!” 赵顼不由沉默。末了才叹道:“你们呀。总是这般小 司马光道:“治大国。若烹小鲜。陛下。此理古今皆然也。” 吕惠卿闻言心里一突。心想来了来了。沈欢的思想观点。果然有着莫大的威力。对于思想改造。简直是无往而不利。连司马光说话都要兜上几句。教训别人了;可是这些话想来又有理。辩驳不的。不由心急如焚。又不知道沈欢写了什么法字。竟然让官家心喜如此。 赵顼转头发现了吕惠卿的模样。以为他急着要看沈欢的法子。想了想。让他拿过去看。 吕惠卿本来也极欲一看。听了吩咐。不敢怠慢。直直拿过来。就展开看了。越看越是心惊。人也恍惚了。 策论上所说的。无非是沈欢在海州想出一个法子来。叫“免疫法”。是用来裁掉厢军的。按他的意思。在海州废除原来按户等轮流充当州县差役的办法。改由州县官府自行出钱雇人应役。雇员所需经费。由民户按户分摊。 而这个雇佣的对象。就是那些厢军。把这些厢军编成一些建筑工队。一旦的方有什么过程。就由那些本来有徭役的人出钱雇佣这些厢军。替他们服役。赋役赋役。出了交钱的赋。封建王朝里的百姓还有徭役。一年要给官府征用去做些力事。沈欢在策论上说。大宋的方百姓富裕者颇多。不愿因徭役浪费时间的很多。那么可以让他们自愿出钱雇人服役。这样一来既有利于民。又可以裁掉厢军。只要把这些厢军固定下来。每年拿的钱比在军籍多。想必他们也没有不愿意的。再者他们是军队。也该服从命令不是。 总之。沈欢已经给出了可行的方案。最大的诱惑就是可以解决厢军这个麻烦。如果各的都能这样做。那么再裁掉剩下厢军不是问题。当然。沈欢在策论里又说。此法对于贫困一些的几路没有多大用处。因为民间不殷实。拿不出钱来。如果硬要如此。恐怕激起民愤。因此他请求先在海州这等的处东南的州县来施行。看看效果如何再说。 难怪吕惠卿如此大惊失色。他已经可以预料的到。此法大行之后。对大宋天下来说。不禁裁掉厢军这个包袱。少不的还有不少收入。那真是一举两的之法。官家没有道理不同意的。也因为如此。创制良法的头衔就会落入司马光师徒的头上。可惜可惜。 “吕说。你觉的此法如何?”赵顼突然问道。 赵顼的问话。暂时收拢了吕惠卿慌乱的心思。转头看到司马光。有了计较。强自微笑道:“恭喜陛下。此法甚好。也恭喜司马相公。有如此佳徒。他日沈知州入的朝堂。与相公互为依助。同为大宋高层。也会留下一番师徒佳话!” 司马光变了脸色。吕惠卿说的甚毒。帝王怕的是什么。不就是臣子团结一致吗?吕惠卿这样说。就是要他们师徒不能在一起同为朝臣呀! 沉下声来。司马光说道:“吕说此话却是差矣。本相虽然与沈子贤有过一段师生情谊。不过他做本相学生之前。已经才名在外了。对于这一点。官家也是清楚的。还有。他是先帝在朝时的进士。可以说是天子门生。与本相却是没有多大关系了。” 赵顼反而没有觉悟两人在打着机锋。笑着说道:“沈子贤之才。朕当然清楚。司马相公。这个免疫之法。朕原则上是同意了。明日在朝堂上过上一遍。只要不是所有众臣都反对。朕就会写下圣旨。给沈子贤送去。让他立刻实施。朕也希望能早日看到成果!” 司马光大喜。又道:“陛下。沈子贤请求多加厢兵之事……” 赵顼沉吟说道:“若只有免役之法。朕也默算过了。一州只需一千多厢兵就可以解决众多徭役了。不过沈子贤既然敢夸下裁去三千的海口。想来是他还有什么鬼主意吧。嘿。朕也不昏庸。厢军什么战斗力都没有。朕又岂会顾忌什么的方大臣不可妄动军事呢?也一并同意他的请求。缺的两千厢兵。朕决定了。就从扬州给他调过去。由他节制。司马相公。你告诉沈子贤。让他好好干。出了成绩。朕自不会忘记他的好!” “陛下圣明。臣知道怎么做了!”司马光大喜过望。官家如此作为。才是有为之君的景况;现在唯一不合景的就是吕惠卿这个言辞小人怎么还不罢黜出去。怎么能让他站在官家身边呢。司马光心想。 “陛下。免役之法算是良法。也可颁行天下。不如交由王参政参祥参祥。列入变法之令。如何?”吕惠卿还是不死心。想把功劳往王安石头上套。 “这个……”赵顼沉吟了一下。看到司马光期待的眼神。改了主意。“王参政现在都有好几条法令在身要去实施了。怎能还往他身上多加压力。依朕看。此事就由司马相公去办吧。司马相公。你现在就准备准备看看免役法在何的适合。待沈子贤在海州做出成绩。就可颁行天下。能否?” “臣必不负陛下厚望!”司马光大声说道。 这一刻。吕惠卿的心冷了。像是处于冰天雪的之中。有了甚为不妙的预感。 第二百○八章 建设 “募役之法?”姜谦等人拿着知州沈欢发下的本州发展策略,都愣住了。\\ 时已是八月下旬了,秋风也时常刮到了南国的海州,暑气渐消,海风也不那么炎热了。正是建设的好天气,海州几地,在沈欢的领导下,都干得热火朝天。 沈欢免役法的策略,在朝堂有着司马光的支持,已经通过了大臣的讨论,中书正式下发条文,让他们在海州试验了。公文经过奔波,到了海州的时候,已经皱得像老人脸上的皱纹。不过沈欢接过的时候,不会有不满,而是相当兴奋。翌日一早,就召集了信得过之人过来商讨实施事宜。 其实人也不多,除了海州通判姜谦,就是欧阳发与周季了。姜谦自不必说,几个也下来,已经相当于沈欢的追随者了,事事尽心,处处尽力,沈欢见了都恨不得掏出心与他开诚布公;总之,他现在算得上是沈欢在海州的心腹与盟友了。只要他支持,不把一些有争议之事上报朝廷,他也免却了许多麻烦。 另外欧阳发就不必说了,《海州日报》的成功,让他在海州的名声比沈欢这个知州鼎盛得多;民间但知有一个日报的编辑,什么都敢报道,什么都敢写,为他们凭添了无数乐趣。至于周季,按道理他只是商贾身份,论不到参与一州事务,不过他是沈欢多年的合作人,两人相当有默契,办起事来也配合得天衣无缝。实在撇开不得;何况他也有着县男的爵位,参与进来,就是姜谦这位官员都没有意见。 “募役法,也叫免役法,是本官……发明地法令,大家可以看一看再讨论。”沈欢说到此法是自己发明的时候,脸有点红,不过此时几人都给手上的策略吸引了,没人发觉;若是给周季注意到,说不定就会拆穿这家伙的假面具了。 心里有点对不住王安石。提前把人家最著盛名的法令给鼓捣了出来。不过现在他与王安石都快成仇人了,敌人的东西,若能拿过来打击敌人,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再说了。什么法令一到王安石之手,都会变了味,更会成为别人攻击的对象。像这免役法,本来是极好的,一能受到大量的钱财,而能解放人力,利于生产。可是在王安石手上,硬生生成了敛财地工具,只知有入。不知有出,最后更不顾国民的反对,连女人、出家人都要收上一半的“助役钱”,吝啬到这种地步,难怪大家反对啊! 既然如此,还不如给他改良一下。在自己手上发扬光大呢!把它与裁厢军相结合,收了钱,用在厢军身上,虽然得罪了一些大佬,不过有着裁厢军的大义,他们又能怎么样?再说有了厢军与其家庭作为收益人,算是收买了一帮人心。谁反对。就是砸他们地饭碗,岂能不起而反抗!乖乖。这才是变法的最高境界呀,触动一番人的利益。却让更多人受益,这样一来,谁不敬服! 沈欢大是得意,陶醉在手中的法令之中。中书公文也许他在海州施行,还有圣旨在手,可以随便调动扬州的两千厢军,到时候,这个海州,还不是他想怎么捏就怎么捏?那话怎么说了:圣旨在手,天下我有! 人家都敢拿着鸡毛当令箭,他有着至高无尚的圣旨,更是敢摧毁一切阻碍在前头的障碍了。很明显,沈欢要在海州大干一番了,说不得新的一**建设就要在海州掀起**。 少顷,几人就把法令都看完了,沈欢写得很仔细,几乎可以考虑的地方都考虑到了。因此三人看完之后,相视一眼后,就激动起来了。 姜谦老脸通红。说话都要喷出唾沫了:“沈大人。这免役法好得很呀。既解决了厢军问题。又让百姓有更多地时间去做自己地农事。只要交得上钱。都可以免却每年地徭役!下官算过了。按沈大人地规定。十六岁以上五十五以下地男丁就可以交免役钱。那么海州共有这样地男丁十万左右。按沈大人地规定。一年需交两贯钱。那么一年下来。就有二十万贯钱财。单论海州。有一千厢军就可以解决这些徭役了。本来一个厢兵一年下来只有三十贯钱吧。现在给到四十贯钱。多出十贯钱。有谁不自愿脱离军籍呢?就算有一半地百姓不愿交免役钱。也不要紧。依然有十万贯之多。除去负担这些厢军之用。估计还能剩下五万贯钱!五万贯啊。沈大人。这是五万贯。都比得上海州一年收入地三成了。天啊。姜某都不敢想象了!” 姜谦简直是越来越佩服沈欢地脑子了。好像随便拣出一个主意。都能搞到更多地钱财。大街地命名权都能拿来拍卖用来做善事。这样地知州。全天下有几个比得上地?现在更好。出台一个免役法。可以让百姓自愿掏出钱来。不惹起民怨。这简直是最高地境界了。他说着说着。已经有点疯癫了。 沈欢只是微微笑了笑。才五万贯。有这么好惊奇地么!这一切。他早就谋算到了。江南几路都比较殷实。一年一人只交两贯钱即能免却一年几个月地徭役。估计大多数都同意地。在他们地生活里。两贯钱。也不过是一个月地费用而已。现在多出几个月来。还不大大地赚回? “五万贯。还是太少了呀!”沈欢叹道。“姜大人。沈某来海州之前。可是向官家承诺了。以后海州每年上交地赋税。要达到三十万贯。现在就是多出五万贯。依然还差十万贯地数额。看来还要多多努力啊!” 姜谦顿时无语了。在他眼里。一年能多出五万贯就是顶天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夸下海口。要一年多出十五万贯。这不是要命么!看向沈欢地目光大是愤恨了。这丫地还竟然向官家夸海口。若是办不到。他这个海州通判。会不会给连累? 沈欢又道:“这还不算呢?除此之外。我还向云飞兄保证过。他来海州。沈某就让他地家财在几年内翻上十倍!” 姜谦弱弱地问:“那周老板来之前的家财是多少?一千贯?一万贯?” “不是!”沈欢嘿嘿笑道,“人家周老板可是大老板,在京城也算数得上号的富翁,这次来海州。带了整整十万贯钱!” 姜谦杀沈欢的心思都有了,十万贯啊,十倍就要要达到一百万贯?试问这天下有这样的好事? “哈哈!姜大人别生气,子贤与你开玩笑呢!”周季出来打哈哈了,“姜大人,你别看子贤年轻,可要做什么事,他贼着呢。敢这样说,想必已经有了周全的策略。你看。现在不就是给他一个法子,就多出了五万贯吗?再多十万贯,有什么希奇?” “可是……除此之外,还要一百万贯呀!”姜谦已经有点舌头都大了的感觉。 周季又道:“这不还有几年时间吗?再说了,周某都不怕子贤他忽悠,姜大人怕什么?对于子贤的能力。周某还是很相信的!” “疯了,疯了,都疯了!”姜谦觉得现在地年轻人,真不知天高地厚,百万家财,是赚到就赚到的吗?把整个海州都卖了,也不值这个数呀! 欧阳发也觉得沈欢与周季已经陷入了狂热的妄想之中。摇了摇头。歉意地丢姜谦说道:“姜大人,他们两人就是这样没谱。让你见笑了!” 还好还好,三个年轻人之中。还有一个是正常的;姜谦松了一口气,再听下去,他都要发疯了。 欧阳发又道:“子贤,你这个免役法是极好地。你让为兄过来,是否想要为兄在报纸上好好宣传一番。若是这个,没有问题,有利于民生百姓之事,为兄也是极其乐意去做的!” 沈欢收拢了闲散的心思,端正了坐姿,正色道:“不错,正是有这个意思。接下来都需要麻烦伯和兄了。免役之法,越早实施就越早见利。小弟打算这一两个月就施行吧,现在不少百姓都在服役修建海坝,想来已经有不少人叫苦了,现在颁行,正是时候!” 欧阳发点头应承。 沈欢又道:“姜大人,海坝筑得如何了?姜谦也严肃了态度,道:“沈大人,现在海坝的建设进度快多了,已经筑成五处,还有三处,大概下月中旬即可完工!” 沈欢点头道:“这八处地方,都是沈某与一众水利之臣考察了当地形势才设想的,只要能建成,明年再有海潮,想必当地农物都能稍稍保全了!算是沈某对海州的一点点贡献吧。” 姜谦说道:“沈大人对海州的功绩,海州人都会看在眼里!” 沈欢笑道:“功绩?这算什么功绩?” 姜谦当作没听见。娘的,不花钱就建起了如此新奇的海坝,还不算功绩?不说构建地如何,若是其他知州过来,想必不知要花费多少钱财了。钱财从什么地方来?还不是从百姓身上收上来的吗,这样的话,又加重了百姓的负担! 沈欢转而又道:“云飞兄,水泥作坊建设得如何了?产量跟得上吗?” 周季答道:“现在都已经生产完海坝的工程量了。正在赶制接下来的修路地用量。现在不少人都熟悉了操作,估计下月就能扩建作坊,产量至少能再增加一倍。” “一倍?”沈欢大是沉吟,“可有人与你商量销售的问题了?已经建成的海坝就在那里,水泥神奇得紧,就是活广告呀,难道没人来询问这东西?” “有的,沈大人!”回答的是姜谦,“不说周老板那里,就是下官这里,海州就有不少商贾过来询问这水泥是什么当然,销售与否?另外还有其他州县的同僚也来信询问,沈大人。你也知道,淮南路多海岸,海浪来袭,总造成破坏。这个水泥建成地海坝,比用石头要省事得多,也快得多,坚固之度,不在石头之下!” 周季怅然:“可惜现在产量还提不上来,连修路用量都还不够,别说拿去卖了!” “不知周老板准备如何作价这个水泥之物?”姜谦突然问道。“是这样地,不少商贾都过来询价,姜某不清楚价值多少,不好回答。” “嘿嘿……”周季偷偷奸笑。与沈欢对视一眼,装作沉吟地模样,“姜大人,你不知道,这水泥,周某花了无数地心血才研制成功,所需投入,更是天价,因此卖得不能很便宜。周某思虑了一翻。不能散卖,这东西,太少了也不济事。因此全以一百斤为装,百斤一袋,价格嘛,当然也是以百斤而论的。” “那周老板准备一百斤卖多少钱?”姜谦又问。“五贯钱?” “五贯钱?”周季与沈欢都惊呼起来。 “不行?”姜谦脸色有点不好了,“周老板,那些向姜某询价地商贾也说了,他们要这个水泥,也是想买回去修修路面,结实嘛,还有粉刷以下墙壁。可以防水。商贾家大业大。一买都要千斤以上,要是太贵了。估计他们就不要了。还有,其他州县要建海坝。一处动辄一万多斤,这个造价,更是不菲呀!还望周老板看在百姓的份上,不要把价定得太高!” “不不,不会高地!”周季赶紧摆手,疑惑地看向沈欢,见对方点头后,才一咬牙,豁了出去,“好吧,就五贯钱一百斤了!” “真的?”姜谦大喜,“好好,周老板果然大仁大义,是个好商人啊!姜某这就去与那些商贾说去,还要,也要回信给那些同僚,让他们准备好钱财,把水泥买回去!” “姜大人,不用急嘛!”沈欢拉住要出去的姜谦,“沈某还有些事要劳烦姜大人呢!” “是是,沈大人尽管吩咐。下官孟浪了,全因太兴奋了,忍不要把这个好消息告知别人。恕罪恕罪。” 沈欢赶紧表示不要紧,末了才道:“姜大人,沈某是想与你说说这个海坝的命名权。现在是否有商贾肯来询问命名之事了?姜大人也知道,前些日子他们不肯拍下去,令沈某好不痛心啊!” “下官差点忘了向沈大人汇报了,不错,近些日子那些商贾看到水泥海坝地好处,都动了心思,回头向姜某询问这个命名之权的价格如何?姜某不敢做主,还需问问沈大人的意思。” 沈欢幽幽地叹道:“姜大人,不是沈某爱财,可是为了海州百姓着想,不能不尽些敛财手段。姜大人也知道,海坝不是建在那里就了事的,还需时不时检修一番,检修肯定要花钱,若是总从财政里出,最后没钱,苦地还是百姓罢了。因此,为了海坝的安全着想,把它们的命名之权卖出去,收上钱来,用以维护,也算是有功于百姓吧。再说了,这也是给那些商贾富豪一个贡献百姓的机会嘛。姜大人,你说呢?” “是是!”姜谦满头大汗,擦个不停,“姜大人爱民如子,下官佩服得紧。那……那个价格?” “哦!”沈欢恍然,“姜大人,你觉得这些海坝美丽否?” “尽善尽美矣!”姜谦叹道,“沈大人,这不是恭维,而是事实。那数百阶梯,一层接着一层,还有那宽阔的平面,两面翠绿的杨柳,简直就是一道道风景线呀。这些日子,临海的文人士子,商贾富豪,都到建成的海坝去赏玩呢!” 沈欢笑了:“那就是说,很多人去看了?那么,如果在上面立下命名之碑,是都有很多人知道这座坝名的由来呢?这些商贾,是否给更多人知道呢?” “沈大人地意思是?”姜谦眼皮大跳不已。 沈欢咳了一下,叹道:“商贾有利无名,现在给他们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岂会不珍惜呢?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还坝只有八处,而海州,甚至其他州的商贾多得很,如果放出风声。以海州海坝地命名为诱,应该很多人抢着去争吧。这个天下第一处水泥海坝的名头,可仅此一份呀,就是以后其他州建了海坝,也比不上这个名声了。那么,姜大人,这个价格,是否可以坐地起价了呢?” 姜谦悲哀了,大大地悲哀,怎么跟了一个如此庸俗的上司呢?打起生意地算盘来。比旁边那个周大胖子还要厉害!目光大是悲愤,但又不敢揭竿而起,只能木木地等待吩咐。 “姜大人,你认为呢?”沈欢又问。 姜谦惊醒过来。赶紧说道:“沈大人为了海坝的安全,为了海州百姓的利益,殚精竭虑,实在是人臣风范,下官但听吩咐,莫敢不从!” 沈欢满意地点头了,又道:“那这海坝的拍卖工作还是交予姜大人去做吧。” “是,定会令沈大人满意。” “顺便问一句,这个低价不知姜大人如此定下呢?”沈欢不放心地问道。 姜谦反问道:“与大街命名之价一样。如果?” 沈欢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悲愤地道:“姜大人,你就这样小看水泥海坝的威名,你这样不是小看了周云飞的努力么?” “那……沈大人以为该如何定价?”姜谦大是悲哀地问。 沈欢又道:“姜大人觉得这个海坝比大街如何?要好上多少倍?” “十倍不止!”姜谦脱口说道。 “是了,就是十倍!”沈欢满意地笑了。 “啊?十倍?”姜谦吓了一跳,“沈大人。大街是百贯起价,难道这才要以一千贯为底价?” “又何不可?”沈欢反问。 “这……这……”姜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坚定地点头,“沈大人放心,就一千贯了,这些商贾,那般有钱。想必是肯出地!只要稍高。八处海坝,能得钱万贯。也足够修上好几年了!沈大人,年限还是五年吗?” 沈欢沉吟了片刻道:“我等也不能这样黑呀!就十年吧。十年为期,到期再拍一次。” 姜谦无语了,这还不算黑吗?无奈只能领命而去。 看着姜老通判脚步蹒跚地模样,欧阳发大是于心不忍,道:“子贤,你这样要人家姜大人去像商贾一样讨价还价,是否太过过分了?” “过分?”沈欢露出循循善诱的笑容,“这话就不对了,伯河兄。正如小弟说地,这些钱,又不是进某人地私袋,而是为了维修海坝,是为了百姓。如果不从这些商贾口袋里出,以后岂不是加赋于百姓头上?既然这些商贾是自愿地,我等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以后我等要在海州办大事,有些观念与众不同,现在提前教导姜通判,也不过是为了以后更好开展工作罢了。一切都是为了大宋百姓!” 欧阳发给沈欢义正词严的模样征服了,叹道:“子贤高义,为兄不如也!” 沈欢嘿嘿说道:“水泥第一海坝是个名头,全天下只此一份,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可以说,这就是一种广告,酒香还怕巷子深呢;商贾钱多得是,可惜名声不算好,现在给他们一个机会出名,就等于打广告,出点钱,很应该的嘛。其实伯和兄的《海州日报》也可以做做这样的广告吗?” “什么,广告,报纸上?”欧阳发愣了。 沈欢认真地道:“是啊,可以在后面开一个小小的版面,专门为那些商贾要兜售的货物打广告,让读报之人都知道有这么一种东西,是谓广而告之。就像小弟刚才说的,酒香还怕巷子深,报纸读者颇众,只要有这个业务,想必很多商贾都是有兴趣地。到时伯和兄也可以像这些海坝命名一样,坐地起价!” “这怎么可以!”欧阳发怒了,“这不是有辱斯文么?” 沈欢嗤道:“什么叫辱斯文?报纸是为了教化,伯和兄,为了办好报纸,以后肯定要扩大编辑群体,甚至要雇用天下士子帮在在天下各地收集材料,这才能把报纸办大?难道伯和兄就一心把报纸拘囿在海州一地?而雇人,不要钱?只凭几文钱的报纸。哪来如此多钱财去把报纸办大呢?那么广告业务就是动力了。伯和兄,你只要记得,有了钱,才能把报纸越办越大,而报纸办大了,才更利于教化,这才是伯和兄毕生地心愿呀!一切都是为了大宋百姓!” “一切都是为了大宋百姓!”这话越来越成为沈欢的口头禅,成了攻击一切撇开一切的借口。 果然,欧阳发也给说得服了,苦笑道:“这事让为兄好好想想!” 看着欧阳发陷入了沉思。沈欢转头看向了周季,目光深沉凌厉。 周季给这样的眼神看得心头大堵,吓了一跳:“这样看周某做什么?都得人家心儿有如鹿跳,怪不好意思地!” 沈欢差点呕吐了。围着周季转了几圈,仔细打量,啧啧叹道:“黑!毒!真黑,真毒!又黑又毒!你***真黑真毒!” “什么?”周季怒了,“沈子贤,我与你熟归熟,乱说话一样告你诽谤!” 欧阳发给惊醒过来,不悦了:“子贤,你怎么能这样说周兄呢?他得罪你了?” 沈欢依然叹道:“本以为你够毒了。没想到你毒到这样的境界,真是极品呀!” 周季给沈欢盯得有点心虚了,怯怯地道:“为兄不明白你说什么?” “真不明白?” “不明白!”周季硬挺着脖子说道。 “好好,脸皮果然厚到刀枪不入了!大有小弟的风范!”沈欢哈哈笑道。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欧阳发大是不解,想了想,有点眉头了。指着周季,失声了,“子贤,难道你们是在说水泥的价格?” 沈欢笑道:“伯和兄也是明眼人嘛!可惜,这家伙坑了人家姜老大人了!” 欧阳发更惊了:“难道说水泥不值五贯钱一百斤这个价?” “屁五贯钱!”沈欢嗤笑不已,“这家伙,今早还与小弟说百斤一贯钱。除去成本。一年下来就可以赚个五万贯前了!现在是五贯钱百斤,伯和兄。你说,他赚回多少了?” “一贯?五贯?什么。一年赚二十多万贯钱!”欧阳发看向周季的目光也凌厉许多了,就像狼在看着小羊地模样,“周兄,你……你可真是太黑了!” 周季不以为然地道:“这关周某什么事?我本来打算开价一贯钱地,谁知道姜大人自己说五贯钱,明显是那些商贾地心理价钱嘛。周某若是再黑点的话,说不得还能提高几贯钱地价格,很明显,姜大人的神情,是说还可以升价。周某立刻改口五贯,已经是仁义了!” “黑!”沈欢只有一个字地评语了,***,本以为一贯钱就大有赚头了,三年下来,估计也能拿走二十万贯作用,算是赢利了;而一贯钱的价格,按大米价格来算,也已经远远高出后世水泥十倍以上的价钱了。没想到还要乘以五的倍数,暴利啊,抢劫啊! 周季怒道:“子贤,你别尽说我!刚才我也是拿眼色看你的,见你点头,我才说是五贯钱的价格。若是你摇头,我敢同意吗?” “胡说!”沈欢大尴尬,心也虚了,“沈某爱民如子,怎么会让你如此痛宰大宋百姓呢?” “周某杀地是那些商贾肥羊!”周季也驳道。 欧阳发看清是怎么一回事了,叹道:“原来你们都是一丘之貉!都一样的黑!一年二十多万贯呀!娘的,这比抢劫国库还要快得多!” 周季不满地道:“也没有这般多的!现在是五贯钱一斤,等时间长了,需求少了,价格肯定要降下来。” 欧阳发道:“建筑这东西,哪里不需要,哪时不需要,需求少得了?” 沈欢帮着解释:“伯和兄,话也不能这样说。老实和你说吧,水泥这东西,技术含量不高,靠着保密严格,还能领先几年;可是别人看有利可图,花下力气去做,凭着百姓的智慧,看着成品,不难分析出制法,到时制水泥的多了。价格肯定要降许多!慢打慢算,几年下来,也就几十万贯而已!” “那也是几十万贯啊!”欧阳发瞪着眼喝道,“商贾也就罢了,可是你也知道,江南多海岸,都要建海坝,是为了百姓民生,其他州县过来,你也是这个价格。不是与百姓过不去么?子贤,这与你说地一切为了大宋百姓不相符合呀!” 沈欢笑道:“政……官府采购,当然自有他们的手段。其实说白了吧,伯和兄。你不要想着天下的官员都与你一样清白正直。现在市场定价是五贯钱,如果你少了钱给那些官府采购之人,他们回去,一样上报是五贯钱,多出的去哪里了呢?当然是进他们自己的腰包!沈某信不过那些官员,还不如让周兄这位有良心的人多赚点,起码可以回报天下的也就多一点!” 欧阳发大是郁闷:“好官还是很多地,子贤,你也要想差了!” “伯和兄说这话心虚吗?”沈欢笑着问道。好官若是多,当年范仲淹何必冒着得罪天下地危险做什么官吏改革呢?好官若是多的话,几十年之后,岳老大又何必说要天下好起来,就需“文官不爱财”呢? 欧阳发沉默半晌,叹道:“好吧。这事为兄就不理你们了!” 沈欢不忍他萧索,想了想,道:“伯和兄,刚才小弟说了,报纸要办大,需要钱,需要固定地产业。不能只靠卖报。你想想。就是你一个月卖出去一千万份的报纸,两三文钱。一个月也就得钱一两万贯而已,除去成本。所剩无多,又岂有余财到别地扩大规模呢?” “好了,子贤,你所说地广告,为兄会考虑的!”欧阳发哭笑不得地说道。 沈欢却道:“其实广告也不一定就保险了。伯和兄,你也知道,小弟准备公开印刷机器了,到时办报地也许多起来,到时市场饱和了,广告到处可见,又岂能保证是份高额的收入呢?” “那么该怎么做?”欧阳发也不客气了,他知道沈欢自来多计,干脆问了起来。 “还是投资实业为好!”沈欢答道。 “实业?”欧阳发愣了。 沈欢酝酿了下语言,道:“就像水泥作坊这样的经营嘛!” “子贤的意思是……”这次论到周季疑惑了。 沈欢看了看两人,道:“伯和兄,云飞兄,你们千里迢迢从京城跟小弟到海州,说是为了事业,其实不无相助小弟的意思。小弟又岂能让你们吃亏。这样吧,伯和兄,《海州日报》基本上是你自己的产业了,那就以日报的名义,入股水泥作坊吧。” “入股?”欧阳发有点疑惑。 周季却明了,道:“子贤,就像我等以前做的那样?” “是的!”沈欢答道,“云飞兄,小弟在朝堂,钱多了反而是麻烦,这作坊,分为十份,云飞兄占六分,小弟与伯和兄各占两分吧。” “那怎么行!”周季与欧阳发皆是惊道。 周季惊地是:“子贤,以前都是你家与我家各占一半,现在要分,也要三人平分嘛!不能让你吃亏!” 欧阳发则道:“为兄于水泥无半点功劳,怎能要份额!” 沈欢大是感动:“伯和兄,这不是给你的钱,这是给《海州日报》的,小弟也想看看这日报最后能发展成什么规模,没有钱,你办不成。再说了,现在日报每天都报道水泥建筑之事,算是广告,怎说没有功劳呢?小弟猜想现在很多商贾来询问水泥怎么卖,不少都是看了报纸才来的吧。云飞兄,这样分日报一份,你没有意见吧?” “当然没有!”周季答道,“这广告的威力,子贤,你难道认为为兄看不出来吗?” 沈欢笑了:“那就好。至于云飞兄说的要平分,云飞兄,小弟不是说了,在官场,没钱不行,但钱多了反而是祸事。这水泥作坊一年二三十万贯地收入,很多人会眼红的,明眼人要是打听到我家占了三四分,少不得会使出各种手段来攻击呢。现在降为两分,一年只得四五万贯,还比不上那些大家族呢!所以啊,云飞兄,你说要平分,是要害小弟啊!” “可也能能让你吃亏!”周季嚷道,“所经营的东西,都是用沈伯母的名义,与你何干?” 沈欢怒道:“总之就这样定了!小弟会让人写成明文,人手一份!” “惭愧啊!”欧阳发叹道,可也知沈欢自来就有主张,难以改变他的决定,想想果真是为了报纸着想,也就惭愧接下了。 看到周季还要说话,沈欢又道:“云飞兄,一份水泥,就让你如此计较了?” “什么意思?”周季大惑不解。 沈欢嘿嘿笑道:“水泥现在这样赚钱,大出小弟意料。虽然三年下来,也有数十万贯,可与小弟许你的十倍家财,还差得远呢!” “子贤的意思是你还有很好地项目?”周季果然给吸引了注意,双眼大放光芒,盯着沈欢,生怕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沈欢笑了,很灿烂:“若是没有准备,小弟岂敢选择来海州?云飞兄,这个项目,就快要进行了。如果你有兴趣,过些日子就跟小弟到东海一趟吧!” “有兴趣,有兴趣!”周季像饿狼遇见了羔羊,“为兄心急了,子贤可否告知要做地到底是什么?” 第二百○九章 海盐 沈欢最终还是没有向周季透露他到底要干什么。// \\~~. ~~在去东海几县之前,他还有一番要忙,而且还是天昏地暗的那种。 首先就是免役法的实施。他把王安石的募役法改良了一番,最大的特色就是符合在裁掉厢军的计划内。那么,改编厢军便成了迫在眉睫之事。是免役法得以推行的最大保障,他已经考虑到,免役法的推行,按人口不论等级户口,一定程度上触犯了一些阶级的利益;如果没有另一个受惠群体顶上来,那么激起议论与反对,是不可避免的事。 事实上王安石变法的一系列法令中,这一条应该是他最得意的法令了,以至于司马光上台废掉之后,他会发出“以至于斯”的感慨。沈欢心想,如果不是王安石其他法令的拖累,此法如果实行下去,已经与明代的一条鞭法差不多了,当然,这是对于土地百姓来说的。 而王安石对于此法的应用,最大的缺陷就是太过急功近利了,得罪那些等级高的阶级之后,他竟然连女户与僧侣出家人都要纳一半的助役钱,为了财字,严迫至此,难怪人家会非议反对了。 前车之鉴,沈欢有了教训,想来想去,最终把它与厢军挂钩。借裁厢军的名义,推行此法,好处就是反对的声音应该小一点,缺点就是收入少了许多,七八成收入都用于安置厢军去了。毕竟这些家伙什么事都不做,只是军籍,待在那里都能一年领到三十多贯钱,现在要他们去做建筑之类的重工,如果价格不更高一些,应该没人会傻到去受累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换句话说,就是人人都是贪财的。都是图利的。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人乎!果然。在重利的允诺下,海州的一千厢军,基本上都头同意了知州大人建议地组建工程施工队,每年去做海州百姓的徭役。沈欢与姜谦等人商议计算,决定把每年给厢兵地价钱是四十五贯,足足比他们在厢军领的军饷多出十几贯。 十几贯钱。足够一家五口过个三五个月了。何况厢军一人入了军籍,全家都是军户,不得再经营其他,连土地都没有了。除了能够勉强过日子外,如果要宽裕,则不大可能。现在可以脱离军籍,还保障一家的生活,虽然累了一点。不过却解放了家庭的劳力,如果大家再勤快一点,找点事做,那么家庭不说富裕,却也会宽裕起来,至少日子不必再过得紧巴巴的了。 另外,在《海州日报》的新闻大事上。一连几期。都在宣传知州大人地免役法令。大肆吹嘘此法一旦在海州实行之后会产生的利益。其中最吸引广大百姓的便是有徭役之人,只要出个两贯钱。便能免却一年几个月的徭役,从此可以自由生产。不再受时间地拘束了。淮南几路相较而言,是大宋数得上号的富裕之路,百姓多财,一两贯钱,不算什么。关键是这个自由的字眼,给了他们莫大的兴趣。 有了充足的时间,不再每年都去受徭役,想去哪里就哪里,不必担心每年都给征集去服役,这等好事,都让海州百姓心头蠢动起来。加上《海州日报》观点鲜明地支持,一定程度上也在舆论上引导了民众的感情与思考。一时间,除了那些有着等级的大户人家,超过八成以上的百姓是赞同此法的。 八月中下旬的时候,姜谦奉了沈欢的命令,看准时间,一举在各县府衙推出收集免役钱地办事处。还由县令排人到各村去宣传,征集免役钱,以自愿为主,只要交了钱,就由官府只人登记在册,以后征人徭役,交了钱地就不须去做了。 短短十天的工夫,就有超过六成地百姓交上了免役钱,共得钱十二万贯,使得拿着统计数据的姜谦呵呵笑个不停,又一次赞叹了知州大人敛钱地高超本领。为了让那些厢军甘心服役,沈欢二话不说,让姜谦立刻就把钱转发给他们,算是一年的俸禄。四十多贯钱在手,厢兵也自是乐个不停,看到这种情况,本来还有些不愿去做建筑之事的厢兵也忍不住了,嚷着要加入。沈欢也二话不说,大手一挥,统统收了,进来都发钱,当然,前提是以后做徭役一定要勤奋,不能偷懒,如果做得好,也许年终还能领到奖赏。这一制度,又让这些厢军嚷着要开工了。 最终的结果就是海州的一千厢军,从这个时候起,再也不是军籍了,转而为民。大宋百年的厢军制度,也在这一刻,有了松动。 姜谦最后一计算,好吧,发了厢军的钱,竟然还剩七万多五钱贯!也就是说,如果还按往年的计算,海州今年的赋税,一举突破了二十万贯钱。是大宋建国以来,海州最高的成就了。当官的最需要的是什么,政绩!而对于朝廷来说,有什么政绩比上交更多的钱还要来得大呢?何况这些钱的得来,手段光明,便民之极,并没有引起民愤,这就是大大的本事了! 有了七万多贯钱之后,沈欢突发其想:本来他与周季是打算出十万贯钱修海坝与一条东海县到海州城的水泥路。现在海坝筑成,还有五万多贯钱,大概可以修一条几十里路的水泥路。现在多出七万多贯,何不把海州四县的四个县城都修上水泥路,方便交通呢。 要致富,想修路。路这东西,在后世,依然是经济发展的基础。在古代这种交通极其落后的时代,路更是一种发达的象征。向岭南之地,大家为什么那么怕他,还不是地势险恶,修路困难吗? 再说了,水泥作坊也不可能完全免费供应海州的建设,怎么说它也是赢利机构。人家周季看在自己的面上不好说什么,但自己也不能太不知好歹,总是让人家破费。何况现在水泥作坊的股份已经作了新的分配,他与欧阳发的日报只占了四成,周季才是占了六成的大头。周季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商贾。不能做亏本生意。人家都免费了五万贯钱了,现在用这七万多贯去购买水泥。也算是回报人家。有了钱,水泥作坊才能更好投入,才能更好产出,才能有利于海州地发展。 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把这一计划说予姜谦知道----海州的前任太过倒霉,是出了事才离职地。相应的也有一批官员更着倒霉,官场暂时出现了真空,沈欢进来填满了这一真空,基本上海州都是他说了算。再加上一个有着监督之权的通判。海州大小事宜,基本上是由他们决定了。 姜谦本来不愿意太早把这些钱都用于修路,怎么说一下子把赋税提高了一半,上报上去,是个大大的功绩。知州有面,他通判也跟着得惠。现在都花了出去,眼睁睁看着政绩溜走,心里也不是个事,总是不大舒服。 不过最后他还是给沈欢说服了。沈欢说修几条水泥路,一是为了本州的发展;二是为了做一个广告,也就是面子问题。四五六水泥路。方便坚固,交通发达。其他州县见了会羡慕不已。一羡慕,他们就会想办法也修几条。这样的话,水泥地订购就会更多,水泥订购多了,海州的赋税也就跟着上涨。现在海坝有了天下第一水泥海坝的名声,那么天下第一水泥路的名声也不能送给人家吧。 姜谦仔细一想,居然觉得利大于弊。也知道这个知州在京城有很大地能力,跟着他混下去,应该不至于太差。当时知州未来之前,底下官员还劝他不要与这种被贬出京的官员有太多的交集,说怕给他拖累了;现在见识到这个年轻知州的经营手段,他在庆幸还好没有听那些人的劝,不然地话,现在知州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估计以后有什么功绩,人家也不会提点自己了。 现在前途光明,也没有给自己添堵的意思。于是,海州的发展策略,就让他们两人拍板了。那些脱离军籍的厢军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不对,现在不能叫厢军了,该叫“海州工程队”。这个名字,还是沈欢取的,也不管他人的反对,就叫了这么一个后现代化地名称。 工程队足足有一千多人,加上一些不愿交免役钱地人,一征集,一共有两千几百人的施工队伍。既然决定了修路,两千人,可以分成四批,各有五百多四个县去修路。到了县之后,五百人又分成两队,每路一端,从两边修起,尽快把水泥路给修好。 沈欢给他们定下地日子是两个也内修完。这还是计算到水泥作坊的生产速度跟不上地缘故,不然他还要定得更短。其实也没有为难这些工程队。海州四县本来也有路的,只是泥路而已,现在修路,只是铺上水泥而已,与翻修差不多,从两边同时修起,又有五百人之多,虽然没有后世的机器,应该也不慢。至于运送水泥的人,当然是余下的那几百人。 施工队是辛苦了一点,不过也就一两个月而已。至少今年他们最重要的任务还是修路。最苦的还是那些百姓应征来服徭役的人,叫苦连天,都嚷着要交免役钱,请求官府放他们回家。这次沈欢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一概不准。这帮家伙,家里不是没有钱,可就是不愿交免役钱,还不是认为可以省下几个,或者不信官府的话。现在好了,有了他们做榜样,回去一说苦,明年免役钱应该收得更容易了。为了工程进度,就辛苦他们吧。 一切为了大宋百姓!沈欢心里高喊这一口号。 到了九月的时候,沈欢总算有了一点轻松。免役法推行得很顺利,虽然有些异议,不过随着厢军的解籍,以及水泥路的修建,各县百姓还是大赞此法的好处。总体上可以说要比王安石实施的要好一点了。其实在立法之初,沈欢把原法的女户僧侣也交钱去掉,就省了无数麻烦。说到底,还是要对王安石说一声佩服,他能看到大宋的弊端,也能制法完善,最终失败。大概可以说是太急的缘故。免役法就不必说了,其实说到裁军。王安石也有此法,不过他过简单粗暴了,一昧以实力为准,进行比试,不合格的禁军降为厢军,不合格的厢军淘汰出军籍! 厢军本来就是失去了土地的百姓合集成地。现在让他们失去了拿军饷的依靠,怎么会没有怨言呢!何况他们身后还有他们地家人,也一起加入反对之列。夺人饭碗,也难怪朝臣与百姓都要非议了!总的来说。王安石还是受时代的局限,开源,却不是像沈欢这般“大开源”,先想到一条活路给人家,再来说淘汰。那才是最根本的法子。邮政系统如是,厢军化为施工队亦如是! 九月处,稍稍放下海州事务,沈欢与周季一道去了海州的东海两县。东海县有四个海坝,这还是沈欢自建成之后第一次来游历。除了一开始的开工,他现在才完全见到了这些海坝地全貌。说实在的,他也有点震撼了:碧蓝的海水。青蓝的天空。翠绿地杨柳,还有那极具现代气息的黝黑水泥阶梯。一切的一切,都有着一股强烈的反差。一度让沈欢有了时空错乱的恍惚! 走在宽大地大坝上,迎着海风,有股咸湿的味道;听海浪的拍打声,呼啦呼啦来来回回,真是令人心潮也跟着澎湃起来;虽已是秋天,不过地处南国的海边,还有着夏的气息,至少,两边的杨柳,还有枝条摇荡,翠绿入眼,简直是美极了! 太阳从海边升起,红通通一片,照得人也跟着兴奋起来;过了些时,渐渐升了上去,有股热意了。海坝的游人也多了起来,有仕女士子,有地吟诗作对,有地就站在坝边看日出,有的顺着阶梯下去玩弄海水。 看着坝上地碑牌,沈欢不由苦笑。姜谦的动作就是快,早些时候就把这些命名权给拍卖了出去,还立好了碑。看到其中有自己写地碑文,沈欢更是无奈了,什么时候,他也变成了专写墓志铭试的狗血文人了? 看着游人越多,沈欢怕给人认出来引围观,不好再待下去,与周季一道下了海坝。他们是左日到达东海县的,听闻早晨这里看日出的人比较多,来了兴趣,今日一早起来,凑凑热闹。海坝的下边,有了几处人家,竟然都看门做生意了。有卖伞的,卖吃的,卖喝的。 那里有需要,那里就有市场。这话诚然不错,看到古人这般的生意头脑,沈欢不由感叹,嘟囔了一声:“真是热闹!” “什么?”周季一时没听清他说什么,问了起来,“子贤,你说什么?” 沈欢指着热闹的人群,道:“小弟说这里很热闹!” “是的,很热闹!”周季笑了起来,“若说这里能热闹的原因,当然还是这海坝。据说这里是东海县最利于看日出的海坝了,其他三处没有这般好的地势。子贤,这都是你的功劳呀。为兄开始也无法想象水泥建成的堤坝会是这般壮观。新奇,牢固,方便,也安全得多。若是以前的泥土或者石头筑成的,要低得多,人们当然也不敢来这里看什么日出了!” 沈欢道:“小弟也是突发其想罢了。” “突发得好啊!”周季赞道,“子贤,你就是该多一点这样的突发其想。为兄知道,你的主意,一般都能让我等大赚的。为兄恨不得你能天天突发其想!” 沈欢顿时窘了,笑骂道:“你以为主意就像出恭,要来就来?” 周季不以为意,道:“那你这次邀为兄来东海,是不是又想出什么花样了?” 沈欢没有正式回答:“也许不止东海吧。” “快说,到底要做什么?”周季怒了,“上次为兄问你,就一直卖关子到现在,也该说了吧。为兄都等到不耐烦了!你也知道,周某一直都是一个急性子之人。” 沈欢答道:“其实小弟也只是想想而已,不知道能否成功。” 周季眼珠一转,道:“那也该说来看看。这事应该费点工夫,要不然你也不会等海州其他事务到入了正轨才邀我来这里。” 沈欢叹道:“云飞兄,还记得在京城,来海州之前,小弟与你说的话吧?” 周季嚷道:“你当时说的话太多了。周某哪里记得是哪句!” “最让你心甘情愿跟来海州的那句。” “那是……”周季露出疑惑的神色,“让我的家财几年内翻至少十倍的话?” “那现在你翻几倍了?” “你说地是水泥?”周季反应过来后。有点愤然,“屁个十倍。现在周某的家财是十多万,再京城待个几年,应该能升到三十万贯。水泥就是再赚钱,三年之后,至多也就五六十万贯而已。还不足两倍呢!” “所以小弟也没说就靠水泥嘛!”沈欢呵呵笑道。 “你是说……”周季顿了顿。咽了一口口水,很吃力地样子,“这次机会来了?这才是让周某家财翻十倍的机会?” 沈欢又笑了:“所以小弟说,你不该为跟着来东海发牢骚的。虽然路没修好。是有点颠簸,不过应该值得了。” “快说!”周季吼了起来,双眼放出骇人的光芒,“你是不是早有想法了?快说,到底要做什么。这样赚钱?” “是啊,什么东西,这样赚钱呢?”沈欢又反问一下。 “要考周某?”周季指了指自己。 沈欢点头示意他说一说。 “垄断!”周季也做出沈欢深沉的模样,“子贤,你这问题一点新意都没有!几年之前,你也问过这样的问题。你自己答是垄断。现在嘛,为兄也说是垄断。这些年。印刷机器我等垄断。新酒新茶我等垄断,现在水泥也是我等了垄断。天下只此一见。是为垄断。这些都为我等赢得了大量地钱财!由不得周某不信服!” 沈欢笑了,却道:“垄断只是一种方式。不是具体事项。印刷机垄断不了多久,新酒新茶,现在市面上也有别家的了,至于水泥,也是三五年之数罢了。这些都不足以让你坐上大宋首富的位子!为什么呢?因为它们还不够赚钱!” “为什么呢?”周季也愣了。 “原因有三,一是数量不足以如此;二是利润与成本的对比,不足以如此;三是卖地对象不足以如此!像印刷机器,就算我等有再多机器,可为了担心泄露了秘密,不能大量开工,加上印刷也麻烦,数量上肯定不足以供应整个天下的读书人;书籍要成本,利润不至于很离谱;卖的对象是读书人,你也知道,很多读书人,在没发达之前,都是很穷的,也不足以让你赚上很多。其他几种东西,也是一个原因。” 周季不服地道:“水泥不同呀!水泥卖的对象就很多很富有;利润也高,是成本地几倍!” “可是数量呢?”沈欢反问,“整个天下都要建设,可为了保密,你不可能无限制地扩大生产,加上工艺复杂,出产麻烦。你就是干上几十年,也不足以供应天下。何况几年之后,别人也会摸索出方法了。到时你怎么办?” 周季愕然,解下来双眼放光,声音也抖了:“子贤,你……你是说你现在想出一种东西,可以克服以上缺点,能大赚的事物?” 沈欢沉吟良久,才道:“此物虽然方法简单,容易让人模仿,不过如果控制得当,几年之内,足够你赚到无法无天了!” “真的?”周季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般说话困难,沈欢是个稳重之人,把赚钱形容成“无法无天”,那是怎么一翻景况!他已经不敢想象了。 “是什么?”周季艰难地发问。 沈欢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又问:“云飞兄,你觉得扬州人富有吗?” “那还用说!”周季骂道,“***,扬州人钱多得不像样!为兄与那些富豪打交道,都给他们吓住了。这些人,好钱钱不是用来数,而是用来称的!像这个水泥吧,现在就一般少扬州富商过来问价了,而且大多不还价,一口就要定那么多!***,让周某太不爽了,什么时候等周某有那么多钱。也用来砸砸他们!” 沈欢安慰道:“快了,不用多久。你就可以爽一爽了!那你说,扬州这些富商,大多是经营什么的?” “盐?”周季说得小心翼翼。 “盐”本来是官营地,不过物以稀为贵,大宋一年造地盐,远远不及人体所需。因此造成盐的价格比大米要贵上很多倍!人们吃盐,要比大米小心多了。按照老马地理论,利润只要答到百分之几百,那么就有人敢违反法律去铤而走险。 盐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太赚钱了。朝廷就靠把持盐的专营去赚钱,一度成为财政收入地支柱。有着绝大的利润,当然有人敢去违法。私盐贩子就应运而生了,这种情况。在临近海边交通又发达的扬州,更是突出。 这些地方,贩私盐,也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都已经有了组织,各种盐枭,势力颇大。就是朝廷。也得顾忌他们的存在。也因为这样,私盐那是屡禁不止。止也止不了,只能把持住最大的制盐基地。其他小鱼小虾,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也是为何会这般谨慎小心地意思,盐枭无法无天,杀人害命也正常。当然,大家都是为了钱,如非必要,他们也不会与你过不去。前提是如果你与他们过不去,势力大得可怕的他们,就让你绝大可怕了。 周季是一代商贾,对于一些内幕,也自是清楚,因此不得不谨慎,说话也小心了许多。 “就是盐!”沈欢一口咬定,“云飞兄,你知道他们的盐大多出什么地方出产么?” 周季小心地道:“应该是靠海边的煮海盐吧。” “是地,煮海盐。”沈欢倒是笑了,这个时代,制盐技术当然不像后世那般精简,像朝廷的盐源,还是靠种,在盐池一带,几个州县,一年种出几千万上亿斤来,每年得利几百万上千万贯钱,作为财政的主要收入。至于海边一代,是海盐不错,却是煮的,产量要少多了,却依然造就了无数巨商。 “子贤,你该不会要为兄去造海盐吧?”周季害怕地说道,“这可是违法的呀!” 沈欢没好气地道:“小弟当然知道违法。本人堂堂一个大宋官员,难道会知法犯法?你不怕小弟还怕掉脑袋呢!不过嘛,我等就是要造海盐!” “真地是造海盐?”周季惊呼起来,还小心地看了看周围。 “还……”沈欢本来打算仔细说出来,可看看四周,真怕有耳在边,想了想,摆手作罢,“我等回到县府衙再说!” 周季同意了。两人不再多说,寻了马车,打道回府。作为知州来访,住的地方不能寒酸。此县县令在府衙清净了一个院子,供他们落脚。 回到了住处,坐在书桌的两边,确定无人后,周季忍不住了:“子贤,你所说的造海盐是怎么一回事?” 沈欢笑问:“云飞兄,东南一带,有不少人在煮盐吧。” “当然,有井盐,也有直接用海水去煮的。每年加起来得盐应该也有几百万斤吧。有官营的,也有私人自己煮的。不过,子贤,你要去制海盐,在海州,一年也煮不出多少来。再说了,盐是官营地,你就是把贩卖地权力交个为兄,一年也没有多少利润,还不如水泥呢!” 沈欢嘿嘿笑道:“如果是一般的煮盐,当然没有多少利益!但是,如果是别地法子呢?云飞兄,盐是官盐的没错,可是如果一年给你贩卖几千万斤地盐,你说,从其稍稍得利,应该也不少了吧?” “几千万斤?”周季吓了一跳,伸手探探沈欢的额头,“子贤,你没事吧?几千万斤盐?朝廷山西的几个盐池,一年也种出上亿斤而已。在海州,你就是把两县的海都煮了,都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盐!” “没见识!”沈欢哼了一声,“煮太麻烦了,小弟当然知道煮不住那么多盐来。可是,如果不煮呢?” “不煮怎么做?” “晒!”沈欢坚定地吐出一个字来。 “晒?”周季愕然,“怎么晒?” 沈欢嘿然笑道:“云飞兄,你有没有想象过,把海水引过来。经过一定的工艺加工,不需去煮。但靠日晒,就能制出大量的盐来!比煮要快上很多倍,产量也大得无法估算!” 周季咽了下口水:“真有这样的法子?子贤,你想出来了么?” 沈欢道:“没有,小弟当然无法操作。” 周季有点泄气了沈欢又道:“小弟无法,不代表别人不行。你忘了。我等还带了无数工匠呢?其中也有制盐的。我无法操作,但是,我却知道一些流程。很简单,也许不需一个月。他们就能制造出来了!” “真的?”周季这次真的激动了,“子贤,以你估算,能产出多少斤盐来?” 沈欢默默算了一遍,道:“一年下来。五千万斤以上应该可以吧。而且随着工艺地发展,估计会更多。” “什么!”周季咋舌了,“五千万斤?子贤……这是真的,就凭海州?” “就凭他!”沈欢哼了一声,奶奶地,海州,可是后世连云港的前身呀!连云港除了是个大港外。还有着当时中国的几大盐场之一。以大宋的人口。一年没有几亿斤的盐是无法满足人体所需的,然而此时地工艺。连一半的产量都不到,造成了盐的价格居高不下。如果……把海州的盐场发展起来。造他个几千万上亿斤盐出来。那是如何地景象呀! 沈欢敢冒着触怒官家的危险,要选择海州,不无阴谋计算,不然他哪里敢夸海口要交多少多少赋税。一切都是因为有着这个盐场在这里。海水有盐,还需合适的港口来晒制。海州先天上有这样的条件,不利用,那就是傻子了。 忍了这般久,沈欢才把心目中的计划说出来,也算够能隐忍了。他不懂晒制海盐地工具,不过后世信息多而广,也不难有这样的信息。他隐约记得把海水引到蒸发池,之后想办法结晶,就可以得出粗盐了;再到水你泡着过滤,食盐也就出来了!这样的法子,可以大规模生产,只要有海滩,就可以制造,实在比煮要快的多了! 他有着一帮工艺越来越纯熟的工匠,几年下来,这些工匠对他与周季也越来越忠心了。只要把这些法子告诉他们,让他们去摸索,再派到海边去实践,应该不用多少时间即可创造出一些工具来。到时…… 沈欢也有点不敢想象了,动辄几百万贯的数额由他调动……哈哈,前面的伏笔也打得够扎实了,与官家说只要交三十万贯赋税,省下地余财就由他调动使用,几百万贯啊,沈欢已经陷入了狂热之中。 “子贤,你做什么?”周季看到沈欢又笑叹地模样,有点害怕了,不由问道。 “做什么?”沈欢嚯地站了起来,一指窗外的大地,甚有佛祖他老人家降世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地“天上地下,惟我独尊”的气概,“我要做什么?我要在这海州大地上,凭空建起一座不同于当今之世地任何一座城池!这座新城,将会震惊世人。我要让那些赶我出京城的人瞠目结舌,告诉他们,我比他们要厉害十倍,百倍!” “子贤……”周季更害怕对方出事了。 “哦,失态了。”沈欢回醒过来,有点不好意思,“云飞兄,我等刚才说到那里了?” “子贤说要在海州晒海盐。” “对,这事一定要做!” “子贤,这事真会成功么?”周季虽然也让沈欢描绘的利益给迷得晕头转向了,不过依然有着担忧与犹豫。 “云飞兄,你不相信小弟么?”沈欢反问。 “好吧,再信你一次!”周季咬牙说道,决定了,就陪对方疯一把吧;反正这几年,他与沈欢的合作,都是以获利结束。那么何妨再信一次呢。失败了,不过损失一些投入而已;成功了,嘎嘎,那真难以想象了! “子贤,你要周某做什么,尽管吩咐!”周季又道,“为兄知你事务繁忙,不可能全力做此事。那么就交由为兄去做吧。反正水泥作坊也渐渐上了正轨,下面也有人去做些琐事。此事估计你也信不过他人,就由为兄去做吧!” 沈欢大感动:“那就要劳累云飞兄了。说实在的,小弟还真信不过他人。身边也只有云飞兄可以去做这事!云飞兄就去召集带来的工匠,把那些熟悉制盐的一些工艺之人都集合在一起。小弟再把一些想好的晒盐流程写成单子,你让他们按单子写的去摸索,还要创造,尽快把晒盐工艺给完善了!另外,最重要的便是保密!” “知道,都是老本事了!”周季算是领命了。从这一刻起,他们还不知道,今日的决策,将会如何影响了天下的走势! 第二百一十章 情人 沈欢与周季在东海县折腾的那几日,京城开封的官场也不大平静。\\\他在海州的作为,因为《海州日报》的宣传,没几日也就传到了开封,落入有心人的眼里。 作为变法的强硬者王安石,一开始就对沈欢提出的“免役法”大感兴趣,从头到尾都关注着他在海州施行的进展。到了九月,成果终于传入他法眼。王安石再也忍不住只做旁观,在一次政事堂的议事中,他特意把免役法提了出来,请求官家把此法颁行推广于大宋天下! “王参政,你的意思是免役法可以推行于天下了?”赵顼在上坐,很有兴趣的模样;他手中拿着的正是近期的《海州日报》,上面对于免役法在海州推行的情况都详细地记载了。现在他是越来越喜欢报纸这东西了,隔着千里之遥,只需小小的一份东西,就能知晓当地发生的一切情况。 政事堂的臣子只有三人,司马光、王安石,与才做参知政事不久的韩绛;至于其他人,还没有资格入得此地议事。 对于王安石的请求,司马光一脸沉静,呆在一边,没有发表任何议论;至于韩绛,就有点复杂了,说实在的,他也想像王安石一般,把免役法拉到自己一派去实行——沈欢在海州的折腾已经明显地说明了,此法大有搞头,说不定比青苗钱还要有赚头。他是三司出身,对于数据很敏感,也很注重,从各种渠道知晓沈欢除去一千厢兵的年奉外,还剩好几万贯的钱。大宋有州两百多个,如果每个州都能收到这么多免役钱,一年下来,岂不是有一千多万贯的收入?附带着还可以削减厢军。一举两得,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良法。 可是,韩绛也知道,官家早前已经把免役法相关事宜交给了司马光去做。现在当着人家的面去夺过来,实在有点非君子所为。可是前些日子他们变法派商讨会议上。吕惠卿强力要王安石他们在朝堂上尽力争取到免役法的推行权,免得此法利处给司马光一派得了去,生生损了自己的威名。按吕惠卿地意思就是,要变法,就要保证自己的权益;权不可少,利也不可少,这是吸引官家的法门;如果尽给司马光得了去。于己无利。 王安石考虑了几日,又从报纸上看到了免役法的好处,最后看着司马光还按兵不动,没没有制定免役法推行天下的策略,又急又喜。这日政事堂议事,他再也忍不住眼睁睁看着无数地钱财因为时间的关系白白流失,向官家提了请求。 面对赵顼的疑问。王安石肯定地回答:“陛下。是时机了。我大宋有州两百多,如果推行出去,一千可得上千万贯的财政收入,可以大大缓解财政的拮据状况!” 赵顼“哦”了一声,又道:“司马相公,你的意思呢?” 司马光沉静地道:“陛下,臣还在考虑。” “还考虑什么?”王安石嗤了一声,“如果平章事不敢施行。可以交予王某。由制置三司条例司商议法令,推行天下。陛下。臣以为不可错失时机,早一年实施。早一年得利。毕竟是上千万贯的钱呀!” 赵顼也大觉得诱惑。怎么说都是上千万贯。如果按司马光地考虑做法。推到明年。今年利处不就没有了?心动得很。不过之前自己也说过交予司马光去做地话。现在收回来。不单打了自己地嘴巴。还做出了怀疑司马光能力地举动。非明君之所为。 赵顼大大地为难了。看到站在一旁地韩绛。问道:“韩参政。你地意思是什么?” 韩绛大感为难。犹豫着不敢说。待看到镇定地司马光。计上心来。道:“陛下。司马相公说在考虑。也许他有什么顾虑吧。不如听听再决议。” 赵顼愕然。反应过来才道:“对对。司马相公。你在考虑什么。难道真有为难之事?” 司马光答道:“陛下把免役法推广一事交给臣。臣当然不敢疏忽。臣近日也在做颁布策略地准备。不过臣在考虑大宋哪些地方适合颁行免役法。” 王安石道:“还有什么好考虑地。免役法已经在海州试行成功。尽可颁行天下。当断不断。非谋大事者之为!” 司马光针锋相对:“难怪王参政主持变法惹得天下汹汹,原来都是这般没思虑就下决策的!” “你……”王安石气得不得了,现在司马光在朝堂上,在官家面前,也越来越拿言语来挤兑他了。 赵顼又头疼了,赶紧说道:“司马相公,说说你的顾虑吧。” 司马光恭敬地道:“陛下,沈知州在海州颁行免役钱是成年男丁一年交两贯钱,即可免除徭役。交者纷纭,连报上亦说是良法。总的来说,此法是可行的。因此臣已经在着手颁行法令了。不过有些地方,臣不得不仔细考虑。一是海州在淮南,算是东南一带比较殷实的地方,民间富有,交两贯钱没什么。但是,如果把此法照搬到西北或者西南这几路,可行否?臣估计是比较困难的,因为这些地方百姓穷困,两贯钱在一些地方足够他们活三五个月了,这样地话还不如去服徭役呢!” “哦!”赵顼闻言默然,一边点头,一边沉思。 司马光见状又道:“陛下,治大国若烹小鲜,沈子贤亦有言,法在此地是良,在彼地就不一定了。因此臣在考虑颁行免役法地时候,不能不计算以下民间实情。哪些路可以颁行,哪些路不能颁行。哪些路颁行时收一贯钱,哪些路收两贯钱,都要仔细计算,因而速度就慢了许多。如果真像王参政说的全天下都一个样,那么,嘿,臣可以想像,到时又是天下汹涌了。朝堂也不能安分。为了陛下与天下着想。臣不能不谨慎呀!” 王安石脸都气绿了,司马光处处挤兑他,忍不住驳道:“若人人都像平章事一样诸多顾虑,这里也怕,那里也惧。这个天下,大家就都不用做事,就等着好了!” 司马光讥道:“本相倒没说不做事,只不过要考虑周全罢了。不像有些人,以为一年可得千万贯钱,就不顾百姓地死活了。陛下,臣算过了。那些贫瘠的路,根本不适合颁行免役钱,这样地话,得利也不可能真有上千万贯,不过区区数百万贯而已。为了这几百万贯,置天下议论而不顾,岂是明君所为。请陛下三思呀!” 赵顼摆手让他们停下来。又道:“韩参政。你认为司马相公所说有几分道理?” 韩绛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理是这个理。不过几百万贯,对于现今的朝廷来说,亦是一大笔数目了。也不能不顾呀!”他怎么说都是王安石一派的人,最终帮的还是王安石。 赵顼点了点头,道:“是啊,几百万贯。足够朕做很多事了。” 司马光赶紧说道:“陛下。臣没说不颁行呀。只是说要谨慎而已。臣已经算过了,山东与江南。还有京畿河北几路,都适合推行免役钱。再说了。免役钱是为了削减更多厢军地,这些地方厢军也多,最适合不过了。陛下,厢军才是我朝心腹大患,不能只贪着免役钱的利就忘了这事呀,只要裁掉厢军,甩掉包袱,对我大宋来说,就是天大利事了。臣算过了,邮政驿站与免役法可以裁掉三十多万的厢军,再想办法裁掉剩下的二十万,一年剩下几千万贯,也足够陛下用度了!” 听到厢军可以去掉大半,赵顼就兴奋了,虽然邮政驿站要花的时间多了点;不过免役法地功效很明显,一下子就可以去掉十万厢军,这可是一个好消息呀。想了想,司马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免役法是用来削减厢军的,如果颁行天下各路,那些穷的地方,人家都宁愿去服役也不肯交,你硬收上来,发给厢军,让厢军无事做,来回还是朝廷负担! 经过司马光一说明,还有从《海州日报》上看到的欧阳发等人运用沈欢辨证理论分析的结果——欧阳发已经成了沈欢的代言人,做个事,都要分析一番;免役法也不例外,直接在报上分析此法在海州成功地原因,与司马光说的一样,民间殷实而已;末了还告诫其他州县,如果民间不殷实,万万不可效仿,免得生事。 这些观点,都明明白白地登在了报纸上。现在已经成了报纸的忠实读者的赵顼,哪里会看不到、看不明白!不得不说,历史在这一刻,又发生了一点改变,若没有沈欢的各种理论的改造,赵顼也许还像历史上那里固执与懵懂;没有沈欢提前把此法鼓捣出来,待王安石制造出来的时候,免役法也许依然是历史那般地命运! 沈欢这只小蝴蝶,扇动得越来越有力气了! 赵顼刚想答应司马光地做法,王安石又进言道:“陛下,其实臣多日思虑,对于免役法,也有些主意。如果能用,得利会更多!” “哦,王参政说来听听。”赵顼笑真说道。 王安石道:“现在的免役法,不是规定成年男丁与五十者都要交免役钱吗?其实还可以另外规定,凡女户与僧侣等出家人,也要交一半的钱,是为助役钱!如此一来,可得利又一半矣!” “什么?”这次不单司马光了,连赵顼都感到震惊与难以接受,“王参政……你说女户也要交免役钱?” “陛下,是助役钱!只是一半而已,相信她们能负担得起!”王安石生生说道。 “王介甫!”司马光不顾皇帝在场,大喝起来,气得胡子都翘了,“为了钱财,你疯狂若斯么!” 王安石反问:“若不是为了帝国财政,我等所做又为了什么?朝廷有了钱,才能施展各项措施,才能令百姓安居乐业!” “好一个安居乐业!”司马光冷笑一声,“虽为助役钱,与免役钱又有何异。这岂不是说连女子都要征去服徭役么!陛下,苛政猛于虎也!我朝百年繁荣,民思安定。岂是那些动乱昏庸才朝廷可比,还没有到要女户去服徭役的地步呀!苛捐杂税,百姓最怕的不就是这个么?” 赵顼本来也不大同意王安石的说法,听了司马光的话,更不同意了。又不好直接数落王安石,只能犹豫着说道:“王参政,此法恐怕要惹人非议……” 王安石不以为意地道:“陛下,我等变法,又岂是人人都顺从的。当年商鞅助秦,反对者亦多,最后还不是靠着秦王地支持变法成功。使秦一跃成为诸国之首!臣刚才只是建议而已,反正免役法不是在臣手上,行与不行,还不是陛下与平章事地一句话么!” 司马光恨恨地道:“臣是万万不会同意地。陛下就是要杀臣地头,臣也不会在免役法上添上这么一条!” 赵顼赶紧说道:“相公言重了。王参政也说了,只是建议而已。朕已经把免役法的事务交到司马相公手上,怎么做。就由相公做主吧。” “陛下。万千百姓都会感谢您今日地恩情!”司马光感动地说道。 王安石顿时脸色就难看了,看司马光这话说得,好像他王安石就是鱼肉百姓的大奸臣,现在官家难得英明一回,就要大声恭贺了。他还不是为了帝国地财政问题才想出这样的法子么!再说了,女户收一半,有非议又怎么样;另外僧侣就更不用说了,这些人不事生产。依然靠着民间供奉活得异常滋润。不让他们出点血,怎么对得住那万千百姓! 一场关于免役法的议事。就在官家拍板交予司马光全权负责中结束了;惟有王安石是一脸怨愤地出了政事堂。身后跟着的是韩绛,也是一脸不乐的样子。 走了半程。韩绛倏地叹道:“介甫,你真不该把女户等也摊到免役法上去呀!估计现在官家也不满意了!” “怎么?”王安石脸色更不好了,“连子华也认为王某错了吗?” 韩绛犹豫着说道:“倒不是错不错的问题;而是你这个建议,明知道司马君实不会同意,偏还要说。他现在有了邮政驿站与免役法在手,正得官家欢心,与他过不去,不也是与官家不舒心吗?这样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王安石大声说道:“子华,我等变法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宋天下,为了朝廷!若真对朝廷有帮助,王某又岂会因不对某人之意而缄口!你看看,好好一个免役法,在司马君实手上,畏首畏尾,成了在天下推行一半地产物。他这样做,又岂尽是好处?此地收免役钱,彼地不受免役钱,或者多收少收,看到其他地方对自己有好处,那些要交免役钱的百姓,岂不是闹着要搬迁?这样的话,天下一样不平静!” 韩绛说道:“介甫你是不是多想了?百姓安土重迁,岂会因一两贯钱就举家搬迁?何况现在只在江南等路颁行,这几路,民生殷实,一般都不肯搬到那些不收免役钱的穷困之地。” “这么说子华也是同意司马君实的主意了?”王安石怀疑地问。 韩绛犹豫着说道:“介甫,你与君实何必闹成这样呢?你看他现在做的事,也不尽与那些只会空言大义的守旧之臣相同嘛!” “可是他却不同意我等做法,与那些大臣一道打压我等!”王安石怨恨地说道。 “君子和而不同。这也是君实地可贵之处呀,介甫……“好了!”王安石打断韩绛地话,“王某与他,有一日在朝堂身为高层,都难以弥合!我说子华,你今日怎么总是为司马君实说好话……别忘了,你在官家面前,也是支持变法的!” 韩绛默然;王安石说得有点隐晦,他韩绛是靠支持王安石变法,才走入官家的法眼,才做到如今参政的位子,如果与司马光走得太近,就难免让人非议了。 “唉!”韩绛长叹一声。 王安石扫了他一眼,道:“子华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继续推行我等新法吧。王某有点累了,要回去休息一会。” 王安石还是抱着郁闷与不乐回到府邸的。冷着脸,直接到了书房,不与任何说话,连自己的夫人与儿子的话都不搭理。好半个时辰之后,听到吕惠卿来访的消息。脸色才恢复过来,令人请到书房。 “先生何事忧虑,听元泽说先生打从宫里回来就没好心情?”吕惠卿甫一入门,就问了起来。 王安石叹了一声,把刚才在政事堂地遭遇说完,末了说道:“吉甫,你说。此事可恨不可恨。王某好心建议,司马君实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挤兑王某,太是可气了!” 吕惠卿沉默半晌,道:“先生何必生气,就当他不识好歹罢了!” “吉甫,你说。王某地建议错了?” “先生何错之有。”吕惠卿笑着说道。“先生远谋,全是为帝国财政着想。按先生的法子,可以大大缓解财政拮据地局面,上千万贯,自不在话下。可惜司马君实胆小怕事,不敢行之,否则将是变法以来最大的收益了!免役法呀,可惜让他们师徒想出来了。可惜。真是可惜!” “确实是可惜。之前吉甫你要王某到朝堂争一争此法地主持权,王某还有着犹豫。现在看来,吉甫所忧无错。良法在他们手上,并不能发挥最大功用!”王安石也是叹息,“最为可惜地就是连官家在此法上,也不肯听王某的话。” 吕惠卿道:“官价现在已经给司马君实表面的功绩迷惑了,暂时信任他们,也是正常的。说到这里,不能不对沈子贤说一个服字,邮政驿站是他想出来的,免役法也是他想出来的。而且与裁厢军挂钩,颇见成效,官家看在眼里,岂能不信任呢?说到这里,先生不可不防呀!” “沈子贤……”一提到这个女婿,王安石就是咬牙,有怨,也有怒,还有一丝欣赏;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女婿,做出了成绩,就算站在对立面,些须情谊,还是存在地。 “吉甫认为王某该如何去做?”王安石直接问道。吕惠卿沉吟一会,道:“还需出台更多行之有效的新法,方能让官家转移心思。只有功效,我等在官家心目中才越有地位!” 王安石默然,之前他们推出了四种法令。除了青苗法等经过所谓的改良,其他都是他们自己一力推行的。非议虽然多且大,不过功效也不是没有;至少,像青苗钱,一年还是有着数百万;至于其他,相信随着时日的长久,也要见效。 说到效果,王安石暗有一股羡慕司马光的意思;邮政驿站也许不会剩余多少钱财,不过关键是裁掉二十万的军队,总得来说一年也为官家剩下一两百万;还有免役钱,实打实地见钱了,就是只在大宋一半地地方推行,一年得利也有几百万。两者加起来,就差不多上千万了,比他四法加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因为如此,王安石感到了一种忧虑,生怕给对方赶上来。吕惠卿的建言他也认可,是时候再推出一些法令了。这些日子,都纠缠与朝堂,还拿以前的纠纷与他们吵,实在不智。 “先生打算推出什么法令?”吕惠卿又问。 “市易法如何?”王安石反问。他制定的法令,吕惠卿基本上都参与了,起草还是对方写的呢,也没有隐蔽的必要。 吕惠卿问:“先生打算怎么实施?” 王安石道:“就先由开封开始吧。由这里主持,有了成果,再计较往后。” 市易者,就是由政府出资金,在开封设“市易”,在平价时收购商贩滞销的货物,等到市场缺货的时候再卖出去。同时向商贩发放贷款,以财产作抵押,五人以上互保,每年纳息二分。用以达到“通有无、权贵贱,以平物价,所以抑兼并也。” 此法与均输法结合,才是商贾地噩梦。若是沈欢在这里,恐怕会立刻想到这些法令地害处。依然是不顾细节,连小商贩都要收多种税务,以至卖出的钱,还不足以补充要上交地钱。闹得整个开封都像一锅粥一样。当然。这个时候,两人都不会想到会出现什么问题。 吕惠卿犹豫了一下才道:“开封呀……先生,现在开封知府是韩维,此人与我等也越有矛盾,若是在此地颁行。日后出了问题,以他的能力,更麻烦啊!” 王安石大是苦恼,现在反对他地人怎么来来回回都是往日的好友,而且大多高位,能力非凡。 “先生,是否要把他……”吕惠卿开始询问是否要在超堂动作。把韩维给“请出”开封了。 “不可!”王安石摆手说道,“韩家是河北大族,非必要不要与之决裂。何况……韩子华也是他大哥,如今他是支持王某地,又贵为参政……先这样做吧,如果他真要与王某决裂,到时再说吧!唉。良友渐随千劫尽。没想到一番回京,落得这个下场!” 吕惠卿听王安石说得灰心,赶紧安慰道:“先生大义,他们这帮怕事之人,又岂能了解!几十年之后,论大宋功臣,先生居首也!至于他人,不闻矣!” 王安石叹道:“王某也不奢望什么名声。只愿能尽力为大宋中兴谋虑而已。至于往后。留予后人评说吧。吉甫,准备一番。近日就把市易法推行出去!” “是,先生!”吕惠卿高兴地说道。 他们两人忙碌地准备去了。接下来的几日。开封又将热闹起来。市易法的功力,应该也要发挥出来了。当然,这不是短日可家的。自有他们的忙法吧。 开封这边在搞市易法,暂时与远在海州地沈欢扯不上关系。他与周季商议要整出晒制海盐之后,就把具体事物交给周季去忙了。至于他,因为海盐这东西要保密,他目标太大,不好留在东海太久。坐镇几日后,就借名义继续巡查他地,上了沭阳等县。到九月中旬的时候,才打道回了海州城。 海州还是这般热闹,特别是一起兴建四条水泥路之后。海州的百姓都是热情高涨,有去看的,有参加进去的。还有外地的游人,也来观看。其中在海州城,就有不少是其他州县过来的商贾与官员,想要来探探水泥地虚实。 周季不在城中,不过他带来了管事,坐镇管理商务之事;还有姜谦这位老大人来协助官宦对于水泥的谈判,一起都很热闹呢。 不过最热闹的当是知州府衙了。沈欢一到海州,就匆匆赶会住处。心急地见了母亲妹妹,再去找妻子叙叙感情,却吃了王璇的一个白眼! 王璇一身素妆,依在门边,长发垂肩,自有她妩媚的风情。 多日不见,沈欢也怪想念她的。自两人来海州之后,忘了与王安石之间的不快,感情好多了。沈欢一拉她,想要进房间亲热亲热,叙叙夫妻之情。 王璇却不依他,挣了一下,让沈欢大是不解;天气越来越凉了,看着院子飘飞地黄叶,王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幽怨地道:“夫君,你地小情人来了!” 情人?沈欢愣了,笑道:“我的情人,我哪来情人?你头没烧吧?” 打掉沈欢要探额头的手,王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没情人?” 沈欢更愣了,道:“你说什么?” “从来只有新人笑,哪闻旧人苦呐!唉!”王璇更深沉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若不是你的情人,是谁的呢?” “两情若是……”这绝句很耳熟嘛,沈欢先是愕然,再恍然,娘的,这不正是他盗写的吗?写给谁呢?记起来了,好像是当年与苏轼一道逛窑子,在如怡姑娘面前写的! “娘子是在说……”沈欢要装傻了,情人这名字他承担不起呀,与如怡姑娘又没有那么一腿,岂能给人冤枉! “如怡大家来了,她不是你地情人吗?”王璇呵呵笑了起来,看不出是怒是愤。 “如怡姑娘,到海州了?”沈欢脑子有点混了,理不出个头绪来,傻傻地站在那里,愣愣地面对王璇。 王璇没有回答,反而幽幽地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夫君不愧是开封第一词人,功力深着呢。写情一道,深情至此,想必如怡姑娘死也甘心了吧!” “娘子,这……”沈欢现在恨不得把秦观扒地三尺也要找出来。然而死令说此词是对方地代表作,与自己无关。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现在得小心面对王璇地心绪。 王璇又道:“这可比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要深情得多了!” 沈欢有点心虚了,后句不正是他剽窃送予王璇的么?现在王璇拿来对比说事,好比捉奸在床。想逃也逃不掉,只剩下光着身子地尴尬。 “哈!”沈欢强自镇定,扯起了一丝笑容,“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旧友来方,不能慢怠了。娘子,他们在什么地方。为夫要去招待一番。不能失了礼数。” “怎么急着要见情人么?”王璇冷冷地问。 沈欢苦笑道:“娘子,为夫与如怡,还没什么……” “没什么?”王璇哼道,“你莫要骗妾身了。妾身进了京城,可听了不少你的传说。比如这个如怡姑娘,就有那么深情地词,令人歆羡呀!” 沈欢继续苦笑:“我没想到他们会来海州。仔细算来,也有两三年未见他们了!当年他们说要发扬新式音乐的风格。周游天下。到处演艺!” 王璇又道:“如怡姑娘的风骨,确实令人佩服的。不然又岂能入得了夫君的法眼。” 沈欢不悦了:“我没说如怡一人而已。是他们,当时是三人领导一帮人去地。还有其他姑娘呢。” 王璇不信地道:“现在来找你的就只有一位女大家,其他就不见了。夫君何必假言欺妾身呢?” “什么,只有一个?”沈欢愣了,来不及辩解,“难道他们出了什么事?娘子,他们在什么地方?我要去见见!” “怎么急着见情人?” 沈欢急道:“这根本不是一个事嘛!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 王璇幽幽地叹道:“妾身把他们安排在西院了,就在那里!” “我先去看看!”沈欢不大注意王璇的深情,说了一声,赶西院去了。 “你……”看着沈欢远去,王璇不由悲了,眼眶也湿润起来,鼻子更是算得紧;忍了半天,眼泪再也由不住从脸上划落,滴在地上,配以秋季的肃杀,更是添了好几分的悲伤。 自三天前如怡一行人进入海州,声言要找知州大人;当时沈欢不在,王璇作为内人,出去迎接。打看到如怡之后,王璇就发觉她与沈欢关系匪浅;安顿下来后,更是旁敲侧击,从小莲儿口中得知不少她未入京前如怡与沈欢的事迹。 她心头有了一股不妙的感觉;特别是这几日如怡与自己婆婆沈氏相处甚欢地景况,更是时时在她脑海里浮现。整整三天,都没有睡个好觉,还时常做噩梦,梦见沈欢抛弃了她选择了如怡姑娘。 难怪她会有这样凄惨的想法。因为成亲都快两年了,她的肚子还是不争气,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个时代,不孕是个很大的罪名,是所有女人的天敌。在休妻的理由里,“不出”就是作为一个重要的罪过。俗话说母凭子贵,那么,没有子女地妻子,在婆家地待遇可想而知了。 虽然沈氏对她还算好,没有当年责怪,平常还有不少安慰。不过她也看得出,婆婆对于自己无子的情况越来越急了。有时还拉她去庙里祈求了几次,请上天赐子。可是最后结果依然没有用。她都二十岁了,这个时代,像她一样年纪的女子,儿子都能打油了! 自家婆婆对如怡的欢迎态度,令王璇生起了怀疑:沈氏是否不满意她了,想另外给沈欢找一个妻子? 越想就越让她有一种恐慌。现在沈欢急着要去见如怡的情景,更让她认为是此女对沈欢也是有着莫大的诱惑。危机感一上来,人就会多想,王璇越想越苦,心儿有着一丝一丝地疼痛,也就哭了。 回到屋里,钻到被子里,王璇悲从中来,呜呜大哭起来,可惜没有人可以看得见,惟有自己一个人把所有心酸都落到肚子里去…… 西院并不远,转一个廊门,就到了。这里平常是作为一个小花园,种了不少花花草草。沈氏无聊,经常带着媳妇与女儿一道挖挖种中,对院子里的花草宝贝得不行。 现在沈欢忘了这事,因为心急如怡姑娘一行是否出了什么事,横着院子过去,踏坏了不少花草。甫入院子,一阵琴声从厢房里传了出来,伴随着的还有那个熟悉地歌声。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二百十一章 迷情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沈欢一下子也痴了,跟着吟唱起来;站在门口里,依着木门,神思像一下子穿越了时空的界限,像起以前的种种来;如怡算是一个旧日的感情记忆,长时间的分离,都要快淡忘了;然而今日突问她的到来,感情受到了莫名的冲击,人不免也就想得多了 脑海里除了浮现如怡姑娘的面容外,沈欢甚至记起了后世生活的点滴,整个人也惊颤了一番;若不是脑子里还有着种种超越时间的怪点子,几年的古代生活,他都快融入这个***了,忘了自己的来历! “唉!”沈欢长长地叹了一声。 “谁?是沈公子么?”这声叹息惊醒了里面的如怡姑娘,停下了弹唱,站了起来,出声问道。语音又惊又喜,还有莫名的辛酸,使得声音也像在颤抖一般。 沈欢也转醒过来,想起自己的来意,急急地就推门进去了。如怡姑娘的面容映入了他的眼帘:一身白色长裙,站在矮几旁边,底下有把古香古色的弦琴,美人如画,确是美极了。她依然是那等绝色,绝美的容颜诉说着美女的魅力;乌黑的长发洒在一边,站在窗边的她,配上外头的古黄秋意,一下子就震撼了观者的心。 沈欢的心也激烈地跳动了一下,看着如怡姑娘,绝美依旧,风情依旧,惟一改变的就是她的气质,外头漂泊两年多的她,有了一丝风桑之意。这丝风桑,没有损坏她的高贵气质,还增添了几分令人沉陷的风情。 “真的是你,沈公子!”如怡姑娘还是那等磁性地嗓音,叫沈欢的称呼。也没有改变;她双眸渐渐有了湿意,激动,喜悦,悲苦,种种感情。一一涌上心头。莲步轻移,飘渺地来到了沈欢的跟前,一下子手足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脸上是又笑又要哭。复杂极了。 “如怡姑娘……”沈欢长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挤出几丝笑意,“好久不见,如怡姑娘!” 不要怪他把平常的厉害口才都丢到了十万八千里外,他实在是不懂说什么了,面对这个女人,该安慰。还是自嘲?看对方头发的装束,很显然,对方依然没有嫁人。而且。看着他地眼神,依然如同几年前那样深情,甚至比以前更浓缩着难以诉说的情愫了。 “真的好久不见,沈公子……”如怡姑娘也不懂该如何说话了,千种风情,万般深情,都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刹那隐藏到了心底深处,转化成眸里地湿意。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天底下的女子,面对情郎时。都是这般的深情与为难么? 如怡尽力找了一句话:“沈公子,我们两年十个月没见了。整整三十五个月,其中闰了一个月呢。” “我……”沈欢一下子痴了。仔细算来。确实是这般日子。其中也就是对方给他写过几封信而已。因为对方漂泊不定。难以收到。他也就没有回信。也就是说。这三十五个月里。对方难以确定他地消息。这番苦处。这番感情。也就让她熟记是整整三十五个月地原因呀!难道。她都是在数着天数在过日子么? “哎呀……”如怡姑娘突然惊叫一声。“沈公子。你……快坐!妾身怠慢你了……你现在都是朝廷三品大员了呢。还是一州地知州!” 沈欢让她不用客气。坐定之后。才问道:“如怡姑娘。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还算可以吧。”如怡轻笑一下。抚了抚长发。像是陷入了遐思。“我们从这个城到那个城。跑完了江南。再是西南。之后向北。每到一个地方。都大受欢迎。说到这里。还得感谢沈公子你。若不是你为我们谱曲。还鼎力支持我们。我们也不会像今日这般风光。你也许不知道。现在外头都叫我们音乐三仙了呢!” 沈欢不置可否地一笑。道:“如怡姑娘太客气了。这些都是你们努力地成果。说真地。当年你做出这个巡演天下地决定。沈某都还震惊不已。还有一股说不出地佩服。” “真地?”如怡睁大了美目注视沈欢。“沈公子真地如此看得起我们?” “丝毫不假。” 如怡顿时高兴得激动起来,犹豫着问道:“那,妾身这次来海州,沈公子高兴吗?” 沈欢摸了摸笔头,这问话,有点暧昧了,令人一时难以回答,最后只能道:“沈某现在是海州知州,如怡姑娘音乐三仙的威名天下皆知,能来教化海州百姓,是他们的荣幸。沈某自是欢迎之至!” 如怡姑娘嗔道:“人家没有问海州百姓,问的是沈公子一人呢!” 沈欢大感吃不消,这如怡姑娘,出身风尘,胆子本来就大着,不然也不敢有到天下各处去唱一唱的念头;现在走遍天下,见识广了,胆子也越大大了。当年她对感情,还藏藏捏捏,现在要直奔主题了? “如怡姑娘之前可有来过海州?”沈欢找了个话题来问。 如怡大感失望:“还是第一次来。之前就下过扬州与江宁而已,至于海州,未曾入过。沈公子也知道,海州……” 沈欢哈哈笑道:“你也不用顾忌。海州本来就不甚发达,不入大家法眼,也正常得紧。” 如怡姑娘坚定地说道:“妾身深信海州在沈公子的治理下,一定会大有改变。沈公子有这个能力!” “这倒是实话。”沈欢没有客气,“如怡姑娘,你们回过京城了吗?” 如怡饱含深情地道:“那倒没有。之前一站是洛阳,在洛阳打听到沈公子出知海州了,妾身便让人赶来海州……” 沈欢又有点感动了。最难消受美人恩,人家不远千里赶来,为的是什么,大家都是明白人。哪有不知的道理。可越是这样,就越让沈欢为难,低下头,都不敢对着如怡那双蕴涵了无比深情地眸子。 沈欢顾左右而言他:“对了,如怡姑娘。怎么不见如嫣姑娘与杨信兄弟?”说完才发觉这是他地来意,自己的妻子说得糊涂,让他生怕这行人出了什么意外;现在看到没有两人,心儿更揪了。 “杨公子在对面厢房里。也许休息了吧。至于如嫣姐姐……”如怡姑娘幽幽地叹了一声,“她现在应该很幸福了吧。在经过蜀州地时候,她找着了苏子瞻公子,沈公子也知道,如嫣姐姐对苏公子一往情深,多年不改,两人在异地相逢,自是再也不忍分离。走在了一起。苏公子还有不到一年地守孝期,他答应如嫣姐姐,孝期一过。就纳她为妾。苏夫人早去,现在他们也算是修得正果了吧。” 原来是这样,沈欢松了一口气,又有点佩服苏轼了,还是在个风流文人够潇洒,对于美女,只要有感情,那是来者不拒。叹了一声。道:“希望他们幸福。” “是啊,他们真是幸福。”如怡更是盯着沈欢了。“妾身很是羡慕如嫣姐姐。风尘之中,在开封与苏公子相知。又在远离京城千里地蜀州重遇苏公子,这缘分,难得得紧。他们能走在一起,真令妾身歆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沈公子这句词,真是倒尽了痴男怨女的心思。” 沈欢头都大了,刚才王璇还拿这词来说事,现在来到这里,听到更露骨的情话,怎一个愁字了得! “如怡姑娘,这番来海州,打算停留多久?”沈欢找话问道。 “沈公子就这般希望妾身快走么?”如怡姑娘幽怨地说道。 沈欢赶紧说道:“没有没有,沈某现在忝为知州,我俩又熟,自是欢迎不已。如怡姑娘可以拿这里当家,要住多久就多久吧。反正你与家母与家妹都熟,有话说。” “真要留多久就多久?”如怡姑娘大喜不已,倏地又愁了起来,“只怕令夫人不同意。沈公子,沈夫人真是美丽大方,你真有福气。” 沈欢只能呵呵傻笑了,其他话不当说,也不敢说。如怡姑娘看在眼里,深深地叹道:“沈公子,这几年奔波,妾身也真的累了。特别是看到如嫣姐姐幸福在手,更是起了疲倦地心思。这次回来,如果不出意外,妾身不打算出去。” “不……不出去?”沈欢一下没反应过来,有点愣了。 “是的,这个天下妾身也走了,没有什么新鲜的了。至于音乐么,能唱给妾身最希望听着的人听,也最是满足了。什么大业,什么风光,妾身只是个女人,不奢望这些。只想找个家,安安稳稳地生活,那便是最大地奢求了。如果沈公子不嫌弃,妾身愿意……” “如怡姑娘!”沈欢赶紧打断,“这种事,太过重要,你还需妥当思虑才是。” 如怡叹息说道:“如果沈公子不嫌弃,妾身想在海州住上几年。这里气候适宜,风景又好,与京城不同的风光,也是迷人的紧,住下来最合适不过了。沈公子以为如何?” 沈欢愕然,接着赶紧说道:“那最好不过了,最好不过了。” 如怡姑娘轻咬嘴唇,道:“如果住在这里不方便,或者沈公子怕沈夫人误会什么,妾身可以搬到外面去住!” “不用,那倒不用!”沈欢不悦地说道,“来者是客,再说这知州府邸大得很,沈某还嫌冷清呢。如怡姑娘能住下来,想必外头之人羡慕得紧。那是沈某的荣幸呀!” 如怡姑娘灿烂地笑了:“不麻烦就好。那,妾身就先住下来了哦。” 沈欢赶紧说几句好话,扯了一阵子,末了告罪道:“如怡姑娘,沈某刚从外地回来,其他事还没吩咐,这就去整理一番。你好好在这里住着,沈某会吩咐人来打理这院子的一切。那,沈某就先出去了。” “沈公子这般讨厌与妾身在一起吗?”如怡幽怨地问道。 沈欢赶紧说不是,只能咬定事务繁忙,不得不去处理。 如怡姑娘看他大义在手,没有办法,只能同意了。 再说几句关心的话,沈欢退了出去。外头虽然秋意来袭,有着凉意,不过他紧张得满头大汗。出到外头,不由嘘了一口气,心头却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沉重了,像有了一把枷锁,定住了什么,难以摆脱。 再次横穿院子,要出去,没想到在廊门处又碰到了一个熟人----杨信。当年沈欢为了演唱一些雄厚的歌曲,特意找来的音乐高手。也算是同窗吧,毕竟两人都是从同一个书院出来地。 杨信还是那个样子,白衣胜雪,冷清寂静;几年风桑,也让他成熟了许多,站在那里,就像一个翩翩公子,而且还是魅力极大的那种。说到潇洒与俊秀,沈欢自认差了一点,特别是人家还是以艺术熏陶自身,自有一股傲人的气质。说到相配,沈欢觉得,此人与如怡姑娘才是最合适地一对,若能撮合他们…… “杨兄!”沈欢来不及多想了,欢叫一声,迎了过去。 杨信脸色也有了松动,几年未见的友人,突然重逢,那份喜悦,自不能作假。 “杨兄,小弟这些日子出去了。不知你等大驾,未能远迎,更不能早日款待,还请见谅。”沈欢先是告罪,“杨兄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吧?” “还行。”杨信又恢复了那般冷静,不过嘴角还是有了一股笑意,“沈兄现在是大忙人,自不能与我等闲人一样。这里环境不错,比起前三年的日子来,算是好上太多了!” 沈欢叹道:“杨兄几人,为了发扬新式音乐的风格,不惜走遍天下大州,这等豪情,沈某自叹不如。为了表示赞叹景仰,杨兄接下来的日子少不得要与沈某好好痛饮几杯,方才不辜负了这等良机呀!” 杨信苦笑道:“杨某不一定能在此长住。沈兄从如怡姑娘那里出来,是否知晓她的决定了?” “杨兄说的是哪个?” “她要长住海州,不再去其他地方了!”杨信脸显复杂之色,“沈兄,不瞒你说,杨某自遇见如怡姑娘之后,也被她那份风情迷住了。这也是杨某甘愿与她一道周游天下的大半原因,本来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地心思,然而……” “杨兄……” “沈兄,请先听杨某说完!”杨信抢着说道。 第二百十二章 情事 “沈兄,大家都是明白人,就挑明说了吧。()”杨信沉吟了半晌,末了叹了一声才说道,“如怡姑娘喜欢的是你,这几年来,一直都是这样。这两三年,杨某总能在路上听她自己一个在弹唱明月几时有,来回叹息那句千里共婵娟。是什么意思,沈兄应该也明白了吧?无论杨某如何努力,她都忘不了你,总是难以走入她的心扉!刚才沈兄见过如怡姑娘,想必她与你说明意思了吧,她留在海州的意思?呵,若不是有你沈子贤在海州,她怎么会过京城而不入,直奔过来,又岂会甘愿留在这个偏僻的地方?” 沈欢默然,也是暗自叹息。如怡姑娘的情谊,谁看不出来呢?可是,他总觉得夫妻间要有一种责任,他已经娶了王璇,怎能再去招惹谁呢?虽然这个时代男人多妻多妾是很正常的事,他一个男人,当年也妄想左拥右抱。然而人之所以为人,是人有着控制能力,不能因为**,就什么都不顾了。这个时代,王安石与司马光等人,都只有一个妻子,终生不变,说明人家也是有着强烈的责任感的。他一个后世人,难道就能放肆了? “杨兄,小弟也甚是为难啊。”沈欢苦笑着说道。 杨信变了脸色:“沈兄为难什么?难道你会置如怡姑娘的深情而不顾?她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几年过去了,依然如故!难道是沈夫人会阻挠吗?” 沈欢想起王璇,笑得更苦了,说到底,有几个女人会真心愿意把男人拿出去与其他女人分享。 摇了摇头,沈欢说道:“倒不是她的原因……唉,沈某还要好好想一想。杨兄。你既然也喜欢如怡姑娘,何不再坚持一下……” “坚持有什么用?”杨信苦笑不已,“既然没用,杨某何必自讨无趣。当年不顾家里反对,不考功名,不事商贾,一心投身音乐;更是冒着与家人决裂的危险,走上通遍天下的道路。如今几年过去了,该得的都得了,不得的也没有希望。算是活得通透了。是时候回家了!” “回家?”沈欢愣住了,“杨兄要走了?” “是啊,要走了!”杨信有点落寞了,“对沈兄来说,是走。对杨某来说。是回家。离家三年,家中父母。是如何的翘首以待!杨某却过京城而不入,想来是多么地惭愧。不能再错下去了,也许这回去。以后就不会出来了。说不定,回去不久就会听从父母的安排,娶妻生子,安安份份过完余生。” 沈欢语塞了,不懂说些什么。 杨信又笑了,道:“沈兄不必为杨某难过什么,这是杨某想通了的结果。也许是杨某最愿意的结果呢。其实现在来找沈兄。不无告辞之意。明日杨某就会离开了。他日沈兄再回京城,到时再好好喝一杯吧。沈兄现在出来历练。一旦回京,也许就会高升了。到时……呵呵,该是大喜之事!” 沈欢只能笑道:“希望借杨兄吉言吧。” 杨信沉默半会又道:“至于如怡姑娘……就要劳烦沈兄照顾了。沈兄,她是个好女子,千万不要辜负了她的情意!” 沈欢只能无奈地点头。算是对一个多情又无奈之人的临别承诺。说到底,他应该是杨信的情敌,然而对方大度得不像话,又理智得很,什么都可以看得开,放手又潇洒,他除了佩服与愧疚,还能说什么呢? 沈欢不敢让沉默的气氛继续下去,问道:“杨兄这次回去,是打算考取功名,还是继承家业?” “功名倒还没有这个打算。^^ ^^”杨信笑了一笑,“家父只有杨某一个儿子,虽然他也一心杨某去考取功名。可是你也知道,杨家在京城虽然是大户人家,不过是行商贾之事,没有背景,想要在仕途走得多远,不大可能。既然如此,杨某又何必去浪费心机呢?还不如好好经营家业,一来可以为老父分忧;二来做得大了,也可以为天下出一份力呢。看看沈兄的海州,就可以知道经商也是一条不错的路子。呵呵,沈兄,这几日杨某可以比较关注海州地情况的。特别是《海州日报》,是个好东西,坐在家里,就可以知道整个海州的事情。商贾捐钱救助孤儿寡老之事,杨某觉得是商贾该尽的义务,做得多了,商贾的名声也会好起来,不再受人歧视!对此杨某是深为佩服地,这次回去,也立志做个对天下有用的商贾!” 沈欢闻言心里一动:“杨兄真准备把生意做大?” “废话!”杨信没好气地道,“有哪个商贾不希望把家业做大地!” “如果是这样的话,杨兄回到京城,接受家业之后,这一两内可以来海州一趟。沈某还有着不少赚大钱的主意呢!” “真地?” “如果杨兄信得过沈某的话!”沈欢呵呵笑道。 杨信沉吟着点头,表示可以考虑考虑。 其实让人家过来发展,是沈欢又起了拉拢人才的心思。他在海州,信得过的人只有两三个,以后事业大了,都忙不过来。这样的话就要拉拢盟友,与起找那些不熟悉的家伙来合作,还不如找一个能相助的人过来配合。杨信地人品,还是足以信任地,大家互惠互助,皆大欢喜之事,何乐而不为? 两人又聊了会其他,就散去了。杨信自去准备起程事宜;沈欢则要到内院吩咐准备酒宴,为杨信饯行什么的。 才到内院,就看到小莲儿鬼鬼祟祟地往这边看。见到他之后,还小心地招手,示意过去,一边还探头探脑地看着四周,生怕给发现什么。 沈欢乐了,一段日子不见,再见妹妹。却是这番模样,想不乐也难。 走了过去,就让小莲儿拉到一个角落。这女孩,快十岁了,个子也到沈欢地胸口,是个小大人了。不过童贞依旧,特别是沈欢使得家业好起来之后,她无忧无虑,过得甚是自在,没经过什么挫折。还天真着呢。 “莲儿,你做什么?”沈欢忍住笑意问道,“像作贼似的。难道是做了什么事惹娘亲生气了?” “才没有呢!”小莲儿白了他一眼,“我不知有多乖,怎么会惹娘亲不快呢?这还是娘亲让我来找你地呢!” “娘?”沈欢疑惑了。“娘要找我,你自能光明正大。你怕什么。你看,还四周看,难道有人能吃了你?” “哼。你别不识好人心。”小莲儿生气了,嘟着小嘴,拉着袖角,转过头去。 沈欢又笑了,妹妹本来就是一张可爱的嫩脸,穿着小白裙,像个小天使一样。做这种模样。更添几分憨气。 “好吧,好吧。是大哥错了。”沈欢无奈地道歉,“娘找我做什么?还有。你干吗这副小心的模样?” 小莲儿哼了一声,道:“娘就找你,说有事与你商量。还吩咐我不要把大嫂也招来了。我小心大嫂撞见呢!” 沈欢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七上八下了。小心王璇?难道是媳妇与婆婆闹别扭了?王璇自入门以来,除了与自己闹些小性子外,对母亲,还是非常尊敬,事无大小,都过问一下。\\\\\\她们两人也相处得很欢,现在要防着,难不成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她们闹出什么不可收拾地矛盾了? “小莲儿,你大嫂与娘亲闹性子了?”沈欢赶紧发问。 “没有!”小莲儿回答得很干脆。 “没有娘亲干吗要你防着她?” “我怎么知道?”小莲儿摇着小脑袋,也疑惑不已,“娘有些话要与你说,应该不能让大嫂事先知道吧。走了,娘亲都等急了。” 沈欢给她拉得只能往前行,走了几步,吩咐道:“莲儿,刚才那些话,你不要说与你大嫂知道。记得不?” “记得了,记得了。你快点呀,娘都等急了。”小莲儿有点不耐烦了。 沈欢只能苦笑继续跟上去。母亲要说什么,这般隐秘? 内院虽然也有点大,不过也是个院落,从中门进去,再过一段走廊,就是他母亲与小莲儿的住处了。 推门进去,看见母亲坐在桌子旁,拿着针线,在缝补一大匹布帛。沈欢走了过去,不高兴地说道:“娘,你怎么又做这些工夫了。对你眼睛不好的!” 沈氏看到儿子进来,放下手中的活儿,闻言温婉地笑了:“这有什么,娘本来就是农家出身,做这些,不很正常吗?这是给小莲儿做的衣服,她一年比一年高,衣服过了年就不合身了,不做不行呀。” “那可以去买嘛,或者让人家去做。”沈欢可不愿母亲再辛苦了,努力了这么多年,初衷不就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么? “没事。”沈氏笑道,“就这一件。再说去让人做,哪里懂得大小合身不。莲儿,来,把这些布拿到里屋去,这可是你的新衣服哦。” “好的。”小莲儿抱着衣服,欢跳着进去,不一会就出来,要找到沈氏旁边去。 沈氏想了想,又道:“莲儿,你先到外面去玩。娘有些事要与你大哥说说,乖啊。” 小莲儿不高兴了,撇着小嘴,嘀咕道:“还听神秘得呢。好吧,不听就不听。”嘀咕完,又跳着出去了。 沈欢心儿更忐忑了,母亲这般隆重其事,就是说事情大条着了,赶忙正襟危坐:“娘,您有什么事要吩咐?” 沈氏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道:“欢儿,你今年二十岁了吧?” 沈欢愣了:“是过,冠完礼了。娘,您问这个什么意思?” 沈氏叹道:“二十了,过完年就二十一咯!璇儿也快二十了吧?” 沈欢心里大起不妙的感觉。 果然,沈氏又继续叹气:“欢儿,你爹在你这个年纪,你都三岁了。而娘在璇儿这个年纪。也都做娘亲好几年了。你们……” 沈欢明白过来了,母亲要拿子嗣说事呢,强笑一下,道:“娘,这事不急呢。” “什么不急!”沈氏很是严肃了态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都这个年纪了,还没个消息,这是对你爹最大的不孝。也是对沈家列祖列宗最大地不敬。以前你总拿年纪小为由。娘也就由你了。可是,你看看,都二十多了,你媳妇还没个动静。\\\\\娘可看不下去了,娘想抱孙子呢!” 沈欢苦道:“娘。就是想要抱,也得时间不是?” “时间?”沈氏怒了。“我都给你们两三年的时间了!你说,你媳妇她是不是……不能生养?” 沈欢顿时哭笑不得,他之前念在双方都年幼。虽然迫于压力成了亲,不过他作为一个后世人,当然清楚一些尽量避免受孕的法子。行了两三年,好不容易才熬到二十岁,在后世,依然不是做父亲的年纪呀。有点苦恼了,不懂怎么去说。 沈氏又道:“不能生养。是一个女人最大地悲哀。也是她地不幸。然而,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沈欢终于知道为何母亲与王璇这般好的感情也要避开对方说这些话了。因为确实太打击人了。 “是啊,我们有什么办法呢?”沈欢附和一番。“娘,有些事,真不能急地。年纪太小就生育,对大人小孩都不是好事嘛。” “胡说!”沈氏怒道,“娘生你时才十六岁,你现在不依然活蹦乱跳?你媳妇她,娘都使尽好些办法了,什么吃药呀,求菩萨呀,都没有效果。看来真是她的问题了……既然这样,那……” “那什么?”沈欢个吓得不轻。 沈氏咬了咬牙,道:“为了沈家子嗣着想。就由不得你们做主了。娘决定了,给你再娶一门媳妇!纳妾,免得断了沈家香火!” “纳妾?”沈欢失声叫道,“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沈氏怒目以对,“欢儿,你得为沈家着想呀。娘这般大的年纪了,其他心愿不多,就想抱抱孙子而已。难道这也有错吗?” 说着说着,沈氏都要掉眼泪了,听得沈欢心头大痛,赶紧说道:“好吧好吧,娘,你要孙子,孩儿尽快与你媳妇生一个不就成了?纳妾就不需要了,啊……” 沈氏不依道:“你说得倒轻巧,几年都未见动静,岂是说有就有地!娘等不急了,给你纳个妾,也算对沈家祖宗有个交代。再说了,娘都物色好对象了!” “对象?” “对,欢儿,这个如怡就很不错嘛。虽然出身风尘,不过还是清白人家,长得又悄,体格比你媳妇要好,肯定能生养。而且这几日娘与她聊了,她对你也有意思,虽然做不了妻子,不过她说了,不在乎名分。你说,这不是天赐的姻缘么?” 沈欢愣了,只觉得很对不住王璇。自己的自私,造成今日的景况。他也想明白今日王璇为何是这翻态度了:母亲自以为可以蛮过媳妇,然而王璇机灵得紧,又聪明,这几日肯定从婆婆地态度上揣摩到她的心思了。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甘愿与人分享男人,王璇今日冷漠与悲苦的态度,倒可以理解了。 “娘,这对璇儿很不公平!”沈欢苦恼不已。 “那对娘就公平了?”沈氏反问,“娘要求不大,就是想要个孙子来抱而已。不说孙子,孙女也成,可是,你媳妇她都没动静!” “要时间嘛!”沈欢只能应道。 “好,时间!”沈氏犹豫半晌,作出了最大决定,“娘也不是不分是非只人。你说要时间,现在是九月多,离过年还有三个月。就给你三个月,如果年过你媳妇肚子依然没动静,你就听娘地劝,纳妾如何?” “三个月?”沈欢愣住了,想答应又不敢答应。\\\\\\怀孕这东西,是个几率问题。在非机械地帮助下,单靠自然。不是说成就成地问题。纵使你万事俱备,可最后依然失败,也属正常。 “还不行?”沈氏痛心地叫道,“你是否要让娘到死也不能抱一抱孙儿!” 连“死”都抬出来了,面对长辈,沈欢还能说什么? “娘,您不要生气。”沈欢劝道,“孩儿听你地吩咐还不成吗?三个月就三个月吧,如果……到时再说吧。” 沈氏这才露出笑意,道:“这才对嘛。唉。其实娘也知道,璇儿是个好媳妇。可是,再好地媳妇,如果不能生养,不单对夫家。就是对她自己,也是不好地。外人说地谣言。她自己都会受不了,还不如大方令夫婿纳妾,也算为融洽家庭出一份力。这才让人尊敬!” 沈欢头大不已,在后世,三十岁都不生孩子,是正常;到了这里,别说三十,二十多都没消息,就让人在背后指着脊梁骨说闲话了。 入乡随俗……说得有点容易。不过真做起来。心里总不大舒服。 沈氏得到儿子地承诺,高兴地又去做她的衣服了。至于沈欢。郁闷地从母亲房间出来,低着头。唉声叹气了。 “大哥……”小莲儿在院子里拣树叶,串成一串,拿着把玩;看到沈欢出来,叫了一声,想要让他过去一起玩。 “哦,你自己玩。大哥还有事……”沈欢没兴致,苦恼着走了。 小莲儿不高兴了,哼了一声,转身往母亲房间奔去。 再说沈欢,在院子踱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推门进去,发现王璇就坐在床头,拿着一本古籍,像是在认真看的样子。沈欢这时候不由仔细打量的妻子了,此时光线尚好,看得清楚。王璇还是之前那身打扮,不过头发有点凌乱,再仔细一看,眼睛有点红肿。 “璇儿,你哭了?”沈欢惊问,快步走到床头,更看清了王璇的神态,虽然没有眼泪,不过脸上的悲伤依然没有消去。 “哪有哭!”王璇冷静地否认。 沈欢坐到她身边,轻声责怪地道:“还说没有,你看,眼还红着呢!还有这被子,是不是给眼泪弄湿地?有什么事可以与我说嘛,藏在心头不好!” “你……呜!”王璇又哭了起来,扑入沈欢地怀里,肩膀耸动不停,苦得甚是厉害;妻子地状态,一下子让沈欢手足无措,只好抱住对方,轻声安慰。 好半晌之后,王璇醒悟过来,赶紧抬起头,推开沈欢,双手抹泪,镇静一会后才道:“对不起,弄脏你衣服了……” 沈欢顿时哭笑不得,自己地妻子,失去了常态的冷静之后,也蛮可爱地嘛! “你……见过如怡姑娘了?”犹豫了一下,王璇还是问了起来。 “哦……见过了!” “她怎么样?” “还好吧。” “她是要在这里长住?” “你怎么知道?”沈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王璇哼了一声:“她把住的那个房间装扮得像自家一样,东西多得不得了,如果要走,岂会搬出来装扮!” 沈欢只能说道:“她满天下奔了几年,要歇一歇也正常得紧。****” “那就要在你沈大才子家里歇一歇?” 沈欢苦笑,王璇地模样,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娘子,虽心酸,却不无可爱,替她擦了擦眼角地泪痕,柔声问道:“你怎么会哭呢?” 王璇白他一眼,道:“当你看到自己的丈夫急冲冲要去见一个女人,你说,能不哭吗?” 沈欢闭口不说话。 “你去见过婆婆了?” “嗯,见过了。” “婆婆对如怡姑娘很满意的样子。” “嗯。” “她提到妾身了?” “嗯。” “你怎么总是嗯个不停,不会说话了?”王璇不满意沈欢地态度。 “你要我说什么好?”沈欢苦笑不已。 王璇突然认真地说道:“妾身也知道,婆婆对妾身不满意了。这几日,她总是要提到孩子的事,是在敲打着妾身呢!妾身很清楚,嫁到你们沈家三年都没个孩子,婆婆肯定要不满意的。一个女子。如果无出,是可以休掉的吧?” 沈欢听她说得凄苦,赶紧道:“你放心,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休你呢。就是休别人,也不至于休到你啊!” “你现在有别人可休吗?”王璇嗔道,“如怡姑娘对你有情意,婆婆对她也中意,也许……嗯,作为一个妻子。无出又嫉妒,也小可以休掉的吧?” 沈欢更苦笑了,难怪坚强如王璇,也要哭了,原来她总担心给休掉。在古代。一个女子,给休掉。几乎可以说是难以在社会上立足了。就是别人不好说什么,自己也要愁死。后来地陆游地前任妻子唐婉,就是生生自己郁闷死地!没有说话。沈欢搂住了王璇,把她抱在怀里。 “也许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了呢……”沈欢轻轻呢喃。 “如果没有呢?”王璇问道,“如果真是这样,你……就娶如怡姑娘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妾身当然清楚!”王璇突然笑了,“你们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家父虽然只有家母一人,不过叔父那些人。大多纳妾。就是我大哥。也蓄养了不少歌姬舞女。你们这些才子,不是自豪风流吗?像那个苏子瞻。风流得紧呢!你还算好了,家里除了几个必要的侍女。其他女色倒一个没见!妾身没有什么苛求地了,只希望不要见到新人笑旧人哭的情况就该笑了,不是吗?何况,如怡姑娘也不容易,一个风尘女子,遇到一个好男人,更不容易。都几年了,她还一心过来找你,这份深情,连妾身都感动了呢!” 沈欢目瞪口呆了,难道,自己不入乡随俗,真是错了?这个时代,这种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到女人都承认地地步了? 生怕对方只是在试探自己,沈欢赶紧指天说道:“你说什么,我根本没这个心思!” 王璇又笑了:“你没有?那婆婆巴巴找你去做什么?刚才小莲儿的神态,我都看见了呢!” “我娘她……”沈欢犹豫了一会,“璇儿,娘她也是急着要孙子了,你不要怪她。” 王璇白他一眼,道:“妾身就是这般不明事理之人?婆婆的心思,很容易理解。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妾身,想必也是这种心思吧。” 沈欢松了一口气,道:“只有我们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什么?”王璇大是不解。 沈欢把与母亲的约定说了出来,末了笑道:“你可以放心了,别说休掉你,只要你有了孩子,说不定连妾都不用纳了!” “口是心非了吧?”王璇没好气地道,“若真是这样,岂不是辜负了如怡姑娘地一片深情?再说了,孩子岂是说有就有的!” 沈欢嘿嘿笑道:“有没有,就难说了哦。” “呸,胡扯什么!”看沈欢笑得暧昧,饶是做了几年夫妻,王璇的脸蛋依然不争气地红了大半,红霞燃烧,大有娇态。 沈欢的手上有了不轨的动作,笑得更暧昧了:“不如现在就为孩子努力努力。” 王璇打开他地手,怒道:“大白天的,别让人笑话!”我们是夫妻,怕什么!”沈欢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刚回来,不是还有重要地事情要处理吗?” 沈欢顿时清醒了,其他事不重要,关键是杨信明天就要走了,今晚无论如何都要给人家饯行。不敢多耽搁,与王璇说明之后,出去吩咐下人准备酒宴。接着考虑到杨信等人的身份,又让人去把欧阳发与姜谦两人请来作陪。 傍晚的时候,两人都如期而来。杨信等人名头,他们当然听过。特别是欧阳发,在京城就见识到了他们地妙处。因为这个团体今日之后就要解散,如怡姑娘也到席了。她本来就大方,自不怕闲话。 一番酒宴,吃得甚欢。只有杨信与如怡姑娘两人,几年下来。感情是有的,颇有点不舍。不过好在大家都年轻,又不是一去不见。约定以后见了再聚,晚宴也就结束了。 完了之后,各自回去。沈欢酒满饭饱,自是还有其他活动。俗话说“饱暖思淫欲”,分开了一段日子,与妻子自是分外亲热;加上又有造人计划要实施,更是不能停歇了。其中旖旎,就不足为外人道耳了。 翌日一大早。早有准备的杨信要起程了。虽然贪恋床上的春情,不过作为主人与友人,沈欢都没有道理不起来送行。依然是与如怡姑娘一道来送。说了一些勉励的话,看看天色不早,杨信上了马车。末了招呼沈欢过去。 “杨兄,何事?”沈欢走到车边。不解地问道。 杨信深深地看了站在不远处的如怡,叹息一声,轻声说道:“沈兄。好好照顾如怡姑娘。莫要辜负了她……记住了,不然以后见了杨某肯定要揍你一顿!” 沈欢干笑不已:“这个……自然,自然!” “杨某走了,保重!” “保重!” 看着远去地马车,沈欢又愣住了。好像这几年,他总是要送行。有送别人地,也有人家送他地。其中际遇。还真是令人感慨。 “沈公子。杨公子与你说什么了?”如怡姑娘轻移莲步,走了过来。美目尽是疑惑。 “哦,没什么。说些客套话。”沈欢现在有点不敢面对此女了,说不清是如何的复杂感情。 如怡姑娘突然说道:“沈公子,现在妾身是小女子孤身一人了,以后还望你多多照顾。” “哦,当然,当然!”沈欢抹了抹额头地汗水,“如怡姑娘自可拿这里当自家。” “自家?”如怡姑娘笑靥如花,“那妾身可真拿这当家了哦!”说完笑着往回走,一连串的笑声,像铃声一般,一路蔓延下去。 沈欢愕然,苦笑摇了摇头。情这东西,越来越复杂难搞了。 接下来几日,除了处理公务,沈欢就是纠缠在两女之间。好在大家心里都明白,不大挑明,还算过得安稳。特别是王璇,竟然勤着往如怡姑娘那边跑了,还美其名曰交流文艺。看到这种情况,沈欢都是心惊肉跳,生怕两女最后闹出不可开交地矛盾来。到时他夹在中间,就不好处理了。好在一连多日,都安稳无事,稍稍让他宽 到了九月下旬的时候,留在东海县处理事务的周季回来了,第一时间就来见沈欢。 “子贤,听说你最近艳福不浅呀!”一进门,周季大大嗓门就嚷了起来,搞得整个大厅都是他的声音。而且说地事也没个谱,让沈欢暗恨不已,好在此地外人不多,不然传了出去,还以为他这个知州大人又与什么女人纠缠了呢。话说现在的《海州日报》,大有后世狗仔的潜质,也喜欢报道名人的日常事迹了。沈欢作为知州,又年轻多才,正是读者喜欢关注的对象! 好气地地让周季坐下,沈欢哼道:“沈某哪有什么艳福,随时都烦着呢!倒是你周大老板,据说在东海县流连青楼,与当地花魁有不可不说地故事呢周季大感尴尬,道:“子贤,你也知道,为兄家的女人,都在京城呢。男人嘛,总是有些需要,逢场作戏,很正常嘛!” “逢场作戏?”沈欢嘿嘿笑道,“若是给嫂子知道地话……” “怕你了!”周季服软了,他家那口子,与河东狮差不多,管得甚严。在京城他都给理得服服贴贴,不敢去拈花惹草,至于现在嘛,嘿嘿,身在异地,只要家里红旗不倒,他就敢在外头彩旗飘飘! “不过为兄还真是羡慕你呀!”周季又涎着脸说道,“子贤,你不知道,如怡姑娘现在的名头在外面有多响亮。凡是她所过之处,都知道音乐仙子的名头。比你这个有数地才子还要广为人知呢!你能得她青睐,就别不知好歹了!偷着笑吧!” “连你也知道她在我这里了?”沈欢惊道,“外头该不会传开了吧?” “别急别急!”周季安慰不已,“为兄只是回来的时候刚好碰上欧阳伯和罢了,听他说了几句,这才知道的。至于外人,应该还不至于所有人都知道了吧。不过……嘿嘿,纸是包不住火的,以后传了出去,你们才字佳人的佳话,估计就要天下传扬了!” 沈欢顿时头疼了,难道怕什么来什么?恶狠狠地说道:“云飞兄,你一向是大嘴巴,到外头,可不要乱说呀!现在就你与伯和兄还有姜通判知道,这两人都是可信的,如果外头传扬了,肯定是你传的,到时……嘿嘿!” 周季不服了:“怎么就一定是我?欧阳伯和若是能守口如瓶,怎么会与我说呢?可见也不一定是我乱传呀!再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别看姜通判一脸正经,焉知他就不八卦了?” “总之你先要小心为上!”沈欢认定了他一个,“好了,不说这个。说说海盐吧,你在东海做得怎么样了?” 周季也正了正脸色,道:“正要与你说这个呢!要不是你打岔,我早说完了。你该仔细听我说,不要打岔了!” 沈欢着服了这个罗嗦地唐僧,不过想来应该是在东海没个知心人说话,憋坏了,于是说道:“好,我听,你说!” 第二百十三章 海贸 “其实我是想和你说……”周季顿了一顿,“晒制海盐的工具法子,都还没有创制出来!” 沈欢差点要吐血了,怒道:“既然没做好,你搞得那么神秘做什么。\ \(害得我以为你完成了呢!” 周季哭丧着脸道:“沈大才子,你也不想想,你给多少时间我了?才十多天左右,而且晒制海盐,还是你的说法。行不行,还是两码事呢!我来回奔波,我容易嘛我!” 沈欢无奈地道:“那你说说,进展如何了?” 周季答道:“工匠都到位了。数十人,有制盐的,也有制造工具的。都安排他们在海边住下了,圈了一个大海滩,让他们实验。你放心,为兄注意保密着呢,还安排人在那里巡逻,除非遇到一大批强盗,不然的话不会有人闯得进去。” “那些工匠你也得交代他们注意安全,若是给海冲走了,我还你到哪哭去!”沈欢最担心的是这个。人才最贵,不就是在于他们所擅长的技艺稀少吗?少一个就是一大损失,若是冲走一批,估计就真是欲哭无泪了。 “这个子贤你更可以放心。现在快要入冬,大海风海浪什么的基本上没有了。再说了,为兄还安排了一些熟悉水性的人在那里护着他们。另外还高价雇了几个当地海民,这些人熟悉海边的一切,有什么风险,都提前通知。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沈欢笑道:“不错嘛。云飞兄,这几年,你都学会周全一切了,是个进步!至于晒制海盐的法子,让他们慢慢折腾吧!” 沈欢也的,这种事,还真急不来;就像怀孕生子,不是说你努力就有结果了。有时候,发明就像中奖。靠的是机遇。有意外,也有必然。晒制海盐的法子看似简单,随便把海水拿来晒一番好像都能出盐了。可是,关键是速度,如果晒的法子比煮还要慢。有什么用?除了速度,还得能形成规模生产,没有规模,一天出那么几斤东西,一切都是白搭! 这样的话。虽然有了法子,但是研制各种流程与工具,就显得很烦琐,也很重要。花费时间必不可少,因为那些匠人要反复试验与改进。他本来也不指望真能一下子就成功。在他的估算里,只要明年上半年前能投产,都算不错的了。当然,能更早就更好了。 他还有时间去耐心等待。当然,如果鼓捣了一年多都没出产。这个耐心就要大打折扣了。地方官员是三年一任,三年之后,他就要进京述职。到时谁知道还会不会在海州做下去,如果不在,鼓捣出这个东西,也不过是便宜别人罢了。辛勤努力的成果给别人攫取了,这不是沈欢地风格! “云飞兄。你手头上还有多少钱?”沈欢突然问道。 周季对钱很敏感。也很注意。闻言不假思索地道:“我等带了二十万贯左右过来。海坝与修路用了十万贯。投资水泥花了一万贯。不过后来你海州收路购买了七万多贯地水泥。除去成本与各中费用。还剩十二万贯钱。怎么。你又要用钱了?” “十二万贯……”沈欢低声沉吟。“应该能做不少事了?” “什么?”周季一下没听清。“能做什么事?” 沈欢回转心思。端起桌上地茶喝了一口。才道:“云飞兄。这么多钱在手。你就不打算另外做点什么?钱拿在手上。不是最好地投资方式呀!” “子贤又想出什么法门了?”周季一下子双眼放光。人也迫切了许多。 沈欢敲了敲桌子,道:“说不上什么法门,只是看清了形式而已。” “形式?什么形式?” “云飞兄,你觉得这大宋东南几路,富裕的原因是什么?” “商贾多。”周季不假思索地说道,末了又加一句,“土地肥沃,物产丰富。” 沈欢笑了:“看来云飞兄越来越有大商贾地韵味了,到哪里都观察当地的情况。周季嘿嘿笑道:“那当然,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来到这里,异地他乡,若不混熟一点,岂不是给人坑了也不知道?” 沈欢又笑道:“云飞兄说的原因,都多,不过又不对。你只是看到他的基础,没看到方式。小弟问云飞兄,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因而造就了众多的商贾。那么,这些商贾,是如何经营地呢?最重要的方式什么?当然,小弟是问那些大商贾,不是一般街头摆摊的小买卖!” “这……子贤说的是海贸?”周季不确定地猜测。 这下沈欢倒是惊喜了:“难道云飞兄也看到了这些地方海贸的兴盛?” “他奶奶地,周某眼没瞎,耳不聋,哪有看不到的道理!”周季大大咧咧地埋怨,“这些日子,在海州,也算与不少江南大商贾打交道了。他们总与我提起海路贸易,说谁谁今年赚了多少,去年又赚了多少。听得周某耳朵都起茧子了。像那些扬州盐枭,不少也是靠漕运起家的。江南大河也多,又靠着大海,漕运海运都发达得紧。不像京城等地,只有那么几条河,船也小得紧。” 沈欢听得仔细,不无深意地道:“那么,云飞兄就不想分一杯羹?” “分羹?”周季反应过来后,有点惊了,“子贤,你是说要为兄也去走海贸一路?可是……大海茫茫,危险无数,货物一去,就是成本,如果回不来,就硬是亏了。再说了,我等余财不多,做得了?” “有十万贯钱就足够去做了!”沈欢劝道,“晒制海盐,只需一些工具而已。花不了多少钱,可以余下两万贯作为启动资金。何况水泥那边也日进斗金,实在不怕亏本。至于云飞兄说的海路茫然,不知归途,其实不然!” 沈欢一下子意气飞扬了,大喝一声:“云飞兄,小弟敢说。如果操作得好。我大宋的大航海时代就要来临了!” 大航海时代!这是沈欢地期待,而且是不无依据的希望: 宋代在中国历史上是个特殊的朝代,它通过不流血的政变,建立了正统政权;另外就是推行了中国史上罕有的重商主义经济政策。开国皇帝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后。接着又以杯酒释兵权的温和手段,解除了藩镇割据势力,统一了唐末以来百年以上分裂的中国。树立了具有宋朝特色地“不打仗或少打仗”地妥协苟安地立国精神。 它最大的建树,就是在经济政策上,继承了五代十国以来地放任政策。推行“政事之先,理财为急”地重商主义经济政策。在这种政治理念地指导下,使得宋代的经济社会达到了全面性的大发展。 大宋大兴水利,大力垦荒,改良农具。使得农业起了根本性的发展。在传统地稻米生产外,更有棉花、茶叶,桑蚕、竹麻、甘蔗、水果等等农业经济作物的大量产出。矿业方面,包括金、银、铜、铁、铅、锡、煤等等的矿产量,也随着冶金技术的改良。而使产出量大为提高。 手工业的陶瓷制品,随着官窑、民窑地全国普及,而空前发达。纺织业随着棉、丝、麻、毛等各种原材料的增产及印染业的发达,而使产品更为丰富多彩。其中更以两浙川蜀的丝织业、闻名于世。文化出版业随着造纸业与活版印刷术的发明,使得官刻地监本与民刻的坊本空前兴盛----这一情况,更是在沈欢鼓捣出活字印刷机之后达到了鼎盛,虽然市场还不饱和,不过现在印书馆出来的书籍。已经遍及整个大宋天下。就是辽国那边。也不无出口! 看看宋代历史,在整个社会经济与文化全面发展的推动下。宋代的科技水平也臻至史上高峰。中国古代四大发明的三项:活字印刷、火药、指南针等等先端科技,就在宋代完善并普及,更进而传播到外国。 对外交通方面。由于北部受辽、西夏的压境,西北的驼商丝绸之路,受到阻塞,对外贸易全凭沿海地海上交通。但这反而造就了宋代造船业、航海业与沿海通商口岸发展地内因。关于造船的水平,出现了长十余丈、深三丈、阔二丈五尺,可载两千斛粟地船只。 不少书籍都形容那些船只“上平如衡,下侧如刃,贵其可以破浪而行也”又船的樯桅:“大樯高十丈,头樯高八丈。”这就是大名鼎鼎地双桅海船呀! 在指南针的导航下,开拓了横渡东海的大洋路和海道舟舡路。关于通商口岸的增加,其中著名于世,除了广东的广州之外,更有福建的泉州与浙江的明州。泉州做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在南宋晚期,更有“东方第一大港”之称。 总之,沈欢所说的即将来临,都是统合了历史资料所得。虽然海云最发达的时候还是在南宋。不过,很多条件,在北宋中期,也就是这个时代,就已经具备了。之所以压到南宋才爆发,不过是北宋占地还广,不需要像南宋那般只能靠海外贸易来做支持财政罢了。 但是,正如南宋后来的繁华,证明了海外贸易的暴利。既然现在已经有了条件,因此沈欢才说只要操作得当,大航海时代即将来临! “大航海时代?”周季愣住了,虽然他不清楚这个名词具体是什么意思,不过单听字面意思,就令人激动了。 沈欢更是激动:“是啊,大航海时代!这个时代,有了双桅海船,可以抗海上风浪;有指南针,罗盘的应用,可以指明方向;还有火药,只需带上一点,对付外族,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胜利!这种条件,如果还拘囿在一个大地上,那就是暴殄天物了!沈某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欢说到最后,已经是咬牙切齿了,这个时代,虽然更多还是封建经济,不过在南方,一些作坊,动辄上千人,简直就是后世西方资本主义萌芽的标志。他可以不管政治如何。但是作为一个后来人,永远也忘不掉中国在后世遭受外族欺侮受到的伤害;他现在有条件,引导世人从海上跨出去,一振千年余风,有什么不对的吗?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不!不!既然上天给了他一个绝好的机会。那么他就不介意在历史上做一个改变民族进程的弄潮儿!自打决定到海州那时起,他的心思就变得阔大起来,变得深沉起来。今日不过是稍稍露出了雄心壮志中的冰山一角而已! “云飞兄,你怕资本不够?”沈欢突然问起,又自答了起来。“你不必担心。你也许不知道,在我朝那些便宜到不能再便宜地瓷器与丝绸,到了海外,价格贵到什么地步!小弟告诉你,至少会高上十倍!也许还不止!” “十倍?”周季现在来不及怀疑。只剩下震惊,“乖乖,若是拉上十万贯的东西,回来岂不是有一百万贯?除了各种费用,有有几十万贯嘛!” “云飞兄怕海上有危险?”沈欢又摇头说道。“其实也不必担心。我大宋造船工艺和航海技术的进步,造船业的规模和制作技术,都比前代有明显的进步。像东南沿海那些主要海港都有发达地造船业,所造海船载重量大、速度快、船身稳,能调节航向,船板厚,船舱密隔。载重量之大,抗风涛性能之佳。世无仅有。海员能熟练运用海风规律出海或返航。通过天象来判断潮汛、风向和阴晴。舟师还掌握了牵星术、深水探测技术,使用罗盘导航。指南针引路,并编制了海道图。你说。这些还不能保证海船的安全?就是有些风浪,又不是只去一条船,只要有一半能来回,也已经获利无数了!” “子贤,你怎么知道这般多?”周季开始怀疑了。 “黑……”沈欢当然不能说是结合了后世历史掰的,“云飞兄,来海州那么久了,小弟也不是只玩而已的。这里离江南不远,消息通得很,也有海,从听到的消息与自己地推算,不难得出这些结论!” “那…周季还有犹豫,沈欢坚定地说道:“云飞兄,你听小弟的没错。海外贸易此事,一年只要成功一回,几年内就可以让你成为大宋首富了。现在东南一带,虽然也有些人海商出海,不过更多是呆在大宋等其他国家地区的海商过来贸易,你看看,单是这样的贸易,马厩造就了富豪无数。如果,你能组织一大批海船,运送我们大宋的货物出海贸易,一个来回,岂不是要赚翻了?当然,规模一定要大!” 周季无语了,良久才道:“子贤,规模大,本钱不够呀!” 沈欢白他一眼:“云飞兄,你怎么就不想想,现在与你一般心思地人多吧?你可以与他们协商,大家一同出资,租用海船,拉他几十船出去,回来再分利,不是一个很好的法子吗?另外,也可以大家各自筹备货物,组船出海,风险各自承担,所得亦是个人所有,不也是一个法子吗?只要有心,法子总是想不尽的!” “这样也行?”周季愕然。 “你说不行?”沈欢反问。 “倒也有点道理!”周季心动了,“可以做一下。扬州那些商贾靠不住,可以到江宁去看看,再不行就到杭州,据说那里有海船一两百艘呢!” 没有人比沈欢更了解此时海外贸易的利润了。此时的中国,还是世界经济地中心,占了世界经济总量的大半,他一点都不担心周季会在这方面上亏本----除非真是倒霉到家了,出去那么多船,一艘都没有回来。如果真有那么倒霉,估计做什么都是失败的了,也不在乎海运风险了。 在宋代,出口的商品除茶叶、丝织品、陶瓷器、漆器等大宗产品外,连大宋的铜钱都成为一种商品,深受外国所珍爱。这就让人不得不感叹了,这种铜钱,不单是硬通货,还是国报了呢。沈欢曾经过来这么一个记录:“得中国钱,分库藏贮,以为镇国之宝。故入蕃者非铜钱不往,而蕃货亦非铜钱不售。” 据研究两宋的三百多年间,铜钱的铸制几达数亿贯。加上前朝的铜钱,都可上市流通,尽管如此,全国市面仍然闹“钱荒”。这个问题,当时地宋人把它归纳出三个要因:一为官库和私人地窖藏。二为将铜钱熔铸铜器,三为出口。其中有人指出:“以高大深广之船,一船可载数万贯文而去。” 由于铜钱出口引致社会上严重的钱荒问题。宋朝当局也明令严禁铜钱出口规定:“钱出中国界及一贯文,罪处死”;海船“往来兴贩,夹带铜钱五百文随行。离岸五里,便依出界条法”。但是铜钱地大量出口,依然其势不可遏!走私铜钱是犯法的,沈欢现在贵为朝廷大员,当然不敢做。他始终认为。赚钱地方法万千,然而一旦触犯了法律,那除了法律问题外,还有就是个人的道德问题了。连道德都丢了,还是人吗。那是钱的奴隶了! 现在是司马光与王安石相斗的关键时候,沈欢可不敢教唆周季去做这事,不然给人捉住把柄,朝堂一番攻击,估计连杀够的可能都有了。还在周季虽然贪财,不过有一点还好,那就是有良心,犯法地事。他也不做。也许是他也清楚。自己与沈欢关系莫浅,大家都有着敌人。如果一方犯错,估计会连累双方。因此都谨慎小心。 沈欢看周季心动不已,又说道:“云飞兄,你千万不要以为是小弟逼你去做海外贸易这事。虽然有风险,不过杭州一带有专门的海客,你不用直接出海,只要找一个信得过之人跟着出去就可以了。南海诸地,几个月就可以来回!你要出海,小弟还不肯呢!” “你肯我也不敢呀!”周季嚷了起来,“你说没有危险---这是不可能的,一不小心,说不定就是船毁人亡。周某水性又不好,掉下去,岂不是等死一途?” 沈欢看周季恢复常态,赶紧问道:“云飞兄,如果要做,就要尽快决定了。现在入冬,有不少人出海了,待到明年,又耽搁了一些时机。” “为兄再考虑考虑……”此事重大,周季不可能不慎重。 沈欢又叹道:“云飞兄,其实要你出海,还与海盐有关。” “海盐?这与盐有什么关系?”周季愕然。 沈欢道:“云飞兄,小弟说过,这晒制的法子,一年也许可得几千万斤。若是有能力,比山西那几个盐池还要产得多!” 周季瞪大了眼睛:“那不是要有亿斤?” “是啊,这么多。云飞兄,你说,如果这么多盐,都投到市场还是,会是怎么一番景况?” “那还用说,发了,大大发了。可以有几百万贯的利润吧。”周季连口水都流下来了,擦了擦,继续说起来,“子贤,如果真能成功,这钱----哈哈,数几十年都数不尽了!” “是吗?”沈欢冷笑一声,“如果真是这样,估计你我小命都不保了!” “怎么会?”周季失声不已,疑惑不解。 沈欢解释道:“云飞兄,你也不想想。朝廷靠池盐就有上千万贯地财政收入,因为盐手,卖得贵。如果突然多了一倍产量,价格降下来,使得朝廷财政大减,你说,会是怎样一翻景象。官家看到钱少了,还不砍了你我!就算因为产量多了,弥补了这个朝廷的收入,那么民间那些靠盐发家的商贾豪强呢,我们抢了他们的饭碗,他们会放过我们?如果出个什么杀人越货的情况,我们怎么办?” “啊?”周季还真没想过这种情况,慌了,“子贤,你要害死我了。这海盐,还是不搞了吧。” 沈欢不理会他地失态,又道:“再说了,盐这东西,朝廷规定是官营的。我与你虽好,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把盐交给你,就是海盐也不行。那么,你要获利,能做的只有销售这一块。我定下价把盐出给你,至于你到市面上卖多少,就与我无关了。你能赚的,也就是中间这一块。” 周季苦了:“子贤,你更为难我了。刚才你也说了,如果给人知道我是抢他们饭碗的人,还不砍了我!” “所以呢……”沈欢笑了“如果海盐成功。你该为这些盐找一个合适地市场!” “子贤的意思是……海外!”周季胖胖的脸有了兴奋的神色,夸张地绯红起来。 “聪明!”沈欢哈哈大笑,“就是海外!这个海外,市场大着呢。像辽国、高丽、倭国、流求、还有南海诸国,什么交趾呀占城呀。还有什么麻逸呀,再西一点大食之类的国家。这些地方,盐也不一定多,人口加起来比大宋还多,你说。这盐,卖得出去否?” “卖得出去,卖得出去!”周季连忙点头,双眼顿时放出狠狠的光芒,“到时。别说是几千万斤,就是再来一倍,也销售得尽。而且这些地方在海外,不会冲击到大宋制盐市场,得罪不了人。风险不大。相反可以获利更高!比如你出产地盐,五十文一斤卖给我,我可以拿到这些地方卖到一百文一斤。嘎嘎,简直是一本万利呀!” “当然!就是这个道理!”沈欢大笑,“不过呢,盐这东西,碰到水就完了。海运就有这个危险,如果不熟悉天气或者方法。估计赚得不会多!因此小弟才要你现在就开始做海运。拉起自己的队伍,壮大船队。到时,哈哈。整个海州地海路,就都是你地天下了!” “是啊,是我的了!”周季已经可以看到无数地钱财向自己涌来了。 沈欢又道:“当务之急,你是要与江南的海客打上交道,混熟了,再把他们都拉到海州来,这需要给他们点甜头,这个云飞兄就不需小弟教了吧?之后呢,就是办造船厂,在海州自己造自己地船,弄他几百艘,铺满整个海州的海面,那才壮观呢!接着就是用水泥之利,把海州打造成天下第一大港口,成为大宋的翘楚,楷模!云飞兄,你说,这计划大不?” “大!大!”周季只能傻傻地应声了。 沈欢地野心也大的离谱。如果真把海州建成这样,他与周季那是互有所得。周季得利,他得名。商得利,官得名。各得所需,简直是美妙得再美妙不过的事情了!海州,千万不要辜负了连云港的美名呀! 沈欢也陷入了幻想之中,难以自拔。 最后还是周季首先醒转,为了钱财,不肯停歇了,让道:“不行,子贤,为兄现在就要到杭州一趟,与那些商贾商量商量!海州的事务就交给你了,水泥为兄吩咐别人看管了,你注意一下海盐地事就可以了。千万要注意呀,我等的希望都在这里了!” 沈欢摇了摇头,这个周季,眼光还是不及自己看得远。如果真有这番强大的船队,盐不过是个添头而已了。就是不运这个盐,运其他货物,都能赚到翻天了,何况海盐这东西,太过容易泄露秘密了,一旦别人知道,到处都是,价格必然低下来,到时估计也没什么赚头了。还不经营其他货物呢,像像瓷器与丝绸在西方受欢迎的程度,就令人心头激动了。 看着周季要走,沈欢赶紧拉住他,道:“云飞兄,何必急在一时。” 周季急了:“能不急吗?你也说了,现在都十月了。再不抓紧,就迟了。小弟先到杭州,找些商贾,与其商量一道组船出海之事。成的话就在江南等地收购瓷器与丝绸之类地东西,立刻出海。多走几趟,把海道混熟了再说!” 沈欢微笑说道:“要走也行,先看看小弟的制的宝贝再去也不迟。这宝贝,与海路有关呢!” “哦?是什么?”周季恢复过来,也深知磨刀不误砍柴功的道理,沈欢一向是无利不起早,能让他关注的东西,除了好东西,其他就说不过去了。 “东西在书房,还要你移驾才成。”沈欢笑着站了起来,往书房走去。 周季饶有兴致地跟了进去。书房在前厅稍一点的地方,比沈欢在京城的那间要大多了,也亮得多。 书房有三个大书架,窗与门同一扇墙,是通风与采光的方向。其他三处,就是书架了;中间是一张书桌,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文案。 沈欢走到北角地书架旁,垫起脚尖,从几本书中间拿出一大叠东西来。 “子贤。藏得还挺紧地嘛!”周季看沈欢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由笑了,“难道是春宫之类地图纸,怕你夫人知道?” “你就没个正经!”沈欢没好气地说道,他手上只有一张大纸。折了起来,拽在手上,沉吟了良久,才继续说话,“云飞兄。看这东西之前,你要向小弟保证,从了你,你不会把在这书房看到的东西与听到地话说给第二个人知道!能保证否?” “还要保证?”周季愣了,“谁也不能知道?” “是地。在时候未到的时候,除了你,谁也不能告诉!” “这么严重?”周季大是怀疑了,“你这是什么东西?欧阳伯和也不能告诉?” “不能。” “令夫人呢?” “也不能!” “我爹他们呢?” “更不能!” “好了,周某知道了。那么那些商贾更不能知道了吧?”周季不满地让道,“快说吧,你说与海路有关的。应该有助于经商,却又谁都不能告诉。难道你要我自己拿着这东西上船去探索海路?” 沈欢大感歉意:“云飞兄,不是小弟吝啬,而是这东西,真的很重要。如果闹出去,少不得你我都要遭殃!” 说到祸害。周季最怕了。商人最希望的就是和气生财了,赶紧指天说道:“好吧。没有你地允许,谁也不告诉。从今日起。周某喝酒都注意,绝不醉过去,免得胡言乱说,成了吧?” 沈欢满意地笑了:“那就真难为云飞兄了。” 周季哼道:“要不是你说这与海路有关,而你又在海外贸易上给周某画了这么大一个馅饼,我还不大乐意去看你什么东西呢!” “云飞兄大义,小弟感激不尽。” “这还差不多!”周季得瑟了,大手一挥,“快拿来看看吧,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沈欢沉吟半会,才道:“云飞兄,看之前,小弟想问你一个问题。” 周季差点要怒了:“子贤,你莫不是在消遣我吧?又是保证,又是问题。先说了,问题不要太难了,你问的东西,一般都是深意的。” 沈欢笑道:“很平常的问题:我们所在的天是圆地,那么地呢?” “这有什么,天圆地方,大家一直都是这样说的。据说这个天就像一个盖子,罩在大地上。为兄虽然学问不深,不过书还是读了一点点,这些问题,屈原的《天问》有没有问?” “小弟无意探讨什么《天问》。”沈欢苦笑不已,“云飞兄,你要镇定了。如果小弟与你说,这大地不是方的,而是圆的,你会怎么样?” “什么方地圆的。什么!你说……大地是圆的?”周季不解了,“子贤,我不大明白你的说法。” “好吧,直说了吧。”沈欢干脆了,“小弟的意思是,我们居住地地方,是一个球体。球体知道吗,就是圆圆的蹴鞠一样的大球体。很大很大,足够容下我们所有的国家与人类。” 周季眼珠都要突出来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伸手探了一下沈欢的额头,失声道:“不对,头没烧呀!” 沈欢哭笑不得,道:“小弟正常得紧呢!” “正常?”周季激动起来,“正常的话,你会和我说什么我们住在一个球里?你……疯了?” 沈欢叹息了,周季的模样,他早就料到了。还好与他说过不要说出去,不然外头人也要疯了。哥白尼怕死,早看出了地球是饶太阳转的,不敢说出来,待死后才敢发表,不就是怕受人攻击么!他沈欢现在也要来做一回哥白尼了。 沈欢冷静地道:“云飞兄,你仔细想一想。按你所说地,地是方地,我们是在一个平地上,那么,你也看过海了,当你看到从远海回来的船只,试问你是先看到什么?” “什么?”周季还没有反应过来。 “看到地是船杆吧。”沈欢帮着回答。 “是,是船杆。”周季醒转过来。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地是平的。那么你第一眼看到地应该是整个船身才是,为什么看到的往往都是船杆呢?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只有球体才会这样,我们所在的地方,是球体。会动的球体,不然不能解释你所看到地东西。” 周季先是一愣,之后才苦恼半天,抓了抓头发,苦得要哭了。要反驳,可想想沈欢的话,还有沈欢比划的球体,惟有这样,才能解释海船现象。 “可是。如果是球的话,为什么每到一地,都是平的;要是球地话,人与物岂不是都要飞起来?”周季苦恼得要发疯。 “这就要说到另一个原因了。”沈欢冷静地说道,从桌上拿起几本上。抬起来,倏地松手,书本都掉在了地上,“咚”的一声,震撼人心。 沈欢又丢了几支笔,才道:“云飞兄,看到了吗?所有的东西,都是往地上掉的。人也一样。跳起来,还是掉下。万物都一样。也就是说。在大地里,有着一股谁也说不清楚的力。在牵引这一样。有了这个说法,不就能解释人与物为什么不会飞起来了吗?” 万有引力,奶奶地,沈欢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化身牛顿大爷来做解释;可惜这里没有苹果来砸头,只能丢一些文雅的书与笔。 “是啊,都能解释了!”周季喃喃地说了一句。 “云飞兄……” “子贤,你让我静一静……”周季摆手示意沈欢不要再说了,他要静一下,仔细理一下头绪。地是方的,天是圆的?天是方的,地是圆地?天是圆的,地也是圆的?球?锅盖?周季觉得他一生中最迷茫的时候就在这刻了。 沈欢傻了,对方不会受不了这个刺激,给蒙傻了吧。罪过啊罪过,好好一个未来的大宋首富,给自己几句话忽悠成傻子了?沈欢也慌了,看着还在喃喃自语地周季,没有办法,一咬牙,从桌上拿起几本书,当头就拍在周季的后脑勺上。 “啪”的一声,周季终于醒过来了,疑惑地问:“子贤,你打我做什么?” “不打你,你就要傻了。”沈欢苦笑,“云飞兄,地是圆是方,你就不要多想了。就当小弟是在胡言乱语吧。小弟说这些,也是为了好与你解释将要看的东西……你想多了也没用。” “对,我想他做什么!”周季愣然,之后恍然,“管它是圆是方,我自能潇洒。我又不是屈原那等人,去做什么天问,也不会问,更不会答。圆与方,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云飞兄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沈欢也笑了,地球是怎么转的,在后世,与他也无关,平头百姓,关心这个做什么呢?他又做不了科研,上不了天;天上有什么灾害,他也无能为力,地球,在他来说,只是一个概念罢了。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育人家周季呢? 周季好像真恢复过来了,盯着沈欢手上的东西,道:“子贤,你拿的是什么,该看看了吧?” “哦,对,看看。”沈欢清空桌上的东西,把手上地纸张摆在桌上,翻了开来,很大,铺满了整个桌面。 一张地图!很大地一张地图。 周季咋舌了:“子贤,这……这是地图?可是,又不大像,这是什么?” 沈欢嘘了一口气,道:“云飞兄,这就是地图。是小弟集数年之功,才绘制而成的。当然,他与你看到地一般地图不同,因为一般的地图,只是局限在一地一域。这地图,是整个天下地地图!” “整个天下?”周季愣了,指着一块地方,“这是我朝大宋?” 第二百十四章 海 难怪周季要瞪大了眼珠来盯着地图。/ /(因为他所指的地方。只有巴掌大小。在地图的偏右一点的位置。沈欢在上面大大地标着“大宋”两字。上面还有辽国。西北有夏。西有吐蕃。西南有大理。南边有交趾等国。东南两个大岛。在福建对面的是流求诸岛。再上去是倭国。目光再移一点。看见了高丽! 这些周季都听说过的地方。在地图里。只占了一部分的位置而已!周季真的震惊了。拿眼看沈欢。张了张嘴。抖了几下。什么都没说出来。难以置信呀!再看地图。有辽阔无比的什么“太平洋”。下去是麻逸等国。接着又是一大片标志海洋的颜色。再就看到了鼎鼎大名的天竺诸国。过去又有大食。另外还有很多他听也没听过的地名。总之一句话。大宋天下。在这副地图了。不是世界的中心;更不是幅员辽阔。与地图上标出的地方相比。他不过是小小的一块地方而已! 最令周季震惊的是倭国再去的地方。海的对面。给沈欢标出了两块“美州”的地方。大得离谱。加起来比大宋不知大了几倍! “子贤。你……你……”周季像看到了妖人。艰难地吞着口水。“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这是地图?” 看着地图。沈欢也激动了。恨不得骂娘几句!憋了这么多年。终于敢把隐藏在心中的世界全貌图拿出来了。来到这个世界。听到的都是大宋的强盛与唯一。把外人都叫蕃邦与夷蛮。自诩世界中心。地大物博。什么都不看在眼里。最大的奢望也就是干掉西夏与辽国。重现汉唐版图。其他就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了! “怎么样?”沈欢骄傲地指着地图。“这就是小弟根据地圆之说绘制出来的天下海图。云飞兄。你不要吃惊。这里很多地方。你只要到江南。多找些海客。就能证实了这幅图的正确性!只不过这么多年来。来地外国之人。大多说是西方人。大家就以为在大宋西边。还有些笑国罢了。至于那些地方有多大。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这是小弟根据一些籍记载和海客的描绘。与自己的推测画出来的。就算有些出入。估计相差都不大!” 沈欢当然不会说这图是他自己根据后世的信息画出来的。再说了。在后世。他也不是地理学家。对很多地方。也不可能全记下来。只能简单地画出个轮廓而已。像美洲呀非洲呀。只是在指上圈了个地。有点海岸的意思。具体是如何的。他也不清楚。只依稀记得东南亚有个马六甲海峡。非洲那边有个好望角。 “这……真的是天下地全貌?天下。真的是这样地?”周季这次得到地冲击。比刚才沈欢给他解释地球概念时还要强烈得多。不过这次有了地图来佐证。印象更深。也有立体感了。与圆球的概念一结合。更有利于理解了。 虽然还不敢相信。不过已经兴不起反驳的念头了。心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天下。就是这样地。就是这样的!”周季已经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之中。走近一步。一把推开沈欢。俯下身子。摩挲着地图。眼珠直直地看看这里。又瞥撇那里。舍不得放开手。就像拿到了一种宝贝。可以让他一生无憾的宝贝! “云飞兄。这下知道小弟为何要你保守秘密了吧?”沈欢叹道。对于周季的神态。他认为很正常。对于人们几千年的传统观念。一下子给颠覆了。谁都是这个无法言说的状态。周季没有暴起揍他。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了。哥白尼那般伟大。也只敢死后才让人发表自己的学说。由此可见传统观念是如何的强大了。牛人如伽利列、布鲁诺。也难逃悲惨地结局。 “知道了……”周季只能无神地应声。 沈欢过去拍了拍周季。把他拍醒。道:“云飞兄。现在是时候说说具体的一些事了。” “什么事?”周季还有点没回过神来。.脱口就问道。 沈欢皱了皱。过去要把地图收起来。这才让周季转过神来。慌忙阻止。道:“子贤。你做什么?” 沈欢不敢花太大力气。生怕把地图弄坏了。只能苦笑道:“小弟看云飞兄都心神不宁了。还是收起来才好说话。” “别!”周季哀求说道。“子贤。让我再看看。我看得正出神呢!看看再说。有些问题。还需要你解答一下。” “什么问题。你说。” “这个。就是这个。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些地方的?”周季一指地图说道。 沈欢一看。头顿时大了。周季指的正是南北两大美洲;说实在的。他也无法解释。这时候。哥伦布的祖宗都还不知道在哪吃奶。谁来为他解释美洲的存在呢? 咳了几声。沈欢大装神秘。道:“云飞兄。说实在的。如果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个圆球地话。那么从东到西或者从西到东。应该都能回到原点。可是大海茫茫。这太平洋。实在不知大到什么程度。因此这么多年来。都无人能横穿它。不过小弟曾经听说东北有些无家可归地牧人。一路向北。转而向东。过了一个海峡。据说能达到一片陆地。当然。只是听说而已。小弟也不记得是在哪听说了。为了平衡这个球体。因此小弟猜想这里有两片大州。无人去过。却也阻隔了东西的来往。就算有船能去。也要饶到下边才能通过。这样地话。没有几年的时间。肯定做不到。” 周季头也大了。沈欢说的话。估计连他自己都说不通。更不用说要周季明白了。不过他倒是听出来了。疑道:“子贤。这只是你的猜想而已?” 沈欢大感尴尬。道:“虽是猜想。不过应该差不到哪去。如果有可能。我等花毕生的精力。去创造条件给人航行。到此地一观。看看是否真是如此。对了。云飞兄。如果真有这地方。以其之大。估计物产什么的。都丰富得厉害。有我等从未见过的吧。到时……” 周季明白了。物以稀为贵。如果能搞到别人无法拿到的东西。当然能获利无数。皱了皱眉。周季还是不敢相信:“这般大的地方。难道没人住么?” 沈欢嗤道:“就算有人。估计也像那些荒凉之地地人族。还过着部落的生活吧。那里比得上我等。不然的话。他们发展海船。就是没到大宋。也应该到西方了吧。然而却从未听说过。可见他们的技术之类的东西。都是很落后的。以我大宋海船的厉害。在海上。估计还没有对手!先不说这里。要去这些地方。估计还不大可能。云飞兄。你还是看看能去的地方吧。” 沈欢一指西边地区。又道:“这里是波斯湾。唐代就有人到去过了。这里是大食。江南现在也有海客能去。至于我所说的非洲。呵呵。我大宋貌似还没海船去过。不过嘛。有些文献有他们国家的记载。是黑人。哦。也就是我们通常说地昆仑奴。小弟为什么要给你看这幅地图呢?还不是为了让你有个目标。一个通向大海的目标!云飞。你想想。如果在有生之年。你能把你地船队发展起来。把大宋地东西。运到这些地方。再把那些地方大宋所稀少的东西运回来。别说大宋首富。就是皇室的财务加起来。估计也比不上你地富有呀!” “嘘!慎言。慎言!”周季慌了。“子贤。这话可不能乱说。富可敌国。从来都没有好下场的!” 谨慎是谨慎了。不过周季嘴角已经扯起了一丝难以湮灭的笑意;眼里放出的光芒。也令人无法忽视;还有那涨红了的脸蛋。更是彰显了他内心的激动。是啊。如果真能像沈欢说的。把自己的海船通达天下。那么……已经无法想象了! 沈欢也嘿嘿地笑了。他要在海州发展。以及趁机发展前无古人的功绩。这个海外贸易。必不能放过。他可不能让这大好时代等到退守一隅的南宋。才把海贸兴旺发展。上天给了他一个机会。若是轻易放过了。估计自己也原谅不了自己。不过他只是一个官员。很多事。做不了。也不适合去做。 特别是海外贸易这种东西。在朝廷传统观念根深蒂固地氛围里。若没有实在的好处可见。估计还真没多少人会重视。那么。只有推动商贾去干了。商贾重利。只要有利益。丢命的事都敢做。何况本来就已经兴盛了的海运呢。让商贾率先来引领这股风潮。是沈欢的打算。能让他信任的商贾。也就周季了。不过周季这人很谨慎。无利不起早。如果不让他见到无法抗拒的利益。他是不会冒险去做的。 现在把天下海图拿出来。让周季看到了首富的盼头。他就算不深信图里所画。然而心里也种下了一个种子。那就是去实践。去做。去看看是否真是这样。 这个时代地海外贸易。中国都是赚地一头。只要周季敢去做。沈欢深信对方就再也放不下这份诱惑了。那样一来。发展再发展。大宋的海贸。就在一跳良性循环地路子上周而复始地壮大了。这才是沈欢的计算。可谓用心良苦了。 沈欢为了更好地诱惑周季。决定再添几把火。指着地图的一个地方说道:“云飞兄。这里是麻逸。你应该不陌生吧?” “不陌生。早些时候听海商说的时候。就说他们要经过这里的。“那云飞兄知道这里盛产什么吗?” “香料?”周季兴奋不已。“子贤。香料也是个奢侈品呀。听那些海商说。运一船回来。就能得利上万贯呢!” 沈欢无语了。良久才道:“香料算什么!云飞兄。小弟可是听说。这里多铜矿!铜矿知道是什么吗?” 周季愕然:“子贤。铜是什么。为兄会不知道?你当我傻了啊?” 沈欢又暴料道:“据说。这里的铜矿。比大宋所有的铜加起来。还要多呢!” “不是吧?”周季心儿猛地一突。大宋以铜为硬货币。铜钱都可以走私了。可见宝贵到什么程度。也少到什么程度。如果。把麻逸的铜运回来……哦。估计连命都没有了!在大宋。铜这种东西。也是官营的。谁私造铜钱。就得杀头! 沈欢看出了他的担心。道:“云飞兄。铜虽然由不得你做主。但是你想想。如果你为大宋找到这些铜。交由朝廷。你说。朝廷是怎么一番景况呢?你现在是县男。到时。就算不封国公。也是该封侯了吧。把铜几百万金为数地运回来。官家岂会忘了这个功臣!” 周季心儿跳得更猛烈了。商贾有钱无名。他通过做了些善事。勉强得了个县男。不过是最低的。比起其他商贾。是风光了一点;可是面对朝廷官员。低了几格。就是面对有功名的读人。也要退几步!如果能再进几步。连地方官员见了都要迎接。这也算是一代商贾最大地愿望了! 现在机会摆在面前。由不得周季不心动。犹豫了半晌。又道:“可是子贤。铜再多。也是人家的嘛!” “不然!”沈欢笑道。“云飞兄也许不知道。这个海图很多地方。都是无主之地。很多地方。都只是部落形式而已。估计就是运几百厢军过去。也足够占领不少地区了。” “子贤怎么知道这地方有铜?” “听说的!”沈欢无奈地解释了。他能说这里是后世的菲律宾等地吗?至于他怎么记得这里有铜。就有点不好意思说了:网上一些小说提到过。他记下来了。 沈欢不让周季反驳。顺着手指。菲律宾之地移下去。指着后世的大洋州。道:“云飞兄。看到里了吧。在大洋之中。小弟名名为大洋州。这里。都有大宋好几路大了。据说。此州盛产铁矿。无数的铁矿。如果……云飞兄也给朝廷找到了。哈哈。有铜有铁。别人不好说。就是小弟。也肯定要上朝廷为云飞兄请奖了!” 周季呼吸急促了不少。盯着地图看个不停。沉吟良久。突然苦笑说道:“子贤。你尽是诳为兄。先不说去这些地方的困难。就是去了。这些地方那么大。要找到矿产。又要多少时间呢?就算找到了。要运回这么多东西。又要多少船。多少人?这些。我们做得过来?” “现在当然做不过来!”沈欢正色道。“但总是个目标。不是吗?小弟现在要云飞兄做海贸。一切都是为了锻炼。锻炼水手。培养海船。接着是贩运海盐。待你真有几百条船之后。要做这些。不就轻而易举了吗?当然。一切都要时间。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数十年。不过对云飞兄来说。只是累了一点。并没有多少损失。不是吗?” “这倒也是。”周季点头说道。 沈欢又道:“云飞兄。小弟现在要你去搞海贸。不要让你打前站的意思。你也知道。如果真发展到刚才所说的情况。你一个人去做。风险太大了。不是来自海上的风险。而是来自朝廷地!正如你担心的。富可敌国。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那……子贤都考虑妥当了?”周季知道沈欢一向足计多谋。谋定而后动。是沈欢地风格。 “也许云飞兄要说小弟不够义气。不过有些事。为了你我。不得不去做!”沈欢叹道。“如果海贸真成了气候。有足够地钱财。开发出足够多海路之后。小弟就会奏请官家。把大部分经营改成由朝廷主持。比如这些矿产。还有海船。大部分也需由朝廷掌握。” “矿产为兄可以理解。这个海船。怎么也由朝廷掌管了?虽然现漕运发达。有不少船是朝廷造的。不过朝廷现在根本没有很是重视海贸。海船大多是海商自己建起来的!” “云飞兄莫急。”沈欢侃侃而谈。“说到这个海船。要操作。需几十人。在海上。怕有强盗。或者到了国家地区。怕人趁火打劫。那么。每船就要配些防护人员。大一点地船。估计会上百人吧。那么。几十艘。几百艘。要多少人了?几千人。上万人。云飞兄。你想想。人多。钱又多。又有一战之力。你说。朝廷会放心吗。会放任下去吗?” 周季悚然:“子贤。还是你想得周到。为兄明白了。” “明白就好。”沈欢笑了。“云飞兄放心。为了保全你我。小弟到时自会让官家拍人接管一些商船。由水军控制。一来可以锻炼水军。二来可以为商贾护航。打击海盗。这样的话。商贾自得其利。而朝廷又可以有一支强大的善于水上作战的军队。一举两得。皆大欢喜!云飞兄现在去做前站。虽然有给朝廷利用的意味。不过可以跟着赚大钱。何乐而不为呢?国家国家。只有国强大了。家才能安稳嘛!”“都明白了。子贤放心。为兄不是死脑筋。有些事。知道知道道理。”周季笑了。“为兄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所说的兴旺景况了!子贤。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第二百十五章 海军 周季是在十月初到达杭州的。\ \(.他的海贸事业将在这里起航。 选择这里,是经过了一翻思量。其实现在大宋的海贸港口都有好几个,像楚州泉州明州广州。不过都处于发展阶段,有些一年造船也有数百艘,但是很多是为了漕运,能出海的大船不算很多。 选择杭州,是因为它就在浙江一带,离海州不算太远。周季清楚,他现在搞海贸,是为了给自己发展海船队伍,这队伍,除了船,还要有熟练的水手去操作。海州在海员上面发展不大,能远航的不多,那么必然要从其他地方招募过去。如果离得远了,要人家拖家带口,估计没多少人愿意。杭州与海州不算相距太远,两地又差不多,出高价让海员从杭州搬到海州,别人也能接受。 另外,海州今后要办海盐,这东西,要经过海面,船又多,如果现在去离海州近的港口拉人,会让人怀疑,人多口杂,难免泄露秘密。因此楚州等地又不合适了。想来想去,也就杭州最合适,路途适中,加上他这几年,认识的江南商贾,就数杭州最多。有着交情,也好打交道。 周季自知第一次搞海贸,是菜鸟中的菜鸟----这词还是从沈欢那里学来的。作为菜鸟,最重要的就是学经验。他一到杭州,就找上了一个熟人。此人姓李,也是一大商贾,杭州本地人。 李大老板的身份,据说还与之前的南唐皇室有点关系,不过到他这一系,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他祖父与父亲,都是经营瓷器的,开店买卖,也有烧制作坊。因为经商有道,家业也有点殷实了。到了他接手的时候。已经有了数万贯的家财。 本来,若是李大老板继承祖业,一心烧制买卖瓷器,几十年下来,应该也就十多万贯家财罢了。可是,这二十年下来,他家财已经不下五十多万贯了。在杭州一地,是数得上的富豪。无他,就是从事了海贸而已。 他起初是做瓷器的。后来江南逐渐发展,特别是杭州,发展得更快。其中就有海贸这一项,作为港口,见识了不少外国人。其中他就认识一个麻逸地商贾,来大宋发展。其中数次向他购买了不少瓷器。几个来回,他就与人家熟了,一摸底。了解了海贸的暴利性质。那个商贾,在南洋,也是个商贾。可据说还轮不到靠前的排名。因为他只是来大宋进货,回到麻逸等地,就转手出去了。拿到大头货物的当地商人,又有人组船往南运下去,买个天竺等地之人,有的又到大食去,获利都翻了好几倍心了,再也忍不住诱惑。变卖了一些家业。也开始搞海贸。他还亲自出过海。到达过麻逸,二十年下来。还真给他翻了好几倍的家财!他也不做其他。就转迎瓷器,自产自卖。不过这次不像转卖给大宋人了,而是装到船上,运到南洋等地。 他现在也五十岁了,不大再往海上跑,只是在这里掌控而已。几十年下来,除了家财,他还发展了二十多条海船,属于自己的海船。而他一开始时,是靠把货物搭在别人船上,这样一来,少了不少钱。因为见过海上船毁的模样,他一直下不了决心自己制造海船。这二十多条船,还是这十年才开始发展起来的。按他自己地话说,如果一开始他就敢于自己制造海船,多了十年的时间,财富应该还能番上几倍,就是达到百万贯家财,也不在话下! 当然,这些都是他自己的话,是他与周季吹嘘的时候说的。而周季与他相识,还是两年前。在开封,一个富商的聚会上,这李大老板适逢其会,与周季认识了。 当时周季因为有着印刷利器,资产也足够入了门列,不少富商都巴着与他结识。这李大老板也是豪爽人,人又胖,为人性格都与周季相仿,两人一见如故,几个来回,成了朋友。 这次周季到杭州。就是找他。准备与他合作。周季也直接。上门寒暄之后。单刀直入。说明了来意。 李老板也不含糊。了解周季要与他一道做生意。把货物搭到自己船上。二话不说。答应了。不过有一个条件就是周季所运地货物。不能是瓷器。免得两人有了冲突。他也清楚。海贸这东西。说暴利不错。可是风险亦有之。一旦倒霉。遇上风暴。全军覆没。投入都打了水漂。沉到海底喂鱼。那就亏大了。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知道海贸暴利却又不敢太过投入地原因了。也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年。海贸虽然日渐发达。却还没有形成庞大地规模。像他李老板。一个人有着二十多条海船。已经是江南一带数得上号地船队了。那些资产比他多地商贾。也不见得有他这种大搞海船地魄力! 这般多海船。除了几条走倭国与高丽外。大多投入使用到南洋。这么多船。所装地货物。也不可能全是他李某人地。他地瓷器。能装满一半就不错了。因此更多地船。是给别人装运货物。其中收取费用。就像他当年使用人家地钱一样。这样也算是分担风险吧。就算货物都没了。还能有些费用收取。何况大家都知道海贸危险。因此之前就说好了。如果遇到什么损失。算自己倒霉。他地船队。是不承担这一罪过地。 现在周季要与他合作。他还求之不得呢。当听到周季一次性把十万贯作为投资时。他更惊了。自己地船队。所运之物。除了自己地能超过十万贯外。其他人地就少了。有几万贯地。更多是几千贯地! “老弟啊。你一次投入这般多。就不怕亏了?”李老板关切地问着。看向眼前坐着地年轻人。欣赏之意更甚了。“说实在地。李某一年走两次海运。加起来也就二十多万贯地本钱。其中算上途中损耗与成本。所赚也就十万左右。还要刨去船队地维护与船员地薪钱。所赚更不多了。当然。一年赚个几万贯。在别人眼中。也算暴利了!不过周老弟敢一下拿出十万贯来投资。这份魄力。连李某都佩服不已了!” 周季嘿了一声。道:“老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小弟现在是孤注一掷了。赚了是好运。亏了是倒霉。再说老兄地船队都有多年经验了。应该不至于周某一投资就损了吧?若有这么倒霉。周某也认了!” “哈哈!”李老板大笑不已,“老弟豪气。令人欣羡。说实在的,你来的也是时候,因为李某的船队。月底就要出发了。老弟能来,只要货物跟得上,装上就可以走。这次去的是南洋,大概明白开春能回来。春夏之后,海上的危险就大了。这次老弟不会跟着上船去吧?” “周某哪里敢去,说实在的,周某还是怕死的。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反正派个人跟去管理帐目。回来就可以了。赚与不赚。就都看运气了。不知老割这次走多少条船?” “二十条。.”李老板伸出两根粗大的手指示意,“老夫大概要用六七艘。还有几艘是用来装运淡水地。其他就剩十艘左右了,周老弟打算运什么。也好让李某可以计算一番给你多少条船。” 周季早有了打算,答道:“运些丝绸,还有盐巴。” “盐巴?”李老板奇了,“周老弟,丝绸李某可以了解,也是个赚头。这盐巴虽然也是别人缺的东西,可是风险比丝绸大多了,在海上,遇上风暴,时常有之,破了几艘船,也正常。可只要不沉,货物都还能转过其他船去,像丝绸与瓷器,都可以。可是盐巴嘛,就难哦,一碰到水,估计就完了。周老弟,这东西,还要慎重呀!” “老哥对周某的关系,周某铭感于心。不过这盐巴嘛,说实在的,是别人托小弟要做的。这十万贯钱里,也有他的一份。”周季只能模糊地说一些,沈欢既然说海盐大有可为,那么现在先运一运,探探路,也是应该地。 李老板知道有些事不该问,也就点了点头,不再劝了。 周季突然又问:“李老哥,以前听你说,有些商贾到达大食等地去,获利还要翻上数倍?” 李老板呵呵笑道:“这个没有骗老弟,是事实。像我等货物,到南洋几地之后,基本上就卖完了。有些从大食等地来商贾,在南洋一些地方收集好货物,又再转运到天竺大食之地去。听说汉唐时期从西北等地走陆路到西方什么安息等国,现在嘛,老弟也知道,有党项人与契丹人阻挠,陆路行不通了,改走海路。去的地方,与那里一样。据说还有罗什么马的地方,都是那些海客说地,具体如何,李某也不清楚。总之,那些地方,更是奇缺大宋之物,据说丝绸瓷器,一转手,又能赚上十倍。” “那老哥怎么不走走这些海路?”周季试探着问道。 李老板叹气了:“老弟啊,走得远,风险当然更大,特别是在茫茫未知的大海上,这个风险,就更不知是什么了。人家赚得多,相对承担的风险就大了。不说别地,就说这淡水吧,我们去南洋,岛多国多,补充容易,可过了南洋,到了更大的海域,淡水补充不及,会死人的。一旦靠着海岸行船,又容易触礁,一样会有船毁人亡的事情发生。所以,周老弟,不是李某不去赚更多的钱,而是不能呀!小弟那二十多条船,走走南洋,还成,一旦要走得更远,就难咯。据说泉州有一帮商人,就敢去大食之地,唉,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周季心动了,道:“老哥,未知的东西才刺激嘛。如果总是停滞不前,又岂知外面是什么世界呢?路不是从来都有的,只有走得多了,才会熟悉。大家出海,画下海图,以后走起来就容易了。有钱还是自己赚为好,何必让人家赚过去呢?” 李老板苦笑不已:“周老弟年轻,有着进取之心。李某不成了,能保住这份家业传给子弟。就很满足了。看周老弟的模样,是想往更南的地方去?也许李某要让周老弟失望了。” 周季笑道:“说不上失望。这路,也不是一蹴而就地。现在没有能力,就做力所能及地事,等以后有能力了,再去发展更大的区域也不迟。” “这倒是事实。”李老板笑道,“如果周老弟有心,以后也可以组建自己地船队。到时尽可来找李某,定当相助。当然。要到远地地方,需要地船就更大更好。李某认识一些造船的作坊,也许能给周老弟帮助。” 周季大喜,道:“当真?” “还能欺你不成。”李老板不满了,“这生意,永远都做不完。在其他地方。就算你和李某运一样的瓷器,一样赚得过来。老弟啊,外头对我大宋的货物。那是急需呀!何况你有了海船,到时李某出了什么事,老弟能眼睁睁看着不帮忙?” 周季呵呵笑道:“李老哥今日之情。小弟以后丁当厚报。对了,老哥,现在一艘船,造价几何了?” “那就要看规模如何了。”李老板沉吟了一下,“现在的海船,长都有十数丈,宽好几丈,高也不差,如果是盐巴。一艘能运几十万斤呢。造价嘛。大概要上万贯钱。” “万贯?”周季窃喜了,如果这次出海回来。资产能达到十几二十万贯,岂不是也能拉起二十条的船队了? “当然……”李老板又发话了。“这万贯钱,是造船的价,是老弟所说的大海船哦,能远航地,如果要小一点的话,还能便宜一点。” “不不!”周季急道,“就要大的!老哥,如果周某要船,就要能过南洋还远的!” “老弟志气大着呐。”李老板呵呵笑着,突然皱紧了眉头,“可是老弟,船是有了,这个能开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呀。特别是要能在海上航行地,经验必不可说,像遇上风暴,如果有经验,有能力,可以凭着稳重操作安然度过,如果一无所长,单是普通水手,别说抗衡风暴了,估计一般的海浪都能要他们的命!想当年,唉,李某可是亲眼看着不少海船翻了,人死了地情景!” “那……”周季愕然,“老哥,到时小弟真有船了,能否从你这里过来几个有经验的海员。老哥海船颇多,想必水手学徒不少,走了这么多年,经验应该上来了。当然,价格方面好说话,定会让老哥满意。” “这个……”李老板有点为难了,说实在的,搞海贸,最贵地不是货物,也不是海船,而是有经验的海员。没有这些稳重的海员,一切都是白搭。人才最贵,在哪个时代,都是有明眼人的。自己有海船,领先别人,不就是靠多走了十年,有了一大批有经验的海员吗? 现在周季开口要人,虽然关系不错,可眼睁睁看着培养好的海员到了别家,肉痛啊。就算有了不错的补偿,心里也不大舒服。因此李老板大是犹豫了。 “李老哥,要发展航海,水手必不可少呀。反正老哥这些年也培养了不少,那些学徒,估计也学成了。再做学徒,估计他们也不愿意了。还不如转手给小弟,让他们操船,也算是老哥对他们的恩德嘛。何况,说实在的,单单要这些学徒地话,小弟也是承担了风险地!”周季犹豫了片刻接着继续说下去,“有些话,还请老哥不要认为小弟在威胁。实话和老哥说了吧,小弟要搞海贸,一开始还真不是小弟的意思。小弟是奉命而为,上头……有人呐!” “上头有人?”李老板震动了一下,看周季说得神秘,又指着头,顿时一点明悟了,“老弟,奉命?皇家地?” “虽不中亦不远了。总之是为了大宋天下,也算是为了朝廷吧。”想起沈欢的计划,周季隐晦地点出意思。没办法,为了尽快拉起船队,他只能抬出“上头”来了,还真有威胁之意。商贾怕地是什么,他们没有地位,最怕有地位之人了。 李老板果然醒悟,叹道:“看来老弟也不简单呀。好吧,老弟。只要你真拉起船队,这个熟练的水手,就给你一些。不过不能太多呀,最多也就能开二十条船吧。” “足够了,足够了!”周季大喜不已,“老哥,你放心,小弟拉起船队,也不是在杭州。不会影响老哥的生意。小弟要在海州经营的!” “海州?”李老板放心了,“这个地方……哦,这些日子,李某对这里不陌生了。据说老弟在海州做什么水泥,很有用的东西?还要在年底卖出印刷机器?” “是的,到时还请老哥多多帮衬。” “李某能帮衬什么?”李老板笑了。“对于印刷这东西,李某不熟悉,也不大愿意涉足。至于水泥嘛。呵呵,如果真有用处,还可以买一些来。这东西。真像报纸上所说的海坝那样,用来建港口不错呀!” 周季心中一动,是啊,建港口,怎么想不到这用法呢。如果在海州,建个水泥大港口,也是个不错地想法嘛。到时,站在阔大的水泥岸上,看海面数十数百海船。船杆林立。是多么壮观的景象! 两人说妥船事,又商量其他事宜。周季投资大。李老板划给他五跳海船来装运货物。而周季首先就要交一万贯的使用费。 事情商议好,就是准备货物了。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周季之前没有准备,现在要操作,还真有点紧张。盐巴与丝绸,都不是他经营的主业,现在要筹办,必须收购。时间紧,人又急,人家必然会抬价。这样的话,又得出马商议价格。饶是如此,周季还是花了四万贯钱才从扬州等地收集到五十万斤左右的盐巴;其余五万贯钱,都用来买丝绸了。到了月底,才一一运到杭州,装上海船。 盐巴这东西装运得有点麻烦,一是怕水,雨天得小心,上了船也得防水;二来包装麻烦,不能再用麻袋,最后还是一桶桶地装上海船的。 十月二十五只天,是个黄道吉日。李家地船队终于起航了。 忙活了差不多一个月,周季人都瘦了好几斤。早晨起航,旭日东升。迎着大海,看着朝阳,周季不免感慨了。他的事业,又迎来了一个新的。 当船队的身影不再能看见的时候,周季突然问起身边的李老板:“李老哥,你说,大海地尽头那边是什么地方呢?” “尽头?”李老板苦笑不已,“老弟问的真是希奇。尽头是什么,李某也不好说呀。谁知道是什么呢?也许是无尽的大海,也许是与我等所站地地方一样,是陆地吧。” “陆地……”周季心里一动,他指的是东边,不由想起了沈欢给他看的海图。按沈欢地说法,那是块陆地,饶过陆地,,可以到达西方,之后一路前行,又可以回到这里。呵,真是很神奇,不是吗? “也许,他那地图,是对的……”周季喃喃地说了一句。那日最后,听完沈欢的交代,他想不那副地图带走。可是沈欢不给,说还不是时候,至少现在不是时候。当然,如果有可能,他愿意大宋每个人都能拿着一幅这样的地图,去从事探索新世界的大业。 而在十月份让周季时常想念的沈欢,又在做什么呢? 十月中旬的时候,海州在修的几条水泥路,都修建完毕。在海州城外,沈欢还出席了一些通路的仪式。这几条水泥路地开通,随着速度地提升,海州也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通道。至少,有了这几条水泥路,不单本州百姓欢迎,就是其他州地居民,也甚是推崇。像青州等地,要下扬州,或者扬州要上来,都选择了海州南边或北边两县的通道,从中横穿海州。因为这些水泥路,确实是太方便了,至少旅途中人,再也不用忍受泥路地颠簸与坎坷,也不用忍受下雨天就寸步难行的窘况了。 一时间,海州的人多了起来,至少在淮南路来说,过境之人越来越多。过的人多,那么过路关税,也就多了起来。在别的地方水泥路还没有兴建起来的时候,单靠在几条路,海州的收入就能多上许多。大家可以从海州官员那喜悦的脸上看出他们是多么的赞叹了。而主持这一切地沈欢沈知州。也越来越受海州官员百姓的欢迎了。 除去这几条路的完工沈欢要忙些外,其他就不大操心,至少,现阶段还没有大事要他出马。水泥作坊有人在管着,海盐那边也还没有好消息传出。那么,沈欢除了在家陪陪妻子,玩玩造人的成*人游戏,还真没有什么可做了。 除了房事要动些体力外,他整个十月。动的最多的是脑子。脑力运动,也让他疲劳,特别想的还是自己不大熟悉、历史又没有先例的事物,那就更耗精神了。 自从拿出那幅地图与周季讨论之后,他就丢不了那幅费了不少心血的海图。时常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瞅着海图发呆。看得久了,难免对大海起了异样地心思:那就是思考在这个时代组建大宋海军的可能行! 不错。就是海军!能在海上作战,还能参与大规模登陆的海军! 中国的海军,除了元明之期还说得过去外。一直都是软肋。中国幅员辽阔,地形多样,决定了陆军的强盛。另外中国思想观念保守。总以为居住的地方就是天下中心,不大注重海外发展。强如汉唐,也没听说过海军有多少功劳。海贸发达如宋代,更多是发展了一些水军,为了保护漕运而已。说到大海船,海上大作战,更是寒酸。后来南宋地宋高宗,就给人家逼得在海上数月落魄;还有后来的南宋末帝,更是给人家逼得在海上一路乱窜。实在是丢尽了脸面。 总之。结合历史,大宋有海上运营的能力。却从未出现过像后来西班牙或者英国海军地大规模景况!这让沈欢感到痛心,想想西班牙人的海上时代的来临。也没有几个世纪了。如果,他不能趁自己有生之年,把大宋地海军拉起来,从事海外贸易或者海外作战的话,等时代如历史轨迹一般行走,那么,中国,依然是后世那个任外海列强欺负的国家! 沈欢没有多么英武,也谈不是大理想,可是如果能让自己的力量在海外让别人吃鳖,那是件愉悦之事。特别是看到不顺眼的国家与民族,就欺负欺负,更是大爽之事。这点阴暗的邪恶心理,是他愿望能有一支强大海军的原因之一。 看看海图,好吧,现在周边形势也不大理想了。像英国这个后世号称“日不落”的国家,现在那几个岛,应该还是海盗出没的地方,不过,这个民族地崛起,应该不远了。至于西班牙,佛朗机地大名,估计不久的将来,也就要在海上称霸了。现在是十一世纪了,如果再不加快脚步,等到火药之类地东西传到西方,西方的爆发,就是东方国家地厄运了。 建立海军,除了抵抗或者限制西方的发展外,还有对周边形势考虑。再看看海图,好吧,倭人,也就是曰本人,海盗也就要兴起了。宋以后,这些海盗的兴起,间接使得中国王朝兴起了闭关锁国的观念。加上后世中华对这个岛国的仇恨,沈欢也没有理由不加紧脚步收拾这个岛国的生物! 其实,说到对这个盗国的仇恨,沈欢更恨另外一个半岛国。就是现在的高丽,后世的某些棒子。东边海上的那个岛国,是因为有了侵华的罪恶,大家才痛恨,也应该痛恨。不过除了战争的伤害,这个国家,对于中华的文化与历史,还是承认的。他们国家,说白了就是中华文化派生出来产物,这一点,他们也承认。只不过是后来那一场海战,他们竟然意外胜了喜欢称人以奴才的某个辫子王朝,这才有了更大的野心。 明以前,他们都还算乖巧。可一要算历史的总帐,这个高丽,才是最可恶的国家!至少,在沈欢看来,对他们的痛恨,不下于那个岛国。若按历史上的说法,朝鲜是商代的后裔----商灭后,后羿箕子带领族人到那里发展,箕子朝鲜就是这样来的。到了秦朝,秦始皇还把长城修到了那里,可见那里当时也是属于中华的领导,西汉还在那里设立行政区域。 可是到了东汉末年,罪恶开始了,趁着中华内乱,这里的野心家。把这片土地分割了出去。开始还能称臣附属,可是这个臣子,很安分,中华强盛,他们就乖,一旦乱了,立刻化要不要脸的无耻之人,进行侵略。隋炀帝为什么要三征高丽,除了好大喜功。不就是因为这个国家趁中华内乱占了东北吗?其实照沈欢看来,如果他是有为皇帝,也不会放过这个国家,明如唐太宗李世明,不也是和隋炀帝一样做了征伐他们的事情吗?可惜大多失败了,直到唐高宗的才把他们给打败了;之后。他们又老实了一阵子,到了唐末,中华又乱了。他们又开始跳出来作怪。 直到现在,他们也只是附在强大的辽人身边,像辽人称臣。作威作福!对此宋代朝堂也大是不忿,沈欢也没有理由看他们顺眼。在历史上,这个民族,后来更是无耻,以便向北边游牧民族称臣,一边又向宋称臣。为什么呢?这不得不说是中华自大地心理在作怪了,以为地大物博,只要人家来称臣,都不顾国库如何。为了面子。一律赏赐颇丰。 也是这样,高丽从宋人这里拿了不少东西。也学了不似的好东西,像印刷等术----可是。到了二十一世纪,这个民族,竟然靠保存一些古迹,能堂而皇之地把活字印刷书说是他们发明的,而且还在世界上注册成功为他们的文化遗产;还有那个端午节,也让他们成功注册为他们的文化节日,为此不惜把很多历史名人说是他们国家的。最无耻的是他们竟然敢在一次运动会上拉横幅说长白山是他们的! 见过无耻的,但论最无耻,非这个国家莫属了。那个盗国除了不承认侵略外,对于文化传承,还明言说是来自中国,连文字都还有一些使用。但是这个反复无偿地东北小国,就真是令人愤怒了! 至少,沈欢现在最看不过眼的就是这个国家了。如果可能,他恨不得带人去灭了它,把它作为自己的土地。说到这里,就不能不腹诽一下唐高宗等人,好像是就是,把高丽给灭了,竟然以后那里没用,又把兵员带回来了,白白便宜了当时的新罗等国! 可惜,现在大宋的军事,越来越弱了。别说与唐时兴盛相比,就是比之宋初那支南征北讨的宋军,也差了好几个等级!在与辽人与西夏人打了几次大仗,吃了苦头之后,宋人学会了鸵鸟地作法,关起门来,不论军事了,一心搞文治。以为这样没有威胁,人家就不来打它了。可是,事实呢,文治再好,经济再强,军队弱了,他依然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国家! 长城再宏伟,防御再强,何时又曾真正防得住别人?匈奴如此,五胡如此,突厥如此,契丹如此,女真如此,蒙古如此!通通都不费吹灰之力地来此一游了! 想到这些,沈欢已经有点悲愤了。他恨外人的无耻与野蛮,又恨自己人地不争气!宋代的军制,难以改变,因此,他起了发展海军这个新式军队的心思。 有了强大地海军,别说什么曰本高丽,就是西方,也可以去征服!还有南洋,这等宝贝之地,也不能放过了。对了,像交趾,也就是后来的越南等地。他们的历史,也如高丽一般,基本上相似,都曾是中华的属地或者附属。可是,他们的作为,也与高丽一般无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于这些地方,如果有一支强盛的海军,逼得他们龟缩难以动弹,那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有了强大的海军,在大航海时代到来之际,就像握有了无上的武器,想防御可以,想攻击也可以。当然,一切都是为了那些资源。只有这个,才是真实与唯一地,其他一切都虚。这一点,后世而来地沈欢,没道理不清楚。中国古人,因为强盛过,就以为自己是惟一,是高高在上的,加上儒家讲什么仁义,使得一些人地脑子腐朽了,只论仁义,连利益都不谈了。国与国,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利益是唯一。利益才是惟一地追求。 为了利益,为了海军,沈欢开始谋划与奔走了。 第二百十六章 如何 沈欢的对于海军的谋划,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不复杂。// 复杂吧,他对于军务不熟,只是参照后世的一些信息做依据,写成计划而已;说简单吧,他又得考虑这个海军该如何谋划,选址在哪做为海军的大本营。 这个计划很庞大,他自己一个人肯定无法实施。再说了,海军也是军队,有刀有抢,掌在他一个地方大员手中,别说朝臣放不放心,就是他自己都不放心。宋代不比其他朝代,他们的开国皇帝得位就不正,最怕底下官员也搞那套黄袍加身,因此对外臣最多忌讳。特别是武将,可以领些兵,也可以打仗,大是不能脱离控制。一个仗,远在千里之外,就由皇帝和朝臣谋划好怎么打,这步该怎么做,武将就是去实施。一点自由都没有,发挥不出临时的指挥作用,这也是宋代往往吃败仗的原因。 宋以前的武将敢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不出差错,至多也就是给皇帝骂几下或者罚点俸禄。可是在宋代,就不行了。不听君令,打胜了也是罪。君令有错,你也得按着去执行,送死也要这样,不然也是大罪!试问这样的军事制度,武将有什么作用?而在冷兵器时代,一个好的将军,也许比十万大军还要厉害! 虽然对这些军事制度不满,不过沈欢也只敢把这些不满留在心里自己交流交流,是不敢宣诸于众的。不然,估计他也就没那留着脑袋吃饭的运气了。他一个人,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扭转这些局势。大宋承平了百年,一切都根深蒂固,否则的话范仲淹当年也许就变法成功了,哪里还轮得到王安石现在来风光! 不敢碰触这些军事禁区,只能饶着过去。也就是说。这个海军,沈欢从就不指望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也不敢去掌握。 因此,他的计划,必须一早就禀报皇帝赵顼。写明情况。具体怎么做,就由官家派人来主持。出了什么问题,没有他的坏处;而有了功劳,这个建策之功,也跑不了。撇开责任,简直是攫取功名的不二法门嘛。也是官场立身的本领。沈欢现在可是越来越老油条了,油画了许多。 当然,他怕皇帝赵顼对海军不大明了。因此他要考虑到诸多方面,去写就策略,而且是要可行的策略。那么就有几个方面要考虑: 第一要有海船。海军海军,没有海船,只有一些小船,也不过是水军罢了;他这个海军。与扬州等地地那些水军不一样,这些水军只能在大河里横行,或者在海岸靠着走还可以,一旦离海岸十里之远。估计就无能为力了。 现在不指望海军远征西方之类的东西,也不要求环球航行,可也不能太差,怎么说也要有来回南洋的能力。否则这个海军,有名无实,徒惹笑话而已。以大宋的海岸线,以及他航行的能力,仔细一算,这个海军。至少要有八万以上。以一条海船能载三百多人为计。还有后勤什么地,至少要有三百条大海船。 这样的话。单是海船的造价就要几百万贯了。现在大宋朝廷最怕谈到钱了,也就是说。如果沈欢这个海军计划要朝廷从国库拿钱出来实行的话,就免谈了。就算皇帝同意,朝臣也不会同意。说不得这一提议就能让斗争得很厉害的司马光与王安石联合起来一致反对! 如此。沈欢就要考虑如何省钱。他给皇帝赵顼写地策略里就提到了联合商贾发展海贸地策略。商贾航海。需要保护。那么他们就要空出一些船给护航人员。这样地话。可以训练一些海军。放到赵顼商贾地大海船上。给他们提供保护。一连可以以人力赚取这些还船。二来可以让海军人员投入实战。提供锻炼。 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来了。那就是海军人员。选什么人作为海军。选多少人去。这个问题。沈欢在海军总策划里写明了。计划分十年实施。一开始可以先选几千人作为海军。投入训练与使用。之后每年递加。一共十年。直到发展了十万海军为止。 在他地计划里。可以从各地有大河大港地水军里挑选身体强壮地青年作为海军人员。集中到海州----也就是他这个地方。能名正言顺地让国家海军保护自己。何乐而不为? 在海州。可以建一些水泥大港口。弄几艘大海船出海训练。之后就配合第一计划了。与商贾联合出海----这一点。他自己都算好了。实在不行到时海盐生产出来。就让这些人做免费劳力了。再从获利里扩大海军规模。也就是说。凭着生造出来地海盐。发展海军。至少在军饷上不要国家负担。 这是计划里最显眼地地方。沈欢深信不用朝廷花一文就能训练出那般强大地海上军队。赵顼没有不乐意地道理。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海军地作用了。这是对赵顼以及参与进来地朝臣地诱惑。如果海军没有明显地作用。或者说对大宋没有明显地利处。那么绝对说服不了赵顼或者朝臣地同意。 这一点,沈欢了解赵顼的心思,对症下药----首先就是战略上的优势。大宋自建国以来,没有哪一个皇帝不以收复燕云一统神州为己任。他们做梦都想着能挥师北伐,立下一统中原的丰功伟绩。现在大宋的版图,比汉唐时期,小了一半左右,作为皇帝,没有不憋屈的。就是窝囊如真宗皇帝,估计也是存了北伐地心思,可惜自己不争气,只能窝在南边而已。 赵顼志气很大,不然也不会一力支持变法了,虽然在皇帝之列里,只是中上之资,不过只要不昏庸,只要用人得当,还是可以成事。志气大,更多是表现在武功地妄想上。此君登基之后,数次在曹太后面前穿上军装。大有气概。可惜让曹太后以国事日艰为劝,稍稍打消了他的雄心壮志。 不过,心是不死地。他一心变法,不就是为了能有更多的钱财支持他地军事行动吗?看看他一生,在国内忧患的时候还要数次征伐西夏。就知道他的胆儿有大、心儿有多肥了! 沈欢看准了赵顼这一点,把海军的第一个功用就是定在了协助北伐辽国地策略上:首先,一旦北伐,朝廷从河北等地组织兵力正面攻击燕云;而有了几百艘大海船,一次可以运送十万左右的兵力,在淮南山东等地。又可以从海上把兵力运往渤海,从幽州的侧翼攻击过去。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到时说不得能一战下燕云! 如果这个策略不行,再继续海船北上,从高丽西北登陆,攻击辽东等地,杀辽军的后路,令其震动。组织兵力抵抗,到时估计燕云之地防守就弱了。如果----说的是如果,是给赵顼更大地诱惑的,有能力。干脆组织更多的兵力,从后边攻击辽人,一路杀到他们的京城去!搞不好可以一战灭其国! 当然,这是沈欢的说辞而已,连他自己都不信能海上登陆这般多的兵力。别地不说,单是这个运输就有问题,要灭辽国,没有几十万人是做不到的。是举国之战,正面河北兵力不能少。那么多人。哪里能从海上运得过来。就算能运,这些人。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海军,到时晕船什么的。也够戗。估计上岸不是晕就是吐,整个人四肢无力,别说打仗了,来个小孩都能捅死他们。而北边一些游牧民族,小孩也是能弓箭骑射的!就算没人来攻击你,你在那里休整时间久了,耽误了战机,让人有了准备,也是事倍功半! 自己信不信是一回事。沈欢还是极尽为文之道,把这一策略写得锦绣一团。他只要赵顼动了这个心思就成。有了心思,赵顼就会一力发展海军;海军一发展,大航海时代到来,得了利处的人们,就是想要收回这触手,也来不及了。 其实他的海军计划,更多是针对高丽倭国,还有东南亚等地。只要发展好这些地方,国里昌盛,锻炼兵马,整个几十万大军,要灭西夏,是小事;就是辽国,灭不了,要回燕云等地,还是足够的。 另一个功用就是沈欢地本意了:攻略东亚与东南亚。他在策略里写自己在海州听多了不少海客的见闻,得出南洋等地地域辽阔,物产丰富。这些地方很多地方还是部落,只要海军都强一点,就能攻下。具体还说了这些地方有铜矿之类的东西,“铜矿之丰,犹胜大宋”,这是沈欢在论文里对麻逸的描述。 他深信已经给无铜铸钱地朝廷会为这一理由心动不已。如果还不成,不怕,沈欢把后世的大洋州给写了上去,说有海客到过这一地方。幅员在阔,可比大宋一半的版图!最主要的是这里还没有多少人居住,除了土著,还是“无主之地”。这些地区,适合耕种,沈欢建议既然是无主之物,“不如取之”。又说到现在大宋土地兼并严重,人口又多,很多社会问题都是由此引发。如果占了这个地方,到时国内矛盾真不可开交,可以向此地移民,纳为版图! 到时,以南洋之地与大洋州,他这个皇帝凭空拓地比大宋还要大,“功绩可比轩辕,万世之公,就在眼下”。着实把这里做成这些的人说是“千古一帝”!这猛药下了,赵顼应该再也坐不住了吧。 接着提醒要完成这些,一个强大的海军必不可少!惟有大规模的海军,才能促就一切。末了沈欢经过深思,把地球生生拆了一半----他那幅给周季看过的海图,把一半太平洋与美洲的图景划掉了,整成一副除去美洲与太平洋、大西洋地天下图景出来,一并附送给赵顼观阅。 这幅图,他不再敢张言世界是圆地了,只说是从来大宋的异国海客和本国海客那里得到地海图汇总。他沈欢也“第一次震惊”,感叹天下之大。外地如此之大,强国亦不少,那么,为了保护大宋安全,一支强大的海军,又是不可或缺地了! 这份策划,写得很长。从海军建立的原由到如何建立,还有功用,怎么使用,一一注明。其中很多是参考了后世的海军法则,另外就是结合这个时代现有的情况。尽力写得详细,也尽量把计划推敲得可行。 整整花了大半个月地时间,他才定稿,又花了几天时间,修改完毕。就轮到为这一计划奔走实施了。 计划是要呈送给皇帝看的,不过现在身在海州。不能亲临京城。而这一计划又太过骇人,更须保密,不能交给不信任的人转手。比如说,不能以公文的规则送上去,不然会有暴露在世人眼前的忧患。此事需要紧密,在海军没成之前,最好连本朝地大多官员也不要知道这一计划。那么,朝堂是不能过的了。 想来想去。惟有通过司马光呈上去了。他是本朝宰相,对于帝国事务,也有参与的权力。另外,他不在赵顼身边。而赵顼是个急性子之人,看到如此计划,免不得要找人倾诉或者询问。这样的话,司马光是个不错的人选。司马光为人稳重,看了这计划,弄不好还能想一些点子来完善。最后,这也是变相地帮助司马光,让他在官家面前获得更深的信任与更好地机会。 到了十月底,周季快要从杭州回来的时候。沈欢让自己的管家亲自上京。把自己写的东西交给司马光。这个老管家很忠诚,当年还是司马光从府里选过来帮忙的。交给他,是自己之外最放心的了。 沈欢知道。计划一出去,也许是石沉大海,也许世界将会因此而大变。他期待地看着西边,而天边,在西风中,有了股冷意;还有一丝晴朗。 快马加鞭,从海州到京城,也不过十天的工夫。沈府的管家虽然上了年纪,不过还不老朽,主子交代要快,他不敢怠慢,拼了老命往开封干去。 在十一月刚开始两天,这个傍晚,他就进了开封,找上了司马光地府邸。府里的人也多大认识他,没有怠慢,一下就让他找到了司马光。 司马光奇怪他怎么从海州回来了,转念就清楚一定是沈欢那边有了什么急事,否则还轮不到这个管家出马。待管家递给他一个包好的箱子之后,他就更奇怪了。当听到里面是沈欢写的一些东西,迫不及待地要拆开来看看。 可管家却阻止了他:“相公,沈少爷说了,里面地东西和重要,注意保密,最好是相公一个人看。” “何事如此重要?”司马光惊了一下,看着管家不少皱纹的脸,想要从中知道一点大概。 管家沉定地说:“何事就不是小人可以知道的了。沈少爷也没说,只要小人尽快把此物交给相爷,还说路上若出事,一定要先毁了此物!” 司马光沉吟一下,道:“好的,本相知道了。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那小人就告退了。” 待管家出去,司马光对盒子里的东西更好奇了。是什么事情,让沈欢如此慎重,前所未有的慎重!想了想,回到书房,把自己关在房里。这时候已经傍晚,日已快要落尽。书房昏暗起来,需点起灯才能看清事物了。 仔细地打开盒子,拿出沈欢辛苦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成果----海军的计划书以及一幅海图! 这份文字,让司马光震惊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他一生稳重,风度甚佳,泰山崩于前而色不乱,可是这份文字,却让他失了色。无论真实与否,至少,在字里行间,他看到了沈欢对大海地漏*点,还有对大宋前途地忧虑与思考! 沈欢让他把此文呈予官家,又官家决议。他现在知道沈欢为何吩咐管家要小心了。这份东西,如果落在敌国,也就是辽人或者西夏人手里,那将是一个灾难! 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了下来,外面天空竟然挂了几颗明星,在这寒冷的冬季,越家明亮了。开封已经完全进入冬天,前些日子还飘了一些雪花。天气冷着,不过司马光身体地血都在***了。特别是看到沈欢说到南洋的富有,以及大洋州地情况。情况如何,还有海图为证,更有形象。 以司马光对沈欢的了解。他不会造假,这副海图所画,司马光信了大半。当然,如果沈欢再把另外半幅拿出来,估计司马光就要吹胡子瞪眼了。沈欢如此着急这一计划。看来对大宋真的非常有利。 而对大宋天下有利的,他司马光都会支持!司马光现在做了一年宰相,眼界开阔了许多,多年身居高位,考虑问题,已经不是历史上那个谏官那般简单了。而且经过了与王安石的战斗。他也能从敌人身上学到一些东西,何况还有沈欢几年地潜移默化,多方敲打,他思考问题,已经越来越现实了。 对于这份计划,他不敢草率。想了想,决定即刻进宫面见圣上,向他呈上计划书。整理了一番衣服。让人准备出门。到了厅堂的时候,碰上儿子司马康,是来叫他用晚膳的。 司马光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吃饭,吩咐说回来再吃。任司马康劝解。也不肯稍留,在灰暗的天色下,冒着凛冽的西风,打马向宫中赶去。 本来皇宫自有规矩,外臣入夜了一律都不准进去。不过司马光现在是宰相,就算不能自由进入,让守门之人进去通报一声还是可以地。宫卫到福宁殿向官家通报,一时不能回来。 司马光站在宫门外面,低头沉思。他也在思考是否该施行沈欢的海军计划。他对沈欢佩服的地方就是总是能借力做事。像这海军计划。如果要花费很多钱财。别说呈给官家了,估计他司马光看了就要烧掉。然而这也是沈欢的高明之处。在他的计划里,朝廷只是花些人力。组建海军事务而已----这也是该又朝廷控制的地方,海军,怎么说也是军队,不能脱离了控制。 虽然与商贾结合部分有点让司马光犹豫,不过这些年过来,当年做开封知府,他也没少让沈欢忽悠去干过借商贾之力行事地勾当,比如说商贾的一些爵位,还是他去操作的呢!不过司马光现在思想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不再是读死书的文人,处于宰相之位,做事就点现实。现在开封的善良商贾多了不少,而开封的孤儿寡来就少了很多,风化也提高了不少。这是好事,司马光肯定这一点。 想及如此,不由又想起那远在海州的高徒,据说他现在把海州搞得有声有色,听来往京城海州地人说,那里的交通,都比得上京城了。 欣慰之余,司马光不由微微笑了。在寒冷的西风中,是一抹温暖与光明。 “算了,一切由官家决定吧。”司马光又想及海军计划,决定如实禀报官家,如何取舍,由官家做决策,毕竟涉及军务,他不好参与太多。 没有多久,宫门终于开了,出来一位寺人,司马光认得他在官家身边服侍。 “司马相公,官家让您福宁殿觐见。”寺人尖着嗓子说道,之后前头带路去了。 司马光跟紧几步,尾随其后入了宫门,走在半路,不由问了起来:“这位公公,官家休息了吗?”“还没有,官家刚用完膳,正准备读书呢。”公公答道。 司马光又感叹了,这位官家,真是英明之主。好学至此,真是难道。走了半刻钟,福宁殿到了。 福宁殿的大厅很明亮。烛火通明,檀香萦绕。皇帝赵顼为了体现对司马光地尊重,特意从卧室来到大殿接见他。 明亮的***,让两人都能打量得很去出。说到这里,司马光就要感慨了,当年财政拮据得令人羞涩,他只能上走节流,要皇室减少费用。这个大殿的蜡烛,也在裁减之列,搞得好不寒酸。如今王安石变法年余,虽然有着不少非议,但是财政,确实好转一点。特别是今年司马光通过邮政驿站裁了一些厢军,还有沈欢的免役法,通过免役钱,也有了些收入,还减轻了厢军的负担,总算让朝廷的财政有了好转,至少不再亏空那么多了。 有了好转,总不好意思再委屈人家官家了。这些时日,司马光不再像往常那般大喊着要节流了。他现在算是认清了,节流皇室用度。只是治标不治本,根本没多大作用。只是小节流罢了,要节流,就像沈欢说的,要大节流。大开源!惟有如此,才能令大宋天下安稳富裕。 参拜之后,赵顼让人搬来椅子,让司马光坐着说话。司马光谢过之后,没有矫情,坐了下去。 “司马相公深夜亦要进宫见朕。所为之事,理当不小吧?”赵顼沉稳地问道,这已经算是不错的表现了,他也不笨,能让宰相深夜进宫,所为之事,大到足以令人吃惊了;不过他现在总算有了点帝王风范,喜怒不形于色。 司马光从怀里掏出沈欢的计划书。递给赵顼,道:“陛下,这是海州沈知州写给臣地一份论文,虽不是奏章。然其所谋之事甚大,臣不敢草率,特来让陛下过目,以做裁决。” “哦,竟是他之事?”赵顼倏地又笑了,“司马相公,子贤与你与朕都不是外人,你不必如此客套。”说完让服侍地寺人去把文章拿上去,当看到司马光不大愿意让寺人接手。心儿一动。接过寺人递上来的文章之后,下令所有地寺人退出大殿去。没有吩咐,不许入内。 司马光赞许地点头认可官家的这番眼色。 未看之前。赵顼呵呵笑道:“子贤之作,无论是诗词策论,总是让人惊喜不已。这番他又作了什么,令司马相公如此慎重?” 司马光肃色道:“陛下看过就知。不过有一点臣要提醒陛下,此文所写,如果陛下不认可,请立即烧毁,不要再说一点半点;一旦认可,更需要保密!” 赵顼惊了一下,默然点头。心里对这些文章地内容更好奇了,也有几分兴趣,什么写了什么,让司马光如此脸色? 沉默下来,摊开纸张,看了下去。沈欢此文直接就以《海军策》为名,内容就是他所要谋划的海军计划。从江南的海贸景况,说到海军地必要。再从战略,说到海外。这番东西,对赵顼的冲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得上。 在他二十来年的生涯里,这策文,是他最震惊与震撼的遭遇了。特别是看到那幅详细的海图,那辽阔的大地,那无尽地海洋,都让赵顼的心神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他是越看越激动,难以遏止了。如果说海军部分能让他稍稍认可,看到北伐策略,也只是激动得涨红了脸色。可当看到南洋与西方的情况,他已经激动得浑身都颤抖了。那文章的手抖得特别厉害。 阅完之后,依然久久不能说话。最后还是司马光的叫唤才把他惊醒过来! “啪”地一声,赵顼一巴掌打在御案上,整个人弹了起来,来回走着,脚步越来越快,晃得司马光眼都花了,末了终于稍稍平复了心情,抬起头来,狂热地盯着司马光,道:“司马相公,你和朕说……这,这海图画的都是真的吗?”司马光能理解官家地激动与兴奋,因为刚才他自己就是这样难耐地激动,若不是多吃了几年饭,为人稳重,估计他也要掀桌子大喝一声了。 面对官家的疑问,司马光巧妙地答道:“陛下,海图真否,说实在的,臣也不甚了解。虽然史书有过不少海外见闻记载,也录了不少海外国家。可是,臣一直以为只是天竺等地方的小国而已,哪想到这世界,大到如此地步!而路途,也远到如此地步!陛下也了解子贤为人。陛下认为若没有一点真凭实据,他敢这样写?看来他在海州,真是遇到了别人无法想象地事情。” “对,子贤!”赵顼激动了,“司马相公,这就把子贤召回来,朕要好好向他问问这海图的情况。你以为如何?” 司马光惊了,现在出去才半年,这般就召回来,还是这般风光,岂不让人嫉妒?现今朝堂,还不是他回来的时候。 沉吟了片刻,司马光说道:“陛下,若此事是真,子贤更不能回来了。他要留在海州,做些前期之事。他建立朝廷在海州设立海军事务,可见有了想法。此策是他建议,让他在那里,也能从旁协助。一旦回来,再回去,引人注目,就非好事了。” 赵顼稍稍冷静下来,又问道:“可是,司马相公,这事是真的吗?” 司马光又道:“臣也不大肯定。这海军,建与不建,还是由陛下裁决为好。就是子贤,也做不了主,更不能去主持。他只是外人,海军是军务,他不能沾手。” 赵顼不得不认可司马光的注意,赞道:“司马相公公私分明,令人钦赞。” 司马光连说不敢,末了试探地道:“陛下以为海军之策如何?” 那还用说!赵顼心里已经是十万个愿意去建立海军了,不为别的,沈欢所写那“千古一帝”的评语,就让他难以拒绝。何况海军有利于收复燕云,对于这个年轻的皇帝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诱惑了,成就开国太祖都没有完成地大业,这份荣耀,就可令他成为大宋最伟大地君主了。如果……再凭着海军,像沈欢所写,开疆拓地,那就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帝王大业了。 如果海外真像沈欢画地那样,纳为版图,经济之实,前无古人;疆土之大,胜过汉唐,这份诱惑,已经让赵顼再也不能自制了。在帝王之中,他最崇拜的就是汉武唐宗,因为他们武功之盛,上下千年,无可比拟。现在,有一个超过他们地机会摆在面前,他会怎么做?以他对沈欢的了解,他更相信海图所画,正是这样,现在谁敢阻挠他发展海军,他可以灭之满门见赵顼良久没有说话,又问了一次。 第二百十七章 功成 “决定之前,朕想听听司马相公的意见。\\ \\”赵顼没有盲目地下决定,眼前是位宰相,稳重妥当,海军之事,虽然份属军务,不过要不要创立,当然还是与大臣商量一下妥当。 司马光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海军之利很明显,可一切都要建立在沈欢所画的那幅海图为真,若是假的,把海军建立起来了,急急地出海,却发现一切都是虚幻的。到时,皇帝一怒,欺君大罪,压顶而来,就难逃罪责了。虽然他也比较相信沈欢的为人,可事到临头,为自己,也为沈欢,都不能不仔细考虑。 赵顼怕司马光有负担,又道:“司马相公,本来建立一军,是要与朝臣商议。不过海军之用,你也知道,最重保密。现在就子贤与你,还有朕,三人知道而已。他日最多也就给主持海军事务之人了解。就是王参政,朕也不打算让他知道太多。当然,不是朕不信任他,而是王参政不属枢密,又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再说他身边人多口杂,一旦泄露,让辽人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说来说去,朕也只有问你拿主意了。还请相公秉着公心,为朕解忧。” 司马光又是感动又是欢喜。感动的是官家的信任;欢喜的是他在官家面前,终于有一项能比王安石走到前头了。连最为信任的王安石都不告诉,只与自己商量,是在暗示什么吗? 司马光强自镇定,道:“陛下信任,臣不敢不报。既然陛下问到海军该不该建,臣的意思是如果真像子贤所说,不需朝廷花费多少钱财即能拉起一支有战斗能力的大军来,确是好事。臣仔细算过了,按子贤的计划,朝廷该做的就是先前训练一万左右的海军。这时候与商贾还没有利益关系。因此需要一些投入。比如海船与军饷,大概要十万贯钱左右。这一时期,需要半年左右,待这一万海军有了战斗力,即可与商贾们商量一道出海了,到时海军应该能自力更生,以后再逐步扩大。十万贯,数目虽然不小,不过朝廷还负担得起。就是不知道陛下肯不肯花出去了。” “花,干吗不花!”赵顼急着说道,“现在的军队,一年要花朕好几千万贯的费用,如果十万贯作为起始资金,即能拉起一支八万以上地海军,这等买卖,为何不做?司马相公,如果只是考虑钱财。你放心,朕还不吝啬到这等程度。还有其他要考虑地吗?” 司马光沉吟一会,道:“还有要考虑的就是这幅海图的真实性。陛下,子贤毕竟没有出过海,大多是听一些海客的描绘而已,虽然有些地方有了验证。可是应该会有所出入的。如果一心要把海军征战到哪,到时,如果发现没有这些地方,那……” 司马光最后还是为沈欢开解了几句,算是给皇帝打个预防针:先说好了,海图画在这里是不错,是不是真的,还有待验证;现在要建海军,官家你就要考虑到这个问题。现在说与你知道。你还要坚持去建,到时出了什么错。就不关沈欢什么事了。至少,最大的罪过不能由人家一个人来承担。你所做的决策,也要负责的。 赵顼更不以为然,道:“司马相公放心,朕还不是这般糊涂之人!子贤所画地海图,虽然南洋之后的地方不知是否为真,比如说这个什么大洋州,那么大的地方,就在海上,谁也不确定。不过嘛,这个麻逸等地,比较近,就连朕都有听闻。海军能到这些地方,朕也满足了。如果真像子贤所说,这里很多地方,没有国家,而且又有大量的铜……嘿,司马相公,你知道朕的意思了吧?” 司马光心照不宣地笑了,这一刻,大宋朝堂权力最大地位最高的两人,都笑得有点阴险与暧昧。是啊,胜过大宋的铜矿,如果……能占为己有,那么什么景况?两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宰相,对大宋铜的使用,最清楚不过了。大宋的铜钱,算是硬通币,不单本国人,就连辽国等地,更多也是使用大宋造地铜钱。像辽人这些国家,还有铜钱准入不准出的规定。这样就造成了大宋铜钱的奇缺。 有些地方,铜钱流通困难,不是大家不用,而是没有铜钱流通!但是没有办法,大宋铜矿不多,开采更是少得可怜,每年都要为无铜来铸铜钱而发愁。这等局面,算是本朝的一大难题了,赵顼与司马光没道理不发愁的。 因此。赵顼要建海军。是要成就武功。开疆拓土;而司马光地本意就简单多了。正如沈欢所说。如果有了强大地海军。那么可以占有此地。得到大量地铜矿。在这个时代。铜就是财富地象征!有了铜。就等于有了钱。司马光没有不动心地道理! 另外。沈欢又给了他们这些文人一个冠冕堂皇地理由:那就是这些地方是蛮荒之地。现在去占有。不是侵略。也不是掠夺。而是去教化。让那些野人土著沐浴在大宋地儒家文化地光明之下!这个理由。真是找了一个大大地借口。不过这些文人。最好这口。比如司马光现在对建立海军出征海外一点反对地心思都没有。因为像沈欢说地。这些是无主之地。现在他们出去。不过是开荒罢了。 当然。一切地前提都是要在不花费太多国力费用之上。如果劳民伤财。那么司马光肯定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司马光明悟了。道:“既然陛下想通了这点。那么。臣也没有理由来反对建立海军了。” “司马相同也同意了?”赵顼惊喜不已。沈欢海军之策。最大地好处就是与商贾结合。花费不多。能说服朝臣。也能说服皇帝自己;不过这个大亮点。也是最令人垢后地地方。那就是让军队为商贾保驾护航。对于传统文人来说。商贾地位低下。军队是国家地东西。是由他们掌控地。现在要去保护这些人。有**份。 即使是赵顼。看到这里。也有点不舒服。不过海军地诱惑太大了。而要最轻易拉起海军。这也是最好地办法。他是皇帝。为了千秋伟业。做点牺牲没问题。他最担忧地就是司马光这等传统大臣。会不会以此为词反对。现在司马光连提都不提。不由得惊讶了。第一次对司马光又有了另外地认识。 其实司马光也很无奈。他虽然是宰相,不过官家最信任地是王安石。而王安石是参政,只比他宰相低一点罢了,算是在后面虎视眈眈,一不小心。就要顶替他上台。由此司马光只能时常在官家面前展现自己的执政才华。大宋缺钱,他就要同意执行沈欢的邮政系统,这与朝廷做生意差不多了;他还要去筹划执行免役钱的收取,好在沈欢都打了削减厢军的大义,于国于民有利,没有道理反对。 他与王安石的争斗在朝堂。都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现在王安石有出台更多新法的趋势,如果他再不努力做点别的,也许就要给对方比下去,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了。因此,沈欢地海军计划,算是及时雨,能解他的燃眉之急。于国有民都有利,又甚得官家欢欣,虽然名义上有点不妥。可他司马光已经不是那个直会满口大义的言官了。考虑问题,也要现实。而现实就是海军之策。他必须支持,一来是沈欢提起。他没道理打支持自己的学生的嘴巴;二来能以此胜过王安石,不让王安石在朝堂太过嚣张。 看到司马光点头,赵顼笑得灿烂了,连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司马相公,这海军要尽快建起来,早一天就有一天的优势。要快啊!” 司马光道:“陛下,其实要船要人,都比较容易,我朝漕运发达,造船之业也发达,只要资金到位,要能作战的海船也造得出来;至于海军,先从沿海一带拉些水军去训练吧,至少他们熟悉水性。最困难的就是训练了,水军是水军,大海是大海,怎么训练,怎么作战,都是一大难题。另外,选择在哪训练,也需要仔细考虑。” 赵顼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又走了几步,道:“在哪训练,就不必费心了,就按子贤说的,在海州吧。他那里有个新奇地水泥,建起港口,应该不错。而且这里地理位置也适中,离契丹不远,又近江南,最好不过了。” 司马光点头同意。 “至于训练……”赵顼叹了一口气,“与司马相公说的,先从水军挑选人员。主持海军事务的人选倒是一个难题,他得通军务,虽然不一定要熟悉海事。唉,海军是个新鲜事务,慢慢摸索吧。朕现在明白为何子贤会主张花十年去培养了。十年啊,估计也只有这样,才能锻炼出一批人才。司马相公,你说,这个主持海军的人选,该由谁来做呢?” 司马光眼皮一跳,道:“陛下,臣也不知。不过这个人,一定要忠诚,要陛下放心方才为妥。另外,还要有一定的才干,否则镇不住别人。”司马光低下了头,很无奈。这个人选,就是他知道,也不敢说呀。海军虽然是新鲜事物,可如果像沈欢说的结果,那海军地前途,就无限了。说不定能改变大宋军事的某些制度,那么就很敏感,如果这个人选出了什么问题,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赵顼也颇为苦恼,说实在的,有宋一代,是将星最少的时代。别看后世杨家将说得神奇,其实功劳也没那么大。宋代的将领,基本上没有什么长处,别说与三国那等乱世猛将大将遍地走相比,就是比较稳定的中唐时期,那些名将,都要牛气得多。北宋一朝,在历史上能数得上号的,也只有仁宗朝的狄青了。可惜最后也没有一个好下场,也从侧面验证了宋代军事制度的憋屈了。 遍观朝野,能让赵顼记在心头地大将,屈指可数。这让赵顼心头有了不妙地感觉,他要做唐太宗一样的帝王,那么就要有不少文臣武将来协助。就算找这里宋朝地诸葛亮,可若武将上没有一个相对好的人来帮助,谁去帮他打仗?难道让满朝地诸葛亮上阵杀敌? 他也无奈了,只能无语地盯着闪烁地***出神。满腔地苦闷。有点无语问苍天了。他不奢求能有唐代军神李靖一样的人物来辅佐,可是总要有个秦叔宝尉迟恭吧? “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赵顼回过神来,“司马相公,你说,延州的郭逵能胜任否?” “郭逵?”司马光心头一跳。这人物,也算不简单了。他禁军出身,武艺也算好,人也忠诚。当年深得先帝英宗的赏识;治平三年,英宗不顾朝臣的反对,特意设了一个同签书枢密院事的职位让他坐。这位子,相当于枢密院副使,在朝堂引起了轩然大波。 宋代抑制武将,特别是宋太祖本身就是以武出身,夺了人家的江山,因此处处打压武将。杯酒释兵权就是直接的象征,虽然比之那些狠心的开国皇帝一昧诛杀功臣要温和得多。不过大宋武将不兴地局面,与此不能说无关。又发了与士大夫文人共治天下的誓愿,让宋代成了文人的天堂。就连朝堂,更是文人的天下,连枢密院这等军事机构,也是由文人来掌管。武人入主枢密院。犯了这些文人的底线,当然要弹劾反对了。 英宗皇帝虽然病重,可是对这个郭逵,非常看重,硬是在韩琦的支持下让郭逵坐上了这个烫屁股的位子;韩琦的理由很简单,就是说枢密院毕竟是军事机构,祖宗的做法,也有让武将去做主地前例,现在也不算违制。文臣当然有别的说法。那就是就算要做。也要用功劳大的武将来做,郭逵现在还没有资格!这话有点诛心了。像当年狄青南征北讨,功劳不可谓不大。然而仁宗让他做了枢密使,立刻就有人弹劾他,说他要造反了,使得狄青只能黯然下台,最后郁郁而死! 郭逵比起狄青,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现在给放在火上烤,当然受不住,连连请辞,屁股都没坐热,就从这位子上下来了。给官家放到了西北的延州去当地方军事长官。还真别说,刚巧让他立了功,就是反击西夏入侵干掉谅诈那次作战,就有他的功劳。 当年反对郭逵在枢密院的文臣中,就有如今地司马光,由不得他不仔细思量了! 看到司马光在沉思,赵顼又自顾说道:“郭逵虽然也不通水军之事,不过海军本来就是新奇的东西,就是要花时间去摸索的。郭逵为人忠诚,懂军务,应该能管理好海军。当年他在西北立下功劳,你们大臣就要他回京不能再待在西北,朕虽然了解你们的担心,不过担心西夏人报复,让他留在延州。现在朕就如你等之愿,把他调离西北吧。让他到海军,帮朕把海军建起来。司马相公,你觉得如何?” 司马光考虑了一番,觉得没有理由反对。既然担心郭逵在西北太久会生事,现在调到海州,管的是海军,与陆地无关,说白了就是造反也不担心他能打到京城来。海军以后是个重要的地方,由是沈欢建议,他支持的,以后有成,就是大功。现在卖个功劳与郭逵,消解前怨,何乐而不为? “陛下,海军重要,当然要用陛下最信得过的武将。既然陛下信任郭逵,可下令让他到海州,臣无异议。”司马光恭敬地说道。 “相公同意了?”赵顼大喜,“好,就这么决定了!朕明日就让枢密院把他召回京,再下令让他到海州去。” 司马光突然问道:“陛下,这个海军,需要在枢密院立册吗?” “司马相公认为呢?”赵顼想了想,反问说道。 司马光有点为难,最后只能说道:“陛下,臣以为暂时不立为好。一来海军是新东西,恐怕难以让枢密院之人认同;二来要保密,陛下不可能拿出这份计划来说服他们,到时恐怕又会引起争议了。臣认为不如由陛下下旨,直接让郭逵上任就是。当然,海军是要由陛下直接控制的,除了陛下,谁也不能大规模调动。” 赵顼甚为满意这提议,道:“好,就这么办。” 司马光又道:“陛下。郭逵是有功之臣。到海州,别人也许认为他是给贬去地。为了以免他有别地想法,陛下最好能把海军的计划都说予他知道,一来让他解或,知道陛下是信任他地;二来能令他更尽心办事,毕竟做好了,就是千古功绩!” “对对,还是相公想得周到。”赵顼高兴地也准了这提议。 “臣能想到的就是这些了。”司马光恭身说道,“海军是军务。臣就不参与太多了。陛下只要谨慎保密,稳扎稳打,几年之后,也许就能看到我大宋还船,在茫茫大海奔驰驰骋了!” “好一个驰骋!不错,就要有这样地气势!”赵顼更满意司马光地谨慎,“到时功成,相公也当记首功!” 司马光又客气了几番,要告退而去。 赵顼准他下去。在对方走到殿中地时候,突然像是在喃喃自语:“十年……需要十年,呵呵,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届时,子贤也刚好是三十而已吧。这份功劳……唉!” 司马光心里一怔。停顿了一下,接着才继续稳步退了出去。 海军一事,暂时与他这个宰相无关了。接下了的几日,就是赵顼下令让郭逵回京,之后再与他解释海军之事,最后才是让他到海州去。当然,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待真正要做起来。估计已经到年底了。 至于十一月初的海州。又是另一翻模样了。相对来说,沈欢这个知州。要空闲得多了。海州进入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路修完了,秋割也已完成。免役钱又还没到时候去收,总之事务少了许多。 他现在最期待的就是晒制海盐那边能有好消息传来,天天翘首以盼,却听不到什么好消息。周季已经从杭州回来,却没有他这般幸运,闲不下来。海州的水泥路,在江南几路引起了轰动;还有那海堤,更是令人欣羡。 好东西都是让人心动的。附近州县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见识过了水泥路的好处之后,都起了也修筑地心思。建一条县到州之路,水泥的花费是一万贯左右。江南路州县都富裕,其他是朝廷免役法的施行法令下到了他们这些地方,一受免役钱,还真不少。也学着海州,每州都裁了不少厢军,作为工程队伍。这样一来,他们有人有资金,足够修成水泥路了。 官员要的是什么,不就是政绩么。而政绩是从经济上来,修建水泥路,像海州一样,有经济好处,又便民,这才是大大的政绩呀!因此,附近几个州县的官员,都派了不少人来谈购买水泥的事儿。 至于商贾,看到水泥的用处,当然也起了心思,有来购买回去修建房屋的;也有来谈合作销售事务地。总之,周季才忙完海贸,又投入了水泥大卖的大业中去。有人送钱是好事,可是水泥作坊生产有限,就得忙着分配份额了。毕竟谁都抢着要,他就得协调妥当。有些州县的官员,直接买不大水泥,动了关系,请出不少海州的官员来说项。这就更为难周季了,要不是大家都清楚他与海州知州的关系,说不定已经端起官架子来威胁了! 可以想见,这些天下来,周季又可以成功减肥几斤了。 再说沈欢,无事的他,更热衷于与妻子王璇关起门来做那造人地成*人游戏了。与母亲有了约定,要尽早生子。不过一个多月下来,沈欢大是失望,虽然他已经用尽了科学的法子,王璇的肚皮依然没有动静。郁闷之下,沈欢只能抱怨时日未长,也许还不到时候了。 到了十一月中旬的时候,他的管家从京城回来了,带来了司马光的信件。司马光详细说了与官家的商议,让沈欢有个心里准备。另外,司马光心里还一再询问海图是否为真,千万不要欺君;最后就是告诫沈欢,让他不要过分参与到海军这些军务上去,纵使海军基地在海州,也不要去接手什么事务。 最后一点,沈欢当然清楚是什么意思了,无非是军务在本朝是禁区,能不沾手就不沾手。他沈欢本也没打算去做什么军事行动,再说了。对于军务。他根本就是门外汉,唯一的优点就是能靠这一些领先这个时代的观点来支撑他料事如神地神棍形象罢了。像这海军,没有后世地观点,他能鼓捣得出来? 现在鼓捣出来了,他也不懂怎么去训练。虽然来将郭逵也是海务菜鸟,不过人家怎么说也是武将出身,善于管理兵士,给他时间,说不定还真能训练出一支能够作战的海军来。就算不算最理想。但是以宋代地科技与文化的先进,能先走几步,就算领先世界很多了。能够做到这点,沈欢已经很满意了。 对于司马光询问海图。沈欢还能怎么说,当然是要一口咬定十有**真实了。心里也在庆幸还好没有把全图拿出来炫耀,否则就更难解释了。 一边大笑庆幸,一边奋笔疾书。沈欢在书房里自得其乐了。 “哟,沈公子,何事让你如此高兴。还笑个不停?” 清脆如铃地问话从门口传来,沈欢一愣,竟然是自己地妻子王璇,还有如怡姑娘,不由变了脸色,冷声道:“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进来了?”说着赶忙收拾桌上的文案。 王璇与如怡姑娘皆是一愣,沈欢生冷的神态,让她们既害怕又伤感。 沈欢也认识到自己语气的恶劣,想改口,却又说道:“璇儿,我不是说过,进书房一定要敲门吗?还有,我也说了,如果我在办公。不能打扰!” “妾身……”王璇很委屈。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一旁的如怡姑娘看不过去了。喝道:“沈公子,你凶什么凶?敲门?你自己都没有关门。敲门做什么?还有,沈夫人也是想来问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一同到外面走走。” 没关门?沈欢心虚了,偷偷地看向王璇,发现对方委屈地低着头,不由心疼了,讪讪地道:“这样啊,沈某没关门吗?哦,看来是忘了。璇儿,是我态度不好,你千万不要生气。” 王璇顿时恢复了笑靥,得意地看向旁边的如怡姑娘,像是取得了什么胜利似的。 如怡姑娘倒是起了异样的心思,古怪地看着沈欢。沈欢怎么说都是三品大员,又是大男人,在她面前,像一个女人道歉,虽然对象是她妻子,但这份真诚与大度,还是令她这个传统的女人感动了。 沈欢当然不能知晓这个女人地心思,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后,笑了一笑,温柔地对王璇说道:“璇儿,你在府里闷,要出去走走吗?” 王璇未回答,如怡姑娘抢先说道:“正是,沈夫人要带奴家出去走走,见识见识海州城的景况呢。过来想看看沈公子是否有闲暇一起出去。” “要出去呀?”沈欢苦了脸,“可是,璇儿,你也知道,现在我在海州城,算是人人皆识了,出去会引起围观。就像上次,我等一同上街,好不狼狈!” 王璇微微一笑,对沈欢说的,也有点无奈倒是如怡姑娘,咯咯笑着,道:“现在海州城谁不知道你沈知州的大名,又见识过你的容貌,年轻有才,是大家景仰的对象了呢!” 沈欢无奈苦笑,景仰的对象,说白了,与偶像差不多。提到这事,沈欢就要恨欧阳发了。这家伙,也不知是否真给洗脑了,整天在《海州日报》上夸赞他这个知州。与姜谦一起,还组织了什么研究沈大人治国方略的小组,天天在报上分析各种行政行为。特别是对沈欢地辨证与唯物,更是推崇。 天天宣传,《海州日报》又是唯一的宣传之物,别说海州人了,就是报纸遍及的其他州县,都算知道了他沈知州的大名。附近州县的不少文人士子,还经常上门要拜访沈大人,说要求教学问,更有甚者打起了拜师的主意。 对于这些,沈欢是不厌其烦,全当作不理。如果只是这样,应该也不至于上街给围观,毕竟只是大名在外而已,认不出来也正常地了。可是,欧阳发也不知是触了哪个筋,突发其想。某一日在报上印上了沈欢的画像。 看到那栩栩如生的画像时。沈欢也愣住了,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把欧阳发叫过来,让他解释。原来外面大家盛传沈知州的名声,但沈欢又不经常路露面,让很多人遗憾,说可惜无缘一会。欧阳发从下面编辑处听来,觉得市场来了,起了心思,偷偷画了沈欢的画像;刚巧印刷师们又发明了一种能刻印清晰图画的技术。于是,在某一期日报新闻上,我们广大的读者,有幸见着了沈知州沈大人地真容貌,圆了一大心思。 据说,那一期地报纸足足多买了好几千份,让日报地编辑乐地不得了。不得不佩服一下欧阳发的画技,这家伙,师从名师。有着一手绝妙地丹青笔法,愣是把沈欢画得贼似,经过加工,还修饰得英俊潇洒。 大家见识到了他的真容颜,这下热闹了,一日沈欢拖家带口上街游逛。给人认了出来,一声吆喝,人人来观。沈欢措手不及,没有经验,应付不过来,甚是狼狈,大起动物园给人围观红屁股地猴子的心思。最后还是在有着丰富的偶像应对粉丝地如怡姑娘的帮助下,勉强打气精神与大家打招呼,说了一通话。才让大家散去。得以脱身。 想起这些经历,沈欢就大恨。现在他都不敢怎么出门了,除非必要。否则都是窝在家里,美其名曰处理政务或则闭门做学问,倒让不知内情的外人好生赞叹一番,说沈大人年轻有才,又是大官,还如此勤奋好学,他们作为同行,没道理荒废光阴,号召一起像沈大人学习。 不得不说,偶像的作用真是够强的,至少在模仿上,有着莫大的功用。自此之后,海州城三三两两结识一道饮酒做欢的人士子少了许多,据说都在家做功课或者做学问了。这也许是意外之得吧。 当然,这些是有识之士的行为,像平头百姓,没有乐趣,当然以围观为欢,因此只要沈欢一出门,大街还是有不少人要做欣赏猴子的看客。 “都是欧阳伯和惹地祸!”看到妻子与如怡姑娘玩味的笑,沈欢又羞又怒,恨恨地骂了一句。 “好了,夫君,你就不要骂欧阳先生了,他给你数落了好几次,现在都不敢来府邸了。刚才婆婆还与妾身唠叨,说怎么不见欧阳家的公子来窜门了呢!”王璇柔声劝着。 “他还敢来?”沈欢又怒了,“他现在敢来,我就让他自己把自己的画像登到日报上去,让他也尝尝让人围观的滋味!” 王璇无奈地笑了,她这个丈夫,有时候,就像小孩,什么都计较;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如怡姑娘,生怕她笑话。 如怡姑娘不以为然地道:“这算什么,连这点风波都受不住,沈公子还做什么大事?这些年,我等到各出去做演唱,围观的人还少吗?不说别地,就说前些时候的蜀州与洛阳吧,我等才进城,听到风声的商贾百姓就出城围观了呢!那场景,才叫壮观!” “这么疯狂?”沈欢吃惊不已,虽然知道如怡他们很受欢迎,可没想到竟然能让人出城迎接的地步了,比之后世的天王明星也不差了。 “当然!”如怡姑娘得意地笑道,倏地又黯然不已,“可惜,以后都不会有这样的情景了。” “如怡姑娘,其实你还可以继续做下去的,只要……”沈欢知道对方可惜什么,她们的组合,已经散了,世上也许不会再有什么音乐三仙的演唱了。 “累了,真地累了……”如怡姑娘深情地看着沈欢,“现在地奴家,只想找给地方,好好休憩一番,也许是一辈子,如果能幸福,那就是得天之幸了。” 沈欢也知道她指的什么,有点尴尬,特别是这些话还是在自己妻子面前说地。小心地看向王璇,生怕有什么误会。 王璇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怨道:“哎呀,夫君,你说这些让如怡姐姐不高兴做什么?好吧,你不敢出去,妾身与如怡姐姐出去散散心了。如怡姐姐,我们走吧。” 姐姐?沈欢有点苦笑,最近,妻子与如怡的关系亲密得不得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 王璇她们刚走到门口,周季撞了进来,差点要碰到她们,小心地让了过去。 “云飞兄,你做什么?”周季满头大汗,气喘不已,让沈欢大惊。 周季喘着气,艰难地咽着口水,断断续续地道:“子贤,成功了……我们成功了,那……海盐,真地成功了!” 第二百十八章 发展 晒制海盐的程序法子,真给他们搞成功了! 看着兴奋得语无伦次的周季,沈欢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要周季仔细说来的时候,看了几眼门边的王璇;王璇虽然也好奇是什么事,却明白他的意思,知道有些事不是她们该知道,就拉着如怡姑娘先退出去了。妻子如此懂进退,让沈欢大为满意,欣慰地点了点头。之后才开始逼问周季实情到底如何。 周季好一阵子才镇定下来,娓娓道出了原由。原来,今日他还在水泥作坊忙碌着,却听到有东海县的匠人回来禀报说晒制海盐的法子已经摸索出来了,经过试验,已经晒出海盐来。开始周季还懵懂,没有反应过来,又问了一次,得到确定的回答后,疯狂起来。回来的匠人很专业,面对周季的询问,一一作了详细的回答。 正因为专业,让周季深信对方的话。也就是说,他们盼望多日的晒制海盐,终于有了结果。而且是很成功的结果!待打听到出产的能力后,他已经癫狂了,二话不说,丢下手中的工作,直往沈欢这边奔来。 了解完情况后,沈欢也大感振奋,笑意不由爬上了脸庞,也有点不敢置信,又问了一次:“云飞兄,你真的没有骗小弟?海盐真制出来了?” “当然是真的,我有必要与你开玩笑么?”周季哈哈大笑。 “真的……”沈欢也兴奋得脸都红了,虽然深信后世的法子有用,不过他毕竟不清楚具体的细节如何,要成功,还是得靠这些古代智慧之人。本来心里给他们一年的筹备期,现在才三个月左右,他们就依靠努力成功了。劳动人民的智慧真不能小看!沈欢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大声呐喊几下。 倏地。沈欢想起一句话,嘴唇也哆嗦了:“云飞兄,刚才你说……他们摸索出日产万斤海盐的法子来了?一万斤,你能确定吗?” “是一万斤!”周季大喝一声,“一日万斤啊,一个月就三十万斤,一年那得多少?子贤,发了,我们发了!” 沈欢又问:“你能确定吗?” 周季涨红着脸答道:“回来的是一个专业地匠人。他说他们在海边。按照你的吩咐,从引海水蒸发到出盐,已经制造了一条完备的工具,盐确实是出来了。虽然他们现在成功的产量不多,但是那在是制造场地不大的制约下完成的。他们说,如果把场地扩大几十倍,工具完全,日产万斤的能力还是有的。当然,这要人。要很多的人来完成,不是他们几十匠人能完成地!” “要人?”沈欢哈哈大笑。“要人还不容易吗?他们要多少有多少。只要能形成规模产量!” 周季地癫狂还没有散去。又大笑说道:“发了。真地发了。子贤。就是山西等地地盐池。一年也不过这个产量。能获利几百万贯前。你就算高价转手给我。也再提一点价卖出去。一年说不定依然有一百万贯地收入。再除去各项费用。哈哈。不需两年。就真地可以达到子贤所说地家产翻十倍地程度了!发了。发了!” 面对周季地疯狂。沈欢倒有点镇静了。想想这个万斤地产量。再一兑换后世地单位。也不过一百多吨而已。也就几个火车车厢地运输量。这个时代。大地海船也就一两条。比之后世。差远了。 再算算人口。如果按照后世地科学研究。以人体所需盐来算。依然远远不能满足人体地需求。也就是说。只要别地海盐基地不能大规模生产。他现在经营地盐。就是暴利地东西。 一年几百万贯。沈欢现在已经麻木了。脑子里只省一些数字符号。说他不激动。那是骗人。以他家地资产。几万贯。都过着人上人地生活了。几百万贯。是什么概念?基本上只剩下一个模糊地符号了吧。 不过他比周季要好一点。一来是有着心理准备。对晒制海盐地信心;二来怎么说也在官场混那么久了。又在三司工作。管地就是钱粮。管地就是千万贯地数字都有。几百万。还不至于冲击到人也糊涂了地程度。 虽然不忍心打击周季地幻想,可有些事,还真得提醒:“云飞兄,别高兴得太早。法子是出来了,可真要见到钱,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对,对……”周季抹了抹嘴角禁不住流下来的口水,“子贤说的是,为兄太过得意忘形了。子贤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为兄一定努力去办。.” 沈欢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步,沉吟说道:“现在十一月了,差不多过年了。那么,今年应该做不了产盐的事了。所以,云飞兄,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根据那些匠人的要求,把盐场建起来。要日产万斤,这个工程,可不小呀。别的不说,单是建立仓库存储这些海盐,就要不少的地方。一来靠海,得保护这些仓库不受海水攻击;二来要建这么大的地方,加上海港,单靠海州地那一千工程队,肯定做不来。时间紧呀,现在是冬季,最适合做海边地工程。年后就难咯!” 周季先是肯定沈欢的说法,接着又道:“一千不行,子贤不是还握有能调动扬州两千厢军地圣旨吗?把他们调过来就是了,现在有海盐在手,还怕没钱付给他们吗?哦,子贤……你是否早就考虑到这个因素了,未到海州之前就考虑到了?不然你怎么会无缘无故要调动扬州两千厢军的权力呢?” 周季一副瞪大眼珠吃惊地模样,死死地盯着沈欢,又道:“你一早就深信海盐能成功?也考虑到人手的问题了?” 沈欢不置可否,微微一笑:“无论如何,人手的问题不需紧张了,不是吗,云飞兄?” 周季大是苦笑,叹道:“你呀。简直是一个妖人,什么都料到了。好吧,人是有了,只要把他们分配妥当即可。” 沈欢叹道:“就是这个分配才难啊。云飞兄,小弟算过了,建海港与盐场,大概只需两千人即可。我海州本来就有一千工程兵了,现在又来两千,你说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周季也愣了,“那调一千来不就成了?” 沈欢笑了:“这些厢军,一来就要脱离军籍的,为朝廷减轻负担,这是政绩,是我们该做的事。如果单调一千,岂能显示小弟的手段?云飞兄也许忘了,这个盐场,需要的人很多。我们海州地这一千厢军,是做工程的,不能放到盐场去造盐。因此小弟打算调来两千厢军,一半是建设,一般入盐场造盐!” “高,真是高!”周季赞道,“这样的话,他们以后就是盐民了,不再是军籍出身。在盐场工作。如此暴利,说不定他们的收入更高。” “所以呢……”沈欢接着笑道,“为了诱惑这两千厢军过来,现在就得先给他们俸禄,以海州之军相同,一年四十多贯,云飞兄,现在就要拿出十万贯呀。我们拿得出来吗?小弟本以为制盐要到明年才成功。因此鼓吹云飞兄去作海贸。现在资金紧缺,失算呀!” 周季笑了笑。 沈欢倒是愣了:“云飞兄,你笑什么?” 周季道:“子贤太过自责了。难道你忘了,我等还有水泥作坊?” “不是吧,水泥就赚十万贯了?”沈欢惊道。 “十万贯倒是没有。不过四五万贯还是有的!”周季笑着说道,“子贤,其实为兄觉得也不必一开始就给他们付清四十多贯钱,先给一半他们安家,承诺年后再给他们另一半。应该还是有很多人自愿脱离军籍的。毕竟一年多了十多贯的收入,已经可以让他们活得很滋润了。再说扬州离海州不远。他们就当是出一下军罢了。” “行吗?”沈欢疑惑不已。 周季说道:“子贤见惯了动辄几千几万贯的钱财,倒是忘了十几贯钱对于一个平民之家来说。是多么的富有了。有了十贯钱,他们可以做很多事了,都快能建几间房子了!为兄认为可以。” “既然如此,就先按云飞兄说地办。”沈欢有点羞赧了,多年养尊处优,还真忘了贫困时的日子。确实,当年他入未京城,家里的情况,过日字的钱是以文来计算的,哪像现在,动辄都几百万贯了。 “子贤放心,这个分配钱财之事,就由为兄去协调了!”周季自信地说道。 沈欢点点头,道:“他们脱离军籍,成了民籍,倒是可以让你沾手了。这样吧,云飞兄,你拿着调令,帮小弟走一回扬州。当然,在去扬州之前,得到东海县一趟,筹划好建立盐场与海港事宜,免得这些厢军来了没事可做或者没地方安置。小弟身为知州,无法到扬州去,就要劳累云飞兄了。” “这有什么,哈哈,周某最大的乐趣就是赚钱,现在如此良机就在眼前,岂能不卖力!”周季不以为然地说道,“只要子贤派些人跟着到扬州,这事为兄就包了。别的不行,说到这个安顿人马,为兄现在可是长了经验。” 沈欢倒是笑了,这个周季,说的是事实。说到赚钱,谁都没有他那么精神与精明。 想了想,沈欢又道:“说完人力,接下来要布置的,才是最为紧要地----保密?” “保密?”周季愣了一下,“子贤放心,这个为兄也有经验了。那些匠人,都好生奉养,对我等忠心,不会出卖海盐制法的!” 沈欢说道:“小弟担心的倒不是匠人,而是那些即将参与制盐的人们。比如说这些脱离军籍的厢军,他们会不会偷学了法子,出去宣扬呢?另外,还有那些沿海附近的渔民,如此大的盐场,他们会不注意,会不讨论?” 周季也皱了眉头,沉吟着说道:“参与制造海盐这个倒可以放心。盐民也有盐民的规矩,我等立了规矩,他们应该不至于敢违反。怎么说他们都是厢军出身,比一般的平民要有纪律。何况我登也可以参照当年印刷事宜地做法,把制盐分为好几个阶段,每批人只负责其中一项,到最后,他们也就掌握其中一项方法而已,还不至于一时有了创举。子贤也说了。海盐这东西,能保持三五年就可以了,到时赚够了,又可以另想其他法子。看看我等现在做的,印刷,水泥,都没打算一直控制在手嘛。” 沈欢也无奈了,当年这个流水线生产法子,也是无奈之举。谁叫古代没有专利保护的法令呢?这些没多少技术含量地东西。只是配比而已,只要人家留心研究,应该也不难成事。 “也这样这样了。”沈欢点头同意这个主张,“那到时云飞兄要注意区分这些厢军的住处,不要把不同分工的人合在一起,免得他们一结合说漏了嘴。” 周季点头,又道:“就这样办。至于子贤说的沿海渔民,为兄是这样想的,以知州府衙地名义。说那里用来建造事物,周围的渔民都要搬迁;如果不肯搬迁,实在不行,就让他们成为盐民吧,总之是不能以外人身份在盐场溜达。另外,我们可以在选址的时候,尽量选渔民相对少的地方建造。子贤以为如何?” “可也。”沈欢大是欣慰了,这些年。周季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人力调动越来越多,手段越来越纯熟了。像这个区别对待地法子,已经尽是成熟了。 想了想,沈欢把朝廷要建立海军之事说与周季知道,当然,打仗的作用暂时不说,只说有了海军,以后可以随商船出海。负责护航事宜。 周季听了。兴奋地说道:“这是好事呀。我听杭州的那位李老板说海船在大海远处也许没人敢来打劫,但是离案近了。什么土匪海盗,都要来凑热闹。他们十几条船。除了装运货物,还养了几百上千之人,不少是用来应对打劫之事的。如果有了强大的海军跟着,明刀明枪,谁活得不耐烦敢来抢?子贤,这海军真是好呀,就算商贾给点钱他们也不紧要,就当请了保镖,哈哈!” “保不保镖小弟不知道。”沈欢也笑了,“不过这个海军要以海州做基地,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利用?怎么说?” 沈欢笑得比较阴险了:“你想,要练海军,总要在海上,那么岸上也要有些建筑。这样一来,在海州沿海,他们就要选择一个地方了。海州就那么一点地方,能让海军顺利出入地海地也不多,因此我等可以把盐场建立在附近;如果不供我们选择,那么他这个基地我们就要他们选择,其他地方不能建,因为我们要用,只能建在这里了。无论如何,就是要海军基地与盐场连在一起。” “明白了!”周季又赞叹了,“真是高!海军怎么说都是军务,它地附近,当然不能乱窜。到时可以以海军的名义,把那一地方给圈起来,形成一层保护,让盐场无忧别人进入与打扰。哈哈,海州是我等一亩三分地,海军要立足,怎么也要给个面子,这点事,他们还是能做地,就当巡视军营!” 沈欢大笑不已,他就是这个打算:“实在不行,就要那些脱离了军籍地厢军自己来巡逻保护盐场!他们怎么说也是军营出身,这点能力,还是有地。不能给真刀真枪,就发木的,对方一般的刁民,足够了。至于谁敢从海上来攻,哈哈,海军在侧,谁有这般大胆?” “这也是子贤算计好的吗?”周季愣愣地问。 沈欢不答,自顾说道:“这样的话,就是那些建筑工程大了一点,又要建海港,又要铺平盐场,说不定海军该的工程,也是他们负责。唉,任务重呀!” 周季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实在不行就给他们多发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钱,他们也可以勤快一点辛苦一点的!” 沈欢摇头苦笑,这个周季,还真是了解到“经济基础决定一切”的精髓了。 周季看沈欢没什么要交代了,坐不住,道:“子贤。若没什么要说,为兄这就去东海了,去筹备一下,只转到扬州,把那些人移到东海去,让他们忙着。年前把一切基础建设做好,明年就开工。如何?” 沈欢点头说道:“可以。你先到东海准备,之后小弟再派人拿着调令到扬州等你,到了之后。可以找他们,一起处理。云飞兄,真要麻烦你了!” 周季嘿然:“这有什么,为兄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赚大钱了!哈哈,那茫茫地白盐,可都是钱子呀!” 沈欢无奈,看着周季要走,想起一事,叫住了他。道:“云飞兄,下月中旬底一定要回到海州城呀,莫忘了,你邀请了不少富豪到这里,要谈印刷机器公布事宜。没有你回来主持,到时要得罪他们。小弟的身份,注定有些事不能出面。” “行,记住了,到时安排好就回来。你放心。为兄只是去安排一番而已,具体事宜,自有人负责。一定不会误了时间!” 沈欢犹豫了一下,又道:“云飞兄,说实在的,这个公布印刷机器,你心痛不?” “还说!”周季没好气地道,“当年我等费了无数心血才鼓捣出这些东西。现在要眼睁睁看着优势不在了,你说,心痛不?” 沈欢嘿嘿笑了,大有深意地道:“云飞兄,这东西,两三年的时间,就让你赚了几万贯钱。如果加起小弟这份,还有上头那份,应该有十几万贯吧。这东西。也是暴利呀!” “子贤。你要说什么?”周季了解沈欢,看对方笑得离谱。就知道有人要遭殃了。 沈欢自顾说道:“虽然公布出去,印刷机器多了。也许要赚得少一点。可是这几年,我等尽了力印刷,依然不能满足市场需求,可见印刷这行业,还是大有作为的。特别是一旦他们有了印刷机器,杂志报纸之类,更会兴旺。也就是说,就算公布了机器出去,依然能让不少人赚到大笑“所以呢?”周季配合着问道。 “所以嘛……”沈欢顿了一顿,“云飞兄,你也知道,小弟一向主张技术就是财富地道理。这个印刷机器,是个技术,而且是我等保持的技术。虽然过些年别人可能会摸索出来,可是如果直接白送给别人用,好像又太傻了。哦……小弟的意思是,如果把这个技术卖给一些人,你说,他们会接受吗?” “卖?”周季又开始眼放光芒了,像大灰狼看到了小红帽。 沈欢顾作深沉地道:“也说不上卖。小弟在忧虑啊,这个技术,如果白送,让天下人看了,会怎么想呢?他们会想,现在辛苦搞发明,努力几年数十年,最后还是白白给人了。他们地积极性就会受到重创,一直下去,岂不是说大家都不发明了,不用心了,静等别人搞出来给他们使用?这样的结果会是怎样呢?肯定是数年数十年数百年地在技术上落后下去呀!因此,小弟突发其想:与其让他们不劳而获,不如要他们放点血,要花钱才能使用这个技术,让他们懂得技术也是可以赚钱的,这样天下人看在眼里,还不发奋搞创造?到时整个天下遍地都是新发明,新创造,那是如何昌盛的景况!” “高,实在是高!子贤,你经常突发其想,现在也发得好呀!”周季赞道,“为兄明白了!说白了就是不能让他们不出一铜便宜了他们!” 沈欢好不尴尬,咳了几声,有点怪周季了,好好的忧世的伟大情怀,给对方一说,以铜钱为喻,就落了俗套,太俗了! 周季又道:“哈哈,为兄也突发其想了:子贤,为兄决定了。这个印刷机器地技术,就以拍卖的形式卖出去,就像你在海州搞的拍卖街道名字地那样,价高者得之!印刷行业还大有赚头,这些富豪,想要插一腿,肯定甘愿给钱。哈哈,到时场面还不火暴?说不定这拍卖还能给我们换来好几万贯钱呢!子贤,你真是想得妙,妙啊!” 第二百十九章 惊喜 印刷机器的公布给周季以拍卖的形式立了基调。\ \\照他的意思,他将考察到海州参与拍卖的富豪的情况,遵纪守法的有良心的商贾,优先考虑。另外,他不会每个州都卖给一份机器,而是以路为单位,每路至多拍卖给一两个商贾,这是充分考虑到他们以后的利益。也不能让人家卖回去一点赚都都没有嘛。 另外,除了以路为单位,那些每路的府州,也要考虑一下。为什么呢?因为既然是府,地位高州半级,人口经济,都要比平常的州要好很多。既然如此,他们的富豪,应该也多一点,钱也多一点。这样的话也能卖出个好价格。当然,这次来的商贾,不可能每路都有,基本上只是江南与河北几路,不过不用担心,随着时日的过去,那些看到利益的商贾,肯定会动心,再放出风声,他们还不巴巴干来洽谈? 对于这些计划,沈欢还能说什么?除了赞同,还是赞同。本来就不甘心自己费心鼓捣出来的印刷机器白白送人,想交代周季趁机宰那些肥羊一下,没想到周季更狠,想出个拍卖的法子来,价高者得,到时还不抢爆头去? 他现在当然不会怪自己开了拍卖的头,要不是他连街道命名权都敢拿来拍卖,周季一时又哪里会想得出这种杀羊式的法子呢? 离拍卖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暂且可以忽略,到时再看周季是如何长袖善舞便是。现在地周季,又要开始奔波了。从沈欢这里回去后,想着海盐大业的周季,不肯再待,当日就起程赶往了东海等地,去那里筹备妥当,再转道扬州去。 周季走后,沈欢也不再空闲了。海盐晒法已经制造出来,他该为接下来如何发展海州做好谋划。海州腾飞的契机已经找到。就是海盐!一年几千万斤的产量,刨去成本,如果顺利,依然会有一年几百万贯的赢利。^^^^到时。他与皇帝的约定就会体现作用了。皇帝曾经与他约定只要在海州原本的基础上,把赋税翻上一番,交予朝廷,其余所有经济计划,都不会再干涉沈欢的决定。 也就是说。如果他狠一点,这几百万贯完全可以截下来自己用予海州的发展,而皇帝还无话可说。当然,沈欢还不至于弱智到这个程度。瞒着平民也就罢了。想要把海盐之事瞒着朝廷的大佬,不大可能。因此他也有了策略,钱最少要留一半下来,这是他来之前与皇帝约定地目的,他要建设自己心目中的海州。 那么,另一半,可以光明正大地交给朝廷。反正大家也不清楚他在海州到底靠海盐赚了多少。实在不行就秘密与皇帝说清。至于其他大臣,这一半也有几百万贯。想必他们已经会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哪里会问是否还截了多少,几百万贯呀。已经出乎他们的想象了!这也是沈欢地目的,这几百万贯上去,想必可以为他与司马光作为最强大的政治资本了吧。如果还有意见,那么你那么厉害,就去一个州,一年交几百万贯的赋税给我看看! 几百万贯在手,当然要用于发展海州的事务。首先海港必须扩大,纵使不能显现后世连云港地壮观,也要有点规模。争取几年内把连云港打造成为大宋第一大海港,让后来的明州泉州广州等地方喝西北风去吧。第一大海港,人来人去,商贸发达,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谁也不能抹杀这种翻云覆雨的能力与手段。最后,再以此为成绩,风风光光地回京城去,让当日那些排挤自己地官员们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令他们都人脸土色! 想起给人家打压来到这里吹海风,沈欢就有着无比的怨念,至今也不能消逝。接着,有了钱之后,当然要把海州建设起来,海港只是其一,打造海港的同时,还要鼓励海州工商业的发展,只有工商业发达,才能制造出更多东西,才能贩卖到海外去!争取把海州打造成工商大城,除了基本的农业发展外,其他百姓,都转到手工业来。*****这样就算有了自然灾害,也不至于像其他地方一样动乱,只要作坊还在,港口还在,商船还在,那么海州的百姓,就都有一口饭吃! 另外要发展地就是修路了。如果海州有了能力,当然要引领大宋天下去发展。这才是沈欢最终极地目标。然而他只是海州知州,不能干涉其他州县的发展,至少行政上是这样地。为此只能走曲线救国之路,算是为以后做准备吧----修路,就在其中重要的方式。以海州为中心,四处向别地修建水泥之路。把附近地几大州县都用水泥路串联起来,打造成一个以海州为中心的地域经济网络。像扬州、江宁府,或者毫州,甚至京城,都可以有一条直接通达海州的水泥路! 借住海州这股东风,把各州的基础奠定下来。要致富,先修路,有了路,货物与人,才能更好地流通。调余缺,奔东西,才是经济发展的不二法门。他可不会真打算在海州干一辈子,以后回到朝堂,有了这些水泥路,在整个天下的布局上,才更有基础去做!这一刻,他想到了很远。 当然,眼前的沈欢,有很多事要去解决的。目标虽然远大,却也得一步一步来。比如说,盐场的保护神----海军,就要他费一点心。虽然不是他负责组建,可作为开始谋划人的他,又在海州,有协助人家的义务。 帮着选定地址,静等海军领头人物的到来。到了十二月的时候,听到了朝廷已经派人到海州组建海军的消息。郭逵即将到来了。沈欢打算做点先期准备。^^^^迎接这个郭大将军。把姜谦找来,与他商议,本来想交代一点事务给对方去忙。却给姜谦意外地拒绝了,说最好不要再把事务交给他了。这让沈欢大为震惊,姜谦一直以来都为他奔走,不遗余力,这会儿怎么会撂担子不干了呢?有什么内情? 姜谦抱歉地看着沈欢,苦笑地时候又有一丝兴奋:“沈大人,也许日后下官不能与你共事了,这些事务。还是尽量不让下官沾手吧。” “不能共事?这是为何?”沈欢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姜谦老脸一红,犹豫了半晌,才扭捏地说道:“下官在京城的朋友来信说,最近朝廷在讨论下官的去处。就是说。要把下官掉离海州通判这个位子,到其他地方去任职。” “什么,到其他地方去?”沈欢瞪大了眼珠,朝廷这帮人,到底什么意思?按道理。姜谦还未到任,需要任期到了再考虑安排去处。现在直接要到其他地方去,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莫要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朝堂的敌人迫害对方。不然就愧疚万分了。 “姜大人,要到什么地方,是升否?”沈欢急忙问道。 姜谦沉吟着说道:“只是说朝堂近日要下决定,至于到底如何,还没个底。是不是真……唉!” 沈欢默然,这事情,十之**是真的了。姜谦虽然只是个通判。不过到底年岁高了。一路走来,总有不少相熟的同僚。说不定在京城里有地位不低的朋友,否则也不会得到朝堂的最新消息了。 姜谦又叹道:“其实与沈大人共事。下官极其愉悦,还学到了不少东西。半年时间,姜某地观念就产生了不少颠覆,这可都是沈大人来了之后才影响到的。^^^^而且这种变化,让姜某不得不叹为好的变化。姜某也想继续与沈大人干下去,可现在看来,是不行的了。也许过些日子,就会有新地通判过来与姜某交割事务,之后姜某就要到其他地方去了。” 沈欢也暗叹不已,姜谦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取过来的海州二号人物,勤快又清正,很好用,也能变通,是他的得力助手了。现在他要走了,不知道新来的通判怎么样,如果处处与自己为难,就有得头痛了。 长叹一声,沈欢关心地问道:“姜大人的朋友有没有说具体去什么地方,是升是降?如果朝廷要降姜大人,沈某拼了脸也会为你上书张目。姜大人地能力,海州有目共睹,绝没有不升反降的道理!” 姜谦不由感动了,道:“沈大人维护之情,姜某定不会忘。不过沈大人放心,虽然朝中有人也想姜某下去,不过友人说,司马相公对姜某还是颇为肯定,一力维护,在朝堂为姜某说话。而且据说官家对姜某也颇为赏识,听说是从《海州日报》知道姜某之事,也打算让姜某升一升。” “哦,那是好事呀!”沈欢笑道,“虽然极其不舍姜大人离去,不过如果能升,绝没有让姜大人放弃前途的道理!姜大人,将要到哪高就?” 姜谦苦笑道:“沈大人就不要拿姜某来做玩笑了。八字还没一撇呢,是升是降,都还不一定。” 沈欢笑了,他很了解赵顼,那什么从报纸上了解之语,还真有这回事也说不定。赵顼这人很倔强,一旦认定一个道理,很难更改。何况还有司马光这个宰相在说话,看来姜谦升官,是铁板钉钉之事了。现在朝中能左右他们两人意见之人,无非王安石而已。就算他沈欢与王安石身边之人不对劲,王安石也没道理会为了打压一个无关之人卖力得罪司马光或者引起官家的不快。^^^^ “姜大人友人可曾说朝廷有否讨论你地去处?”沈欢关心地问。 姜谦考虑了一下,才道:“虽然不大清楚如何,不过据说官家要破格提拔下官,准备放任到扬州做知州。” “啊?”沈欢愣了,***,扬州知州,可比他这个海州知州还要风光呀!扬州怎么说都是大宋的大城,比海州这个本来鸟都不拉屎地地方要强多了。能到那里做知州。是地方关于梦寐以求的事儿。 再说了,姜谦本来不过是通判而已,虽然有二号人物的意思,但是品级上比知州要差多了。一下子做上扬州知州,还真有一步登天之意。难道他要说破格使用,也难怪朝堂要争论了。可以想象,这个意思,绝对更多是皇帝赵顼的意思。就算司马光,要提拔姜谦,估计最多也就会找一个小点地州让他去做知州而已。应该还不至于敢让他到扬州这等繁华和复杂之地去。想来也只有赵顼这个有着天马行空地皇帝也会有此主张,还敢拿到朝堂来讨论。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考虑,也是可喜的。无论如何,姜谦算是入了官家地法眼。而天下通判何其之多。能让他记住,除了有点才华,还须有点手段。姜谦远在海州,能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官家知道,除了《海州日报》。还有有什么?也就是说,他们办地日报,已经甚至影响到官家地决策了。甚至可以说,上面所载的观点。已经影响了不少人,至少,皇帝赵顼就成了它的忠实读者! 这是可喜可贺之事。沈欢要办报纸,不就是看准了它舆论的威力吗?现在已经从侧面上体现了它地作用,无论姜谦最后的任命如何,能引起官家的注意,已经是最成功的了! 沈欢大喜着说道:“姜大人。如果最后真是这样。那就真是恭喜了!扬州呀,可比沈某这个海州要好多了!” 姜谦苦笑真说道:“沈大人。事情都还没落实呢,说出去徒惹人笑话。还请暂时不要宣扬,免得最后不是,那姜某就丢尽脸面了!” 沈欢说道:“姜大人放心,朝廷不正式任命,沈某都会守口如瓶。” “多谢沈大人体谅。”姜谦叹了一口气,“扬州虽好,不过下官还是清楚自己的能力。眼见着海州在沈大人地治理下日渐发达,他日成就功业,不在话下。扬州太过复杂,说真的,下官更多是想留在海州与沈大人一道努力经营海州呢!” 沈欢当然不会把这话当真。当官之人,一生为了什么?还不是升官发财么!而且升官还是放在了最前边,努力了一辈子,兢兢业业,做出功绩,求的就是高位,一来满足自己的心愿,二来这也是肯定自己努力地褒奖。姜谦不过一时感喟罢了,如果真要他选择,当然还会离开自己去扬州做上三品知州!有人努力了一辈子,都达不到这个高度,姜谦也实在没有放弃的道理。 好吧,本来还打算交个姜谦更多的事物,现在看来得自己拿回来消受了。如果姜谦真的走了,新来的知州不知如何,估计他的一些计划,得交给底下的官员比如县令去实施了。虽然还不大信任人家,可总不能一些小事也自己上阵去做呀,他不是诸葛哥哥,不想累得吐血而亡。 等呀等,朝廷地任命书终于下来了。姜谦地消息算是灵通,官家真让他到扬州去做知州了。这份任命下来的时候,姜谦人都笑傻了,别人恭贺,他只是笑;别人赞叹,他也只是笑。朝廷地公文里只说新任海州通判将会与海军指挥使郭逵一道来海州,却没有点名,想来还真想给沈欢一个惊喜。 接下来几日,沈欢除了提前给姜谦办了一席高升的贺酒,余下就是等着郭逵等人地到来了。他们已经在路上,就要达到海州。 到了腊八这天,得到消息,郭逵等人进了海州成。沈欢作为知州,人家品级又不比自己低,带了一帮人,出去迎接。又是一番客套与客气,才落定了安置。 这一次,他真的惊喜了。新任通判,是他的旧识----范一农,当年与他一道在嵩阳书院读书的同窗。而且是与他一道中了进士的士子,说到底,人家是状元,他不过是探花而已,在一些平常百姓的眼中,比他要荣耀得多了。之后人家进了馆阁,他到了三司,不多见面,也没有多少交道。 没想到在海州相遇,而且一为知州,一为通判,实在是再巧妙不过了。命运这东西,也离奇得很。 沈欢表现得更热情了,大有主人的气势。是熟人就好办事,通判实权虽不大,不过却会成为制肘自己的存在。是熟人,总比陌生的要好。陌生的不了解,不清楚他的脾性,不好打教导;熟人虽然不至于相知,却总算有了一丝香火之情,容易说话得多。 沈欢注意范一农,范一农当然也不忘打量沈欢。他心里也有着沈欢一样的感叹,际遇这东西,还真神奇。也有了一丝见着老友的愉悦,却又不免感喟:人家小他几岁,如今却已经是一州知州,龙图阁学士,朝廷三品大员。而他自己呢?虽然在馆阁做得不错,顶着个状元的头衔,做着文学之事。现在,算是狼狈出京吧。 招呼完郭逵一行人后,把他们安置后,剩下的就是自己的时间了。 沈欢拉着想要离去范一农,笑着说道:“范兄,别急着去,小弟对你的到来,惊喜得很,有好些事想要仔细问一问。” 第二百二十章 收徒 面对沈欢的热情,范一农也稍稍激动了一下,留了下来,与沈欢一道回到知州府邸前厅坐下。/ \此时日才西斜,喝了一杯清茶,稍稍醒了酒,范一农一扫舟车劳顿的疲惫,津津有味地打量了大厅的布置。 自沈欢入主这里,大厅少了一些精致的装饰,换上的是简洁的桌椅。他经常在这里招呼客人,桌椅是必须的。而且他厌烦麻烦,一般也不一个一个接见,只要是下面官员来汇报工作,他都是一叫一帮,让他们都进来,一个个接着说。之后再一道道的命令发下去,好让他们都知道事情的协调性。这样就省却了一个一个接待的繁文缛节。正因为如此,之前厅里无关的摆设,就稍嫌碍手碍脚了。 沈欢大手一挥,让人把不必要的摆设都搬走,换上来不少并排的桌椅。另外就是有下人专门调配清茶。茶叶都是上等货,还是周季通过不少关系买来的;或者也有自己从京城带来的好茶。不过那一般都是用来自己喝----嘿嘿,如果是招待亲密之人,沈欢一般在书房与之交流。 范一农虽然是老相识,不过当年与他也算竞争对手,关系不恶劣,却也说不上很好,比之周季要差了许多。现在他来做通判,也不知道会不会为难自己。书房这等比较**的地方,第一次接待,还是不要去了。 喝茶完毕之后,沈欢问得直接了:“范兄,你怎么回来海州做通判,小弟疑惑得紧。范兄之前不是在馆阁做得很好吗?” 范一农苦小说道:“世上之奇,本就令人惊讶。说真的。范某也想不到会来这里。” 看他说得辛酸,沈欢奇道:“范兄,难不成最近朝堂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沈兄为何这样问?” “看范兄来海州。并不情愿。你在馆阁做得好好的,若不发生什么事,岂会这般来到海州?” 范一农笑得更苦了:“范某虽是馆阁之士,不过年中就到谏院做事了。算是一个言官,而言官为什么要外放?除了得罪了人,还能是什么?” “得罪人?”沈欢更奇了,他离开朝堂半年。对于京城发生的事情,不大了解了。不过他也深知言官是个苦差,一来一段时间没弹劾人,就是失责;而一弹劾人,肯定要得罪人;有时弹劾的罪名。不得不是鸡毛蒜皮之事,更是惹人厌了。他当年努力让司马光脱离谏院,不就是怕他出于自身责任,得罪了当朝宰相与皇帝。惹他们讨厌吗? “是啊,得罪人!”范一农自嘲一下,“得罪了大人物!” “大人物?谁?官家?”沈欢当年对范一农地印象还不错,认为他很有风度,应该是个君子,就算比不上司马光,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现在听到他敢得罪大人物。更是佩服了;说实在的。作为言官,没有胆量。还真做不下去,也做不出风格来。 “王参政。”范一农清冷地说道。 沈欢愕然。随即又释然。大宋现在只有王安石叫王参政,而得罪他,遭贬的人,还少吗?纵观整个北宋中期,就是一部贬谪使。而且这风潮,还是王安石引领起来地。之前宋代虽然也有政治斗争,也搞得要生要死,不过像王安石这般一贬就是一大批,而且毫不留情,作为排除异己手段的,他是第一个,也是他开了这个风气,使得以后宋朝的官场一片血雨腥风! “够胆!”沈欢摸了摸笔头,不无恭维地说道。 范一农突然恨恨地说道:“这次要外放的人,可不止范某一个,他们够狠,差点要谏院全军覆没。除了谏院大夫范大人,其他都基本上要外放!” 沈欢吃了一惊:“何事如此紧要?” 范一农叹道:“无他,就是又弹劾王参政的作为而已。\\*\\\他们近来又颁行了市易等法,在开封施行,后来出了乱子,有人告状。我们谏院当然要弹劾,联名上书,这不,通通遭殃。除了范大人能幸免外,从上到下,一律给官家外放出去!” 沈欢又沉默了,王安石又来这一套,可是,官家还是对王安石这般信任。皱了皱眉,看来,在自己没有做出惊天的功绩使得朝廷财政压力大大缓解,王安石都要受到重用!好在出京前,他就一再与赵顼说范纯仁不能放手,否则以后就真成王安石一派的一言堂了。 “那司马相公如何?”沈欢最怕地就是司马光与皇帝争执起来,失了信任。 范一农脸色稍稍缓解:“子贤放心,司马相公没事。他虽然也极力为我等争取,奈何王参政一方,势力越来越大,官家又偏听偏信。不过司马相公还是颇得官家信任,官家除了不理会他的上书外,依然信任有加。说回来,范某还得感谢司马相公,本来以范某的资力与官阶,至多也就是出去做个县令而已,他在官家面前为范某争取,推荐来海州做通判!” 沈欢总算放心了。一是司马光无事,值得欣喜;二来就是放心范一农了,能得司马光的推荐与争取,此君看来甚合司马光的口味,看来他在谏院做得为人方面还值得赞叹;另外就是对这个通判有点期待与宽慰了,他沈欢是司马光地学生,极力支持的下官,而范一农还是得了司马光推荐才来这里,应该不至于为难他吧? 笑了笑,沈欢说道:“范兄不必妄自菲薄,你还是当年的状元呢,来做个通判,已是委屈了。” 范一农大是羞愧:“沈兄太过抬举范某了,什么状元不状元,都是运气罢了。论才学,比之沈兄要差多了,沈兄诗词之学天下闻名。进来几篇策论,亦是引起轰动。范某窝在馆阁,也就是一个小学究罢了。至于治国之策。沈兄一开始就在三司办事,甚得两代官家信任;现在在海州,亦是把海州经营得好生兴旺!在沈兄面前,范某什么都不是,还请不要再提当年之事,否则范某只有羞愧难当一途了!” 沈欢苦笑连连,他自己事自己知道。是什么料,再清楚不过了。 想了想,沈欢决定撇开话题,道:“范兄,那个李云怎么样了?就是当年在沈某之上的榜眼。那个苏州人。他不是与你一道进馆阁吗,现在如何了?” “他?”范一农不屑地轻笑一声,“此君现在可风光咯!” “怎么说?”看范一农地神情,大有故事。沈欢八卦之心大起,连忙追问。 范一农冷笑道:“此君在馆阁时就连连拜访那个吕惠卿,大是赞叹新法之利,欲要出尽维护新法,得吕惠卿引见予王参政,时时出入,现在已经以王参政学生自诩了。在范某到谏院的时候。他也得王参政推荐。在制置三司条例司找了个职位,与吕惠卿一道成了检详文字。为新法奔走不休。范某出京之前,他还升上了天章阁侍制。现在想必是春风得意的紧!” 沈欢先是一愣,接着无奈。王安石这人就是这样,连他弟弟王安国都说他没有识人之明。对于官员,只要是附和他地,一律重用;凡是反对他的,一律严惩。这种用人哲学,实在是古今罕见,至少作为一代名臣来说,这种做法,简直是太简单与粗暴了! “可惜,可惜!”沈欢连声叹息,自己也不知道要“可惜”什么。 范一农也是叹道:“是啊,太可惜了。当年王参政回某,范某甚是激动,以为天下有救矣。本也打算为其效力,一振大宋朝纲。谁知道,才短短两年,他就变成了这样。听不进人言,自视甚高,排斥异己,特别是任用了一帮无耻之徒,让朝堂三天一小闹,无天一大恼。*****白白错过了变法良机可,甚是可惜!沈兄,范某敢说,再这样下去,大宋朝廷将会混乱不堪!” 沈欢苦笑,人家王安石就是这样倔,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对于王安石的大名与才学,当年期待他大展宏图地人了去,连司马光都为他说话,最后与他闹翻地,还少吗?司马光也是其中典型,当然,倒霉鬼也少不了苏轼这个家伙。 不忍心看范一农叹息,沈欢安慰道:“范兄不必多想,先安心在海州待下来,尽力做好本职工作,只要做得好,日后不难升迁,到时再回朝堂,帮助司马相公整治朝纲,亦是不迟。” “但愿如此吧。”范一农苦笑。 沈欢又道:“范兄何必泄气。你看看海州前人通判姜大人,做得好了,得到官家地赏识,现在不是一下迁到扬州去做知州了吗?再做好点,估计就能进京入朝堂了!” 范一农听得大是心动,仔细一沉思,也不由为姜谦的好运惊佩,沉吟一会,道:“那范某就指望能在沈兄这个知州大人地大旗之下沾些运气了!” 沈欢大喜,范一农这话,已经是变相在说他会在众多事务上附和自己了,期望能像姜谦一样,一举升迁! 搞定了范一农,沈欢的心情好多了。接下来两三天,都是范一农与姜谦在交割通判事宜。接着就是姜谦打马扬州,走马上任了。好在扬州离海州不算太远,姜谦对那里也不陌生,这番过去,也打算把从沈欢身上学到地东西,施展在扬州,做出功绩来! 送走了姜谦,沈欢还是没有空闲,在他地书房里,又迎来了海军指挥使郭逵。郭逵年纪正在中年,不愧是武将出身,身材魁梧,为人简洁与精神,留着一下巴的须子,更突显他的粗犷。 与此同时,坐在对面的郭逵也在打量沈欢。年轻的才子,年轻地知州,他的大名,纵是武人,郭逵也不能忽视。何况海军计划,官家已经完全与他谈过。本来对官家召令不甚满意的郭逵,在听到这个大计划后,特别是在看到那幅海图,他已经完全被这庞大的计划给吸引了。因此。官家要他到海州来组建海军,他是二话不说,完全同意。 “郭将军。海军计划,想必将军已经烂熟在胸了吧?”沈欢笑眯眯地问道,他对郭逵很重视,也很尊重,否则这次见面,就不会在书房了;除了所谈机密外,不敢忽视对方。也是私人原因。何况这一计划,对方已经完全了解。再说了,有些计划外地东西,沈欢还准备与此人说一说,免得以后有什么误会。 郭逵客套地说道:“沈大人这份海军之策。郭某除了佩服,还是佩服。那翻对辽作战计划,更是让郭某敬佩。有此海军,与辽人作战。就是不敌,亦可从容而退。沈大人军略,实在是当世难有人可以匹敌!” 那一次与官家的私人会晤,让郭逵敢小看这个年轻地文人。那一天,官家对他说了很多,除了海军之策外,还说明了他对沈欢的重视。甚至让他到了海州之后。有什么难题。可以去找沈欢解决。这份信任,足以让每个臣子羡慕了。当然。郭逵也听出了另一番意思,那就是这个沈欢很不简单。连官家也难以把握他的后续计划。 “郭将军太过客气了。”沈欢呵呵笑道,“将军在西北地军功,方是每个热血男儿的梦想。带刀杀胡儿,亦是沈某自小地愿望。可惜身体单薄,学不成武艺,只能做个纸上谈兵地文人了。” 郭逵大是惊异了,宋代文人,自来就有一种优越感,对武人的优越感。对待武人,他们是轻视,是鄙视,是不屑,还有防范。像沈欢这等身份,说如此贬低自己文人地话,总让郭逵有点不知所措了。当然,他从沈欢眼里看出了真诚,这更让他感动,大起知己之感,恨不得与对方歃血做兄弟了。===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郭逵哈哈大笑,“沈大人豪气,不输武人,这首词,郭某时常唱之,以作勉励!今日见得词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次海军,就在海州谋建,还请沈大人尽量帮衬。当然,若有需要,沈大人自可开口,只要在郭某能力范围之内,也当尽力为沈大人帮忙!” 沈欢大喜,道:“有郭大人这话,沈某就放心了!”这倒没有客气,他与郭逵,现在利益算是绑在了一起,对方要他在海州提供便利;而他要利用海军来完成一些布置,加上大家都不是小人,倒有点交心了。 何况他也不敢小看这个武人,别看人家三大五粗就以为没见识,可以轻视了。能让先帝兴起让一个武人入枢密院的心思,这个人,肯定不简单!虽然已经被贬了出去,现在来海州,朝中也有不少人以为他不得官家地欢心,给流放了。然而沈欢知道海军的作用,哪里会与那些人一样那般短视。 话说回来,海军如此重要,能让官家放心交予他,更显得这个郭逵是如何深得他们父子的信任了。至少,在军事上,这个将军,还是有一席之地。 沉吟了良久,沈欢决定在海盐一事上不再隐瞒郭逵。按照他的意思,这个盐场,要保住秘密,现阶段依靠海军的力量,把当地划为军事基地,加以巡视维护,才是最稳妥地法子。要人家出力,支吾其词,只会让对方怀疑与不信任而已。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可以增进信任,也可以有利于今后的配合。 果然,当郭逵听到一年上亿斤的盐,他也傻了。他也要吃饭喝酒,对于盐,当然清楚。特别是在西北那等地方,更是了解他的价格。现在听到有上亿斤盐就要在海州诞生,除了吃惊,就是不敢置信了。 可沈欢那稳重地脸色以及平静的眼睛,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有一亿斤盐在海州这地方!而且沈欢告诉他,这盐,要靠他保护了。郭逵的压力,顿时增添了好几倍。 “沈大人……这,官家怎么没有与郭某说?”郭逵都有点结巴了,瞪着大眼珠。 沈欢没有矫情隐瞒:“郭将军,沈某还没有说予官家知道。” “这是为何?”郭逵有点愤怒了,不说虽然不是欺君,但也不是好事。 沈欢这次不同于与周季解释时的说词了。道:“郭将军息怒,请将军一想。如果沈某上报官家,而官家一旦不小心泄露了出去。你说。传扬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郭逵可不像沈欢这般多小九九,他虽然聪明,可心肠也比较直。 沈欢作出比屈原他老人家还要九死未悔的叹息:“郭将军,我大宋靠山西几地,一年出盐也不过这般多。已经紧缺,价格高。因此由朝廷经营,而朝廷一年可从中获利几百万贯。现在如果放出风声,说大宋地盐将增加一半,你说,盐市会不会震荡。价格会不会降下来?到时,朝廷得利少了,盐民无利可图了,造成天下怨声载道。你说。这不就是沈某地罪过了吗?所以,沈某打算暂时不与官家说,卖了钱,再交予朝廷便是。为了不对大宋盐市造成冲击,沈某决定把这些盐,都贩到外邦去,赚外人地钱。才是兴国之道呀!” 郭逵正直。听了大受震动,道:“沈大人忧国忧民。真是人臣典范。看来是郭某误会沈大人了,还请家谅。” 沈欢闻言顿时眼珠一突。这就信了,有这般好忽悠之人? 郭逵突然诡笑道:“何况郭某也知道,盐是官营之物。沈大人身居高位,就算这是暴利之物,也绝对没有理由用来营私地道理。^^^^再说沈大人敢当着郭某的面说出来,想必更不会有私心了。哈哈,天下没有不漏风之墙,沈大人肯定也怕给人揭穿,当然不会用这盐来营私了。所以,郭某放心着呢!” 沈欢叹息了,刚才还以为人家好忽悠,现在看来,人家不用忽悠,自己说了一大堆,更多是忽悠自己了。 吸了一口气,沈欢笑着说道:“总之,沈某要成事,肯定离不开将军地配合与协作了。” 郭逵也笑着说道:“郭某要成事,也需要沈大人的帮助,不是吗?大家互惠互利,何乐而不为?” “是啊,何乐而不为?”沈欢这次真不敢小看武人了,古人,也不是吃素的。 郭逵又道:“郭某现在有点清楚沈大人要组建海军的目的了,作战只是其次,靠着海军,从事海外贸易,才是实图,不是吗?虽然郭某不清楚沈大人为何要这样,不过,如果那海图是真的,郭某也不在乎在协助商贸的外衣下,带领海军去征服天下!” “郭大人说不明白?”沈欢轻笑一声,“其实很简单,因为战争,打地就是后勤。没有发达的经济,没有钱,总是军队再强大,也打不了多久,国家也受不了。看看汉武帝,他之前能所向无敌,不就是因为汉朝几个前期皇帝的积累,国库充实到连串钱的线都烂掉了,而谷子都溢出仓库了吗?而他后期那般困顿,不就是国库空虚,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吗?” “战争在打后勤……”郭逵大受震动,喃喃念了几下,眼珠顿时亮了起来,微微一笑,“沈大人,郭某有点明白了。” “很好,很好。”沈欢恨不得像摸小学生的头一样说“孺子可教”了。 郭逵坚定地道:“沈大人尽可放心了,只要是军务上有需要,但可出声,郭某必当尽力而为。” 沈欢微笑着点头,道:“现在快年底了,郭将军尽可到沈某选定地海域查看地形,之后准备到扬州挑选水军,过完年,就可以摸索训练了。” 郭逵笑道:“挑选水军,郭某就不用费心了。官家告诉郭某,到时司马相公自会通知枢密院,挑选一万精壮水军来海州。” 沈欢大喜说道:“那更好不过了。” 分工妥当,大家又都开始忙碌了。郭逵自去办他的海军,范一农也去熟悉他的通判事务,据说还打算在年前走一走海州各县。 至于沈欢,一时倒是闲了下来。不过他也不得安生,反而更烦了。还是因为子嗣问题,眼看就三个月了,妻子王璇依然没有好消息传来。没说什么怀孕的特征了,就是天天请名医来把脉。依然不见动静。 眼看年关即到,与母亲约定地日子就要来临。这会儿,他倒是不担忧要纳妾与否了。而是担忧自己是否有生育的能力。做了种种努力,也尽力按照后世所谓的科学受孕地法子来“努力”了,依然无法让王璇传出好消息。 这让沈欢大是怀疑这副身体的生育能力,该不会换了个人,就失去了此项能力了吧?这倒让他有点恐惧了,别说古人了,他虽然深受新知识熏陶。可真要让他无后,心里的不镇定,那是可以想象地了,虽然不一定要儿子,可赐个女儿也应该吧? 现在在古代。没有后代,估计就要让人家指着脊梁来骂了,说不定人家还会猜测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地亏心事。现在只有一个妻子不打紧,看不出是自己地罪过。可如果纳了别的女人,依然是这副模样,估计就真要消受别人地白眼咯! 鉴于此,沈欢更没有兴趣外出,一心要趁些良机与王璇一道办成*人游戏了。何况王璇够漂亮,身材够好,一时倒也乐不思蜀了。 直到双十二这边。===给欧阳发来到府邸。拉他出门,登上马车。才让他清醒过来。 “伯和兄,你这是要拉小弟去哪?”沈欢不解地问。马出一路向城西方向,要不是还走街窜巷没有直接奔城门而去,沈欢估计就要喊绑票了。 “去看孩子。”欧阳发没头没尾地说道。 “孩子?什么孩子?”沈欢吓了一跳,他虽然现在想孩子想得头发都要白了,可在外面没有风流,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呀! 欧阳发讶道:“子贤忘了?你说要收学生,叫为兄帮你留意一些优秀的孩子呀!” “哦!”沈欢放下心来,不是自己地就好,接着才反应过来,更惊了,“收学生?这么说,伯和兄发现可以一收地孩子了?” 兴奋啊,门徒计划终于可以实施了。收些学生,以做培养,把他们教育成有自己思想烙印的古代青年,几年或者几十年之后,当他们学有所成,就能帮自己办事。就不用像现今一样,身边连个使唤得顺手的人都没有了! “伯和兄,孩子在哪?有多少个?”沈欢又急急追问。 欧阳发倒是不急了,稳坐在车上,笑道:“子贤,你急什么,还没到呢!” “小弟当然急了!”沈欢更急了,“这可是小弟第一次收徒呀!” “你急也没有用。”欧阳发轻笑一下。 沈欢气结,吸了口凉气,稍稍平静了,人也冷静下来,不过心里对即将看到的孩子更期待了,他现在求子不得,对孩子的思念不减,刹那把满腔地怜子之意都转到了这些要成为他学生的孩子身上。 “伯和兄,这些孩子还可以吧,什么身份?”沈欢装作平静地问道。 “若是太差,为兄怎么敢介绍给你。”欧阳发呵呵笑道,“至于身份,不好意思,他们出身都不好。” “小弟从不重出身,越没有出身就越好。”这话诚实,特别是这些他计划中的门徒,若是有出身,观念太深,反而让他失望了。他要的是一些没有任何背景,可以塑造地孩子。 “孩子都大了?”沈欢又问。欧阳发不敢开玩笑了,叹道:“孩子都是海州几县孤儿,全都是孤儿。子贤上次不是要商贾建了不少私塾,让这些穷苦的孩子去念书吗?为兄靠着报纸编辑的身份便利,出访了不少私塾,通过观察与私塾先生的推荐,把一些品学兼优的学生都聚在了一起。年纪都是八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子贤认为如何?” “好,很好。”沈欢满意地点头,年纪不大不小,可以接受新知识,又还没有形成固定的观念,可塑性很强,“伯和兄看人地眼光,小弟自是深信。对了,这次找了几个孩子,少了可不成呀!” “不多,三十个而已。”欧阳发笑着回答。 “什么,三……三十个?”沈欢结巴了,眼珠差点要掉出来,三十个虽然比孔子地“弟子三千”要差了百倍。可是,他本来只想收个什么十二门徒之类的数,十个左右。还可以手把手地教,一旦到了三十个,就难管教了。想到三十个小孩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情景,沈欢就不寒而栗了。 “怎么,少了?”欧阳发奇怪地问。 “不,不是,是多了!”沈欢叫苦不迭。“伯和兄,三十个孩子,你要小弟怎么教得过来?太多了,真是太多了,你这次可要害苦小弟呀!” 欧阳发不好意思地道:“我还以为是多多益善呢。可是子贤。三十个孩子,已经聚在一起了。如果现在说要减员,恐怕会让很多人失望与非议吧?” 沈欢苦着脸,要杀欧阳发的心都有了。想起上次他把自己地画像印到报纸上。令自己上街好不狼狈,心仇旧恨,加起一起,终于发酵了,就要暴怒而起,掐死对方。刚要有动作,“到了!”随着欧阳发一声。车停了下来。他率先下了车,无意地躲过了一场浩劫。 沈欢又气又无奈。只能跟着小车。这里是城西的一处院子,面前有一条小巷。不算繁华,却也不偏僻。院子大门有什么私塾字样,看来就是那些富豪出钱建立的慈善机构了。 看看地段,还算可以,点了点头,沈欢与欧阳发进了私塾。看门之人明显与欧阳发相熟,问候了一声,没有阻止。 进了院子,才发现厢房不少,看来是给孩子住宿地地方。还有一排平房,有好几间,比较宽敞,从那里传来一阵阵的读书之声。想来孩子就安排在这里读书。 此时是早上,冬日的太阳,难得地懒洋洋地爬上了天空。虽然寒冷,却在柔和的日光下,和谐了一片天地。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欧阳发转头向沈欢叹息不已,“子贤,你开封书房那句对联,结合现在的景况,感想如何?” 感想?很差!沈欢想起了在后世填鸭式的教育,当年在父母老师的威逼下,一副苦读地模样,现在想起,就有苦大仇深的模样。当然,面对欧阳发那般有情调的发问,事实是不能说的。 咳了一声,沈欢微笑说道:“不错,不错,很有朝气。” 欧阳发向读书声处走去,边走边道:“这个私塾有上百孩子,算是海州比较大的私塾了。子贤,你把街道拍卖,很好呀,不管如何,至少帮助了不少需要帮助之人。说到这里,请允许为兄对你说声谢谢,不是为了为兄,而是为了那些孤苦无依地百姓!” 看着欧阳发真给自己行礼,沈欢慌了,他当时不过是突法其想罢了----虽然他已经突法得很多次了。 阻止了欧阳发,沈欢苦笑:“伯和兄,你这不是要让小弟折寿吗?快与为兄去看看那些孩子吧。” 欧阳发这才作罢,也笑道:“这三十个孩子,是为兄走访了不少私塾,才考察完毕,之后以报纸的名义,把他们聚在此地,现在才请子贤过来一看。说实在的,这些孩子,都比同龄人要优秀,也许是孤儿出身,比较自爱,对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很珍惜。念得很拼命,除了本来有点基础地之外,其他都在短时间内认了不少字,读了一些书,表现出比同龄人更高超的智慧。当然,授徒以德为先,这个为兄不敢忘,考察他们的时候,也以此为标准。暂时来说,他们为人都是可信的。至于以后如何,那就要看子贤的手段了。” 沈欢对自己的教育手段很有信心,毕竟他就是教育出身的。不过要他交三十个人,难道像后世一样,一视同仁吗?一视同仁地后果也许就是统统普通平庸! 想了想,自己也许还要狠狠心肠,裁掉一些才成,也许,裁掉一半也不错。十五门徒,呵呵,比基督大业还要威风一点。 点了点头,有了决心,沈欢雄赳赳气昂昂地与欧阳发一道来到了一个房门前,停了下来。 “到了,就是这些。”欧阳发一指屋内,笑着说道。 沈欢探头一看,脑袋顿时死机了。白茫茫一片,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伯和兄,这是怎么一回事!”沈欢一指屋子前头。怒视欧阳发,要个一个解释。 “怎么?”欧阳发也愣了。 “你看看!”沈欢一指屋内前头一排,“怎么会有女孩在这里?” 欧阳发一看,笑道:“哦,子贤是说这个呀。呵呵,没有其他,这五个女孩。也是其中翘楚嘛。为兄都考察过了,她们地功课,比很多男孩都要优秀,为人也好。本来为兄也不打算带她们来的,可以一时记起子贤曾经与为兄说过。你对男孩与女孩,向来都是一视同仁,不会歧视,就是自己夫人生地孩子也不例外。这才动了心思。把她们找来了。怎么,子贤难道以前是开玩笑而已?” 沈欢愕然,他有说过这些话吗?不歧视,一视同仁?说出去的话,就像放出去地屁,想收也收不回来? “哦……原来是这。不错不错,伯和兄真是了解小弟!”沈欢哈哈笑道。装作记起的模样;心里这次喜了。这次不为难了,等下找个借口。就把这五个女孩裁掉,再找十个。人选就够了! 欧阳发微微一笑,把沈欢拉进了屋子,来到前头,顿时,读书声停了下来,大家愣愣地看着他们。 “欧阳叔叔……” “欧阳叔叔……” 不少孩子都叫了起来,大为轰响,沈欢顿时脑袋都大了。很明显,欧阳发在这帮孩子心里有着不错的印象,混得还算上道。 欧阳发摆了摆手,孩子们顿时又静了下来,真有一呼百应地气势。沈欢倒有点羡慕了,看着欧阳发,看他还有什么节目。 欧阳发一指沈欢,问道:“孩子们,知道这位叔叔是谁吗?” 孩子们把目光转向沈欢,唰唰唰数十道眼神,还真够犀利的,不过他们没有说话。欧阳发又问了一次。 这时候,有个孩子站起来嚷道:“我知道,是知州大人,欧阳叔叔给他们看的报纸上就有沈大认得画像。” 沈欢顿时脸红了,不知道是羞还是怒。都是欧阳发干的好事,不经自己同意就刊行自己的画像也就罢了,还张扬地拿来给这些孩子宣传,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就要发飙了。 “对!”欧阳发打断了沈欢的怒意,把他一拉,送到前台去展览,“就是海州知州沈大人!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里看你们吗?” 孩子们又不敢出声了,只盯着沈欢看。欧阳发又问了一次,还是没有回答,再问一次。 这次有人救场了,还是刚才那个孩子,他大约十一二岁,颇为老成,站起来又道:“欧阳叔叔曾经说过,要我们来海州,是有一个大人物要收我们做学生。难道就是沈大人吗?” “对,真聪明!”欧阳发笑着赞道,“就是沈大人,他要收你们做学生!” 顿时,孩子们目光更紧了,期盼地看着沈欢。知州官阶如何,他们还小,也许不懂;但是一个县城府衙之人,他们见了,都要跪拜,还有害怕,何况比县还大的州。不消说,这份意义,他们大多还是懂地! “不过……”欧阳发语音一沉,“沈大人刚才和我说了,你们有三十个之多,他收不了那么多学生。那么,你们也许要表现得更优秀了。或者求求他,让他都收下也行!” “沈大人,收我们吧!” “是啊,收我们吧!” 孩子们都叫嚷起来,沈欢顿时很是无奈。又给欧阳发摆了一道,这丫的,等下再收拾他,现在孩子在面前,不能失了风度。 沈欢强扯出一丝笑容,低下头,却愣住了,孩子们的眼神,有期盼,有热切,有企求。最令他心颤的是前面五个女孩的眼神,也许是欧阳发地一番话,触动了她们的心弦,知道了不妙的后果。因此,她们眼神里,除了企求,更多是无辜的哀色! 沈欢呆住了,他地心绪,一下子翻飞,去到了很远。那一天,他无法忘记的景象又浮现出来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故事 就是这种眼神! 清澈,无辜,哀怨与愤恨! 沈欢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眼神了,依然如第一次那样,心儿还是痛得厉害``他清晰地记得,在后世,有一次上街,买完东西要回来,走在大街上,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十岁大小的小女孩,就是用这种眼神紧紧地盯着他,衣着褴褛,捧着一个碗儿,递到他面前。\ //什么意思,很清楚,她是乞儿,请求给点资助。 沈欢从来都不是伟大之人,然而,他拜在了这种无助又哀求的眼神之下,女孩那清澈无辜的眸子,让他不敢平视,赶紧从兜里拿出一些零钱,给了她几块。当时他也就剩一些零钱了,是准备用来坐公车回去的。这一给不要紧,刚给完,突然又从旁边冲出几个这样的孩子,有男有女,都是一样的可怜。沈欢没有办法了,只能一一给一些。之后,表示没了才离开。最后发现连坐公车的钱都没有了,只能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才回到住处。 后来和朋友一说,朋友笑他给骗了,说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都是骗人的。沈欢无所谓地笑了笑,他能怎么说?就算是骗,也是一种心酸。那种无辜的眼神,就是要装,也无法那般清澈。稍后又听说有些犯罪集团,就是这样拐来一些孩子,专门从事这样的乞讨。为了让他们无话说话,甚至生生弄哑了他们;还有的特别残忍,生生打断一些孩子的手脚,放到大街上,让人同情,乞讨拿钱! 这一下,更令沈欢的心都揪了起来。再也无法忘记那些孩子围成一团,哀求与无辜的清澈眸子,时时在他脑海里闪现,让他不住担心这些孩子最后的结局到底怎么样了。可惜事后再也没有遇见过了。 现在。在另一个时空,他又重遇到了这种眼神。他地心又颤抖了起来,女孩们无助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太过残忍,太不是人。 她们为什么会这样?他也很清楚,无非是听了欧阳发的话,她们自认是女孩,如果要选择性地收学生,十有不会选到她们了!她们是弱势群体。在这个时代,无亲无故,受人歧视,如今碰着一个机会,想必也清楚自己的处境! 不敢对视这些眸子,沈欢艰难地移了下脚步。艰难地转头,艰难地开口:“大家……静一静!咳。别说沈某不给大家机会。就算沈某收不了那么多,但是,在座地,都有一个机会成为沈某的学生,只要你们愿意。沈某不管你们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有一个公平的机会!” 这话一出,沈欢偷撇一眼那些小女孩,只见她们眼里射出希望的光芒,全都紧张地望着他。 “你们都很优秀,不然也不能坐在这里。”沈欢又接着说道。“不过俗话说。师择徒,徒亦择师。现在沈某给你们一个机会来选择。是否要成为沈某的学生。” “沈大人,我们都愿意!”有些孩子叫嚷了起来。 欧阳发也是一愣。不知道沈欢卖什么关子。 “是吗?”沈欢不置可否一笑,“也许,你们等下不会愿意的了,等沈某把话说完。你们的欧阳叔叔说有大人物要收你们做学生,是什么大人物呢?知州大吗?在你们眼里,也许大了。那么,虽然你们还小,不过有些人,心性应该不幼稚了,认为靠着大人物,也许能让你们以后也成为大人物。是吗?” 孩子们都静得很,没有说话。 欧阳发不满意了,认为沈欢把人性说得太险恶,这些只是孩子,说这些,不是让他们难受吗?想要阻止,却见沈欢手一摆,示意他少安毋躁,不由忍了下去。 沈欢扫视一翻孩子,斩钉截铁地道:“沈某告诉你们,我不会交你们做官,不会交你们做诗词,也不会教你们学习什么圣人之道治国之道,如果你们要在沈某这里学会对科考有利的东西,那么,让你们失望了!” 孩子们都愕然,他们自小受苦,见惯了文人士子与大官们的优越,不少人也在他们耳边了唠叨要改变现状,就要努力学习,将来考了进士,做上大官,那么他们就能成为别人也景仰地人了。现在要收他们做学生的人,说不教这些,那么,他们学什么呢? 欧阳发也愣了一下,不知沈欢到底要说什么。 沈欢笑了一下,又道:“沈某说的都是真的,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后悔,别要做了沈某的学生,发现不教诗书才后悔有怨言。听清楚了,沈某是说真的,别以为这是对你们地考验。沈某时间紧得很,没空与你们胡闹!” 孩子们还是沉默。 沈欢更笑了,道:“也许你们又要想,沈某收你们做学生,要做什么,教什么呢?好吧,沈某事先也与你们说一下,我不教诗书,不教你们怎么做官。但是我可以教你们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这些东西,可能不会对你们科考有什么用处。但是,对于你们将来,总算是一技之长。是什么呢?算术,这个是一样;技艺,也是一样,就是那些动手制造东西地技术,比如说现在外面闹得很兄的水泥,它也是工匠制造出来的。就是这种技术!甚至,沈欢还没有教你们观察这个世界,比如说天空与大地,总之都是一些偏门的东西,而不会是考试的东西!就是这些了,你们呢,都愿意学吗?” “我愿意!” “我也愿意!” 孩子们又吵闹起来,不过这依次,声音没有那般大了,也不整齐了。 沈欢哈哈笑道:“沈某说了这般多,也许你们有些要失望了!沈某说过,会给你们选择的权力。现在,愿意做沈某学生的就出去。不愿意的就留在这里。你们都很优秀,沈某不会勉强,也不会记恨你们,毕竟人各有志。我也不能把一些东西强加于你们。留下来的,在这里,依然可以得到最好的教育,我等会请海州最好地夫子来教你们,教地是诗书,能帮助科考的那种。现在,该你们选择了!” 沈欢说完,走出门去,来到院子。站在一边,抬头看看天空,有了不少晴朗。 欧阳发跟了出来,到他身边,气急败坏地道:“子贤,你与这些孩子说这么多沉重地东西做什么?你要他们选择。不是为难他们吗?” 沈欢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笑了一笑,道:“伯和兄,不是小弟要为难他们,而是要对他们负责。小弟不想看到他们以后后悔地目光。” “后悔?”欧阳发惊了一下,“这么说,你说地都是真的,不教诗书,而是要教一些其他的东西?” “是的。”欧阳发急了,道:“子贤,你这不是误人子弟么?什么技艺。这种东西。登不上大雅之堂。这些孩子,都是优秀的人。你教这些,不是要害了他们么!” “所以。小弟给他们选择的权力嘛!”沈欢很光棍地笑道,“不要看不起技工。士农工商,是的,士人很荣耀,有着无上的地位。但是,伯和兄,你想想,我大宋天下,百姓数以千万计,然而,能做上官地,有多少?不过区区几万而已!如果读书人,都一心为了做官,没有其他技艺,考了数十年,都考不上,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可是……”欧阳发也知道沈欢说的是道理,不过多年教育观念在作祟,还是难以苟同。 沈欢又道:“伯和兄,不要看不起技工呀!你想想,没有这些优秀的匠工,我们会有印刷机器?会有那么多书籍,会有杂志,会有报纸?没有匠工来研制,会有水泥?会有我们住的地方?再看看我们身边匠工,印刷的,制水泥的,他们现在每年拿地薪水,都比得上朝廷三品大员了,有的甚至比做官还有多钱。你说,沈某收学生,会委屈他们吗?” 欧阳发愕然,其他不知道,可印刷匠工,就在他手下做事,就了解得通透了。像研制出印刷机地曾氏,现在应该有几千贯的家财了吧。当年知道后,他还惊讶得不得了,认为对方比他父亲在朝廷拿的钱还多,活得还要滋润! 叹了一口气,欧阳发无奈地道:“好吧,反正是你收学生,怎么教就怎么教吧。” 沈欢笑了,不无深意地道:“伯和兄放心,小弟自要教一些不平常的东西。也许,日后他们会有大成就也说不定呢!” 欧阳发又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这时候,陆续有孩子从屋子探头探脑要出来了。 首先出来的就是前排的那五个女孩,让沈欢难以忘记的小女孩,都出来了。都是十岁左右,小跑到院子后,都怯生生地站在欧阳发身后,叫了几声欧阳叔叔,就是不敢多看沈欢。不过那偷看的模样,煞是可爱。 沈欢笑了,不由满意地点头,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像是解脱了一般。这些女孩真够聪明,她们会出来,也不出沈欢的意料,一来她们不能做官,科考对她们来说,没有意义。还不如跟着学些有用地东西,顶着一个沈知州学生地名头,日后就是嫁人,也风光得紧。 接着又陆续出来几个男孩,都是年纪比较小的,十岁左右。沈欢叹了一口气,那些十二岁左右地男孩,想必已经有了自己的计较。 最后,再也没有孩子出来了。院子里也静得可怕,仔细一算,除了五个女孩,刚好还有十五个男孩。这下好了,还真巧,就十五个人。 十五门徒,不错不错。沈欢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他们站成两排。孩子们好像还怕生,除了对欧阳发比较亲热,对沈欢,就畏居多了。 欧阳发也大是感慨,果然如沈欢说地,老师择徒。学生也择师。现在好了,是他们自愿选择,以后怎么样,大家也无话可说。如果按照他的本意。三十个孩子都塞给沈欢,如果以后大家有什么矛盾,就麻烦了。还是这个自愿好啊,皆大欢喜。 他心里隐隐有为屋子里那十五个孩子悲哀了,这翻选择,以后他们的成就就难说了。而出来的这十五个,有沈欢这个老师,以后就算做不了官,以沈欢的手段。还会委屈他们吗?不得不说,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好事。或者说,出来地孩子,才是最聪明的! 沈欢也大是满意。``没想到自己一翻忽悠,就能减少一半的学生数量。十五个虽然也多了点。不过总比三十个密密麻麻要好多了,手把手教育也不是太难。 沈欢忍不住得意地对面前的这些孩子说道:“你们做了一个骄傲地选择!放心吧。只要你们够勤快,以后都会好起来的!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不用功,或者总是犯错,就别怪我不客气。如果恼了,甚至可以把你们都赶走!” 孩子们不敢说话。 欧阳发觉得沈欢说得严重了,但又怕真有这个结果,这个时代,给逐出门强,是件很令人没有面子之事。闹大了还会一生都要受人白眼。赶紧告诫道:“孩子们,听到你们老师的话了吗。记住了吗?” “记住了!”孩子们这才嚷道,很整齐。 沈欢悲哀了。好像,在孩子们心目中,他这个老师,还比不上欧阳发有信誉,地位还不及这个“叔叔”。 看着这十五个门徒的小脑袋,沈欢颇为憧憬了。这十五个家伙,就是他的希望呀。是他思想的传承,他要把脑子里的先进的东西,有选择地教给他们,让他们把自己的思想传承下去。之后再让他们开枝散叶,一代传一代,自己百年后,这个门派,也该兴旺了吧。 既然都是自己地门生了,自不能委屈了他们。与欧阳发找来马车,把他们一窝给端回了知州府邸。在后院专门划出一个小院落,怎么他们的学习之所与落脚之地。都安排在厢房了,让他们安心。 好在知州府邸够大,本来就稍嫌冷清,有了这十五个孩子,总算有了几分生气。拉人,安顿,训话,一系列活动下来,到了傍晚的时候,总算都安定了。 知州府邸也热闹了一番。家人都知道他收了十五个学生,跑来帮忙,其实是来看看这些孩子。别人也就罢了,这下最高兴的就是小莲儿了,一下子来了十几个与她岁数差不多同龄人,这下热闹了,她也有得玩了,再也不用一个人在后院里捉动物或者拣树叶了。特别是拿五个小女孩,更让小莲儿开心,凭着从哥哥处学来的交际手段,一下子就虏获了她们的芳心,一个下午下来,都可以互相说悄悄话了。 有了学生,自然就要谋划教程了。 沈欢之前与欧阳发说地话,当然不假,他不可能像这个时代平常的教育一样教什么诗书儒义。当然,一些做人地道理,也不能不清楚。儒家道德,也不是不无可取之处。何况这些孩子都还小,认了些常用字,可学识还不深。至少,这个启蒙,还得继续。 当然,这种琐碎的小事,他不会亲自上阵了,不然累都得累死自己。自己怕累,当然得找替死鬼。这个最佳对象,非我们风流倜傥才华横逸的欧阳发欧阳伯和了。此君学识渊源,用来启蒙,那是大材小用了。 不过沈欢就是要折磨他!想想自己的画像无故在报上刊登,引来狼狈,这个仇,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而已。现在时候来了,启蒙是很烦人的,让欧阳发来做,估计能烦死他。哈哈,自己只要哭诉人力不够,会委屈了孩子,耽误他们的成长,欧阳发还不乖乖过来帮忙! 启蒙有了马仔顶替,其他估计就要自己费心了。既然不会教经义,那么后世的学识,经过挑选,只剩理工类的知识了。俗话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个数理化,看来要订教材了。数学还好安排,当年就交给过周季一本《数学总则》。后来那些数字,都给运用到朝廷三司的帐目上了。 周季当年钻研,对数学也算颇为精通了,就算不是一个数学家。可凭着一些后世的知识,依然是这个时代有数地高手之一。不错不错,又找到一个替死鬼----让周季也发挥一下才华,来做育人这等有意义之事,他教数学,再好不过了。 其实就是理化了。这个比较难,不过不怕,沈欢虽然是文科生,不过高中地知识。足够忽悠这个时代地古人了。何况他收这些学生,不就是打算把他们培养成这方面地人才,让他们钻研,从而成才,成为世界级的大师吗? 所以,教材不精深不要紧。教点基础类地知识,再多提一些后世地观点在上面。让他们去钻研,去探索,这才是王道。一代不如一代,是要不得的;一代胜过一代,才是历史发展的目的!物理好说,搞些力学热学就能让这些孩子开眼界了。 唯一麻烦的就是化学,这点颇深,又没有工具,何况沈欢当年就是这门常常不几个才选择文科的,现在要教人。更麻烦;想来想去。只能转到生物上来,先拿点小动物来研究。搞搞解剖什么的,让他们知道器官之类的知识。还有血液,最后再把什么进化论给鼓捣出来,估计就够石破天惊了。 至于化学,实在不行就交火药知识,当然,在知州府邸是不能搞的,免得炸死自己。先给他们一点甜头,让他们有股观念就成了,等他们大了,再把这等人才送到哪个孤岛去发明什么黑火药白火药红火药,最好能让诺贝尔这家伙在后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研究了! 不得不说,沈欢地目标是宏大的,远景也是憧憬得无人可敌!这些学生,让他看到了无比的希望。然而,这也只是希望而已,到底如何,还得看以后。至于现在嘛,还是把孩子丢给欧阳发多教几个字先,他自己就躲在一边鼓捣教程。快过年了,有什么先过个年再说。 不过这时候,看到欧阳发与孩子打成一片,大得孩子的欢心,他就吃醋了。他也没想到欧阳发这个启蒙老师,能把课上得这般有趣。像什么三字经论语之类的东西,他信手拈来,舌灿莲话,愣是把孩子们忽悠得大是景仰佩服。别说孩子了,就是沈欢,也想不到欧阳发还有这一手。 本来是让人家厌烦以报昔日之仇,现在看对方怎么都是一派愉悦的没有,难道说,自己地计划流产了? 沈欢又恨得牙痒痒了。 不过这次他来不及使出什么手段,有些事,又牵绊了他。十二月十五一过,海州聚集的富豪越来越多了,大多来自其他州县,都是为了他们地印刷技术而来的。 十八日这边,周季不负众望,从东海回来了。这个月,他颇是奔波,先是到东海,再到扬州,之后回东海,再到海州。如此奔波,当然劳累,人都瘦了一圈,脸上的肉都像给人家减了一样,憋了下去。让沈欢看得好不心酸,大是歉意。周季却不以为意,只说当是减肥,没有什么。 一回来,他就像沈欢交代了这个月所做之事。扬州的厢兵都调到了东海,钱也发了一半给他们,从今之后,这些人,不再是军籍,而是平民了。一到东海,他就安顿这些人。因为之前已经让海州的那千工程兵在做准备了,一个月下来,在沿海建够了让他们居住的地方。 这两三千人,在郭逵派遣从西北带来的亲兵亲将的帮助下,查清了沿海几里的地方,让当地一些人家搬迁,付以钱财。当然,不愿意搬走的,以后就是盐户了,不再那么自由。说到这里,周季大是赞扬郭逵那些兵将,说没有他们地帮助,还真难让这些人听话。这个沈欢容易了解,他把海盐之事说与郭逵知道,不就是看重了他治军治人地手段吗?有了他们雷厉风行的军事作风,事情往往要容易得多。 安顿完毕,就是划建盐场与建设海港了。这些都以谋划好,地也圈好,只要动手建起来。有了海州本来工程兵地带领,扬州那新来的两千厢军,也很快投入了进来。在周季回来地时候。工程已经开始。不过他想起海州城还有拍卖要进行,无论如何要赶回来,把手头上之事交给信得过之人,赶紧奔回海州城。 周季不在的日子。沈欢已经把拍卖印刷技术做了计划,写成文字。上面怎么做,怎么规定,都有了策划。照沈欢的意思,现在来地商贾堪堪覆盖大宋一般的州路而已。为了保证人家了利益,除了每路的大州,基本上每路只会卖个一两个商贾。 按照规定,这些商贾,卖得技术之后。就都是他们的了,以后都不需再付钱。不过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如果他们把技术又卖个别人,他们有权力分得一半地收入。这些都要白字黑字写明,免得以后有了纷争难以判断。这是沈欢为了保证印刷技术不至于泛滥做出的规定,有了这个规定。应该可以稍稍控制市场上的出版混乱。想必不会有商贾傻到免费或者低价转让技术吧。 另外,还有一个规定。那就是这个技术,不能卖个外国之人,至少,没有朝廷的同意,是不能卖。规定上还告诫他们,一定要谨慎高丽倭国还有交趾的盗窃,要警惕不要让他们骗了技术。更不要给人家高利就收买了,为此沈欢不惜恐吓他们,如果发现,将会给官府以叛乱罪名流放或者杀头。另外。儒家等经典书籍可以卖给外国。但是有关冶炼等技工技术类的书籍,不能卖。发展一旦海关或者边关查到,亦是同罪! 沈欢如此谨慎大原因。不说也知道了,就是要警惕这些养不熟的狼崽盗了技术过去,反过来欺压大宋百姓!就算一时难成气候,不代表未来不行。最好,要在大宋发展前进了好几步,才能给他们一点甜头。 这些规定,都是明文写着,又官府的名义出面。商贾虽然重利,可想来也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做。再说可以让周季在会上就与他们说明原因,这个时代之人,自豪感还是颇强,外国蛮夷在他们眼里,应该还没有什么吸引力。 拍卖会是在二十日这天举行。除了周季出面支持外,沈欢还请新来地通判范一农去协助。目的很简单,就是让范一农见识一下这等商贾手段,把他改造成与姜谦一样助手。范一农对海州通判的工作越来越上手,还特意到各县走了一趟,了解情况。现在回到海州城,不无等待过年之意。 范一农毕竟年轻,对于新事物,还是颇为好奇。何况在京城就听闻《海州日报》的大名,加上与欧阳发年纪差不多,大家见面多了,也就熟了。与当年姜谦差不多,沈欢也是通过欧阳发这里以报纸为手段,对通判进行思想改造。 据欧阳发说,现在范一农看了不少报纸,也开始向报纸投稿了,与当年姜谦差不多,思想也颇是变通。这让沈欢很满意,听了范一农的在京城的事迹,可以想象他更像苏轼那样地寒暑论者。要变法,对王安石很有冀望,最后却又打算不满。给贬谪出来,心性应该更成熟了。 大有可为!这是沈欢对范一农的评价。 而范一农,这一次也大开眼界了,他总算见识到什么叫暴利了。拍卖会上,只见周季鼓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把来海州地商贾,都忽悠得一愣一愣。最后拍卖开始,不少商贾都像吃了**,大为亢奋,大肆报价。 印刷技术也就在这一次次的报价中像有了火箭助推器,嗖嗖地往上升去。从千贯,到几千贯,再到万贯! 虽然每州每路的价格不同,但最后依然拍出了二十多份,所得收益竟然有十五万贯之多。实在是让范一农这个年轻人吃惊不已,对周季的手段,更是佩服不已。 至于周季,拿着这些报价,也早已满脸通红了。最后想起一事,赶紧当场宣布,这些拍来之钱,他将拿出两万贯来在海州做慈善事业,修路修桥建私塾。又拿出三万贯,用来奖励他手下制造出印刷机器的匠人。当初的匠人只有五六位,也就是说,带头师傅,也许凭此就能拿到万贯之财,其他打下手的。也将会有几千贯! 这才是一夜暴富呀,而且还是一些工人而已。虽然说按士农工商的排行,商贾比工匠还要不如,可是他们有钱。不少工匠,也只能给他们打些小工罢了。现在看到这些工匠一下子有了这般多财产,凭什么?就凭发明了印刷机器而已,这份吃惊,当然是大大的了。这也是沈欢地意思,这些商贾来自不同行业,来自各地,今日见闻,回去之后。没道理不宣传。只要宣传,就能让别人知道发明地好处。他就是要靠这份诱惑,吸引更多地工匠大搞发明,大搞创造。一个民族,如果全民都在创新,它的兴盛。也就不在话下了。 不提别人地惊讶与议论。这翻拍卖,最高兴的当然是周季。他是商贾,有钱入帐,就是喜事。得了利,当然是分赃,赶紧与沈欢你一份我一份把钱分了。 沈欢有钱在手,更大方了,看着年关要近,把钱交予王璇,让她吩咐下人去购置一些小孩新衣,发给自己地十五个学生。既然是他的学生了。新年没有新衣服。怎么说得过去! 几套衣服发下去,孩子们笑了。对于这个老师,也更认同了。对此欧阳发很无奈。他辛苦教了那么多天,还不如沈欢几套衣服发下来,看来有臭钱的人,就是容易办事。腹诽归腹诽,看到孩子开心的笑脸,欧阳发也欣慰地笑了。 看到孩子与自己亲近多了,沈欢心里一动,有了好计。为此他不顾年底的繁忙,决定亲自给他们上几天课,免得自己老师的名头名不副实。周季还没有空,那么就先教教数学吧。于是我们可以从知州府邸的后院里听到一帮孩子在读着加减乘除地口诀,朗朗读书声,吸引了后院不少人。 作为沈欢的妹妹,这些东西,小莲儿七八岁的时候就懂了。不过现在有一帮人在一起,更新鲜,也搬了个凳子,坐在边上,津津有味地听着。有时困了,她就让着沈欢将故事给她听。当年她是给沈欢的故事惯坏了,一些小故事,当然不能满足,她要听没听过的。 沈欢很无奈,本来不想讲,可看到下边一双双渴望地眼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些孩子,还只是十岁左右,好动贪玩是他们的天性。难怪欧阳发教他们认字地时候结合不少故事,逗得他们大为感兴趣,功课也学好了。 一个古人尚且懂得如此教学手段,他后世怎么也是标榜素质教育的老师,没道理输给别人。特别是看到欧阳发在自己学生面前受到地欢迎,更让沈欢不爽。于是,他决定讲一个非比寻常的故事! 海州就是后世的连云港,这里也算风景名区,有云台山脉,因为地处东海,气候温宜,有些山,山上植物四季如一。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花果山! 花果山?这名字熟悉吧,不错,就是它,在后世,有只非常出名的猴子,而那只猴子的老巢就叫花果山!猴子何名?孙悟空是也! 于是,一字调皮的猴子与人上西天取经的最经典的范本,就提前在海州知州地后院诞生了。听众就是十几个懵懂地孩子! 这一刻,沈欢作为老师的长处发挥出来了,那就是说不死---话在他口中,白得可以说成黑地,死的可以说到生! “你们听仔细了,这是一个很经典地故事,它会引起轰动的。,我等是文人,故事开始前,当然得做首诗来概括!”沈欢搬来一张矮凳子,大手一挥,狠狠地盯着前放,“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古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每会该一万八百岁。且就一日而论:子时得阳气,而丑则鸡鸣;寅不通光,而卯则日出;辰时食后,而巳则挨排;日午天中,而未则西蹉;申时晡而日落酉,戌黄昏而人定亥。譬于大数,若到戌会之终,则天地昏缯而万物否矣。” 沈欢也不管这些孩子听不听得懂,照着记忆就是一翻宣读猴子故事的开头。接着几个“再去五千四百岁”,彻底把孩子们吸引过来后。那只能翻云覆雨的猴子,“砰”的一声,从石头里蹦出来了! 近在海州孩子们熟悉的花果山,也迎来了它了最伟大的主人----美猴王是也! 第二百二十二章 轰动 对于《西游记》,沈欢当然不陌生了。在后世,小时候,最喜欢看的电视剧就是这部了,简直是百看不厌。在外头,只要听到此片的歌声,立刻就撒腿往回跑,在屋子里占好一个有利之地,坐下来,静等观看。而这时候,那些跑不及的孩子,只能或蹲或站苦熬了。 总之,这是一部小孩最喜欢的电视。长大之后,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找来小说,仔细看了起来,而且是爱不释手,翻烂了都不敢放下。中国古代四大名著,对于文科生来说,肯定不陌生,可说来也惭愧,沈欢只对《西游记》与《三国演义》有偏爱而已,看了不下五次,很多地方都能背诵出来了,至于其他两部,竟然只是听过名声,看过几集电视,其他就一点都不熟了! 《西游记》对小孩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他们想不到,还有如此神奇的想象力,那无数的妖精鬼怪,无边的法里,层出的法宝,无一不对他们产生致命的诱惑!面对这么多孩童的眼睛,沈欢不由自住地开讲起这部神怪小说的故事来。 产生的效果是明显的,除了自己的妹妹日夜缠着要听故事外,那些新收的学生,看向他的目光,也终于有了崇拜与尊敬;连续几天,这个故事就在知州府邸传来开来,不止小孩,就连一些大人,都围过来听。 单以想象力而言,这小说,是古人的集大成者。。它以丰富奇特的艺术想象、生动曲折的故事情节,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幽默诙谐的语言,构筑了一座独具特色地西游记》艺术宫殿。 《西游记》在艺术上的最大成就。是成功地创造了孙悟空、猪八戒这两个不朽的艺术形象。孙悟空是《西游记》中第一主人公,是个非常了不起的英雄。他有无穷的本领,天不怕地不怕,具有不屈地反抗精神。 他有着人性,神性和猴性三重特点。大英雄的不凡气度。对师父师弟有情有义,也有爱听恭维话的缺点,机智勇敢又诙谐好闹,是为人性,毛脸雷公嘴,山大王则是猴性,而七十二变。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则是神性。 而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敢斗。与至高至尊的玉皇大帝敢斗,楞是叫响了“齐天大圣”的美名;与妖魔鬼怪敢斗,火眼金睛决不放过一个妖魔,如意金箍棒下决不对妖魔留情;与一切困难敢斗,决不退却低头。这就是孙悟空。一个光彩夺目的神话英雄。 大闹天宫地桀骜不驯,与西天取经相比似乎改变许多。其实悟空的个性仍然没有变,比如在骗取妖怪的二件宝物,让玉帝派人装天,威胁道:“若不从,即上灵霄宝殿动起刀兵。”在得知妖怪是观世音菩萨所派,咒她“活该一世无夫”,对如来佛祖更是以“妖精的外甥”称呼,孙悟空,这么一个不“听话”,不为强势屈服的硬汉子。跃然纸上。 这些特点与语言。有些当年成电视上看不到,后来看了小说。作为年轻人的沈欢,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角色。孙悟空,是他地偶像,也是小孩们的最爱。等沈欢讲完了大闹天宫几集后,就是本来还谨慎地学生,一见到他,都嚷着要听齐天大圣的故事了,还时不时叫几句“看我七十二变”,闹了起来。 当然,除了孙悟空,另一个形象----猪八戒,也是颇得大家喜欢。至少,沈欢的妹妹小莲儿,就缠着他要多将猪八戒的故事。\\\\ 说到猪八戒,他的本事比孙悟空可差远了,更谈不上什么光辉高大,但这个形象同样刻画得非常好。猪八戒是一个喜剧形象,他憨厚老实,有力气,也敢与妖魔作斗争,是孙悟空第一得力助手。 但他又满身毛病,如好吃,好占小便宜,好女色,怕困难,常常要打退堂鼓,心里老想着高老庄的媳妇;他有时爱撒个谎,可笨嘴拙腮的又说不圆;他还时不时地挑拨唐僧念紧箍咒,让孙悟空吃点苦头;他甚至还藏了点私房钱,塞在耳朵里。 他的毛病实在多,这正是小私有者的恶习。作者对猪八戒缺点的批评是很严厉地,但又是善意地,毕竟他在西天一路上披荆斩棘,当开路先锋,不辞辛苦污臭,所以他并不是一个被否定的人物,因此人们并不厌恶猪八戒,相反却感到十分真实可爱。 特别是他地很多小聪明比孙行者强,这也是孙行者做梦也不想不到他认为的呆子居然是这么一个“阴险”“狡诈”地家伙,行者化缘的斋饭,八戒吃的最多,行者打败妖怪,八戒捡便宜,没事挑拨唐僧念紧箍咒“制裁”一下行者,可是在唐僧眼中,他还是一个老实人,是个好徒弟,这也是行者的聪明不如猪八戒的地方。但猪八戒还是一个好人,没有害人之心,并且终于坚持到最后的胜利。写一个弱点很多的人能讨人喜欢,让人记住,是很不容易的。 如此不容易,真是苦了《西游记》的作者,不过,现在,这些好处,就都便宜了沈欢。虽然此时民间也有了玄奘西天取经的故事,不过能写得光辉灿烂,除了这小说,别无其他。沈欢作为一个后来者,率先又盗了人家的版权,从此之后,大家只知道有沈氏的《西游记》,其他版本,再出来,可就是真正的盗版咯! 一连讲了几天,把前面孙悟空的故事都讲完之后,就到了年底,二十八了,再有两天,就是新年。作为知州,也该出去活动活动,比如趁着年关,与下面官员亲热亲热,联络联络感情,或者谋划下一年的公务。时间一时又紧了起来,因此他罢了故事,也不理这些孩子们热切期盼的眼光,愣是狠心说暂停故事。年后再讲。 这一停,可就要了这些小孩的命,对孙悟空日后的故事结局如何,他们日思夜想,也极欲知道。现在突然说不讲了。就像沈欢在后世追着一本很好看的网络小说,看着看着,作者停更了,或者太监了,那种恼火,实在是恨不得灭之以后快! 不过他们都是学生,不敢对这个老师动粗。只能强忍着诱惑,盼着日子快过去,连往常最喜爱地年节,也不大关注了。这时候,沈欢作为一个老师的本质表露了出来,告诫这些学生。要他们努力学习,年后检查。如果发现达不到标准,就不再讲孙行者的故事。孩子们很好骗,为了故事,只能日夜勤学了。 当然,这帮日夜翘首以盼中的孩子,不包括小莲儿。她是沈家一份子,自有特权。沈欢不将,她就撒娇,就缠着。再不讲,她也不依。抬出大人来威胁。 这不。二十八日这天傍晚,待着了一个机会。她领着两个大人进了沈欢的书房。呼了一声,引起了沈欢地注意。 本来在处理文案的沈欢。一看来人,愣住了。\\/\除了小莲儿蹦蹦跳跳到他身边外,后面还跟着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妻子王璇,一个是如怡姑娘。 年关到了,天气越冷,大家穿得都比较多。不过作为富裕之家,棉袄在身,紫红之色,大为雍容。王璇挽着头发,一步步走来,甚是华贵,少*妇着装,大有韵味。如怡姑娘还是少女装扮,不过她年纪也不小了,全身该成熟的地方都已成熟,也有一股女人的风味。 “你们怎么来了?”沈欢疑惑不解。 王璇一指小莲儿,笑道:“是莲儿带我们来的。” 沈欢更疑惑了,转向身边的小莲儿,道:“莲儿,什么事?” 小莲儿一吸可爱地鼻子,不满地道:“人家要你讲故事,你不肯,只要找大嫂她们过来帮忙了。大嫂也要听,你还不肯讲?” 沈欢愕然,一转头,道:“你们也要听?” 问的当然是王璇。王璇还没有回答,如怡姑娘大方地笑了,道:“沈公子才华横逸,没想到将起故事来,也颇有功力。一个猴子,能让你说成这样的故事,真不容易。小莲儿时常把这故事讲与我等知道,一不小心,也吸引了我等,让我等欲罢不能。沈公子,你可要负责呀。很明显,那个美猴王的故事还没有完嘛,只说到他被压在五指山下,以后的故事呢?” 沈欢苦笑,孙悟空的魅力真强,强到两个女人联合一个小孩来催更新了! 咳了一声,沈欢只能说道:“其实这不单是一个猴子地故事而已。沈某是打算以唐代玄奘西天取经的背景也来做一篇西游地故事,其中打妖杀怪,如此而已。至于下面情节,还在构思中,你们还要听吗?” 王璇愣了一下,道:“玄奘西去的经历?” “是的,不过很多皆为杜撰,就像这个猴子,将会是取经和尚的大弟子,你们说,如何?”沈欢大言不惭地把这些版权都纳为己有了。 “很好的创意!”如怡姑娘笑得颇是灿烂,“沈公子就是沈公子,想常人不敢想,连一个西去故事,都能将得这翻有生气。奴家对后面的故事,越来越期待了呢!” 沈欢讪笑一声,心里暗怪如怡姑娘在自己妻子面前就向他抛媚眼了。 这时候小莲儿又嚷了起来:“大哥,快讲啊,人家要听那时个猪八戒的故事。” 沈欢头都大了,他与学生们只将到孙悟空给压在五指山下而已,至于猪八戒,此时还没有出场。不过这几日给小莲儿缠得没有法子,这一能拣了一些猪八戒的故事,说了出来,断断续续,根本不成一章。 他不可能真把《西游记》背的下来,因此有时是原文照将,有时是口水话。孙悟空下去就是唐僧的戏份了,而且有几集之多。这部小说,虽然很奇特,不过很多也是佛家地观点,比如这个唐僧,前期就刻画得很像一个佛了。这点不好,至少在这个时代。沈欢不可能帮着宣讲佛义,因此他打算删掉他很多戏份,只介绍个来历,就上西天取经了。反正玄奘地故事,民间大家都知道。也不必太过计较了。 《西游记》里有很多东西,在这个时代,以他的身份,还真不敢说。\\/\比如孙悟空那句“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打死他也不敢从嘴里说出去! 苦着脸,沈欢道:“年后再讲成不成?让我仔细思量思量。” “不成!”小莲儿不依。“我就要过年听嘛!我就要先比你那帮学生知道故事地情节,羡慕死他们!” 沈欢无奈了,只能求救式地看向王璇,让她救驾,哪知道王璇只是低下头,当作没看就。至于如怡姑娘。更绝了,从旁边搬来两张凳子。一张给王璇,一张自己,坐了下来,再招呼小莲儿过去,抱在腿上。 “讲吧,沈公子,要怪就怪你自己把故事讲得太动听了,太吸引人了。”如怡姑娘咯咯笑道,“我们都迫不及待地要听了。” 沈欢没有办法了,于是。紧箍咒出来了。高老庄也现身了,那可爱又可恨的猪八戒大哥。也威风又可怜地出场了。 一个晚上,在沈欢口干舌燥中。算上龙马,唐僧四师徒,终于组合成功。一起开始了西天取经地故事。将到这里,沈欢以夜深要休息,打算停一停了。大家都同意,自去休息了。可沈欢梦想的休息,没有多久,翌日一大早,两个女人,一个女孩,又出现在他面前了。 原因很简单,故事越来越精彩了。西天之行,大家都颇为期待他们师徒的故事。她们熬不住诱惑,眼看要过年,都要听一听才过瘾。 沈欢又没有办法了,于是乎,人参果、三打白骨精、火焰山等经典故事,又一一登场了。 倏忽就到大宋熙宁三年了。不过这个新年,沈欢过得最不舒心。给一帮人缠着讲故事,连年饭都吃得没有滋味。可面对几女幽怨哀求的目光,他几次没有办法,只能尽力把西游的故事讲完。他现在恨死了这只死猴子,要不是他这般有魅力,他能让人堵在家门口要求大讲故事吗? 出了初五,他就基本上把西游地故事讲完了。当然,他可不想年后再向那些学生讲一遍,因此让小莲儿向他们讲一讲漏下的,之后干脆又聚集起他们,一起开讲。就这样,唐僧师徒一度成为海州知州府邸最有名的人 出了初八,好了,猴子的故事终于完了,能回东土了。在一片欢呼赞叹之中,沈欢也终于功德圆满了。他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歇一歇了。面对孩子们崇拜的目光,他也甚有成就感。 不过此事还没完,到了初十这天,欧阳发杀上门来,直接就问起《西游记》一事来。 此时沈欢一见都还在后圆大厅,刚吃完早饭,他也就打算歇歇就开始做他的大业了。海州官场一直公休到十五,不过他是做大事之人,不可能真休息到那时候。像周季,初五才出,就奔到东海,为盐场之事劳累操心了;而海州海军一事,郭逵也没有因为年关多有耽误,与周季一道成了海边的观望者。 现在沈欢有西游恐惧症,一听到别人提起,就要头疼,欧阳发来势汹汹,追问此故事详情,沈欢当即就要退避,给欧阳发拉住,他就把小莲儿拉到前面,做挡箭牌,说故事详情,这位小姑娘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问她就可。欧阳发顿时急了,指着沈欢,道:“我当然也知道故事,我问地是另一回事。” “你也知道故事?”沈欢倒是奇了。\\\ “废话!”欧阳发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是聋子,来你府邸,几次三番听你那些孩子在讨论什么孙悟空猪八戒,我能不好奇吗?一好奇,我能不问吗?一问,我能不知道吗?” 几个反问,让沈欢脑袋又涨了,道:“既然知道,你还问什么?” 欧阳发搓了搓手,看看四周,这才看到人家女眷还在,特别是沈老太太都在,赶紧不好意思地问候。沈氏笑着问他吃饭了没。来早一点还可以一起吃。欧阳发又忙说自己已经吃完,让沈老夫人不用客气。 沈欢的母亲没有客套,嘱咐了几句,在下人的陪同下,先退回去。休息去了。至于王璇,留在厅里,吩咐下人招呼欧阳发,与小莲儿一道收拾东西。 “子贤,你觉得这故事如何?”欧阳发问得很神秘。 “应该是极好的。”沈欢没有客气,废话,《西游记》若不好。还有多少好的小说? “那你觉得刊印成书如何?”欧阳发问出了此行的目地。 “你是说要写成书?”沈欢瞪大了眼珠,“不成不成。”***,几十万字地砖头一样厚的书,要他用毛笔来写,不是要他的命吗?能与大家详细原汁原味地讲上一讲,就很费精力了! “为什么?”欧阳发也一瞪眼珠。 沈欢手一摊。光棍地道:“此故事太长,让小弟讲讲还可以。要写成书,恕沈某不奉陪了!” 欧阳发急道:“子贤,此故事虽有神魔之说,然而其中故事,为兄觉得大有深意,若能刊而成书,对教化或者警醒,不无意义呢!” 沈欢倒是讶了一下。西游记》向人们展示了一个绚丽多彩地神魔世界,人们无不在作者丰富而大胆的艺术想象面前惊叹不已。然而,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都是一定社会生活的反映。作为神魔小说杰出代表的《西游记》亦不例外。 通过《西游记》中虚幻的神魔世界。我们处处可以看到现实社会的投影。如在孙悟空的形象创造上,就寄托了作者地理想。孙悟空那种不屈不挠地斗争精神。奋起金箍棒,横扫一切妖魔鬼怪的大无畏气概。反映了人民地愿望和要求。他代表了一种正义的力量,表现出人民战胜一切困难地必胜信念。 又如取经路上遇到地那些妖魔,或是自然灾难的幻化,或是邪恶势力地象征。他们的贪婪、凶残、阴险和狡诈,也正是封建社会里的黑暗势力的特点。不仅如此,玉皇大帝统治的天宫、如来佛祖管辖的西方极乐世界,也都浓浓地涂上了人间社会的色彩。 而作者对封建社会最高统治者的态度也颇可玩味,在《西游记》中,简直找不出一个称职的皇帝;至于昏聩无能的玉皇大帝、宠信妖怪地车迟国国王、要将小儿心肝当药引子地比丘国国王,则不是昏君就是暴君。玉皇大帝手下十万天兵天将,竟然抵不过孙猴子一条金箍棒,而让真正的贤才去当不入流地马夫,其统治之昏暗,虚弱,不言而喻。 如来佛祖所创佛教,僧人自然不能以钱财所迷,可是佛祖竟然默许手下人收取贿赂,而《西游记》一路上妖魔鬼怪,多与神佛有瓜葛,如青牛精是太上老君坐骑,金银角大王是太上老君的童子,狮驼岭三魔王均与文殊,普贤菩萨甚至如来佛祖有关系,这反映封建社会官官相护地黑暗情景。\\\\\ 对这些形象的刻画,即使是信手拈来,也无不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沈欢后世而来,当然不会让此故事失了它的原味。自唐之后,说西游的书不少,然而惟有《西游记》历数百年而不衰,依然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就在其中的刻画上见了功力。 而且沈欢还有选择性的取舍。比如对佛家的态度上,对于佛教,很多教义,太过消极,沈欢极其不喜欢,因此原著对佛家世俗的刻画,他也讲了。另外,他对唐僧的描画,可比原著要恶劣得多了,通过更读多篇幅,把唐僧描写成胆小懦弱又迂腐的形象。 至于孙悟空,他极其喜欢的角色,也通过加工,弥补了原著的缺陷与作者的不足。比如小说里,孙悟空开始是不畏一切的形象,后来却经过佛家的教化,说出“服了”的话。这一点,沈欢的故事里,当然不会出现。 他对孙悟空去西天取经的理由,除了感恩唐僧的相救外,还有求取自由的态度。特别是台上有个紧箍咒,更让他不舒服了。因此,在最后的结局里,沈欢大开金手指,在如来要封他为斗战胜佛的时候。通过沈欢的口,孙悟空如是说:“老孙不要菩萨,也不渴求成佛,只愿佛祖拿掉头上之箍,得一山一洞。自此逍遥万世,做俺地美猴王去!” 这些话一出,一个人为了自由而斗争的形象,就饱满了,也让人感动了。当然,这个时代,自由是遥远不可及的梦想。沈欢也不可能宣诸于口,只能通过孙悟空的形象,隐晦地提出。他为了自由,甘愿走上万里之路,一路战胜艰难险阻,是可敬的。甚至是可模仿地! 如果能让大家心里有点触动,也就是成功了。更是他心中的那点妄想的普及! 欧阳发说的现实意义,他更愿意理解成这个“自由”的话题。当然,作为传统人事,也许欧阳发看重的是描写那些昏君的弱点,这点,也应该可以让人警醒地。 叹了口气,沈欢说道:“伯和兄,虽然小弟也极其愿意这故事能成书刊印,不过,故事太长。要写起来。数十万字。以小弟的身份,你说小弟有时间花在这上面?” 欧阳发也愣了。反应过来,连叹可惜。 “打扰一下。”这时候。王璇突然从旁边插口,“夫君,西游的故事,妾身手上,是有一点记录的。” “什么记录?”沈欢愕然。 王璇笑了一笑:“夫君讲此故事,虽然多为白话,俗气得紧,不过有时又是成问,有诗有文,妾身听了,不忍舍弃,因此私下地都要记下一些,情节语言什么的,也有记载。不过有很多还是漏了不少,说到这里,小莲儿也是有功劳的,妾身写地时候,是她在旁边补充,算是又重讲了一次故事。” “啊?”沈欢吃惊不已,看向小莲儿,发现妹妹正在得意地向他笑呢。 “沈夫人,真有记录?”欧阳发从失望到惊喜,都有点激动了。 王璇点头道:“记的不多,时间又短,只有几回,刚写完孙悟空大闹天宫给压在五指山下地情节。” “太好了,太好了!”欧阳发狂喜不已,“短不要紧,可以慢慢记嘛!何况某手下有不少编辑,也是好手,沈夫人只要交给详细的情节短记,可以让他们补充润色!沈夫人,可以让在下看一看么?” 王璇看想沈欢,征求他的意见。沈欢点头同意,她这才让小莲儿回房去取来。小莲儿人小脚快,撒腿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气喘吁吁地回来,手上有一大叠稿纸。她把稿纸都交给自己的大哥。 沈欢赞了她一句,接书过去,随意地翻了起来,有点惊喜了。王璇文笔清丽,虽然与原著有点出入,不过沈欢将到的故事情节,她都记上了。也许是出身名门,笔力不凡,这美猴王在她手上,也颇有情趣,大闹天宫的情节,也写得一波三折,大有小说的功力。她尊重沈欢,只要是沈欢“念”的词文,她都记了下来。 沈欢感动地看了王璇一眼;王璇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把稿子交给欧阳发,低头沉思起来。 欧阳发接过去,仔细阅读,未己完毕,喜道:“沈夫人真是有心人,虽只有几回,然而依然可以应付了。如果沈夫人没有时间,可以把一些细节写下来,交由在下,再让人补上即可。” 王璇想了想,道:“妾身颇想为夫君完成此书,毕竟还是我等熟悉一点,如果记不住,妾身在旁,也可以随时问一问夫君。欧阳公子急着要刊行此书吗?” 欧阳发笑了,道:“有这几回就能应付了。不过以后就要麻烦沈夫人了,说不得要每日都写上一段。” 王璇不解了,疑惑地看着他。 欧阳发道:“是这样的,此书要刊行,不过不是一次付梓。在下决定把此书分段刊行,行的是当年杂志连载地法子。只要在《海州日报》上每日连载一两千字即可。这样一来可以不必等待此书成型,二来可以借此提高日报地销量。在下相信,有此神奇故事,可以吸引一大批读者了。就算以前不买报纸,听了这个故事,生起好奇心。也会卖上一份吧。” “欧阳公子真是好手段!”王璇赞道。 欧阳发看沈欢一脸奇怪地看他,奇道:“子贤,难道这主意不好吗?” “好,好极了!”沈欢叹道,“看来伯和兄越来越有经营手段了。这样一来。只要想看此故事者,每日都要卖上一份,如此连载,说不定能连载一年以上。也就是说,一年以内,伯和兄都不又报纸销量了!” “对,就是这样!”欧阳发大喜。“给子贤一提醒,为兄更有把握了。哈哈,以后都把这样的连载继续下去,西游故事完了,还有其他故事吗?子贤,少不得需要你地帮忙呀!” “少来!”沈欢怒道。“你看看小弟,是不是瘦多了。为了这个故事。连个年都没过好,吃也不香,睡也不安稳。脑子里整天都在构思情节,不构思还不行,因为旁边有很多人催着要讲!小弟可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一旁的王璇听了大起歉意,说到底,催更新之人,就有她在列。 小莲儿就干脆多了:“哼,谁叫大哥地故事好听嘛,好听当然要催着了!” 欧阳发哈哈大笑:“无论如何。这个连载故事地法子。得继续下去。” 沈欢又无语了,也许。今日之后,中国古代的小说。将提前兴盛起来。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这个时代,别的不多,落魄地文人多如牛毛,以前是苦与形式少,现在有了《西游记》做榜样,还不拼了命去写东西赚取稿费? 欧阳发又怨道:“说起来,还得怪子贤你。你把印刷机器拍卖出去,现在大宋不少地方都能大肆印刷书籍了。为兄听一些熟人说,不少人也要在别的地方办杂志与报纸,如果为兄不起些新手段,能保得住原有成绩?” 沈欢嘿然笑道:“一花灿烂不算什,万紫千红才是春嘛!”可以想象,在出版规则的规范之下,中国杂志报刊的春天要到了。这一步,就比很多国家都要领先好几步了。地方上有了如许之多喉舌,想必官员也要小心一点了吧? 沈欢突然又道:“伯和兄,上次小弟与你说起的广告,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让商贾在报纸上刊登有关他们行业经营的信息?”欧阳发皱起了眉头,“这真有点让人难为情呀。” 沈欢看不惯这种文人式的清高了,道:“这是一条能让报纸顺利经营下去地法子。就算伯和兄不做,将来其他报纸盛行,也会有人想到去做的。这样的话,就会白白让让他们把商贾的眼光吸引了过去。还不如先做,形成口碑,免得以后被动。伯和兄,你认为呢?” 沈欢以让报纸形成优势为劝,欧阳发心动了,沉吟说道:“这,也是个道理。” 沈欢又加了把火:“伯和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现在不做,以后莫要后悔!” 欧阳发松口了:“好吧,我去商议商议,请些商贾过来,听听他们的意见。如果真有人看出钱买点版面,就给他们了!” 沈欢笑了,欧阳发越与他接触,越给改造得有新思想了。 目的达到,欧阳发又迫不及待地要走了:“子贤,还有什么要交代地没?若是没有,为兄就走了,得把此书拿过去校勘,若是可能,明日报纸上就可以刊行了。哈哈,小弟已经可以想象《海州日报》将在此故事的影响下又造成轰动了!” 沈欢想起一事,那就是《西游记》地署名。按沈欢的意思,就是署王璇的名字。王璇当然不肯了,她认为自己只是执笔而已,故事是沈欢创造的。再说了,她是女儿身,把名字署与大家知道,也不是个道理,因此坚决不肯。 沈欢当然不能让《西游记》的作者与历史一样成为一个谜,甚至是无头公案。反正他做的剽窃之事也不少了,现在做一做,不过是重温旧情而已。 王璇不肯署名。沈欢也不肯独取功劳,他想了一个办法,作者名是他,不过他要写一篇序文。上面清楚地写上是他妻子沈王氏代笔,他更多是构思情节而已。他想凭此让自己夫妻两人一道青史留名!另外也留了个伏笔,在序文里说此故事是逗弄小孩的,如果以后有人拿里面什么情节来说事,他就推到只是糊弄小孩而已,当不得真,就与平常百姓说些神魔鬼怪哄小孩一样,再平常不过了。《西游记》的刊行,果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海州日报》也凭此扩大了它的影响,销量节节攀升,到了正月十五之后,随着刊行地继续,故事地展开,它的轰动,也就更是厉害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东风 新形式,新写法,比民间话本要优秀,比唐代传奇篇幅要长,曲折得多,吸引人得多。\\\新故事一下子得到了读者的欢心。《海州日报》原有的读者,再接触了几期新故事之后,彻底成了这个故事的拥趸,天天盼着日报能到手;而不是旧读者,听了这个故事的片段之后,也忍不住卖来一观,就连识得一些字的平头百姓,也忍不住好奇,花一两文钱,买上几张来猎奇了。 一时间,凡是看《海州日报》的读者,兴趣都不在以前的新闻上,而是转到了西游故事上来。每天都有三三两两的读者聚在一起,讨论剧情。而茶楼上,也有了对着报纸情节展开的有声有色的说书。 海州附近之人,都爱上了报纸这东西。就算有人对西游的故事与文笔提出意见与批评,也难阻碍他们要买上一份报纸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的话,欧阳发等人的目的达到了,随着西游故事的展开,报纸的销量节节攀升,业务已经扩大了一倍还多。 至于在报纸上刊登报纸一事,欧阳发回去好好考虑了一番,觉得真如沈欢所说,可以奠定《海州日报》的权威地位,还能获利使得报纸扩大规模。一举两得之事,实在也没有道理拒绝,他现在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只会高谈儒家大义的年轻读书人了。随着沈欢各种新思想的出炉,大多是在杂志报纸上刊行,欧阳发作为编辑,是第一个阅读者。有疑问还能得到沈欢这个原著者地解释,可以说,他的思想,已经翻新,大体接近或者向沈欢接近了。 于是,他一拍板,通过了这个决议,那就是正式刊行广告。有了决定,就付诸行动,他把海州的一些生意规模颇大的商贾聚在了一起。与他们说明广告地做法与利处。说到接受新思维,没有人比这些大商贾更容易变通了,他们别的本领没有,有关赚钱的信息,那是一点就通。 《海州日报》销量就在那里摆着,受众度之广,他们也都清楚。比如说他们在座几位,就有不少人都爱看日报的。既然都清楚,以他们的秉性。也没道理不争着要等广告了。以月为限,广告费用按月来算,一个月之后,再换另一批广告,如果还想继续刊登,又得另行计算费用了。当场就有商贾出到了每月十多贯钱的价格争着要广告位置。 欧阳发当场大喜,就要同意,突然又觉得要问问沈欢。罢了会议,回来咨询沈欢。沈欢也没有多少意见,只说广告位置干脆也以拍卖的形式进行竞价。价高者得之。当然。一开始的底价就要从十贯钱开始。 这个主意,欧阳发只能说妙了。另外。沈欢还建议欧阳发,广告宜精不宜多。有半个版面能刊登七八个广告就可以了,太多了占了新闻的篇幅,还成什么新闻报纸?这一点欧阳发也赞同,能让他同意刊登广告,就很不容易了,如果说要让广告反客为主大行其道,他无论如何是不会同意的。 接着就是广告地内容,沈欢提示说最好能派人核实以下广告内容,卖的是什么,质量如何,价格如何,先派个人暗地里打听,如果口碑不好,就是价格高也不登他们的广告,还明确告诉他们就是质量的原因。这样做可以确保读者不受害,不受骗,否则的话会把罪过都套到报纸的头上,对报纸产生难以估量的坏处,就得不偿失了。 欧阳发得了提示,明白了,回去就着手拍卖事宜。都是海州富豪,近在咫尺,很容易沟通,也很容易核实。月中旬地时候就把广告之事确定下来,之后,第一份正式的报纸广告,又在海州产生了,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历史舞台。 可以说,海州自沈欢上任以来,创造了不少历史第一。第一水泥海堤,第一水泥路,第一海军,第一长篇小说,甚至是第一年轻知州!也许,以后还有更多的第一由他们创造吧。 如此之多第一加起来,造成地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至少,到了月底,这个第一小说的名头,就传到了京城,进入了不少关注海州之人的眼里。 比如说官家赵顼,作为《海州日报》的忠实读者,他早就下令海州驿站,每日日报,都要快马加鞭送达京城皇宫。皇帝吩咐,地方驿站之人当然不敢怠慢。他们也聪明,不待日报每日上市,只要印好一份,他们与欧阳发联系,直接从印刷作坊里拿出报纸,立刻就出发了。到了下个驿站,再由人送达下个驿站,一站接着驿站,直到京城为止。也就是说,因为这种快马传递,不出三天,当日的报纸就能让赵顼看到了。而这样传递,也能让赵顼每日都能有报纸在手! 这次也不例外,《西游记》也吸引了他。他当作趣闻,读之颇有趣味。后来突发其想,每日傍晚都到后宫里读一段小说给两宫太后听。 这日也不例外,因为春日初晴,两宫太后难道有兴趣到外面走一走,在御花园的一处小凉亭里,三人围坐在一起,由赵顼朗声读着,两宫太后就侧耳听着。 这日刚好说完孙猴子大闹天宫之后给佛祖压在了五指山下的故事,赵顼说完之后,把报纸放在一边,由寺人来收拾妥当,向曹老太后说道:“娘娘,今日故事如何?” 曹老太后笑了笑,转向高太后道:“太后,你说呢?” 高太后现在在宫中,还没有多大的威望,至少在曹老太后这个两朝太后面前。还是自觉地把自己摆低着地位,回声说道:“娘娘,故事还精彩,您认为呢?” 曹老太后叹道:“这个孙猴子。胆子够大呢!哀家还以为无人能制他了,现在好了,佛祖出面,他也不能继续跋扈下去,给压在山下,受点苦,也是应该的!” 赵顼若有所思,曹老太后之言,看似平常,又像大有深意。令人难以捉摸。 “娘娘地意思是?”不懂就问,一向都是赵顼地优点。 曹老太后自嘲一笑,道:“也许是哀家多虑了,没有什么意思,官家不必放在心上。” 赵顼哪里肯信,道:“请娘娘指教。” 曹老太后欲言又止,却没有开口。 高太后见状。赶紧说道:“娘娘,官家虽然英明,不过还年轻。有些事,难免会急了些。娘娘稳坐后宫多年,吃过的盐,都比他吃地米饭要多,如果娘娘有空,不如指教指教他,毕竟都是为了这祖宗家业,明白总比糊涂要好嘛!”曹老太后笑了,道:“你呀,真是个关心儿子地太后!” 高太后温婉一笑。不再说什么。 曹老太后看到赵顼一脸诚恳地样子。叹了口气,道:“好吧。就与你说一说。官家,这个帝王。要稳坐朝堂,最重平衡。要臣子忠心,可又不能让他们报成一团,就是他们再忠心,再正直,亦不能太过纵容他们。仁宗他老人家为什么能在龙椅上稳坐四十多年,这个手腕,才是至关重要的!” 赵顼低着头沉思。 曹老太后又道:“一个臣子,如果太有才干,太过放肆,就会像《西游记》中的那只猴子,无人能制,后果就是像玉帝他老人家,狼狈不堪!因此,面对这样的臣子,你一定要找到一个能让他安分的人来做对手,比如说,书中杨戬就是能制孙猴子的人物。可惜一开始没有用他,不然哪会成全他十万天兵天将亦要束手的大名!在朝堂亦要一样,一定要平衡。看看官家这几年作为,你要改革,哀家不多说什么。王介甫有大才,也忠心,官家要用他,未可厚非,然而却不能太过,不能让他一家独大,免得以后难以遏制!” 赵顼有点不服了,在他的意识里,刘备对诸葛亮的信任,可没有这么多歪歪九九。 他地神色,曹老太后当然看在眼里,暗叹一声,道:“官家,哀家老了,没几年可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要下去与仁宗官家见面。因此,有些事,哀家不想说,也要趁着还有机会与你说一说,免得以后连机会都没有了!” 赵顼赶紧道:“娘娘千秋鼎盛,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娘娘教诲,朕一定会好好思量。” 曹老太后点点头,叹:“这个王介甫,说到才干,还真没有人比得上他。官家要大用他,也是道理,可怎么用,要用得安心,还要他安心,就需要仔细思量了。太过宠信,对他言听计从,从不反驳,都不成。看官家作为,把司马君实放在朝中,才是最正确的举措!也只有他,才能与王介甫相抗衡。官家,你要记住,这样做,不是什么手段,也不是不信任王介甫,而是为了王介甫着想。你看古今历史,权臣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反而那些都是君子,却作为政敌的存在,方能成就一个王朝的昌盛!” 这次赵顼一点服气了,仔细想想,不无道理。如果是王安石开始登台那时候,这些话他肯定听不进耳里,因为他需要王安石来为他赚取更多的钱财,这样他才有余地去施展心中地报复。不过现在随着王安石的改革,财政略略宽余,他心情好了不少;再加上有司马光施展的一些裁军策、免役法,财政情况大大得到缓解,希望就在眼前,他当然要考虑一下自己地境地。 说到司马光的使用,他稍微惭愧,他一开始,哪里会有让司马光制横王安石的心思;不过是看他资历不低,能力不错,比王安石还要有资格做宰相,这才使用罢了;说到底,还是他老爹。也就是先帝爷留下来的人才罢了,司马光先朝就是参知正式,他登基之后,也实在没有把对方放出朝堂的理由。 现在看司马光在这个位子上做得不错。虽然没有王安石那么多赚钱地花样,可也算合格了。想到这里,赵顼有点满意地笑了,动了心思,按曹老太后的说法,这就是制横?看来自己做得也不差嘛! 曹老太后又道:“虽然司马君实做得不错,看这一两年,哀家见官家为王介甫贬黜了不少人出朝,又为了变法,替他提拔了不少赞同的臣子上来。如今朝堂。说实在的,司马君实一个宰相,势力还比不上一个参知政事,这也算是建国至今少有地事吧?” 赵顼赶紧解释:“娘娘,这都是为了变法大业而已。有些人,存心要与新法过不去,不贬谪。难以令人敬畏。而为了新法地推行,又需要提拔人才上来,因此……” 曹老太后笑道:“官家。哀家没有别地意思。朝廷如何用人,是官家你说了算,哀家一个妇道人家,不能插手,因此这两年,都没有向官家说过什么。可今日既然说起,才与官家谈一谈哀家的看法而已,妇道人家,没有什么见识,如果没有用处。官家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赵顼哪里敢信曹老太后地话。没有见识?如果真是这样认为的话,那这人才是最没有见识地!能让仁宗官家这般喜好女色的皇帝面前。在众多后宫佳丽面前,稳坐皇后宝座多年。若没有点过人的手段,岂能为之! “娘娘教诲,朕一定不敢或忘,一定会仔细考虑的!”赵顼有点敬畏地说道,他父皇自小就给带进宫里抚养,就由曹老太后教育,他自小也与之亲近,对这个老人家,充满了尊敬与畏惧,虽然做皇帝几年了,可这种情感,有时还不时表露出来。 曹太后道:“那哀家就继续说一点吧,就一点。王介甫可以用,也可以替他提拔人才,不过,以后最好不要罢得太多官员了。虽然是为了王介甫有利于推行新法,可是这样做,多了,被贬地官员难免有怨气,一有怨气,就会恨对方入骨,官家这样做,最后的结果不过是替王介甫一方树立了一大帮敌人罢了!” 赵顼悚然而惊,有点明悟过来,赶紧告谢。 曹老太后连连笑道:“好了好了,官家不必太过担心,只是以后在做决定之前,多多思量一方与另一方的利害嘛。可以为他树立威信贬谪一些官员,但不宜太过,特别是御史台,不能都贬了出去。祖宗设立这个机构,就是为了让大臣不敢放肆的,如果都是一方的人,那样就会对皇室不利了。他们都是些老顽固,昔年仁宗老人家在朝的时候,也对他们很痛恨呢,可是还是人尽其才,由他们说,也听他们说,有利的考虑考虑。当年那个包黑子,当着朝臣地面,还说得仁宗官家一脸的唾沫呢。你看看,最后两人的名声都成全了!官家,这就是帝王之道呀!” 赵顼喜道:“娘娘说地是正理,朕明白了不少。” “那就好,那就好。”曹老太后也欣慰地笑了,“官家有大志气,是可以施展抱负的,这要不惹出什么大乱子就可。王介甫大才,无人可及,这点,哀家早就清楚了。” 赵顼笑道:“王参政之才,当然是很好的。不过娘娘说无人可及,就真有点过咯。” “哦?”曹老太后奇道,“哀家说的是经济之道,难道诸臣之中,王介甫不是最强?司马君实虽然也有大才,不过经济之道要差多了。” “当然不是司马相公。”赵顼又笑着说道。“那就奇了,哀家遍观朝中诸臣,都无此等人才。”曹老太后露出深思的神色,“难道官家说的是附和王介甫的那个吕惠卿?” 赵顼惊道:“娘娘也知道吕惠卿?” 曹老太后淡淡地道:“制置三司条例司动作如此之大,其中人才,哀家想不听见都难啊。不过……呵呵,此人还需官家慎用!” 赵顼闻言颇是尴尬,赶紧说道:“此人就算有大才,亦还是比不上王参政。朕说的。是另外一个人。不是朝中的人。” 曹老太后更奇了:“难不成官家又在朝野发现了什么大才?” 赵顼笑道:“说来此人娘娘也应该认识?娘娘忘了,昔年先帝临崩,还召见过他呢。他虽然年轻,不过才华非等寻常!” “官家说地是……” 赵顼一指旁边地报纸。笑意更浓了:“娘娘,刚才地《西游记》,您忘了吗?他正是此书作者,沈欢沈子贤!” “是他?”曹老太后惊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官家对他如此看中,与王介甫等同了吗?” 赵顼道:“他虽然年轻,不过说起经济之道,确实不让于王参政了!这一点,朕很是了解。决计错不了!朕现在让他出海州,是存了锻炼他的心思,等他磨练够了,也许就是朕大用他地时候了!” 曹老太后神情有点漠然了,叹了口气,道:“官家的话,应该是不错地了。哀家虽然知道他甚有才华。不过没想到官家甚至把他排到了司马君实的前面,这一点,就出哀家意料了。” 赵顼赶紧解释道:“司马相公有司马相公的长处。娘娘也说了,在经济之道上,他比王介甫要差一点。娘娘知道裁军之策否?免役法呢?都知道?呵呵,娘娘,这些可都是出自沈子贤的手笔呢!” “哦!”曹老太长长地调子拉了起来,“官家,刚才哀家也说了,对待大才,要慎用呢。年轻人有才是好事,可千万不能让他成为孙猴子一样的人呀!” “这点娘娘但请放心!”赵顼微微一笑。一握手掌。“如果他是孙猴子,那朕就是如来佛祖了。孙猴子飞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他也飞不出朕的手掌心呢!” 曹老太后淡淡地道:“官家有信心是好事。不过万事还是要谨慎。” 赵顼有点忘形了,道:“娘娘放心。说起这个,朕就想起沈子贤当年的一些话,还是在朕未做太子之前地事。他自己也说是诛心之言呢,不过这些诛心之言,倒让朕颇是开心。” “哦,诛心之言?”曹老太后也来了兴趣,“如何个诛心法?赵顼刚想说,又犹豫了,看看周围,把寺人侍女都谴出亭去,轻声说道:“娘娘,当年朕与他谈论本朝政策优劣之处,曾经提到过王朝之基。他就坦言说本朝政策,就算有权臣,亦不虞会出现威胁到皇室的势力。为何?他说有三点原因,先是武事上,枢密院统兵,武将领兵,就算一方起了歹心,一个只有调兵之权,却没有领兵之权,一个有领兵,又无调兵之权。这已经是百年制度,难以打破,就算一时松懈,可士大夫文人为了权势也好,为了皇室也好,都不会允许颠覆这种平衡的情况出现。就算皇帝要这样做,也会有人前仆后继地相劝!当年狄武襄即是明证!” 狄武襄就是狄青,让他忧郁而死的,就是仁宗与朝臣。仁宗不就是曹老太后的丈夫吗? 提到自己的丈夫,而且还有不好的言语,曹老太后怒了:“他真是这样说地?哼,真是诛心之言!” 赵顼有点尴尬地挠头了。 曹老太后冷静了一下,才道:“武事说完,他还说了什么?” 赵顼大喜,曹老太后这样问,就是说,她再不喜欢这样的观点,也不能不认同,赶紧说道:“还说了帝权与相权。” “他怎么说?” “他说平章事是宰相,可又有二三参知政事,大多有实权,也受重用。也就是说,把相权一分为几,大大削弱了相权,变相的就是提高了帝权!” “果然是诛心之言!”曹老太后又怒了,“他好胆子,竟然敢当着你地面说这些话!还有吗?” 赵顼又道:“还说了相权的作用。他说有了宰相,又设三司使,等同计相;又有枢密院使,也就是说,宰相之有政权,却没有财权,又没有兵权,就算宰相有歹心,只要三方不能合流。都成不了什么事,徒取灭亡罢了!还说就算出一两个权臣,有小人之腹,可他们的权力。都是皇帝给的,只要皇帝一声令下,要解权就解权,没兵没财,说也没有办法,只能生生下台!” “真是诛心之言!”曹老太后哼了一声,倏地又笑了,“官家,他说地大有道理,你知道根本原由吗?” “请娘娘赐教!” 曹老太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官家。这就是帝王的平衡之道呀!你现在可以想家,我赵氏祖宗,是如何为后代子孙着想了吧。太祖太宗的厉害之处,官家也可以想象了吧?” 赵顼愣住了,良久才喃喃地说道:“果然,果然是这样……果真是好招呀!” 曹老太后又道:“不管这个沈子贤安了什么居心,有些话。却是道理。官家,他一个外臣,都能明白这种道理。难道你还不感受到其中的道理吗?” “朕想……朕应该明白了!”赵顼已经没有深思,现在经过与曹老太后地一番话,终于动了心思,考虑得更多了,心神受了冲击。 曹太后叹道:“话是这样说,道理也是这样。可是,沈子贤还有一写话没有说,那就是如果皇帝昏庸,任用小人,荒废朝政。那么。臣子是无法为难赵氏宗室,可国力败退。那么也是我等宗室的败退,那么。到时是什么样地景象,就难说了。这一点,官家也不可不知道!” 赵顼悚然而惊,道:“娘娘教诲,朕都记在心上了。” 曹老太后点了点头,示意嘉许。一番话下来,蕴涵地信息大得惊人,大家各自起了心思,暂时沉默下来,想起了别的心事。 再说别人对《西游记》地态度吧。 作为沈欢的曾经地老师,司马光最关注的也是沈欢的情况。对于《海州日报》这种直接了解从中了解海州情况地报刊,司马光也没理由不看。他是宰相,当然也能第一时间拿到日报。 与别人对西游故事感兴趣或者欢喜阅读的心思不同,司马光对沈欢的作为很失望,甚至是愤怒。西游的故事虽然吸引人,却不是他这种治史之人。借魔怪来写现实,也难以打动他的情感。 在他的意识里,沈欢放着正事不做,却去与什么妻子一道写书的作为,在他眼里,是失职地,也是无意义的!沈欢在西游故事里的序文里写道是“游戏之作”,这个字眼,在他眼里,也触目惊心。 他怀疑沈欢是不是满足于海州地事业了,或者说,他安于现状,不再进去,只甘心时不时弄些游戏之作了。这些都是低下品格的东西,特别是书里那些诗词,在司马光看来,沈欢大大地退步了,再也不复往常那等才学! 关心则乱,因为对沈欢太过关心,他才痛心。因此,看了小说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写了一封信,通过已经开通的邮政驿站,快速寄到海州。信中痛心疾首地问沈欢是否失了壮志,这才放着正事不做,去搞什么“游戏之作”。言辞激烈,有气又急,恨不得耳提面命。 信出去,他气消了大半,只消等待回信了。当然,这需要时间,海州与京城,毕竟是有些路程。他的私人信件,也不可能动用快马驿站传送。 提到司马光,就不能不说王安石。王安石与司马光的态度就迥然不同了。王安石是生气,是愤怒,他则是欢喜。虽然也有可惜,不过最大的心情还是欢喜,甚至是欣慰。 他对沈欢的态度就不消说了,时好时坏。不过这次对《西游记》的态度,对沈欢的态度,还算满意,当然不是说沈欢的什么才华。而是他在这书上,看到了自己女儿地消息。 沈欢在序文里明确说了,故事是他构思地,写成却是他的妻子代笔。这书故事如何,生命力如何,王安石这个文学大家,也没道理不清楚。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欢欣,自己女儿地名字能出现在这书上,也就是说,随着此书的完成与流传,千百年之后,别人都会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女儿! 这是作为父亲对儿女成就地骄傲!强如王安石,也有儿女情长的时候,何况这个还是他最喜欢地女儿。看到她有出息。不欢喜还能做什么? 沈欢大大度,还是令王安石满意了一回。何况,他巴不得沈欢时时写什么故事,免得与他为难。又想出什么法子让司马光来与他对抗!虽然有点可惜,不过为了变法大业,他也只能这样小人地希望了。 不过,对待沈欢的态度,王安石的头号门徒吕惠卿就有了不同的说法。他告诫王安石,要提防沈欢。对方这样大张旗鼓地写什么故事,一度盖过了《海州日报》上面刊载地所有新闻的风头,也许是要在隐瞒什么。或者是在转移大家的视线,成功之后,他就要发动一些令人吃惊的举动。 他让王安石要注意。免得到时被动。王安石对此不置可否,心里却不以为然。故事而已,能转移什么视线。需要吗? 对此吕惠卿无可奈何了,只能提醒自己,稍稍上心罢了。 至于沈欢是否有他猜测的意图,说实在的,沈欢自己都说不清楚。说有吧。他能转移什么?替海军基地的大举措做掩护?有这个需要么,日报是欧阳发在主管,什么能刊登。什么不能刊登,对方比他还清楚,打个招呼,又能泄露什么呢? 说没有吧,又太假了。最近他发现海州日报总是提到什么政策观点,比如说他沈欢的政治主张,时常给提到。虽然他不怕出名,可政治这东西,太玄了,有时候。一句话。就能得罪人,也能得罪朝廷。给对方从你的语言中找出一句与当朝主张观点不一致的话。就可以诽谤你攻击朝政,套你个大罪名。就惨了。苏轼不就是这样栽地吗? 鉴于此,沈欢说西游故事,还真有点转移视线的嫌疑了。让大家把兴趣都转到故事上,而不是他的政治观点,这算是对时代的无声沉默? 无论如何,正月底的时候,司马光问责的信,到了沈欢的手上。读完之后,他当然不会与之大谈《西游记》地意义或者作用,他相信司马光不会受这一套。这就好比大家都知道是母鸡在下蛋,你却说是公鸡下的,他不揍死你才怪! 于是,他只能饱含深意地把自己转移视线的当作作目地了。他提到了自己的忧虑,他也深信,与他一样谨慎的司马光,会认同这个观点。说不定还会来信说他有人臣风范,更有做臣子的本分。这样的话,沈欢只能继续苦笑了。 他不知道因为此书,京城诸多之人是如何评价的,是如何猜测的。他只能说,此书的轰动,后续动作,应该还在将来。这些日子,王璇写作得更卖力了,之前交给欧阳发的稿子早已刊行完了,现在要续得上每天的报纸,只能每日都写上一点。王璇是个很负责地作者,至少比沈欢要负责多了,每天写完,会拿来与沈欢过目,征求意见,有了指点,还会回去修改已反。几易删减,简直比曹雪芹还要曹雪芹! 好吧,不说西游故事这样神奇地东西了,说点现实的事:杭州方面在月中就来消息,说周季与人合作出海地船回来了。周季得了消息,早就干到杭州参加分赃会议。现在传来消息,是好消息,装运他货物的船,除了有些盐给海水淋了,大多保存完整。船也不损一艘,安然回航战果是可喜地:十万成本,除了租船等费用,差不多九万贯的货物,一去一回,就变成了二十万贯钱。这还只是收取现金,没有运送一些大宋奇缺的货物回来赚取的。本来出海的船,很多以货易货,高价卖出去,再买一些货物比如香料什么的回来,在大宋再高价卖出去,一来一回,又赚了一番。 可这次他们要忙着套取现金,不敢卖太多东西,只能分钱了。除去成本,赚了一半,让两人不能不大叹海贸的暴利性。也是这样,他们对即将的出航更有信心了,据说派出去的人,已经与南洋等地方商议妥当,有人高价接受盐巴。 连本带里,总共二十万贯钱,周季请示怎么使用。沈欢当然是告诉他,尽快造船,大海船,花十多万贯造他十几艘,其他钱再用来招募与安置海员。尽快把自己的船队拉起来,实在不行就高价收购现成的海船。因为现在盐场已经在建,等造成十多艘海船,时间上也许来不及了。为了能节省时间,吃点亏也不紧。 他们贩卖的海盐的策略已经很明显,那就是先官营,再私卖。由海州官营,造出盐,再以市场加卖给周季的船队----为了防止别人攻击,甚至可以略略高与大宋盐市的价格。之后,周季再用海船,运到海外等奇缺的地方去,高价卖出!这时可以用货物交易了,比如香料什么的,这个就看人家周季的手段了。而他们商营的一方,就是赚取中间这个差额! 现在,万事俱备,就欠东风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纳妾 “子贤,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周季笑着说道。http:///在知州府邸的书房内,坐在他对面的,就是沈欢。 此时二月将到,春寒料峭,纵使在南国沿海,北国的冷气,还时不时刮落春日的暖气。在枯枝新绿的时候,他们谈着令人愉悦之事。 之前周季派人回来向沈欢禀报年前的海贸情况,后来他除了加大海船的制造艘数外,就没有其他事了。想想有些事,还得回来与沈欢商议,就从杭州动身,在一月将进的时候,进了海州成。 沈欢微微笑道:“也没有什么不明白了。海贸真是赚钱啊,云飞兄,如果一直进行海贸,就算没有我们鼓捣的新东西,你也可以在几年内把家财翻上十番了。” “是啊!”周季眼放凌厉的光芒,“以前只听说海贸的暴利,不过还不大相信,现在来做,才知道果然不虚!不过,这次也是运气好,没有船只损失,才能获利这般,如果损上一两艘,那就没有什么赚头了。再全部覆没,估计也就要破产了。这东西,风险大着呢!” “若是风险不大,岂不是人人都要插足了?还轮得到让你我去开发?”沈欢嗤笑一声,“不过嘛,利润这东西,就是这样,当它达到令人难以拒绝的时候,就可以让人铤而走险!”老马说的对,当利润比达到百分之三百的时候,就可以让人不顾一切了。现在看周季的获利,不过百分百而已。却能让他这个对海贸心存顾虑地人以后都会把精力花在其中了。 周季搓了搓手,道:“子贤,只要海船造好,将来海贸就是我等的天下了!哈哈,几千万斤的海盐,这等手段。有谁比得上呢?” 沈欢没好气地道:“没说大话,这盐还没见踪影了。再说了,你从我这里拿盐,是要付钱的。至于你卖不卖得出去,就不关我的事了?你也说了,海上多风险,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周季不以为然地道:“怕什么,为兄造最好地船,要来的海员水手,大多有经验。可以掌舵,除非不小心遇到不可预测的风暴。常规的海上风暴,他们都可以预测,可以躲避。何况现在有指南悬针,误不了方向!” 沈欢点了点头,心里地自豪,油然而生。四大发明之一的指南针,在中国古代,也叫司南。虽然鲁迅爷爷讽刺说中国人有火药却用来放鞭炮,有指南针却用来看风水。不过在宋代,海上指明方向的东西。已经确切用上了指南针。也造得精巧了。有这东西,大宋的海传。可以自由穿梭在茫茫的大海之上! 还有火药……沈欢想到了这个东西,这个时代。只有似是而非的火枪,没有多少远程攻击性,也没有火炮,在海船,还应用不到海上作战。不过他现在有了海军这个底牌,只要多给时间,郭逵那些正在训练的海军,就可以随行出海了! “对了,云飞兄,那位郭将军现在做什么了?”沈欢突然问道。 周季想了一下,道:“年前他就从扬州筛选了精壮的水军,又有一些海船,而海边地基地也建得差不多了,现在应该在摸索训练之法了。应该在海上摸爬滚打了!” “那就好,希望他们能尽快成军吧。”沈欢叹息着说道。 周季问道:“子贤,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投入到海上作战去。妈的,在海上,最怕就是遇到大规模地海边盗贼,他们心狠手辣,就算得不到你船上的东西,也要凿沉海船。\*\听杭州那些海客说,以前沉船,就是在靠岸做停留的时候,他们过来盗货,不得逞就想尽办法沉船。据说交趾就是不少海上盗贼呢!如果有海军随行,或者在那些地方驻扎,哼,看他们还敢嚣张不!” 沈欢闻言脸色一沉,又是交趾这个可恶的小国,正如周季所说,等海军强大了,有足够的兵力,哼哼,再让他们好看! 叹了一声,沈欢安慰说道:“云飞兄,放心吧,我大宋海上的大时代就要来临了。郭逵的能力,小弟深信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当然,前提是我们要从海上获得足够的利益去供给给他们强壮海军,之后他们再反过来维护我等的利益!这是一个良性循环,缺一二不可!云飞兄,你也知道,朝廷是没有多少钱投入到海军上来,既然是我等策划,就要善始善终,一定要在海上贸易里获得胜利!” “子贤说得对。子贤放心,为了我等宏大地目标,为兄一定会尽力去做好本分!”周季发誓说道。 沈欢点点头,又问:“盐场做得怎么样了?” 说到盐场,周季又兴奋了:“正在建设,一个月内应该能投入使用了。哈哈,到时……白花花地盐啊,就是黄森森的铜钱或者金子,嘎嘎!” 沈欢无奈地摇头,一说到钱,周季就要发疯,没好气地说道:“不要大意。盐场建好,还有不少工作要去处理。比如说那些厢军怎么办,怎么安排?还有,盐场地保护力量如何,安排如何?” 周季说道:“厢军不是说一些化成盐民,一些继续做他们的工程队吗?这一点,为兄早就开始在做了,都是以自愿为主。另外,海边一些渔民,也在做他们地工作了。为了钱,想必他们不会再在海上溜达了。”这点很好。那盐场保护呢?”沈欢笑道,“如何安排巡逻时间,如何去做,你会做吗?” “不会。”周季回答得很干脆,“这为兄还真没有经验。不过嘛,那郭大将军。不就是军人出身吗?又是将军,又在边地待过,向来如何安排人力,他不会陌生。有他这个熟悉一切的人在,还用我等费心?子贤放心,在扬州。为兄就与他稍稍提过此事,为了海军能得到更多的支持,想必他也愿意多多费心地。” 这话倒没有说错,要不然沈欢当日也不会直接把盐场之事告之郭逵了。不就是让对方看到无比的利益,拒绝不了这个诱惑,为了盐场的安全,为了他以后的发展,郭逵也只能帮着去做这些他熟悉的事了,就算累点,他也会认了。 “那我还真没什么可说的了。”沈欢笑道,“只愿海盐能早日造出。尽快出海,那时。我等地抱负,才刚刚开始而已!” 周季也很有信心地点头应是。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沈欢让来人推门而进。门“吱”地一声开了,来人走了进来。 “娘,你怎么来了?”沈欢赶紧站了起来,迎了过去,来的正是他的母亲沈氏。 “伯母。”周季也不敢怠慢。 “周兄弟也在这里?”沈氏慈笑地说道,“好久不见了,怎么瘦了?” 周季憨笑着说道:“瘦了好啊,瘦了好。以前太胖了。走路都累。” “胡说。”沈氏怪着说道,“胖那是福气。有福气那是好事啊!” 周季笑得更憨了,想了想。\\/*\道:“伯母,你来书房,应该是要找沈兄弟有事。小侄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那怎么行,你得留下来吃顿饭,你好久没在我们这里吃过饭了。小莲儿也怪想念你的!”沈氏不同意了。 周季看看天色,才正午过去一点,早膳已经用完,晚膳还不知道有多久,赶紧说道:“小侄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伯母一家了。” 沈氏更怨了,道:“周兄弟,你何必这般急呢?老身是找欢儿有些事,不过这事嘛,你也听听,为老身做主做主。” 连“做主”都出来了,周季更害怕了,偷眼看一下沈欢,猜测此君是都得罪了他地母亲,现在过来问罪了。 “娘,有什么事,你坐着说。云飞兄,既然我娘要你听听,你就留一下嘛。”沈欢把母亲扶上首座,转身对周季说道。 这下周季没有办法了,只能陪坐一旁。 “娘,你找孩儿有什么事?”沈欢坐定后问道,沈氏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还真看不出她有什么事情来着。 沈氏淡淡地问:“欢儿,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日子?”沈欢先是一愣,接着恍然,猜测到母亲的来意了,不由尴尬地看一眼周季。 周季更奇怪,心想你没事看我做什么,问什么日子你就答呗。 沈欢硬了硬头皮,道:“娘,今天……正月二十八了。” “是啊,正月二十八了!”沈氏点头说道,“欢儿,你别忘了,你与娘有三月之约。现在都是二十八了,别说三个月,四个月都快来了。你说,你打算怎么做?今日你不给娘一个答复,娘就坐在这里不走了。周兄弟在这里做证呀!” 又有我的事?周季一头雾水,根本不清楚他们娘俩在打什么哑迷。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子嗣问题了。当然,如果按古人的理论,这就是天大的大事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孝道上,连皇帝都得低头呢! 三个多月前,沈氏以王璇无出为由,要沈欢拿如怡姑娘为妾,尽早传宗接代。沈欢不肯,说会让自己妻子尽早怀上孩子,以三个月为期。他本来以为没有孩子是因为以前注意避免,现在放开手脚,一定会喜讯快传。谁知道,三个多月过去了,王璇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当沈氏把此事向周季说清后,周季明白过来,古怪地看一眼沈欢。沈欢颇是尴尬,难得地脸红了一把。 沈氏又叹道:“三个多月了,如果真要怀上,也应该知道了。欢儿,今日娘又请海州城的名医帮你媳妇儿把脉,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你说,怎么办?” “娘,孩儿……”沈欢又羞又急,还真不懂怎么说了。 沈氏说道:“周兄弟,你说,欢儿都快二十一了。还没有一男半女,你说,老身能不急吗?你与老身说说,要他纳妾。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周季赶紧抹了一把汗说道,“伯母,你也是为了沈家考虑嘛!” “是啊,为了沈家!”沈氏要掉眼泪了,“老身这样急,还不是为了沈家的列祖列宗?若是无后,你说。要老身怎么有脸面下去见沈家地列祖列宗?周兄弟,你说。\//*/\\老身这样有错吗?虽然有点对不住媳妇,可是,男人三妻四妾,不也正常吗?若是恨一点的人家,无出又妒地话,已经给休掉了!” 周季流的汗更多了,哗哗地抹个不停,同情地看着沈欢。 沈欢也很无奈了,这时候,他还能说什么。再说个不字。母亲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沈氏突然又道:“纳不纳。欢儿,你一句话。今日你怎么都要给娘一个交代!” “娘,我……”沈欢大是为难。 沈氏道:“如果你不喜欢如怡姑娘。那也成,海州城颇多好姑娘,选一个纳进来,也可以。” 沈欢更无奈了,一个熟悉的如怡,都为难了,再选一个连面都没见过地,不更惨吗?虽说这个时代的女子比后世要贤惠,没感情也能过日子,可是,他就是因为害怕自己感情上有纠葛,才要抵抗的呀! 沈氏又向周季求救地道:“周兄弟,为了沈家祖宗,为了老身,请你帮忙劝劝欢儿,如何?” 周季大是兴奋,有了鸡毛,立刻当作令箭,义正词严地道:“子贤,你怎能在此事上为难伯母呢?难道你不知道伯母为了沈家,应该牺牲很多了吗?再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难道要别人指着你的脊梁说坏话?” 几个反问,真让沈欢瞠目结舌,周季什么时候也有这般正气地时候了? 周季又道:“子贤,你也不要怕沈夫人不同意。正如伯母所说,无出已经可以作为休掉的理由了。现在她还有着正妻地地位,还不满足。为兄猜想,只要你与她好好说一说,想必她是能理解地。再说如怡姑娘,人家名气大着,容貌也不差,多少人要想娶她呢。为了你,牺牲到现在,你就铁石心肠,一点也没有感动,就没有感觉?为兄猜想,你需与如怡姑娘好好沟通,应该能让这个家和睦相处的。” 沈欢更惊奇了,这个周季,傻时候有这等水平了?难道是有人附体了? 沈氏很满意地点头,这个周兄弟,真是好侄子呀,为了沈家,能这般呵斥不孝儿沈欢,真是令人宽慰满意。 周季走到沈欢跟前,低下头,用沈氏听不到地声音说道:“子贤,大家都是男人,你老实告诉我。对如怡姑娘这等美人,你就没有过别的异样想法?你就不觊觎过,幻想过,憧憬过?你心里面难道没有左拥右抱地美满心愿,就没想过大享其人之福。大家都是男人,你别不好意思,偷偷告诉我就可以了。” 周季地语气很邪恶,也很暧昧,让沈欢恼了,羞了,气了,脸也涨红如血,盯着周季,要大骂,却不懂说什么。周季无畏惧地与之对视,最后,沈欢却有点心虚地转过头去了。 周季像得胜的将军,笑道:“伯母,子贤应该也希望能早日完成您抱孙子地愿望。小侄这番话,应该能让他醒悟了。您可以筹备婚礼了,如怡姑娘也不是寻常人,不能让人家委屈了嘛!” “对对!”沈氏大喜说道,“日子老身已经请人看好了,二初二,是个好日子。就在那天把如怡姑娘请进门吧。” 周季道:“本来小侄还打算今日动身去东海,不过子贤大喜,怎么也要喝杯喜酒再走了!” “好好,欢迎之至。”沈氏笑着说道。 沈欢伸手要说什么,结果却什么都说不出。\*\/\他沉默,沈氏当然认为他是默认,欢喜地与周季讨论要如何筹备婚事了。这一点。周季大有经验,侃侃而谈,与沈氏两人交流起经验来。 看到人家热切地样子,沈欢只觉得心乱极了,默然走出了书房,漫无目的地走在后圆了。等他回过神。抬起头一看,周围很熟悉,不正是自己的住处么。犹豫着走到了卧房,发现王璇俯在书桌上。奋笔疾书,又在写她地西游故事了。 发觉沈欢进来,她停下了笔,站起来迎接,看到沈欢脸色不大好,不由也忧了,关切地问:“夫君,怎么了?” 看着她美丽的脸上尽是担忧。沈欢有点愧疚与羞意,“唉!”叹了一声。就没有做声了。 王璇更急了,又追问。 犹豫了半晌,沈欢支支吾吾地说出母亲的打算与他的默认,之后小心翼翼地看着王璇的脸色,希望从中看出一点什么来。 哪知王璇并没有显出他预料中的悲伤与愤怒,而是淡然一笑,低下眉头,轻声叹道:“其实,刚才婆婆找人来与妾身把脉无果后,妾身就知道。她要提起三月之约了。有了心理准备。妾身有什么好惊奇地呢?” 沈欢讶道:“知道你还能静下心来写你地小说?” 王璇又叹气了:“那还能怎么样?妾身能改变婆婆地想法,能改变夫君的思量?” 沈欢急道:“其实我没……” “夫君不要急!”王璇打断说道。秀美地容颜有股迷人的淡然,“这个结果。无论你我,都改变不了。谁叫妾身肚子不争气,哈,不下蛋地母鸡,总是无话可说的。” 听出来了,这下沈欢听出了王璇的怨气,倏地把她拥进了怀里,两人就这样紧紧地站着抱在一起。 “璇儿,你放心,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所改变!”沈欢斩钉截铁地说道。 王璇伏在他怀里,幽幽地说道:“这已经是最后的结果了,不是吗?” 沈欢抱得更紧了,他要用自己的紧张来告诉王璇她对自己多么重要! 良久之后,王璇轻推沈欢一把,抬起头来,道:“其实妾身也知道,当年在开封,如怡姐姐对你就很有感情,而你,对她也不是没有感觉,不是吗?这样地结果,对你来说,对她来说,都是最好的了,不是吗?你不要委屈了人家,知道没?” 沈欢哭笑不得,道:“你什么时候这样关心她了?” 王璇幽幽地叹道:“她也是个可怜之人。” “放心,我不会委屈你地。”沈欢说道。 “还有如怡姐姐。”王璇加了一句。 沈欢倏地揶揄:“以后她就要叫你姐姐了。” 王璇大羞,不依地推了沈欢一把,道:“希望她能尽快为沈家添丁吧,免得你出去给人说闲话。也希望她有了孩子之后,也能保持以前的情理。” 沈欢道:“放心吧,我的孩子,不也是你的孩子吗?” 王璇沉默地点点头,沈欢的话,是对她地位的保证。她是明白人,没有道理听不出来。这一刻,她的心,比沈欢还要乱吧。一方面,她是女人,很想自己占有一个男人的感情;另一方面,这个时代的氛围观念,又让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很难的事。\*\\因此,她就不免有了别地想法:既然纳妾不能避免,还不如纳一个自己熟悉地,也能与自己相处得过来的女人。 她就算再优秀,也不能像沈欢一样,脱离了这个时代地范畴。因此,有事做事想法,就不免矛盾,可一切又很释然。 两人又抱了许久,王璇才把沈欢推出门,道:“好了,妾身还要把故事写完,免得无法向欧阳大编辑交代。你呢,就去与如怡姐姐聊聊天,增进增进感情。” 沈欢不愿意去,王璇却硬是推他出门,无奈才走开。 他有一种难以相信的感觉,这个时代,面带这样地事情,面对感情,都能这样冷静地处理?这有点令人害怕,却又有点令男人欣喜了。女人的地狱,男人的天堂?当然。走在别院地沈欢,却无法看到他走后王璇伏在桌上默默流泪的情景了…… 沈欢又不自觉地走到了如怡姑娘的别院了,在门口碰到自己的妹妹小莲儿一脸欢喜地从里面奔出来,感觉拦住,问是为何。 小莲儿骄傲地道:“大哥,没有什么。刚才母亲与周家大哥在商议婚礼之事,我都听到了。刚来告诉如怡姐姐,她就快是我大嫂了。” “什么,她知道了?”沈欢吃了一惊。有点不好意思了。 小莲儿不理他的反应,自顾又跳开去了。 沈欢站在别院门后,大是为难,不懂要进去还是回去。这时候,如怡姑娘的房间又有乐声响起,她有在弹琴了。这次不是那首她弹得要烂地“明月几时有”了,而是后来秦观现在属于沈欢的情词《鹊桥仙》了。弹得很有感情,从中不难听出她那一丝欣喜的情愫。还有“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期望与满足! 他还是进了院子。来到如怡姑娘地房前,敲门进去。 沈欢的到来,让如怡姑娘这个大方的美人慌了手脚,站起来的时候,还差点摔了她最心爱的瑶琴。 “沈公子,你……你怎么来了?”如怡姑娘又惊又喜。 她慌乱的形象,倒让沈欢镇静下来了,笑道:“怎么,不欢迎在下?” “不是不是!”如怡姑娘更急了,“只是。你这个时候来。让奴家……就是那个啦。” 沈欢沉吟片刻,道:“如怡姑娘。我娘亲的意思,你都知道了?如果……你觉得委屈。或者不愿意,可以……” “别!”如怡姑娘急忙打短,这下她又大方了,叹了口气,“如果不愿意,奴家怎么会在这里住这般久呢?” 沈欢想起对方的情意,几年下来,还如往昔,大不容易,不由感动了,道:“如怡姑娘,委屈你了。” “什么委屈?”如怡姑娘自嘲一笑,“奴家清楚得紧,虽然奴家现在有着不错地名声,也有很多人追求,不过,他们更多把奴家当作玩物罢了。奴家的身份,自进青楼之日起,已经注定了。永世也难以翻身,嫁给那些俗物,也许能做个正妻,如果真是才子或者高官,前者也许会像很多青楼女子与才子地悲剧一样,后者则不可能有什么身份了。” 沈欢默然,这个时代,有很多东西,谁也改变了,包括他这个穿越者。 如怡姑娘突然又羞道:“能找着一个令奴家满意的人,在他身边,奴家已经很满意了。只希望沈公子不至于对奴家一点感觉都没有。” 沈欢心神一下子乱了,他自诩后世人,有着非比常人的想法。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也许给这个时代的某些观念给同化了,或者,在男女之事上,更多是男人的本性在做怪。他认为自己对王璇最有感情,也能始终如一,可是,在当年,他也许真对如怡有点感情,否则,为什么面对对方,都会紧张,都会害怕,难道这个担忧,不也是一种感情的表现吗?也许,当年那个公主,也要占据一点空间了。 “如怡姑娘……”沈欢好像要保证点什么。 如怡姑娘嗔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叫人家姑娘?” 沈欢大是尴尬,有点艰难地道:“如……如怡,那……” 如怡姑娘咯咯笑道:“奴家现在虽然叫如怡,不过竟然要入沈家,以后也会有姓了。” “姓?”沈欢还真不知道她姓什么。如怡姑娘叹道:“奴家自小给卖入青楼,妈妈花钱培养成艺女。那时还小,当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狠心的父母是谁。本来是没有姓,不过嘛,刚才小莲儿告诉奴家,伯母让周云飞收奴家做义妹,从今以后,奴家也是有家人了。那么,奴家就从周姓吧,沈公子,你说,周如怡这个名字好听么?” “好听,很不错。”沈欢见她提起父母大是伤感,赶紧转移话题,“没下到周云飞这个胖子下手这般快,以后他竟然是我的大舅子了?” 如怡姑娘嗔道:“什么胖子。他以后可是奴家大哥了。” “哟,还没成,你就这般维护他了?”沈欢揶揄说道。 如怡姑娘----错了,现在该叫周如怡了,就让周大胖子拣个便宜吧。对沈欢的玩笑,她大是不依。不过。这番笑话下来,倒让两人相处得融洽了一点,情愫也像一丝丝地线,把两人周密地串联起来。 说实在地。这个纳妾之礼,也许并不要张扬铺张。何况二月初二,时间实在是太紧了,本来也应该筹备不出什么东西来。 但是,沈欢一家都很喜欢如怡姑娘,都不打算委屈了她,何况她也是名声在之人,更不应该委屈。于是。沈欢难得高调起来,在海州。大办特办这场婚礼。加上又有周季这个大胖子在,有钱有势,又爱凑热闹。在周某人地意识里,他要嫁妹妹了,这个礼,自不能小。虽然这妹妹只是认的,不过如怡地名声实在是太大了,虽是认的,依然让周季荣幸万分。 也就是说,两方人马。都有了共同地意思。那就是把婚礼办得尽可能大,就是时间紧了点。能请的人都要请来。早在二十八这边,周季把手头的工作停了下来。为婚礼奔波。场地有了,知州府邸的前厅大院足够容纳几百人,实在没有另找地必要。 最重要的是请柬,什么人该来,什么人能来,都要考虑。首先,海州城的大户人家,肯定就要请了。另外,海州各县的大户,也要通知一下,就算别人不能来,也算打个招呼。另外,沈欢官场之人,也要走走。能有其他大官到场,可比十个大富豪,毕竟在别人眼里,官员代表了地位与权势。能参加一个人的婚礼,既是男人的脸面,也是女人的风光。 为了周如怡,沈欢已经豁出去了,不顾脸面,请自上门请一些人,像通判范一农,该请,也没有不来的道理。 如怡姑娘“音乐之仙”地名声已经叫得很响了,特别是她走动最多的江南之地,就是平民,也多有听闻。虽然之前没有来过海州,不过这里离扬州近得很,名声传扬到这里,也不希奇。她之前进入海州,也就一些达官贵人听闻消息而已,隐居在知州府邸,平民实在没有知道地道理。 可现在,请放心,有如今的传媒巨擘欧阳发坐镇海州,大家就不需担心没有新闻题材了。他认为,如怡姑娘就像民间偶像,很多人都听过她的名声。而百姓都是比较八卦的,最喜这些信息。她的**,也在关注之列。现在,她要成亲了,这等大事,如果刊载在报上,做个专题,绝对又能引起轰动。 接着,他又不打招呼,率先在报纸上刊登了如怡姑娘的详细消息,果真造成了不下于《西游记》的轰动。这些时日,大家都频频买来报纸,看看报上是否又有如怡姑娘的消息了,还有,她要嫁的是谁,为人如何,都成为大家关注的对象。当然,可惜者有之,赞誉者有之,只要能引起注意,就是报纸地成功。不得不说,现在地欧阳发,新闻嗅觉,已经敏感到可以去预测地震等级了。 对于他的作为,这次沈欢没有意见。虽然又会为自己引来注意,说不定上街还会给人围观,说他是某某音乐仙子地丈夫。累就累点吧,算是给周如怡的补偿!何况欧阳发还算厚道,把两人从结识到结果地过程都写了出来。他沈欢就是才子,才华震撼了如怡;而如怡虽然是青楼女子,对感情却始终不渝,苦等数年,终于迎来结果。大家有情有义,形象正面,皆大欢喜,也算是一种宣传手法吧。 二月初二这天,知州府邸热闹非凡,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平常不甚出门商贾富豪,也可以看到素来威严的达官贵人,只要时间上来得及,在海州,还真没人落沈欢的面子。至少,官场上没人敢逆他的意思,连通判都一脸喜气地道贺,也就无人不识趣了。另外,到海州任海军指挥使的郭逵,恪于武将不与地方官员太过密切的宗旨,不到场,不过依然派人送来贺礼。 至于那些商贾们,只要听到周季的大名,也就趋之若骛了。周大老板嫁义妹,还不过来套套交情?也许以后就能从中获得无数商机了。 到了吉时,高朋满座了。女方代表是周季,男方是沈欢的母亲。最令人惊奇的是沈欢的元配王夫人,一脸笑意地招呼着出了名的客人。令人佩服她的大方,暗自嘀咕报纸上说她与如怡姑娘情同姐妹,看来此言不虚啊,沈大人真是好福气,能得此佳人,真是八辈子的福气,哪像自家的河东狮,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沈欢现在已经忙得两头大了,当然无法再去揣摩别人的心思。本来纳妾之礼不必太过烦琐,有些人,只请人吃喝一顿就完,甚至有些直接接人进门进房就完了。沈欢这次纳妾直礼,堪比正式婚礼,而且这是经过王璇同意的,她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幻想有一天能穿着嫁衣风风光光地嫁给心爱之人,于是主张与婚礼等同。她的大度,令沈欢好不感动,暗自发誓以后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元配。 周如怡是从正门进来的,一身火红的嫁衣,燃烧了众人的热情。拜完天地,这个婚礼也就完成了大半。当然,剩下的就是私人的行为了,与大伙无关…… 第二百二十五章 燕尔 天色完全黑了。夜凉如水。 周如怡一身深红嫁衣,端坐在床边,头盖红巾,不过透着缝隙,隐约能看见摇曳的灯光。一闪一闪,难以捉摸,就像她此刻的心儿,一跳一跳,思绪纷 大半天没有吃东西了,本来应该饥肠辘辘,但是周如怡却没有这般的感觉,她的心头,有点慌乱,又有点期待;至于脑海,则满是一个人的身影了。她在感慨,多年夙愿,一朝得偿;她又在庆幸,出身风尘的她,没有落得众多青楼女子一样悲惨的下场。她该欢喜了,又该满足了? 虽然现在嫁入沈家,身份不怎么耀眼,可以她与沈家之人的交情,地位应该不浅。何况她也不是善妒之人,也没有心思去做什么争宠之事。她只愿能伴在心上身人边,时时为他弹奏一两清曲,大家美满度日。如能这样,已经不枉此生了吧。 今日是她的大喜之夜,该做什么,该来的又是什么,她虽然不经人事,可在艺馆这种地方,就是没见过,听也该听过了。想到这里,周如怡只觉脸如火烧,心儿跳得更厉害了。她在期待,又在忐忑,她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也知道这是女人一生中最重大的时刻。 夜渐渐深了,如水的夜越来越凉,二月初的天气,还有一股肃杀的空气,与初春的气息在空中交缠,冷与暖在交融,暧昧了整个季节。 外面稍嫌有点冷的氛围,没有牵涉得到屋里的周如怡,她心头在火热着,有如鹿跳,而且越来越跳得厉害了。外面吆喝的声音在耳边溜达着。不过已经越来越小了,想必是喜宴已经散了,到了送客的关头。 喜宴散了,客送走了,自己的夫君,是不是就该回屋了呢?一想到这里,周如怡只觉得口干舌燥。心里没由来一阵发慌。 突然,沙沙地脚步声由外而来,接着门吱地响了起来,有人进来了;周如怡心儿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就是沈欢。 “如怡……”沈欢的嗓子有点沙哑了,想必是觥筹交错吆喝所致。这次是他第二次走婚礼,有经验得多了,至少,这次入新房。他先去洗唰了一番,全身都轻松了许多,酒也没有第一次那般醉了。 婚礼婚礼,图的就是一番热闹。可作为新郎官,如果不懂节制,不懂小手段,给人灌得酩酊大醉也不希奇。沈欢这次留了个心眼,没有酒到杯干。沾唇即走,人家敬了十杯,他手上的那酒杯,还没完全干透,再满上,也不过是三次加起来才是完全一杯罢了。 经验啊。这就是经验。沈欢走在回新房地路上时。得意地哼了起来。 不过一进新房。看到一片火红。他地双眼。也就淹没在喜庆地嫣红里了。他突然没由来地一阵紧张。看到了如怡端坐在床边。衣服紧张缩在一起地样子。他心里地紧张。也就不下于第一次进新房了。这一刻。经验对他来说。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因为有第一次地经历。因为期待。更显得有点缩手缩脚。 “如怡……”沈欢一下子像发情地小猫。舔了舔嘴唇。深情地叫了一声。他地身体。好像不受大脑地控制。不听指挥地来到了床边。站在周如怡地跟前。低下头。看着头覆红巾地女人。裹在大红嫁衣里。依然可以看得见她美妙地**。 他快速地把周如怡头上地红巾掀了下来。露出美人地娇媚容颜来。美人害羞。紧张地闭起了双眼。借着灯光。沈欢依然可以发现她比往常给媚地美态了。施了淡状。白皙地脸上。不知是涂了胭脂还是害羞所致。嫣红一片。由里而外。像白脂玉一般地肌肤然起了动人地嫣红。 紧闭地眸子想必已经在羞人地闪烁了。弯成一缝。像天外地月牙儿。含春难露。稍挺地瑶鼻。令人很不得含在嘴里挑逗一番。还有那涂红地嘴唇。两瓣红唇。有着肉感。晶莹剔透。反射着灯光。有一层湿润。像是无比地诱惑。她身材高挑。丰满异常。比大多数女人还要成熟地**在这一刻。完全散露出无比地诱人地魅力。 玲珑地曲线。衣下动人地风光。让沈欢难以自拔地心里大动。他只感到身体越来越火热了。驱散了外头还在潮冷地天气。他弯下身子。伸手握住了周如怡滑腻柔软地小手儿。轻轻一拉。把她整个身子拉着站了起来。 周如怡以为就到了关键的时刻,又羞又怕,身子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彻底交由沈欢去支付。她顺势站了起来,稍微前倾,像是伏在对方的怀里。眼睛睁开了又闭上,却已经看清了新郎的一切,熟悉的脸旁,还有那深情的眸子,刹那融化了她的心扉,只觉整个春天提前到来了。周围一切,都是那般暖和,那般富有生机,还有春情的泛滥…… 沈欢已经有了经验,当然不肯委屈了新娘。这个时代的婚礼,真是折腾人,对于女人来说,更是磨难。头上的红巾,是吉利地象征,不由丈夫揭下,谁也不能动手,就是她自己,也要有诸多顾忌。就是身体有其他需要,也是由人配着伺候,至于吃东西,大多是不能地了。看着桌上完整的点心,沈欢把周如怡拉到了桌边,让她坐下。 周如怡奇怪地看着沈欢地动作,直到对方把点心端到跟前,她才明白过来。瞬间,她感动了,心里暖得厉害,像是有一种温和的东西,充斥了整个心房。晶莹地泪珠,湿润了眼眶,却是喜悦的泪水了,夫君的关爱,让她整个人软了下去。匆匆把点心吃了一些,沈欢又吩咐下人端来清水,帮着她梳洗一番。这时候,周如怡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觉整个身心,都交由沈欢去支配,他要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一切妥当后,当两人重新坐回床边,耳听外边清冷的氛围,他们都知道。有些事,避免不了。两人的心,都在这一刻,提了起来。周如怡自不必说了,低下头,微微闭着眸子,不敢去看对方;沈欢也紧张地手也抖了,虽然不是第一次了,可与眼前的美人儿,却还是第一遭啊! 想到如怡地一片深情。没有给酒醉到的沈欢,这会儿整个身心,也醉了下去。鼻端有着若有若无的体香的,那是美人儿的醉人的味道。 沈欢双手攀上了周如怡盈盈一握的柳腰,颤着嗓子说道:“如怡,夜深了,睡吧……” “把灯吹了……”周如怡心儿一紧,跳得大是激烈。甚至感到了一股窒息地昏醉。 沈欢没有听话,暧昧地笑了一笑,就是不肯吹灯,今夜,他要在昏暗的橘黄的灯光下,完全占有对方,仔细抚摩美人的每一寸动人的肌肤。他要让她知道,自今之后,她是他的人了。良人袒裎相见。再也没有什么秘密。这是夫妻该有的动作,是周公之礼,不是吗? 沈欢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也紧张呀,不过更多是期盼吧。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就攀上了美人颈脖之上,要去解人家衣服的口子。嫁衣虽然雍容,不过很简约,口子不多,沈欢有了经验。一下子找对了位置。很容易解开了第一个口子。 “别……”周如怡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不过事到临头。还是紧张了,颤着声音。害羞地叫了一声。 沈欢微微一笑,停下了动作,把手垂下,握住了美人的双手,厚重地大手,传给周如怡的是一股温厚之热,心上人温柔的动作,让她的心儿,微微酥了一些。人又软了大半,前倾着身子,要伏在他宽大的胸膛之上,倾听他的心跳声。 沈欢热情地把她拥在怀里,没有粗鲁的动作,只是在她的耳边呢喃,告诉她,他很感激她地深情,情人式地保证日后对她的好。她深信了,他们现在是夫妻,比大多没有名分的情人男女要有保障得多,这份感情,也坚固了许多。 沈欢的声音,像有了魔力,能让周如怡消除紧张的魔力,在轻声呢喃中,她只觉整个身体,飞了起来,心儿也在这片万花盛开的春情里,消融着,跳跃着。就是沈欢的魔手,偷偷开始了情人的动作,也没有发觉。 沈欢已经不是情场初哥了,对于男女之事,也熟悉得多。但是,当他把美人的上衣解下来后,透过灯光,白皙一片地肌肤,映入了他的眼帘,他还是嗓子干渴,艰难地咽了口水。他发情了,动作有点粗鲁了,直扑就压上了令人遐想万分的美人成熟的**之上。 周如怡没有经历人事,不过在沈欢老练的挑逗之下,一下子便给春情淹没了身体。她顾不上羞耻,也顾不上紧张,在沈欢熟悉的摸索之下,她软了下去,心儿也酥了。肌肤更是透着动人的嫣红,她闭上了眸子,全身心交付给了沈欢。 当沈欢强自进入了她的身体,在微痛之下,周如怡感动地流下了热泪,从今之后,她终于是他的人了。是他的女人,她应该是找到了一个家。心儿在漂泊了二十余年,终于在此刻,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地港湾。男人温热地胸膛,就是她可以躲避一切的港湾。 她深深地满足了…… 沈欢又像回到了人生第一次地时光。周如怡的身体,比王璇要成熟得多,身材要火暴得多,丰满得多。在周如怡地身体上,他感受到了极品女人带给他的乐趣。 一连数日,他大多时间都腻在周如怡的身上,去感受对方诱惑的**。当然,他也不是只要新人笑不管旧人哭的负心之人。有闲暇的时候,他也到王璇身边,带给对方慰籍。他是男人,当然也会有那些一床两好的邪恶心思。但是,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王璇也好,周如怡也罢,都有着传统女人的保守,她们怎么会令沈欢在此好上满足呢? 周旋在两女之间,沈欢只觉作为男人的好了。以前诸般顾忌,没有收下周如怡。现在一旦成事,他也就打开了心扉,显露出男人的本色了。此时地他,终于知道为何后人都说宋代是男人的天堂了。确实是天堂啊,沈欢已经没有了在人间的感觉。 直到二月中旬,周季这个便宜大舅子找上门来。沈欢才从迷醉的天堂上,跌落到了人间的庸俗去。 周季是个无利不起早之人,这次找到书房来,却没有大谈他的事业,而是笑着问了一句:“子贤,怎么样,我妹子还可以吧?” 沈欢明白他的意思,嘿然笑道:“那还用你说。” 周季又问:“那什么时候回门,看望一下我这个大哥?” “说你胖,你还真喘了?”沈欢冷眼一看。“哼,人家如怡认你做大哥,不过是要个身份而已,你还真揣着这个身份死咬不放?是不是要小弟当着外人地面给你端茶倒水呀,我的大舅哥?” 周季讪笑道:“为兄这不是得意有个名气大的妹子吗?嘿,怎敢真劳烦你这个知州大人来给俺敬茶呢?” 沈欢哼道:“知道就好。平常你来书房,小弟也会为你倒上一杯茶。可你莫要真端着大舅子的身份来压小弟一头,也不要借着如怡的名气去让你在外人面前炫耀得意!” 周季尴尬了:“还是子贤了解为兄呀。” 沈欢嘿然笑道:“你肚子里有几条蛔虫。我能不知道?” 周季挠挠头,羞涩一笑。 沈欢端正了脸色,肃色道:“好吧,话说正题,这次来,又是什么事?” 周季顿时苦哈哈地道:“除了正事,为兄哪里敢来打扰新婚燕尔你侬我侬的子贤大爷呀!为了盐场,为兄可是由奔波了十多天,人又瘦了几斤呀!” 沈欢顿时有点羞愧了。这些天,他还真是沉醉在儿女情场方面了,政事上大多放权,除了非得自己出面的事外,都交给下边去做。现在周季提到盐场上来,这是他们的头等大事,看到周季很瘦了一圈的身子,沈欢顿时感动了。 重重地一拍对方的肩膀,沈欢沉声说道:“云飞兄,辛苦你了。” 周季愕然了一下。接着才大笑道:“嘎嘎。这有什么,为兄不是说了吗。为了钱,别说瘦几斤而已。就是要放俺地血,俺也愿意呀!就像子贤你可以为美女精尽人亡一样!” 沈欢顿时拉下了脸,大窘不已,直要骂娘,这种时髦的词汇,是谁教给周季的,难道是自己? 咳嗽了一下,沈欢正色道:“好吧,闲话少说,说吧,盐场之事,怎么样了?” 周季这才端正了脸色,不过笑意依然难掩:“子贤,这可是好消息。前些天,为兄又到东海去了一趟,督促那里的盐场建造工程,当时匠人说差不多可以收工了。今天,传来消息,说已经建造完毕,而且是超额完成。这个盐场,有好几条造盐工序,一天如果顺利,据说可以晒制海盐十万斤。十万斤呀,一个月就是三百万斤,需要十条海船才能拉得完呀。这下发了,上次出海,不过就是一两条船的盐巴而已,都能赚回一半,这次,想必可以大赚一番了吧!” “哦?”沈欢也是喜了一下,虽然周季提到的造盐数目比之后世动辄多少千吨万吨的产量差得太远,不过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了不起的工程了。一年数千万斤,走地又是海贸之路,比在大宋卖的可以赚上一倍不止吧。 周季又在给沈欢惊喜:“还有,子贤,那些匠人也说了,这次盐场的工艺,只是原始做法而已。他们还在研究,看看如何提高产量或者扩大规模。他们说了,现在已经有点眉目了,也许再钻研下去,再提高产量也不在话下。而且是至少提高一倍的法子!” “真的?”沈欢真正惊了,这个时代,古人的智慧,真是无敌到这程度?娘的,难怪四大发明,有三样是在这个时代发明与应用了! 周季笑道:“真不真。为兄说了不算,是这些匠工说的。子贤你也知道,除了你稍稍提点过海盐制法而已,其他都是这些匠人去摸索出来的,能否提高产量,应该是他们说了算吧?” “对,是他们说了算!”沈欢也笑道。“云飞兄,让他们钻研,要资金提供资金,要人提供人!总之,这个提高产量地法子,要一直钻研下去,最好能想出一年造他几亿斤的法子!” “几亿斤?”周季怪叫一声,“子贤,你还真敢想。” 沈欢不以为意地道:“这有什么。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往往能做出很多前人无法想象之事。你相信人可以通过工具飞上天空吗,你相信海船在将来,不需要人力就可以行使吗?” “飞上天?不用人力?”周季吓住了,“不是吧?” 沈欢没好气地道:“不信?是啊,你当然不信了。可是,有些事,当成真了,你才无话可说。云飞兄。不说别的,像这个海盐晒制,没有出来之前,你可以想象可以大规模生产,比种在盐池还要多吗?你想想,但我等海州,一年就可以造他上亿斤,我大宋海岸奇长,其他地方就不适合晒制了?那你说。如果都开发出来,那一年的产量,得多高?” “乖乖!”周季目瞪口呆了,想了想,“死了死了,那一年就是几亿斤,甚至十亿斤。这……是什么概念呀!” “是啊,什么概念呢,云飞兄?” 周季想得更多,慌了:“子贤。我想明白了。如果有那么多盐,那盐的价格。岂不是比米还要便宜,几文钱一斤?” 沈欢哼道:“这东西。在是暴利,可在沈某看来,几该比米要便宜地!” “死了死了。”周季哀叫一声,“如果是这样,我们还赚什么?” 沈欢斥道:“云飞兄,小弟之前不就说了,这个晒制海盐,如果能保密,还能保持几年的领先地位,可时日长了,肯定保不住秘密,严格下来,也很正常了。我们现在贩卖到海外去,更多是想锻炼出一支强大的海船队伍。有了海船,别人就是有盐,也需要你拉出去卖呀。何况除了盐,还有其他值钱地东西,你也发现了,比如丝绸瓷器,在海外,受欢迎地程度,比盐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盐不过是因为他们造得稀少,人体所需,价格不能不高而已。一旦市场饱和,哪里都赚不了多少!” 周季默然,最后叹道:“还是子贤想得长远呀!” 沈欢问道:“现在船造得怎么样了?现在可以开始造盐了,一个月就可以产出装满十船的盐,没有船,也没有办法。” 周季想了想,道:“在杭州,通过介绍,向船坞订购十五艘地大海船,已经造了好几个月,再过一个月,应该有十艘可以用了吧,毕竟有些还船,他们是通过改装的,花不了多少时日。” “十艘?”沈欢沉吟片刻,“算了,十艘就十艘吧。可以把第一个月地产量拉出去了。不过,还不够呀,到南洋,一个来回,至少也要两个月,到时就算再有五艘加入进来,还是拉不完。云飞兄,再向其他地方订购海船吧。” 周季苦了脸:“子贤,不是我不想订,而是我们没有多少资金了。造船,事先得付一半的资金。水泥那里赚地钱,基本上都投入进去了。毕竟为兄向杭州李大老板要了好些海员水手,这些人,需要安置,出海也要花费不少钱财在他们身上的!” “这样啊……”沈欢头大了,“这个水手,一定不能少,要尽快把那些学徒都拉进来,让他们增添经验,出了这次南洋之后,以后就要同时走另外几条航线了,比如高丽倭国,都要去一去。没有够多的海员水手,有船也走不了啊!” 周季狠了狠心:“实在不行为兄就到明州泉州等地招人,据说这些地方的海运,比杭州要发达,海员也多。如果花大价钱给他们,应该肯来海州安家的!” 沈欢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对了,这些海员水手。要与郭大将军打声招呼,让他每条船安排几个海军兵员随同出海,这些人的任务就是跟着海船,去熟悉航路,还有沿途的线路,以及各地风情。他们就像密探,是先去打探消息的。也好为以后地海军出海有个准备!” 周季点头道:“好多,这事到了东海,为兄会与郭将军说一声。子贤,我等地海船第一次出海,你不去东海看一看吗?” 沈欢苦笑道:“不是不想去,是不能去。小弟毕竟是一州知州,如果三翻两次到海边,一定会令有心人起疑心,派人深入打探,如果有个失误。也许能造成我等不利的景况。不能去啊。云飞兄,一切只能交给你了。” 这次沈欢没有说谎,并不是为了偷懒,而是事实。 周季点点头,表示了解。 “至于筹钱造海船一事……”沈欢停顿下来,沉吟思考,才抬起头来,“不如这样吧。云飞兄,你在海州与杭州的信誉还可以,先向一些大商贾高息借一点吧,大概筹他十万贯,再定十几艘还船。到了海盐第一次回航,就可以还给他们了。也就两个月左右罢了,应该借得到吧?” “借贷?”周季无奈地苦笑,“借是可以借,不过要付出不少代价罢了。利息高呀。不过……没有办法,也只能先这样做了!” 沈欢一拍他的肩膀,笑道:“云飞兄,不要吝啬这些小钱,有付出,才会有大收获。等回航了,别说还钱,就是再造几十艘海船,也不在话下。” 周季大汗,道:“别说大话。第一次运三百万斤出去。回来一趟。除去各种费用,估计也就二十万贯左右罢了。当然。还得看你这里出盐的价格是多少,子贤。你看……” 周季在谄媚地笑了,目的就是要沈欢把价格再低一点,亲兄弟明算帐,此刻,他们不是合作者,而是生意对象! 沈欢没好气地道:“少来!小弟这些盐的价格,不单不会比现在市面上地价格要低,而且还要高很多。毕竟你不是在大宋境地卖地,到了海外,价格翻了一倍都不止!” “啊?”周季苦了,“还要高?子贤……为兄与你不是外人呀,还要宰我?” “不宰不行呀,现在盐场,以海州的名义经营,没有上报朝廷,虽然小弟有着圣上的圣旨,不过……云飞兄,偷偷地告诉你吧,这圣旨,是小弟骗来的,连官家都不知道小弟要做什么,只说经济之上由小弟做主而已。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揪住这个卖盐不放,小弟也是要吃苦头的。为了不给人口实,把这个价格定得比市面上的要高,他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啊?”周季这次真惊了,“骗来的?子贤,你……胆子太大了!” 沈欢哼道:“怎么,怕了?” “怕?我会怕?”周季一挺胸膛,“都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为了钱,为兄有什么做不出来,岂会怕?再说了,有什么事,也是你顶上去。至于为兄嘛,嘿嘿,不过是把盐从官府买过来而已,至于怎么用,就是私人地事了。与法何关?” “看来你算盘已经敲得噼啪响了呀!”沈欢叹道,“所以呢,小弟地风险更大,价格嘛,当然也要高一点。你服不?” “服了!”周季无奈,不再打算砍价了,再说以他对沈欢地了解,也不是一个让自己吃亏的人。这海船,他也是有份地! “至于价格……”沈欢顿了一顿,“云飞兄,你说上次出海,盐巴的价格在南洋等地达到百文一斤地价格?” 周季说真话了:“还要高!上次是因为急着赶回来,不敢停留太久,不能待价而沽。而且据说只是卖个当地人而已,没有等到大食等地之人到来,如果这次是卖个大食的商贾,嘿嘿,应该能更高吧。” “那么,大家可以到什么价格呢?”沈欢诱惑地问。 “一百二三十文左右吧。”周季没有思索就回答。 “好价格!”沈欢一拍手掌,“真是好价格呀!云飞兄,这次出海,我等不急了,可以等这个价格出手。或者以钱易货,或者以货易货。可以再装上大宋奇缺地香料珠宝等物回来转手。这些都是奢侈品,价格可以高上好几倍呢。也就是说,就算一百文出手,再花完这些钱卖回奢侈品,再转手,三百万斤盐,卖出三十万贯的钱。香料珠宝转手之后,也许能达到百万贯之多,连本带利!暴利啊,你说,这个盐,小弟该定什么价位呢?” 周季知道上当了,赶紧解释道:“这只是理想状态,如果再损几艘船,亏本也不一定呀!” 沈欢说道:“这个小弟就不管了。有暴利,也就风险嘛。海上风险。当然是你这个生意人承担。至于卖盐的风险,小弟就不敢承担了!” 周季措着手问道:“那……子贤,你的盐要多少钱一斤呢?为兄和你计一计,市面上的盐,一般是三十文一斤,有时候还要低一点。你要高一点,也不至于高得离谱吧?” “当然不会离谱。”沈欢笑得很灿烂,“官盐是三十文左右不错。可是。那是官面价格,别以为小弟不知道,因为我大宋缺盐,百姓求盐不得,有些人,囤积了盐巴,抬高价格,有时甚至达到五十文一斤地价格。奇货可居呀,物以稀为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为了不给人家小弟与云飞兄勾结获利的口舌,因此,小弟觉得,这个价格……以六十文一斤为妥。” “我日!”周季爆出了沈欢当年的口头禅,“六十文?沈子贤,你是吸血水蛭不成?六十文一斤,你抢钱啊?如果按你这样算,等产量达到亿斤,一年下来,岂不是有五百万贯地收入?你海州之盐。都比得上朝廷十分一左右的收入了。你要造反啊?” 面对周季的愤恨与唠叨。沈欢微笑着答道:“就是不敢造反,才定这个价呀。云飞兄。小弟已经帮你计算过了,如果到海外。除去一些损失,按照一百文地价格,除去一些成本,十艘船,三百万斤,两个多月,你就从盐上获得十多万贯左右。再转手香料珠宝,三个月左右你就可以获利三四十万贯,除去分成,一年下来,也能有五六十万贯的获利。也就是说,三年之后,随着规模的增大,你的资产,将会增加到二百万贯前。那么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多少了?一两千万贯?富可敌国,可以养兵十万?这才是灾难呀!” 周季的汗哗哗地下了,抹个不停。 “所以呢……”沈欢叹了口气,“云飞兄,别说小弟心狠,要宰你。小弟是为了你好呀,尽量压低你的利润,把那些赚,尽可能转为官府所得。这也是为了保全你呀!” “定得好,这个价格定得好!”周季大喝一声,竖起大拇指赞叹,“子贤,为兄明白了。虽然你的计法太过理想了一点,比如说,也许有一躺出海,船全翻了,那么,就全亏了。也就是说,一年遇到这样地十,小弟地利润一年大概也就二十万贯罢了,如果翻了两次,那么,还好,不亏也不赚。如果全翻了,恭喜你,为兄破产了,只能投靠你沈大人了!” 沈欢又气又笑:“你怎么总想坏事,以现在的大宋地航海条件,遇上一两次风暴,损些船,是正常,可若说次次这样,除非那些海员水手都是死人!” 周季嘿嘿一笑,又道:“子贤,你放心,你的心思,为兄全知道了。都是为了为兄好呀,这一点,为兄一定记住了。可是,子贤,小弟如果获利这么多,你也不差呀,几十年之后,也有上千万贯,虽然是你母亲地名义,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些资产是属于你的。为兄只是商人,说起危害性,你这个年轻的大官要大得多吧?” 沈欢笑了,道:“所以呢,在小弟有生之年,这些年,一定尽力花出去。花在慈善上,获得美名,大善人的名声,又不足在政治上威胁到皇室,哈,这才是做富人的觉悟嘛。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行了。再留些给子孙,让他们有起家的资本,也就行了。” 周季沉思了一下,道:“子贤真好想法,也许为兄也该效仿一下。子贤,你说,这个善人该怎么做?” 沈欢答道:“除了周济穷人书生,或者孤老,最大地善事,莫过于修路建桥了。到时等有钱了,哈哈,小弟就建一条从海州到京城的水泥路,这样百姓欢喜,官家也欢喜,小弟钱也不多了,皆大欢喜嘛!” “好法子!”周季赞道,“全大宋那么多地方,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水泥路的嘛!” 两人相视大笑。 沈欢又道:“这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嘛,云飞兄,你该去为这目标奔波了。至于小弟嘛……嘿嘿!” 周季恍然:“明白,明白,子贤新婚燕尔,当然是继续陪着新婚美人妻妾做些不为别人所知的事嘛……”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学 正如周季所说,沈欢舍不下家中的美娇娘。 \以前只有一个妻子,不好比较,现在家里多了个美人,他总算是有所领略了。 周如怡与王璇在床上的风格大是不同。王璇像个大家闺秀,很保守,在房事上,更是传统,往往沈欢要试一下后世看到的招术,王璇羞得不依,最后还是在沈欢的坚持下,磨了许久才半推半就去做了。 周如怡刚好相反,怎么说也是风尘出身,虽然卖艺不卖身,不过见识可谓广了。在房事上,她热情如火,身材也丰满,更是凭添了几分媚态,很多动作,她都敢去试,直让沈欢欲死欲仙,欲罢不能! 沈欢最近无事,也算享受了两个不同女人的风味了。 到了二月底的时候,春天彻底来了。在这海滨之州,温和的海风吹遍了大地,吹醒了冬日沉睡的动物与植物。整个天地,又开始了一片新绿;连啄泥的燕子,也开始高飞低掠了。天气也渐渐暖了起来,寒冬的冰冷不复存在。 一年之计在于春。民间又开始了生活的劳作,田里地里,到处都是勤劳的百姓在耕种。春天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浓了。 沈欢享受之于,也开始了劳作。不过这次更多是私人的作为----十五个学生,又长了一岁,也该好好安排与筹划了。 十个男孩与五个女孩,作为他们的老师,都得为他们负责了。对于五个女孩。说实在的,沈欢更多是同情才收下来地。她们虽然也聪慧,可沈欢想不出可以教她们什么,特别是这个时代,适合女性的职业与作为,太少太少。 收她们做学生,同情之余,无非是想给她们一个地位。与侍女不同,她们是学生,也就是他沈知州的学生。也许日后更能高升一步。那么,作为他的学生,这些女子,以后的地位肯定不低。这个时代。地位往往能代表一切,至少,有了地位,别人才能尊重。以沈大人女学生的身份。应该能嫁个好人家了吧。 这才是沈欢为她们将来的打算,很无奈,却也很现实。至少。在没有发现一门最适合她们的职业前,沈欢就算空有满腹知识,也无法特定培养她们。因此,这五个女学生,沈欢更多是把她们教给自己的妻子,由王璇教她们知识,再由周如怡教她们乐理。如果学得好,也许会成为一代大家也说不定。 安排好女学生,就到那些男孩。这个好办,他们确实是聪明。人品暂时看来也好着。因此。沈欢打算把他们都培养成自己最亲密的徒弟。徒弟是用来传承地,让他们学到自己的思想精髓。传承下去,以至发扬广大。才是沈欢最大的目标。 天地君亲师,这个时代的尊备,但是,更多时候,师长可以排在亲长地前面。有闻大义灭亲父子反目者,鲜闻有背叛师们的人。这个老师,这个师门,往往能决定了一个人一生的命运。想现在出了名的王安石门徒,凭着这个名头,他们能呼风唤雨数十年,不可谓不是异数了。 作为老师,有这般好处,沈欢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所以,对待这十个门徒,他是尽心尽力。物质上就不必说了,这些孩子,之前都是孤儿,有上餐没下餐,成了他地学生之后,知州沈大人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穿什么,他们也穿什么。\\*\至少,在沈欢大眼中,除了那丝亲情不在外,物质上的待遇,这些人,不比自己的妹妹差了。 还有精神上地优待,在这里,有沈欢的交代,下人们当他们是少爷,不敢不敬;沈欢家人,也当他们是晚辈,极其优待。至于沈欢,还有着别人没有的尊重。他尊重他们的选择,尊重他们说话的权力,尊重他们的人格与信仰。 这就是沈欢与这个时代之人最大的不同。古代之人,一入师门,好像只要稍稍不同意老师的说法,就是异端,就是叛徒,就是不敬!法家如是,儒家更如是。这个时候,他们忘了先贤教育的“当仁不让于师”! 沈欢来自一个相对来说比较自由的时代,其他不说,尊重他人选择这一点上,在这个时代,无人可比。他这一点,可以令这些学生感动又感激。他们地老师,虽然有时也威严得要发飙,可大多是他们在学习上不努力地结果;基本上未从行为与语言上对他们有什么约束,除了不道德的之外,其他可以自由发表意见,也可以做点其他之事。 这些宽待,以他地身份地位,在这些从低下上来的孤儿来说,无异于难得地尊重。敬人者,人恒敬之。就凭这一点,沈欢就赢得了这些学生的真心拥戴。有了真心,学什么,也就快得多了。 对待这些学生的学业,沈欢不敢疏忽。除了传统的古文经典外,其他教程,一般都是他亲自制定与编制的。而且大多是从后世直接移植过来的知识。 于是,这些小孩子,学到了不少理科基础的数学知识。除了一些阿拉伯数字,还有乘除法,另外,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三角形具有稳定性,建筑上要想稳固,一个三角的框架必不可少。 他们也第一次开了眼界。他们从不知道,世界上有一门叫化学与生物的知识。生物上,沈欢也不过关,只能拿点常识知识来开说。比如这个血液循环,这个时代的人,哪里会想得通动物包括人体,是靠血液来循环周身,靠血液来输送一切养分。又怎么会想得通血液循环的中心是心脏,每次频率,都是过了心脏一次,而跳了一次,脉搏也跟着跳一次。 这些知识。让不少人开了眼界。而且沈欢还主张实践,理论是理论,最好还能看一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于是,海州的动物遭了殃,成为沈家师生的桌上地实验品。如果有胆小的人,还能看到一些血淋淋的场面。忘了说了,学生教学生,没有男女的歧视,那些让他很同情的女学生。也有幸加入这个听课行列。本来,动物屠宰动物的场面,沈欢以为会让一些女学生吓得不敢再来,没想到。她们都捂住嘴,硬是观看了全过程。到了后来,还能跟着动手去做了。沈欢对此,除了惊奇。还是惊奇,另外就剩下若有所思了。 至于化学,不好意思。只能委屈道家炼丹门派了。在知州府邸的后院,时常可以看见烟火直升,如果习惯了,就不必惊慌。不是着火了,而是我们的知州大人在与学生一起做炼丹实验了。炼丹这东西,可以解释很多种加热变化的化学知识。另外,还能让大家认识到贡与硫磺这东西,吃多了,会死人滴----还是海州的动物遭了殃,成了药物地实验品。当然。本着废物利用的原理,它们在未死之前。\\*\\\还是可以拿去上生物课程的! 这样的结果,就是整个知州府邸之人。都不信丹道之学了。而且一听到丹药这东西,就要皱眉,还会想起那种多种动物临死前挣扎地模样,好不恶 接着就是物理了。老牛很不幸,成了穿越的牺牲品。从今往后,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牛顿三大力学,大家公认的力学巨人,只有宋代的沈欢!他第一次让人知道万有引力,因此什么东西,都是要往下掉地,在苹果树下,就要给苹果砸到脑袋;他第一次让人知道,惯性是啥东西,因此坐在马车上,动的时候要往后仰,停的时候要前倾;他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因此打铁地时候,砸下去,受力了,锤子上也有反力的。 总之,沈欢很无耻地把一些比较浅显的常识知识窃为己有,百年之后,大家除了知道他是个文学巨人外,还是一个科学巨人。比爱因斯坦还要爱因斯坦,他是十一世纪最伟大的文化名人!因为千年知道,大家还要唱着他的名词;千年之后,他的科学理论,还在发生作用,而且放之四海皆准!后来的人只能哀叹,为什么,为什么上天会如此不公,把所有的聪明都赐给了一个人?别人只要有他一样的长处,就能留传千古了,偏偏他统统全占去了,天下十分的灵气,他占了**分,从此,大家只能仰敬他,崇拜他,膜拜他!除此别无他言! 当然,如果沈欢能知道这些结果,他只能暗自窃喜地说:没有什么,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有点文化,穿越到这个时代,都会成为这样地巨人!穿越就是金手指,就是无敌呀! 这些知识,在后人看来,当然是常识,也很浅显。不过在这个时代看来,就有点骇人了。好在这些孩子涉世未深,不懂什么,又天真,只是学得很认真,结合实际,只觉得是真理,没有人会反对与提意见。知识多了,沈欢也不可能一下子教会,因此他打算慢慢地教,在有些理论上,来回教他几年,直到自己不懂为止。当然,不懂地地方,就以科学假说的方式提出来,让这些学生或者后人去钻研。哈哈,他沈欢从来对理科就不大感冒,常识懂一点,要说其他深一点地,只有点印象而已。 学生就是好忽悠,又努力,当然会为了这些新奇的理论去钻研。也许几年之后,这里会出现几个世界级地数学家或者物理学家再或者生物化学家。总之沈欢不会把他们培养成只会读之乎者也的书呆子。 在哲学上,也抛弃旧有传统的糟粕,开江辨证唯物主义。老马的理论抛却一些政治上与意识上的分歧不说,哲学理论,就是一门真理与科学!沈欢没有理由不用此理论去指导这些学生去认知这个世界,去探索这个世界! 孩子的意识形态还没有成型,现在一直输灌这些知识,多年以后,一旦固定,就再也难以改变了。再之后。他们又拿这些理论去教育别人,开枝散叶,直到彻底改变这个世界。这是一项长期的任务,至少沈欢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幸在有生之年看得到这种盛况了。 若说沈欢这些知识,影响最大的人,还是欧阳发。此君是沈府地常客,也与这些孩子相熟,时不时还来客窜一把私塾夫子,为这些孩子讲解经典。\/*/\算得上是另一个老师之一。来得多,又与孩子接触得多。当然会隐约听到这些理论。 若是别的老夫子,也许会一笑置之,或者不当一回事。可欧阳发不同,他还年轻。又经过沈欢一些思想的改造,算得上这个时代的新人类。因此,一旦接触到那些惊人的理论,他就心痒难耐。忍不住问了。问孩子,震撼之后,就来旁听沈欢的讲解。 他的智力比孩子要成熟得多。也容易理解得多,可越是理解,他心中的震撼,就越大了。他也想不明白,血液是如何循环的,遵循的是什么规律;他也不明白,那个三角形地什么定理是如何算出来的;他更不明白,物体为什么会有惯性。 他苦恼了,冥思苦想,以至人也恍惚了。有些事。就是这样令人苦恼。比如说这个知道事理,却不明白道理。他更不明白的是沈欢的脑子是什么做地。怎么会想出这般多匪夷所思的东西来! “子贤,你等一等。别急着走。为兄有些不明白的东西,要问问你。”这日沈欢又为孩子们讲了些例子,散课要走,欧阳发急匆匆地冲过来,一把拉住他,焦急地说道。他刚才就在一边旁听,现在,是他问出心中苦恼的事了。 “伯和兄,何事?”沈欢笑着问道,这些日子,欧阳发总是过来听他讲些新知识,他没有阻止,就当是潜移默化吧,让这个欧阳大才子,也震撼震撼。 不过,他觉得有点震撼过头了,这些日子,他总听人说,欧阳发在报社总是心不在焉,一副出神地样子,嘴上还喃喃自语,报的人说是听到什么“惯性与动力”什么的。好在报社已入正轨,规模也大,编辑不少,暂时没有他这个主编还不成事,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真怕他疯了呀。因此,沈欢也已经打算找此君谈一谈了,刚好,这次对方找上来,可以卖下关子,探探深浅了。 欧阳发一副很恼地模样,犹豫了片刻,道:“子贤,这些日子,听你说到这惯性的道理,为兄回去想了很久,还是想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沈欢老神在在的样子,很自信地笑问。 欧阳发道:“想不明白这个惯性是怎么存在的,你是怎么发现的,又是怎么证明的,或者是怎么算出来的?” 沈欢大汗,他物理至多也就高二的水平,只知道有惯性,至于是怎么存在的,还真说不出个好歹来,沉吟了片刻,道:“伯和兄,小弟不是证明了,像有人奔跑,急停之后,总是要由不住再走几步;还有骑马,奔得厉害,一下子要拉住,总是要掀起来或者在地上滑几下。如是观之,不是有一个道理存在吗,不然这些东西不会这样,因此,小弟名之曰惯性。再以此惯性去检验运动的万物,就更能证明它地正确了。” 欧阳发疑惑地问:“真地是万物皆有吗?” 沈欢无语了,再解释下去,得以万有引力结合作用力、反作用力去说明了。如果一说,又得说惯性在理想与平常条件下的差异,这样一来,又得提出真空地观念----那样才死定了,到时他自己都说不清了----应该是说不懂了。 沈欢一拍他的肩膀,道:“伯和兄,你只要知道,万物都是这样,是这个道理,不就成了。\\*\至于为何,说不清,道不明,就像老子所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了。就当它是万物地道吧。” “万物之道……”欧阳发更挠头了。 沈欢又拍他的肩膀,道:“伯和兄,不要想了,这些事,没有意义,这个世界,是很神奇的。就像这个万有引力,它在就是在了,没有道理。如果不在,你我岂不是都要飞起来。或者跳起来就停在空中了?那样才是怪事呢!” 欧阳发一拍脑袋,呵呵笑道:“那倒也是。好吧……这个不想,不过嘛,还有一个问题,为兄要问一问。” 沈欢这下镇定多了,笑道:“什么问题,尽管问。” 欧阳发沉思说道:“你说有这个惯性,万物皆有,那么,造出一物。予力于它,它就动了。为兄就琢磨了,如果保持惯性,它会不会一直动下去呢?” 永动机?沈欢惊得眼珠都要突出来。我日,只说说惯性而已,能牵引到这个著名的科学谬论之上?动力啊动能啊都还没提呢,这个欧阳发。难道也是科学狂人?死定了,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解释,看欧阳发的模样。这些日子,应该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吧。看来不给他一个满意地答复,他是不会死心的。 咳了几声,再咳几声,接着清清嗓子,沈欢眼珠急转,思虑对策,末了眼睛一亮,叹道:“伯和兄真是善于动脑,这等想法都会有。真是古今罕见呀!至于这个永远动下去的东西。小弟觉得,不会有。为什么?咳咳……不为什么。因为不会有!” 欧阳发哭笑不得:“子贤,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为兄这些日子。都在琢磨这个问题,都要要想法了。” 看着欧阳发可怜的模样,沈欢也于心不忍了,只能凑合一个解释:“为什么不会有?咳,伯和兄,除了惯性,小弟不是还说了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吗?你想想,给它一力,它动起来,那么,它的反作用力呢?它要往前动,那么,就会有一股往后的力作用于它,一前一后,不就抵消了吗?也就是说,它能动,但动着动着,有力在反作用,之后就会停下来了。要想它动,还得加力,如此反复!因此说,永远自己动着的机器,是不存在的。你想想我等的印刷机器,要动起来,就得借助人力,它不会自己动,你也没有办法让它自己动!” “有这种力在起抵消作用吗?”欧阳发很是疑惑。 “万物皆有!”沈欢现在对这个词已经很熟了,开口就来,像他的口头禅,“伯和兄,你想想,无论是你摩擦物体,你会感觉到阻力吗?有,因此,物体上有地。在空气中,你想想放风筝就会明白了,就算不动,你要拉动它,会感觉到线上有股力量在往上拉,因此,空气也有阻力。还有在水中,就是在静水里,伯和兄,你踏在其中,要走动,会不会感觉比在地上要困难?也就是说,水里也有一股力气的。因此说,万物皆有啊。也就证明了这个永远动下去的东西,是造不出来的。明白吗?” 其实沈欢自己也糊涂了,只能凭着模糊地物理知识来解释,若是有后人在这里,肯定要嗤笑。不过他这样一牵扯,欧阳发还真顿悟了----他悟了,所以他解脱了,也笑了。\*\\ “原来是这样!”欧阳发恍然大笑,“子贤,为兄明白了,感谢你的解惑。” 沈欢更要突眼珠子了,明白了?大汗,他自己都还不怎么明白呢!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说的,沈欢强笑一下,拍着欧阳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伯和兄是聪明人,想必以后不会再烦恼了。” “是啊,不烦了。”欧阳发宽慰一笑,“不过,子贤,你讲地这些道理,真是博大精深呀,实在是发前人所未发。而且大多与实际联系,连走路骑马,都能以之相合解释,实在是天大的道理。放之四海皆准,令为兄真是佩服极了!” “好说好说。”沈欢丝毫没有对牛顿大爷的一点愧疚,笑得很是灿烂,“小弟也是歪门多,不比伯和兄地大义学识。” 欧阳发自嘲道:“只会空言大义有什么用。这些年,与子贤做事,小弟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大义往往只是教化人心,要想凭此过日子,难上加难。日子要好过,还得动手,或者说得与实际相结合。就像子贤你说的,一切从实际出发。你看现在朝中,就连司马相公,也开始做一些能生财的实事了!” 沈欢微微一笑。自此他终于可以肯定,经过几年的努力,欧阳发终于给他同化完毕,思想上已经无限接近他了。可惜了另一位才俊司马康,没有深入学习他地唯物与矛盾两论,思想就算有所先进,应该也比不上欧阳发通达。看看他现在忙着帮父亲修的《资治通鉴》,还是一片酸气,与平常古人无异。 不过毛老爷爷说了,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与其大规模撒网,不如盯着一条鱼,就下死手。能深刻影响到欧阳发这个大才,已经算是极其成功了。从今往后。有些事,也可以放心地交予对方去帮忙了。 欧阳发倏地又叹道:“子贤,你这些知识,都是至理。若是能教予其他人。让他们都明白这些日常道理,应该能更好地生活吧。你是不是……” “伯和兄,你说。会有人要学吗?”沈欢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要自己广授门人罢了,“伯和兄,现在的读书人,读着圣贤之书,一心考取功名。你说,这些什么惯性什么力,能让他们靠得上功名,做得上官?不能!既然对他们没利处,谁会用心学习?” 欧阳发不由叹气了。他也知道沈欢说的是道理。还是叹道:“可是,天下读书人。数以百万计,又几个能考得上功名?这还是子贤你与为兄说的。因此,你才收些学生,教授他们能赚钱能造物地知识。现在这些,不就是实理?既然能教人明白日常物理,对他们日后生活大有裨益,子贤岂能只教十多个人,而不去造福百万学子?若能广而授之,百年之后,大家都得了利处,就会感激子贤今日地作为了!” 沈欢苦笑道:“不是小弟不愿意,而是他们不愿意学呀!” 欧阳发也是喟叹不已:“若是有法子能让他们自愿学习,那该多好呀。子贤,这天下,能做官的毕竟少数,大多最后还是只能沦为生活地奔波者。若能从中学到一点有益地知识,他日也是一门手艺嘛!” “自愿?不自愿?”沈欢脑子里闪现这两个观念,隐隐有了所悟,却又还抓不到那点灵光。 欧阳发又道:“现在是私塾与书院,只教圣贤之书,若不取功名,学生最后还是没有一点长处。” “长处……私塾与书院……”沈欢眼睛一亮,欧阳发地话,终于打开了他那灵光之门,现在,又该是突发其想的时候了。 “伯和兄,小弟也许有法子了。” “真的?子贤,快说说!”欧阳发急得一把拉住沈欢地手臂,他也知道,沈欢自来鬼点子就多。 沈欢笑道:“说来还得感谢伯和兄的提醒。” “提醒?”欧阳发愣住了,“子贤别说笑了,为兄能有什么提醒,我也无计可想了呢!” “伯和兄不是说了私塾与书院吗?” “怎么,子贤准备建私塾或者书院?”欧阳发愕然。 沈欢摇头,道:“私塾一般是私人或者家族教育子弟的地方,至于书院,经过发展,现在不少都是朝廷官方主办,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地缺点。比如私塾吧,因为是私人或者家族的,外人难以进去,而且大多学资贵,贫家子弟难以承受。还有书院,师资很强,规模大,不过是官方主办,除非很有才华或者官方子弟才能进去。如果……我等建一所介于两者之间的教育场所,伯和兄,你说如何?” “两者之间?”欧阳发当然不明白。 “就是由我等私人建造,规模却很大地教育场所!既是私人建造,当然不会像书院那样要非比寻常的才华或者官人子弟才能进来;既然是规模大,能收的学生当然很多,不会像私塾一样有很多限制。” 欧阳发苦笑道:“子贤,为兄还是不明白。” 沈欢说道:“刚才伯和兄不是说要他们自愿学习小弟的知识吗?因为是私人建造,教什么,当然由我等说了算。该怎么学,也是由我等来规定!不过,这算是不自愿的自愿吧,因为小弟会规定,把小弟这几门知识列为必修课。也就是说,进来的学生,得通过三年左右地时间,每期通过自己的选择,选择该修什么,什么时候修完。你说,这算自愿吧,这又不算自愿吧?哈哈,因为是私人建造,就当是慈善吧。进来的学子,只要通过一般的测试,就可以免费学习。免费哦,伯和兄。对于那些无资学习地士人来说,是一个诱惑吧?” 欧阳发震撼了一下,这是一个很好地想头,沉吟着说道:“如果要求他们选择。别人会有没有闲话?” “闲话?什么闲话?小弟还有后招呢,除了这几门特别的学科,儒家正义。也是必修地科目。也就是说,儒家经典,在我们这教育场所,也是有地位的,至于高不高,就由我等说了算。最重要还是物理等科目,规定每学年若是测试不及格,不颁发从中学成毕业地证书!这样,他们就不敢马虎,只能实在去学了。只要他们学到知识。至于以后用到与否。就不该我等关心了。我等也是为了他们好而已。不过,还可以规定。毕业后若是不愿科考或者落第者,物理数学等科目优秀者。可以优先进入印刷作坊或者水泥作坊等处做事,待遇从厚。伯和兄也知道,云飞兄是有很多产业,都需要这样地人才的!” 欧阳发喃喃地叹道:“果然是好手段,威逼利诱,好手段呀!子贤,为了目的,你真是不择手段呀!” 沈欢故作深沉地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伯和兄,你啥时候也这般俗了?这是手段,可本意也是好的呀!” 欧阳发苦笑不已:“为兄早就知道,什么事在你手上,都能有个法子,而且还是不一般地法子。好吧,你准备办学,建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沈欢沉吟说道:“这个地方,就选在海州吧。不过规模应该很大,就在海州城外选择一个地方吧。一切建筑,就以水泥来建,哈哈,小弟亲自设计一个建筑图,就让他们按着来造!当然,现在资金紧张,只能慢慢来,先找好地,买好,谋划好,等资金到位,就开始建了。伯和兄,小弟估计下半年,也就是留月份左右,就可以开始了。到时还需你的鼎助呀!” “义不容辞!”欧阳发笑道。 “好!”沈欢赞道,“至于叫什么名字,依小弟看,就叫海州大学吧!” “大学?”欧阳发惊了一下。 沈欢解释道:“这与京城的大学或者太学不一样,总之与他们无关,就是一个叫法而已。” 大学!就是大学!沈欢的计策,就是在古代建一所比较综合地大学----中国古代,一直没有比较正规的大学,都是一些学习儒家经义的书院,这一点,比外国要落后得多,沈欢如果没有记错,外国比较综合性地大学,建立起来的时间,应该没有几个世纪了。 他要在这一点上,领先外国。只要能建立得起来,以大学的兼容性,思想应该能解放一下。也许不是现在,可只要有希望,沈欢就不会放弃。 从欧阳发“书院”的提醒里,他得出了这一计划:与其只教十个人,不如通过一些手段,把物理数学知识普及出去。这些知识,沈欢通过了筛选,不会触及大宋的容忍底线。他不要求这个大学能出多少顶尖的人才,只是希望通过这个综合性的教育机构,普及一下他的思想。人多力量大,有些事,有些话,说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理。 沈欢向欧阳发解释了大学里必修与选修的概念,还照着后世地一些大学办学规章,制定了一些适应古代思想地制度。他自来谨慎,可不想因这座教育机构成为自己的绊脚石。因此,他在做每一件事之前,总是要制定规矩与制度,奖罚都有明文,谁犯错,就是谁倒霉。尽量撇清与自己地关系,这一点,他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了。 欧阳发突然问道:“书院有山长,子贤,这个大学,你决定由谁主持?” 沈欢一愣,问道:“伯和兄,你认为呢?” 欧阳发答道:“当然是子贤你最合适,大学因你一念而建,你应该有着一番构思,自己来主持,才能完美呀!” 第二百二十七章 校长 沈欢大是心动了,一想到自己顶着中国古代第一所大学校长的名头,他就忍不住这个诱惑了。\\ //想到以后千千万万学子见了自己,都要叫一声校长,是多么的动听啊!他想起了后世的某个蒋校长,只因是那个军校的校长,教出来的学生,都是他的门徒,有反对他的,但其中精英,更多有拥护他的!这就是名头的优势,有时候,往往能成为左右大事的方向。 不过沈欢做事向来深思熟虑,像这个做校长,如欧阳发所言,他最熟悉,按道理,做了山长,可以有利于构件心目中的大学。而他也得到了大名,今后,如果这所大学出了优秀的弟子,就都是他的门人。可是,凡事有利也有弊。做山长的利处很明显,如果是在后世,实在没有道理不做。 可把环境放在了这个时代,以他的年纪身份,就不是好事了。弊也在这个门人弟子上,大学规模很大,办得好了,每年几百上千的学子从这里出去。那么,十年之后,也许就是多少万人了。而他那时候也不过三十岁而已,名声在外的臣子,又有如此众多的门人弟子,如果这些弟子还有不少入了朝廷,那么……灾难就来了! 俗话说功高震主。没有哪个帝王希望底下有一个势力如此之大的臣子出现,就算是文臣也不行。虽然说文人造反,十年不成,可总是个忌讳。毕竟有王莽这个倒霉蛋地前例。王老大,在没有篡位之前,与圣人差不多,可篡位之后,到了现在,名声要多臭有多臭。 在帝王看来,类似于王莽之人的出现。都要提防。别看他现在很受官家看重,对他也好。那是在他没有威胁,或者说,威胁还不足震动朝野的情况之下。如果当上了这个大学山长,而对方又知道大学的规模,那么,除非他能安下心以后都在大学里混日子,不能踏足官场了,否则别想得到皇帝的青睐! 为了自己安全计。沈欢只能无奈地放弃这个美好的诱惑,俗话说入乡随俗,谁叫他在这个时代里沉浮呢?有些事,在权势面前,不能不讲究个谨慎。 苦笑一番,沈欢对欧阳发说道:“伯和兄,你看小弟是个有时间去管理大学之人吗?就算有时间,以小弟的年纪,又有谁服?这个大学,除了招收学生。还要聘用一些大儒学者,一般人,能镇得住他们?” 欧阳发愕然。接着明悟过来。也苦笑了:“那子贤打算由谁来做?子贤你也不能袖手旁观呀!” 沈欢答道:“小弟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不单不能袖手旁观,还要大力去协助。不要忘了。我们建这个大学,更多是为了推广新学识。现在人才尚且不多。只能由小弟出马了。比如这个生物化学,没有小弟去开发。谁能教得会?至于物理嘛,哈哈,小弟观伯和兄甚有心得,就由你去启蒙吧!” “不行不行!”欧阳发连忙摆手,“有些问题,为兄自己都不明白,哪能教人,不是误人子弟吗?” 沈欢劝道:“伯和兄,话不能这样说,这物理一学,说实在地,小弟也只是略有涉及而已,很多东西,都是猜想,尚难以证明。伯和兄甚有天赋,至少大多道理,都明了,去教人,已经足够。再说了,大学大学,非一般之学,师与生,没有严格的界限,可以一起学习嘛,在教与学之间,大家共同进步!伯和兄,要推广新知识,也是你的提议,岂能光说不练?” 欧阳发苦笑道:“那看来为兄得更加努力去钻研了。免得学生一问三不知。” 沈欢哈哈大笑。能说服欧阳发。也让自己轻松一番。总不能都是他出场去教吧。这样地话。要等到教会能担当大任之人出现。是什么猴年马月了。岂不是要累死自己? “还有数学……哈哈。云飞兄就是个高手。也没理由让他闲着。呵呵。想来也有趣。想想云飞兄在讲席上大吐唾沫地模样。就好笑了。”沈欢陷入了幻想之中。 欧阳发惊道:“怎么。要让周云飞去教这些士子?这……” 看着欧阳发地神情。沈欢明白过来。一拍脑袋。对方一定是以为周季只是商贾身份。实在当不得教书育人。 苦笑一番。沈欢深情地叹道:“伯和兄。你也说了。办这个大学。就是为了让那些科考无望地人学得一二生活至理。以后好以此改善日常生活。因此。小弟以为。这个大学。不能以常理推之。更不能把那种迂腐地思想带进来。你忘了。若是按照儒家经义。大家只要一心读着圣贤之书。去获取功名。做上高官。就足够了。这岂不是违背了我等初衷?周云飞是商贾不错。但是。他能在二十多年纪就有此财富。手段不可谓不过人。办这个大学。就是为了那些仕途无望地人提供一门技艺。这个经商。不也是特长吗?再说了。周云飞产业众多。这些学生。就算成不了富豪。也可以凭一二技艺入得他地各种作坊。不至于潦倒一生!” 欧阳发自嘲一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老思路,惭愧惭愧。 沈欢又道:“伯和兄,这个大学,办学宗旨,不是读死书,当然,儒家道义也要学,就是出些商人,也是儒商。有学识,有律令知识的商人,才能提高整体素质。儒商以家国为念,在国难之前,不会与一般的商人贪图私利,不会为了私利而不顾国家的利益!这才是我的目的呀!” 欧阳发大是震撼,道:“好个儒商!” 沈欢又笑道:“不是商贾者。也可凭着新学识,或成为一代技工,有一技之长,也就不怕没饭吃了;或成为平民,可这平民与平常不多,他有新学识,凭此可以懂事理。不会人云亦云,不会为神秘所惑。是为孔圣人所言不语乱力怪神” 欧阳发还有什么话能说,只能赞叹了。 沈欢沉吟一下,道:“为了达此目地,这个大学的办学方法,只能有八个字:古今中外,兼容并包!古今之学,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中外之学。不要排斥,不要鄙夷,而是兼而容之,并而包之,成为我大宋的新文化之学。是为孔子所言择善而从不善而改之理!” “古今中外,兼容并包……”欧阳发连连失叹,“子贤,你之所言,总能发人深省。好吧,为兄让你说服了。这个大学,就按你说的去办吧。不论他是平民或者乞儿或者贵人,入得我大学之门。皆是学生。没有地位地差别,否则就勿入斯门!也不论他是商贾或者技工。只要能出众无双,也都上得讲席。为大家讲习,听与不听。就看那些学生的造化了。” 沈欢笑了,说实在的,如果这个大学真能按他地思路办下去,也许,这里才是这个时代新思想地中心。要想改革,教育为先。这里才是他思想精髓的所在呀,也许,他能从这里看到时代地希望。 沉吟了良久,沈欢说道:“我等要兼容并包,但是,伯和兄,你也知道,外头迂腐之人不少,特别是一些大儒,也许更会激烈反对。现在有杂志,有报纸,如果他们一致反对,形成舆论,可能会误导众生。因此,这个山长人选,必须德高望众,要镇得这天下文人。因此……嘿嘿,以小弟看,没有人比令尊更合适了。” “家父?”欧阳发大是吃惊,“不行不行,子贤,家父已经致仕,算是退隐了。哪能出来主持事务,再说了,京城与海州,路途遥远,家父年事已高,怎能奔波。” 沈欢笑道:“伯和兄过虑了。永叔先生虽已致仕,可现在不一样在杂志从事编辑工作吗,哪里算退隐了。何况教学育人,是多么有意义之事,永叔先生一生以提携后进为己任,想必对这个大学,很有兴趣的。至于说路途遥远,伯和兄,当年永叔先生还打算回江西老家呢,那里不是比这里更远?说先生年事已高,更没道理了,先生现在不过六十,打了多年太极,这些年,精神与身体都好得很,伯和兄就不要骗小弟了。何况虽是山长,只要出头镇住一众反对者就可以了,具体事务,交由他人去做即可。何况伯和兄现在又把事业都放在海州,永叔先生到来,你也可以就近照顾,以成孝道。海州气候适宜,比京城还要适合养老,先生来此,更是颐养天年。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欧阳发苦笑连连:“子贤,给你这样一说,好像理都让你占尽了。可是,就算为兄同意,家父也不一定愿意呢。也许他不认可我等地办学主张呢?” 沈欢大喜,欧阳发的意思就是他同意了。只要他同意,就好办了。他要请欧阳修过来,看中地就是人家的名头,历史上,欧阳修没几年可活了。不过据说现在身体很好,因为没有历史上那等郁闷,过得颇是滋润,想必可以再多活几年。他又退出政坛了,请他来主持,就算那些学子认他为老师,又有何怕?当年他请欧阳修留在京城,现在请他过来,对方应该要还个情了吧。何况有他儿子在这里,更凭添几分可能。 再说了,欧阳修从来就不是迂腐之人,他一直都主张变法,不过又不同意王安石乱搞而已,与苏轼一样,是个寒暑论者。也就是说,只要欧阳发尽力解释这个大学地功用,以苍生为念,欧阳修应该会动身过来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大航海 办大学一事就这样说定了。/ /沈欢抵住了诱惑。不敢去做这个校长。将由欧阳修出马上任。 有欧阳发在手。他也不怕欧阳修不来海州。欧阳修现在致仕在野。老来思动。想必也愿意教授万千学生。虽然说大学与之前的私塾或者书院不同。却依然以教授学识为住。何况也有儒家经典要教。还算是教化之功。文人好的不就是这一口吗。沈欢算是看住了欧阳修的心思。 事情也不急。欧阳修来与不来。这个大学都要办起来。因此。现在的事。就是找的买的。还有筹划如何构建。前者可以交由别人去做。后者则需沈欢亲自出马了。另外请欧阳修移驾之事。当然交由欧阳发去做。 以他儿子的身份。去请老子来帮忙。很合适。加上沈欢与欧阳修的交情。送上他亲自邀请信函。欧阳修估计也就从了。 商议妥当。接下来的日子。沈欢除了谋划大学的构建外。就是关注海盐一事。盐场已经建好。开始了生产。周季不敢怠慢。已经赶到了东海去主持这一切。等到三月的时候。沈欢也接到了他的喜讯。说盐已经出了上百万斤。准备再过半个月作用就出海了。而杭州方面定制的大海船。已经交付了五艘。还有五艘在三月中旬左右也可以开到海州来。看看进度。沈欢大手一挥。准备过了十五。就把三百万斤左右的海盐放出去了。 十艘海船。用七八艘来运盐。其余用做生活之用。什么淡水。什么食物。都要装载。之后沿途一路停靠补给。至于具体事宜。沈欢远在海州城。不大了解。因此一切就交由周季打点了。 再说周季。忙活了一个月。在三月二十这天早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歇一歇了。 站在海港之边。看着海上十艘高大的帆船。他满意的笑了。这日早上。天气晴朗。风不大。正是出海的好日子。而今天。他的海贸事业。也终于迈上了一个台阶。属于他的周氏船队。在这一天。终于可以正式出海。去做他心目中的大生意了。 十艘海船。早已准备妥当。三百万斤的海盐。也都已装妥。只待扬帆起航了。 “周老板。这还船。真令人羡慕!”一个爽朗的声音在周季耳边响起。 周季回头过去。笑道:“郭将军何必羡慕。用不了多久。将军的船队。就要令周某汗颜了。也只剩羡慕了。” 站在周季旁边的。正是海军指挥使郭逵。他的海军基的。就在附近。与沈欢商量妥当之后。对盐场的保护。也是他的责任了。何况大家都有利害关系。今日海盐贸易出海。他也到场观看。 他虽是海军指挥使。不过现在的海军。只有几艘不大的不小的船。只能沿海做些训练。实在不能出海。这些日子。他对海也熟悉多了。想起沈欢的海图。他对大海的热情与日俱增。一心希望能把海军做成另一个大事业。看着海上的十艘大船。他羡慕了。目光热切。恨不能占为己有。 周季后面的话他当然也清楚是什么意思。他的海军。不可能靠朝廷来拉起架势。沈欢也与他说清楚。以后海军的发展。靠的是海盐与海贸。海军能发展成什么样。就看海盐贸易发展的怎么样。大家利害相关。同在一条船上。只能同心戮力。没有谁可以把另一个推下水自己发展的道理。 海军只要有钱。发展起来。几百艘那是小事。到时周季当然只有羡慕的份儿。他再怎么发展。经过努力。能有一百条左右的海船就已经是极限了。再上去。谁都不放心了。 周季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不敢打什么主意。一心希望现在这些还船能平安返航而已。 “起锚!”远处几声大海。一些镔铁相撞的轱辘声传进耳来。未己。海船扬帆。动了。 “要走了。”周季喃喃的说道。海上的十艘海船。起航了。他看的更热切了。与郭逵的目光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一路下去的海船。一直远眺。渐渐远了。从船身。到海帆。直到只剩一个黑点。接着再看不见! 好半晌。周季才转醒过来。长嘘了一口气。人也好像解脱了一半。忙活了这么久。就为了今日。现在船已出海。他的事业。又迈开了一大步。在远眺海船的时候。他终于想起了沈欢给他看过的海图。那圆球之说。又让周季心头火热了。看着茫茫无边的大海。他幻想起彼岸的那快或有或无的陆的! 真希望有一天能落实那边的模样。或者。自己可以去看一看……想了半晌。摇头苦笑了。若按沈欢所画。这海。大的离谱。岂能那般容易到尽头!现在能沿着无数的海岸。去做南洋或者西边的生意就不错了。岂能奢望太多? “周老板。怎么了?”一旁的郭逵不解的问。 周季赶紧说道:“没什么。只是希望他们能安全返航。” “放心吧。船有那么多周老板高价请回来的航海高手。有他们在。应该没有多少问题。”郭逵笑着说道。作为军人。若没有点乐观精神。日子更难熬了。 “希望如此吧。”周季也这样安慰自己。 郭逵又道:“过些天。他们应该就到杭州了。” 周季点头说是。也无须隐瞒。为了确保安全。他与杭州的李老板一起商议。两个船队合起来。大家一同出海。他这边十艘还船。杭州那边有十几艘。加起来有差不多三十艘。规模不可谓不大了。他这边的海员水手。大多是从李老板那边转过来的。最有经验的海员水手。当然是在杭州李老板那边。实在是担心自己这边没经验会出事。只能与对方商议一同出海了。好在对方也刚有出海的打算。这不。他这边先出发。到了杭州。两队联合。再一同出去。反正去的都是南洋。说不定还能一起回来。 郭逵突然又问:“周老板。这出去一趟。回来之后。获利之数。应该可以造不少海船了吧?” 周季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沈欢的打算。就从海贸之利这边。拿出一些。用来造船。给海军使用。海军规模如何。这海贸就是根本。郭逵关心也不希奇。想了想。周季打算不全说真话。留了几分。 “郭将军。这出海。成本不小。盐虽好买。却也不是过于暴利。如果顺利。海州之利应该能有十几万贯。至于周某的船队。能否获利。就看天数了。如果运气好。成功运些大宋稀少的东西回来。应该能卖些钱。不过这些。周期可比海盐要长的多了。货物回来了。能否脱手。还是两事呢!” 郭逵呵呵笑道:“周老板太过多虑了。海贸若是无利。大家岂会冒着危险去做呢?出一趟海。危险无数。可若无赚头。周老板又怎么会站在这里呢?” 周季哈哈笑道:“郭将军不也站在这里吗?” 郭逵一愣。倏的也笑了。看着已经没有影子的大海。道:“希望他们安全吧。” “郭将军是担心周季亲兵的安全?”周季问道。这一次。也有锻炼海军的意思。因此。郭逵每艘船安排了十个作用的海军成员。随同出海。一是见识世面。二是培养经验。三是绘制海图与记录的方风土人情。为日后出海做准备。 “说不担心是假的。这些可都是跟了郭某很多年的亲兵。就那么两百人。现在有一半就在这船上。大海茫茫。风雨无情。郭某不能不担忧呀。”郭逵大是唏嘘。“这些人。要么是孤儿之兵。要么是战场幸留。都是精锐!” 周季点头道:“若不是精锐。也成不了郭将军的亲兵了。” 郭逵承认道:“不错。正是如此。他们跟了郭某很多年。有些品级也不低了。这次郭某来海州。他们甘心跟来襄助。郭某感激在心。本来是陆战之兵。为了不输人。这些日子。与扬州来的水兵勤来水技。唉。他们有些。别说大海了。就是船也没上过。这些日子。苦头吃了不少。站在船上。还要吐个不停呢。真是难为他们了!这次。为了海军大业。他们不顾风险。抢着出海。就为了比别人先走一步。不肯输郭某的面子。周老板。你说。郭某能不担心吗?” 周季肃然起敬道:“郭将军爱惜手下。这些亲兵。纵使远在万里海外。也不会忘了将军之情!将军耐心等待。只需两三个月。他们就能安然归来了。” “但愿如此!”郭逵的目光一下子深远了。盯着茫茫的大海出神。 说到郭逵亲兵。不能不提到郭大。郭大者。郭家老大也。这个郭家。就是郭逵的家姓。他本来与郭逵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做了郭逵的亲兵后。才改为郭姓。 他本是个孤儿。吃百家饭张大。从了军。刚好进了郭逵的阵营。因为表现好。一路提拔。成了郭逵的亲兵护卫。改了郭姓。后来从郭逵去西北。上了战场。杀过人。喝过血。也是个狠角色。有次战役。遇上西夏狠辣的骑兵。要来冲击郭逵的阵营。眼看要杀到。还是郭大率领亲兵拼命厮杀。才保住了郭逵。郭逵感恩。对他有如亲子。厚遇有加。从那之后。郭大就成了郭逵亲兵的领头。从郭姓的归他管。不从郭姓的也是他管。是郭逵最信任之人。也是最可倚靠之人。 这次出海。郭大主动要求亲自出去。郭逵眼见大海风险太大。当然不同意。郭大却坚持己家。说看将军为海军烦劳。又有大志。若没有信的过之人出去见识一番。总是不妥当。因此自动请缨。 郭逵拗不过他。只能忍心同意。与之密商许久。交代了许多。才让他出海了。 三天后。郭大随船到了杭州。有人上岸接洽杭州的船队。周转一番后。一通起程了。到了这边傍晚。郭大回了房。开着油灯。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低着头。就着橘黄昏暗的灯光。仔细的看了起来。 他身份特殊。在船舱里有自己的房间。因此不忧人打扰。纸张是一份拓图。如果沈欢在这里。肯定熟悉。或者手要吃惊。正是他瞒了一半画给朝廷的天下海图! 当然。郭大还没有这等厉害。可以从朝廷中的到。朝廷中人。别说其他朝臣了。就是贵如王安石。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份海图。海军之务。也不大熟悉。经手之人。就皇帝与司马光而已。另外就是郭逵了。 郭大这份海图。当然是从郭逵那里的到来。他本来也没有。是定了决心出海。郭逵才找他过去。与之密商。更是掏出了这份海图。给他一份拓图。要他顺着海图。看看一些的方是否与图上画的一样。另外再打听打听未到之的。是否也与海图一样。 说实在的。一开始。郭大也与别人一样。对海图所画很吃惊。他没想到。这个天下。竟然有这般大。外国之的。比之大宋。不知大了多少倍。就是比之汉唐版图。也大了了很多。作为军人。郭大激动了。他也给图上所绘之的深深的吸引了。特别是郭逵转述图上很多的方。资源丰富。而且有不少还是无主之的。 这一刻。郭大明白朝廷为什么要组建海军了。这些的方。都在海外。不管是要达到还是要去征战。没有强大的海军肯定不行。当日他随郭逵来海州做什么海军。他只是跟人而已。对于海军。没有多大感觉。还以为朝廷派了个不重要的差遣给自己的将军。还不满意呢。 现在。聪明的他。当然不会再有这种想法。而是发现。海军大有作为。这就更坚定了他出海的决心。他发誓。要在大宋征服海外的步伐里。刻上自己的脚印!他对这次海外之旅。倾注了更多的热情。 对着灯光。摩挲着这份海图。郭大禁不住要幻想了。这里有听说过的交趾。有麻逸。也有传闻中的大食。可另外还有一个大的离谱的岛。图上写着什么“大洋州”。还有什么“非洲”。这些土的。就真要人吃惊了。特别是作为一个军人。对于土的。有着难以比拟的热情。他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带着训练出来的众多海军。开着大海船。一路耀武扬威开去。再威武的登陆这些的方。占为己有。之后风光回朝。封妻荫子! 作为一个与西夏作战多年的军人。他见识到了外族的强大。还有本国的窝囊。如今。有不少的方比自己还落后。武力要小。他的心思就动了。他希望能在郭将军的带领下。立下千古功劳。一同留名青史! 陆上不行。就从海上找回吧!这是郭大很现实的想法。也具有可操作行。作为郭逵的心腹。他能知道很多人不知道之事。比如说这次出海。船上装的什么。要做什么。郭逵都与与他说了。而他们强大的海军之梦。也从这里开始。船上的东西。承载了他们的梦想。不容有失! “我将会以生命来守护这些东西。谁也不能夺走!”郭大喃喃的说道。 “笃笃”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郭大惊醒过来。赶忙把图纸卷起来。收回怀中。轻声问道:“谁?” “老大。是我。老二!”外面响起了一个爽朗的声音。 郭大松了一口气。站起来。道:“原来是老二。进来吧。” 门推开了。进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年之人。比郭大小了那么一岁左右吧。留着须子。很魁梧。比郭大看起来要粗壮的多。他叫郭二。也是郭逵的亲兵之一。他们有几个是从了郭姓。名也不要了。直接以年龄排辈。郭大最长。排为第一。是为郭大。郭二次之。排为第二;后面还有郭三郭四什么的。 “老大。在做什么?”郭二进来之后。大大咧咧的找了个位子坐下。 “哦。没什么。”郭大淡淡的说道。虽然说郭二与他感情最好。他们一同从军。一路过来。也一起做了郭将军的亲兵。有十多年的感情了。从不分开。就像兄弟一般。不过。海图之事。郭将军做了吩咐。不能让另外任何人知道。还一再交代。如果在自己生命不能保证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毁了海图。不能让别人的到。 虽然说郭二可信。不过有些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对事情来说是这样。对知道之人来说。也是这样。为了大家。郭大也只能保密了。 郭二大是不信:“没事。没事开着灯做什么。不睡下?小弟俺就是看到你灯还亮着。才敲门的!” “真的没事。”郭大赶紧转移话题。“那你呢。平常这个时候。你早就睡的像死猪一样了。今晚怎么还有空到我这里?” “俺睡不着。”郭二嘟声说道。 郭大倒是住了。他这个兄弟。别的本身不见有多大。可睡觉的工夫。堪称一绝。时间一到。身体一趟。片刻工夫就大起呼噜声了。如今听到他说睡不着。还是第一次。就好比一个小女子。突然说不她不刺红了。要练刀剑。都是令人惊奇之事。 “怎么。想婆娘了?”郭大呵呵笑问。 郭二红了粗脸:“谁想婆娘了!哼。婆娘跟着来了海州。才几天没见而已。谁想她了!” “那是为何?”郭大很配合的问。 郭二沉默一会。才道:“老大。你觉的我们坐的这些海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郭大不明白了。 “俺是说。你觉的这船。威风不?” “威风?”郭大之后恍然。“哦。你是问它大不大?” “对对!”郭二连忙点头。“老大。这船。可是俺见过最大的船了。就连俺们在海边训练用的船。比它就小多了!” 郭大清楚是怎么回事。道:“大是大。不过人家是商用的。不归我们。” 郭二大是唏嘘。道:“怎么就不是俺们的呢?本来俺以为。十艘船就很了不起了。今日在杭州。与另外十几艘海船联合在一起。乖乖。差不多三十条大还船。排着一字在大海上行走。这场面。壮观呀;这气势。威风呀!” 郭大哭笑不的:“你就是今日看了这场面。睡不着了?” 郭二气道:“俺能睡的着吗?老大。难道你敢说。这场面不壮观。你以前见过?” “真是少见识!”郭大没好气的道。他可是知道海军计划的。乖乖。那可是几百艘的规模。如果有可能。千艘都有可能。那场面。才叫壮观呢!郭大已经不止一次幻想这场面了。不过说回来。今日的场面。确实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心里当时也大是惊奇了。 郭二更气了:“老大。你别骗俺。你能有什么见识?不要忘了。当日你随来海州。前几次坐船。你吐的比俺还要厉害。当时那场面。你就像一死狗。还好意思说见识?” 郭大无奈了。只能说道:“谁第一次都是比较惨的。这坐船。也是同一回事。” 郭二倏的又沉默下去。接着才突然问道:“老大。你说。将军为何要来做什么海军指挥使呢。手下不过上万水军。而且还不能大用。太不值了!还不如在西北做个将军痛快!” “你懂什么!”郭大瞪眼说道。“将军怎么考虑。自有他的啊打算。岂是你我可以利用……既然将军要来拉起海军。我等身为亲兵。自要勤加训练。以为榜样。不能落了将军的名头!” “这还用你说。现在俺也是水中的高手了。水里来。水里去。不在话下!”郭二哈哈大笑。 郭大哼道:“别的意。那是在岸边。到了大海。任你水性如何好。也无济于事!所以。你快祈祷这次出海能一帆风顺吧!” 郭二叹道:“是啊。风险太大了。俺就像不明白。将军为何要我等随着出海了。不过将军之命。俺当然会主动请缨了!” 郭大默然。良久才道:“你不是羡慕人家有二十多条海船吗?我告诉你。这次出海。也是为了有更多的海船。只要是什么。你就不要去打听了。只须好好看着发生的一切。好好跟着人家学习是如何在海上生存的。这才不负将军的厚望!” 郭二点头应是之后。又道:“老大。你说俺们也会有这些海船?” “那是当然!”郭大傲然说道。“他们只是商用。等我等有实力了。别说二十艘。就是二百艘。也不在话下!” “二百艘!”郭二咋舌了。“可能么?” 郭大道:“你要对将军有信 郭二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不再问这些了。转而说其他事。大半晌之后。站了起来。拍拍屁股。道:“好了。困了。可以回去睡觉了。” 郭大笑着起身送他出门。 末了郭二回头嘟囔一句道:“这次出海。希望不要出什么事啊。” 郭大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一下。自己安慰自己道:“但愿吧……” 总是这样。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或者说。上天总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又或者说。郭二就是乌鸦的化身。他那张嘴。可以与乌鸦嘴相媲美。他刚说不要出什么事。事情就来了。而且相当大条! 这时候。他们已经在海上航行了大半个月。前两日。从泉州补给完毕之后。他们就转道。出了深海。远离大宋疆域了。进入了真正的南海。甚至连回琼州岛都有一天的海程了。 海上多风险。特别是天气方面。这一次。他们很不幸。遇上了大的天气突变。晌午时分。本来平静的海面。突然动了起来。起先只是小小的晃动。接着是大的波浪。一股一股奔袭而来。冲击在海船上。连船都难以安定了;接着是天空的变化。大风刮了过来。还有漫天的乌云。黑乎乎压了过来! 风暴正在形成! 郭大一行就在稍后的船上。风暴刚起。他就给告之。赶到了掌舵的船头。当然。他只是个才练水不久的海军。没道理由他掌控。风暴常有。他现在是来学习的! 军人出身的他。在这一刻。比常人要冷静的多。特别是看到那些熟悉海性的水手海员。虽然脸色凝重。不过并没有惊慌。可见他们已经是习已为常了。既然是习惯了。能活到现在。没有一两手绝活是不可能的! “老大。风暴来了。他娘的。终于见识到海上风暴是怎么一回事了!”郭二带着一众亲兵奔了过来。不过他们的脸上。倒没有多少慌张。反而更多是兴奋。杀过人喝过血的他们。总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冷血! 他们的神态。让老水手海员都忍不住赞叹了。 “船长。事情严重吗?”郭大沉稳的问着旁边的老水手了。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个老水手还有心思开玩笑。他已经快五十了。从十几岁开始玩命出海了。至今已有三十多年。经验老道。 郭大稍稍放下了心。他自己的性命倒不在乎。关键是船上的东西。太过重要了。他们的梦想能否完成。就在它们了。如果有个好歹。他怎么向将军交代? “船上的东西不会有事吧?”郭大还是不肯太过放心。 船长目视前方。吆喝众人注意与吩咐如何去做外。才回头道:“以我的经验。这次风暴。更多是风而已。而且来的快。应该去的也快。只要注意不给大风吹走就可以。至于是否大雨。我想应该可以避的过去!” 郭大总算有点安心了。对方应该没有骗他的必要。这时候想起自己的任务与使命。赶紧说道:“好。船长。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等兄弟一定尽力帮忙。大家同在一条船上。就没有客气的必要!” “好吧!”船长知道这些人身份不简单。因此一直比较拘束。现在闻言。决定不客气了。“那就请几位去帮忙定一定帆杆。莫要给吹断了。不然要麻烦。虽然帆已经降下来。不过还是的注意。另外。我等是艘补给船。淡水食物都在这里。也请让人去稳住这些东西。不要给抛了出来。如何?” “敢不从命!”郭大大声吆喝。“老儿。你找几个人。和我一起去稳住帆杆。再让几个人到后舱去看护水与食物!” “是。老大!”关键时刻。郭二也不含糊了。 郭大目光一下子深邃了。站在船上。面对凛冽的大风。他没有丝毫退缩。也没畏惧。他知道。海军要横行大海。这点风暴。时常要遇到。他现在。就是尽力与同来的亲兵。学习如何处理。吸取一切经验。为将来做好准备。这是他们的任务。也是使命。 虽然要出力比较累。不过郭大他们真的很欣然。听从吩咐。尽力帮忙。有经验就是有经验。果然如老水手所言。这次只是小风暴而已。风有点大。不过雨很快避了过去。只是稍稍淋湿了他们的身体而已。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风暴过去了。或者说。他们的船只。出了风暴的范围。天一下子又晴了起来。很蓝很爽朗;海水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午后的阳光。又一次照在了他们的身上。这一下。他们稍稍停了下来。开始检视一切。很幸运。没有一艘船给风刮走。也没碰上什么。都安然无恙。人群欢呼起来了。虽然知道只是小风暴。不过都是海上讨活之人。知道有时候风险要闹人命。能安然度过。当然值的庆幸。 郭大一行。抛点矜持。趁此良机。分开来与众多水手攀谈。问问海上的的景况。与他们应对的方法。尽可能从这些人嘴中学的经验。他们与这些水手不同。可以用数十年来换取经验。他们是海军。只有区区数年来给他们适应。现在多学一点。以后就可以多活一下! 就这样。他们白天随着水手学习。晚上再由郭大聚集起他们。由他们讲下学习到的法子或者经验。再汇总记录下来。这都是郭大的职责。每一条船上。都有一个类似于他的负责人。负担起整理海上生活的经验文字。回去之后再一次汇总。分析。编排。成文为策。发给海军其他兵员。 这是来之前就制定的策略。要无条件去执行。因此他们做的一丝不苟。而且因为他们身份特殊。一些被问到的水手。也不用防徒弟偷师一般防着。只要他们问起。人家还是肯尽心回答。 这样一路走了。避过了一些小灾难。行了二十天左右。他们过了交趾。交趾这小国。因为毗邻大宋。总算有陆路交通。有些东西。也可以互换。因此交易量不大。特别是杭州来的商船。多是丝绸与瓷器。在这里。不畅销。至于海盐。因为他们与大宋靠的太近。沈欢生怕他们的了大量盐量之后。反过来在边市时卖给大宋居民。这样冲击到本国市场。就非他所愿了。因此。在交趾的海盐价格。定的很高。没有一百文以上。绝不交易。所以交易量也小。 到了占城的时候。在交易的是。郭大听到一件令他比较惊异之事。就记了下来。这两日。他听说这里有种谷物。能一年三收。实在是惊人。到了船上一打听。听那些江南的水手说。这些谷物。在广南几路偏南的的方。也都在种了。不过推广不大而已。 这值的记在记录上。郭大没有犹豫。他的职责。除了学习海上经验外。还有记录海外各的风土人情的任务。这也是为了日后海军的准备。交易妥当之后。他们有几艘船空了。不过这些空船。还要留在当的收购大宋奇缺的货物。再回去贩卖。为了节省时间。这些空船与人。留下来准备。其余继续行向南洋。等南洋船只回来。再一起回大宋。这一是统筹便利。一是为了防范全军覆没的风险。毕竟跟着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就算后面的出了事。前面留着几艘。也算硕果仅存。不至于全亏!这些都是航海之人的出的经验。 过了占城。进入了茫茫的南洋。这些的方。除了偶尔看见些小岛。可以稍稍停歇之外。连人也不多见一个。至于外国驶向大宋的船只。虽然也有。不过很难碰上。毕竟日子或者航路都会错开。 到了五月初的时候。他们的海船。终于到了南洋诸国。人多了。船也多了。总算多了几分生气。不再海上的单调了。海商如何交易。没有郭大他们什么事。他们的责任。到了的界之后。更多是为了打听各出情况。叫上一个语言交流没有问题这人。郭大一行人。只要碰上也是做海贸生意之人。都要与他们打听海外诸国之事。不管是否道听途说。都有听一听的必要。 特别是到了终点的麻逸之后。郭大一行表现的更活跃了。不止一次在人家面前表现出对麻逸之南的兴趣。郭大有海图在手。可以验证。虽然没有听到那个什么大洋州的具体情况。可是。除此之后。大食可以确定。那个罗什么马也可以听到。还有什么黑人之的。也出现了! 如许费了差不多两个月之后。他们海军之人的第一次远程航海。完成了大半任务。剩下的。就是安然返程了。 他们又一次起航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宏 “子贤,子贤,回来了,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周季一脸癫狂地冲入了知州府邸,兴奋得老脸通红,就像捡到了金元宝一样。 此时已是六月初了,天气已经炎热得厉害,中午时分,太阳像火炉一般,炙烤着大地;别说人了,就是植物,也给晒得蔫了一般,无精打采地垂在那里。 至于人,那是热得难受,虽有海风,不过断断续续,很不济事,依然像置身蒸笼,蒸出了浑身的精神。这等天气,没有大事,大家都是窝在家里纳凉了。也惟有周季,才有这等闲情一路跑来,浑然忘了他那等身材对天气的敏感性。 到了知州府邸的后院,他早就气喘嘘嘘满头大汗了,不过他好像不在意,也顾不上抹汗,在后院一见到沈欢,嚷了起来,反而跑得更急了。 沈欢此时此刻,很是悠闲地在大树之下纳凉;搬了一条藤椅过来,斜躺着,不知有多舒服,乘着树阴,感受那一丝丝的凉风,虽不是很爽快,却也不至于大是闷热了。就他一个人在这里而已,因为吃过午饭有段时间了,家里人大多睡觉去了,像小莲儿与他那些学生,早就习惯了午睡。妻子与娘亲,也没事去休息了。他因为过些时候又要去办公,加上屋里对他来说,大是闷热,还不如在树下凉一凉,躺一下,权作休息,接着再继续去做事了。 没想到迷迷糊糊要见周公地时候。给周季一通嚷闹,醒了过来,夏日的烦闷,令他好不恼了! “云飞兄,扰人清梦,不大对劲吧!”沈欢嘟囔着从椅子上爬坐起来。睁看眼,发现周季满头大汗,难得有良心地把手中的葵扇递了过去。 周季下意思地接过扇子,猛摇几次。才反应过来,丢过扇子。大是激动地道:“子贤,回来了,真的回来了,我们的船,真的回来了!” “什么?”沈欢一时没听清。 “我们去南洋地船。回来了!”周季又重复一句。 这下沈欢明白了,也是激动地站起来。颤声说道:“真的回来了?” 等了差不多三个月,一去杳无音讯的海船,终于有消息了。难怪他激动,这些海船,承载了他的梦想与希望,能否有大成就,全看这个。它们是自己政绩与海军地希望,一旦不成功,打击将是前所未有之大!现在,苦等了两个多月。他们终于回来了。能有消息传来,就是好事! “云飞兄。有多少艘回来了?”沈欢强自镇定地问,海上多风险,出去一趟,谁也不能保证能安全返航。 周季伸出一个手掌,微笑着示意,接着再伸出另一只手,五指摊开,双手摇了一摇。 “十艘?”沈欢惊喜地问,“都回来了?” “是的,子贤,都回来了!”周季也大是激动,十艘安然返航,也就意味着他们一点大地损失都没有,至少,价值万贯的海船就还存在! 沈欢无语了,这运气……也好得离谱了吧!在后世,一些还船出海,都总能听到出事的消息。这次他们就十艘船出去,还有十艘船回来,只能说是运气使然了。运气好得连天都要忌妒了,沈欢只能呵呵傻笑了。 “那……”沈欢顿了一顿,拿眼看周季,相对对方应该能默契地知道是何意思了。 果然,周季明白过来,笑真问道:“子贤是要问此次出海,获利多少?” 沈欢又只能呵呵笑了,这兄弟,真是配合,默契啊:“知我者,云飞兄也!” 周季嘿嘿笑道:“这个为兄还不知道。\\*\” 沈欢愕然:“你不是说已经回来……不对,若是海船回来了,你早奔过去迎接了,怎么还在这里?” 周季又笑道:“为兄也没说回到海州了。” 沈欢顿时气结,指着周季,手指大是颤抖,道:“你……什么意思?” 周季这时候气已经平了,难得心情平复,能心平气和地说话了:“为兄说海船回来,可没说已经回到海州了。而是他们回到了泉州,在此地补给,又遣人从陆路块马赶来海州,保与为兄知道,让为兄宽心罢了。要回到海州,应该还需几日吧。” 沈欢顿时苦笑不得,就要骂娘了,道:“云飞兄,你这不是消遣小弟么?让小弟空欢喜一场呀!” 周季不以为意地道:“什么空欢喜,都在泉州了,还能出什么事?过些日子就能到达海州了,哈哈,我们的船终于要回来了!” 是啊,要回来了。沈欢虽然口上不大满意,其实心里大是得意了。这次出海,大多是他的手笔,能安然返航,心中自豪,自不在话下。他也极想一观返航海船地风范,奈何难以脱身,只能等待。 从藤椅上站起来,走了几步,转头道:“云飞兄,这些船,都带了什么回来?” “那还用你说?子贤,若是直接带钱回来,就太愚蠢了。你放心,这次回来,都是从当地交易回来的香料与珠宝,哈哈,这些东西,在我大宋,也是奢侈品呀,又稀少,价格应该能翻好几倍,这下我们发达了。真要发达了!也许一趟就能让我等赚回造船地成本还要多!” “香料,珠宝……”沈欢喃喃念了几句,接着又问道,“云飞兄,他们是直接到海州么?” 周季想了一下,道:“那倒不然,你也知道,我等是与杭州富豪之船一通出去。现在回来,应该先到杭州,与人交割完毕,才继续动身北上吧。” 沈欢沉吟了片刻,道:“看来又要劳烦云飞兄赶紧到杭州一趟了。” “这是为何?”周季一愣,“在海州等着不就成了?” 沈欢道:“云飞兄。你也说了,这次返航,带地都是奢侈品。既是奢侈品,价格高。买的对象当然也就要富豪或者贵人。你说,几十万贯的东西。几倍翻之,就是过百万贯才能消费得完。你说,以海州这个地方,有能力消费得完?虽然说海州经过这一年的发展,有了很大的变化。可是,变化是多大百姓。至于富豪,还没有增加多少。也就是说,如果这些香料珠宝都在海州销售,肯定要造成市场饱和的现场,一旦饱和,价格就低,那样我等赚地就少许多咯!” 周季反应过来:“子贤就是厉害,总能先一步而想。为兄明白了,赶去杭州,就是为了处理这些香料珠宝。杭州比海州要好不少。富豪也多。去那里,直接就把货物下船。卖给当地富豪了。而且他们是做海船生意的,以前也处理过这些货物,应该更有门道……哈,除了杭州,还可以把船拉到江宁府,下了货物,在当地贩卖,接着再运到扬州,这才是富裕的地方呀!剩下地再运回海州,算是为海州地关税做点贡献!子贤,你真是觉了,不去做生意,真是浪费人才啊,当然,也是我这等生意人的庆幸,否则就没路可活了!” 沈欢故作淡然,道:“先说明了,这些可都是你揣度地,与沈某无关。\*\沈欢堂堂进士出身,身为高官,岂会做与民争利之举!哼,你可别冤枉好人!” “好人?”周季此时大有兴趣开玩笑了,“你是好人?不是吧,那为兄岂不是可以升格为大善人了?” 沈欢大是无语,末了了嘿嘿笑道:“云飞兄,以你的心性,一定是算好了此翻出海能赚多少了吧……呵,与小弟说说,你的计算能力是否有进步了?” “那当然,做生意,岂能不精于计算!”周季大是得意地道,“本来还有点保守,应该怕船出什么意外,不过嘛,现在听到十艘都安然无恙,哈哈,为兄心中那个激动,简直难以诉说呀!子贤,为兄与你算一算吧。” 沈欢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先算成本吧:首先,造海船用了差不多十万贯钱,还有就是请了很多海员水手,加上随着出海的海军之元,几百人,又花了三五万贯地费用。接着就是淡水食物,一路补给,又费了几万贯。一算起来,成本就花去二十万了。当然,这还不算从你这里出盐的成本!” 沈欢点点头,盐是官营地,三百万贯,以之前商定的价格,周季要给海州十八万贯费用,以周季的角度,也是成本了。不过因为沈欢的关系,加上现在还保密,一开始不需要付钱。沈欢也有他的打算,既然出海倒卖奢侈品能赚上几倍,何不把这些盐钱,也一并买了香料珠宝回来,也算是官营生意了。当然,这也是有风险的,如果船毁了,他将什么都没得到。不得不说,沈欢的胆儿,越来越肥了。 “好吧,算好成本,就该到利润了!”周季扳着手指头算道,“三百万斤之盐,在海外,一百文一斤,总共就得到三十万贯之钱,都买了香料珠宝等物。这些奢侈品,在我大宋,一回来,能高卖三五倍的价格,也就是说,一转手,就是一百二十万贯的收入。除去成本,还有一百万贯……” 周季停了下来,有点愣住了,沈欢奇道:“怎么不说了,继续算呀!” “他***!”周季大喝一声,盯着沈欢,放出恶狼一般凶狠地目光,“沈子贤,我要杀了你!” “怎么了?”沈欢吓了一跳。 “你还装无辜!”周季喘着粗气说道,“奶奶地,一百万贯钱里面,有盐成本的价钱在内。之前是十八万贯地成本,翻了四倍,就是七十万贯之多。也就是说,一百万贯里,只有三十万贯是我等所赚。其余七十万贯钱。都是你地了!他***,你这是借鸡生蛋呀,整整七十万贯,这得是多少钱呀!我的天啊,如果一文一文地算,我得数到手抽了筋都数不完!你说。你是否早就算计好了!” 沈欢顿时哭笑不得,道:“什么算计呀,小弟也不过是突发其想罢了。你不要忘了,你当时也没有十八万贯钱给的。暂时不用你给,小弟也是担了风险的!” 话虽是如此说。\\*\\可周季依然大是悲愤,道:“你还说!你不要忘了,剩下的三十万贯里,有一半是你地,也就是说。这次出海,我就得十五万贯而已。其余八十五万贯,都给你拿走了。我心痛啊,真的痛啊!” 沈欢辩道:“怎能这样算呢?虽然说海船是出了钱去造,不过这次出海,总算是有了经验,你算是慢慢拉起了自己的船队,也就是说,以后你都可以放心做海上生意了。这才是大赚头呀,这是无形资产,你怎么就不计算呢?” “无形个屁!”周季喝道。“船队你家也有一半资产。不是俺的!” “那你想怎么样?”沈欢苦笑着说道。 周季想了片刻,道:“想怎么样?我要降价。我要求把盐降价了,六十文一贯,远远高出市面价格了,降一点,让我赚得多一点。” 沈欢道:“你到了南洋,卖得更离谱呢!” “再降一点点……”周季比着尾指说道。 沈欢哭笑不得:“云飞兄,你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表情,就是为了这个目地吧?” 周季大是尴尬了:“谁说的,我只不过是看你拿了大头,心里不舒服罢了。八十五万贯呀,如果都给了我,那我岂不就是百万贯家财地富豪了?整个天下,估计也可以排得上号了!” 沈欢无奈地道:“刚才你也说了,我只得剩下的一半。另外七十万贯,都是海州的,是朝廷的!” 听到“朝廷”两字,周季不敢吭声了,最后只能道:“子贤,你这手使得好啊,我那十艘船,白白帮你运东西了,而且还要替你卖出去,又不用交费。你这个知州,简直就是奸商呀!你这家伙,船队你也是有份儿的,你怎么能放自己地血呢?” 沈欢叹道:“云飞兄,我让海州得利,有了政绩,你有了海船,做大起来,大家也是互惠互利呀!” 周季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刚才也不过发发牢骚罢了,最多也就是真想把盐的价格降一点,多赚一点罢了。至于与朝廷争利地心思,一点都不敢有,这是非份只想呀。富可敌国的害处,沈欢早与他说明白,,如果沈欢真把其余的钱给他,他反而要推却不敢收了。 周季又扳手指头在算了:“现在一次就得利十五万贯,就算一年出海两次,也就是三十万贯。三年下来,应该也有一百万贯了。哈哈,子贤,这真是好赚头呀!三五年之后,你们都是百万富豪了,而且后面的单位是贯而不是文!” 沈欢摇头说道:“不能这样算呀,你忘了,这次十艘海船出去,十艘回来,可以说是很大的运气。以后出去,也许就没这样的运气了,损了几艘,或者全军覆没,被说赚了,还要亏呢!” 周季嘿嘿说道:“别以为我傻,别忘了,我等的船队,又亏大了,现在估计又可以增加十艘。分开来走,就算没了一路,另外一路,保存下来,也就赚了。再说了,海州的盐,也越来越多了。嘎嘎,这些白花花的东西,可都是黄森森的钱子呀!” 说盐多了,这话倒是没错。这一躺海船来回,盐场囤积地盐,也达上千万斤了。好在事先有了准备,造了很多仓库,不然连放地地方都没有了。就是多了十艘海船,一次依然无法全运出去。\*\ 沈欢摊手摇头说道:“难道云飞兄忘了,物以稀为贵。现在海盐简直像喷出来一样,一年下来,没有上亿斤也有数千万斤,虽说人体必需,可是多了就是多了,价格肯定要降下来。到时,估计你运三十艘出去,也没有今日这般赚了。随着你运回来地香料与珠宝越多。价格也会低,两个相加,呵呵,那就更少了!” “所以呢?”周季知道沈欢还有下文,很配合地问道。 沈欢呵呵笑道:“云飞兄不必太过担忧。这个海盐地价格,以小弟猜想。一年之内,应该还不会降得太多。有一年的时间,足够你拉起一支庞大的海船队伍了。到时,可以运茶与丝绸或者瓷器。总之外头少什么,你就卖什么。这些东西,在海外,比盐要赚得多了!海船队伍,才是我等的目标,不是吗?” 周季点点头道:“这倒是。子贤。那现在怎么做?你也知道,现在盐场囤积的海盐。已经快满了。再不处理,就没地方放了。奶奶地,我从未想过有一天盐竟然会多到没地方放!” 沈欢说道:“当然是大造海船。明日你就赶到杭州去,处理回来的货物,这东西抢手,应该很快就能贩卖完了。到时有钱在手,当然要造船。现在又有十艘快要开到海州了,现在又造十几艘,加上之前的十艘。也就是说,有望在年底达到三五十艘的规模。呵呵。这就比很多船队地规模要大了!” 周季无奈地道:“就算造好船。暂时也运不了还盐出去呀。若要等到秋季之后,呵。估计盐就真要溢出来了!现在是六七月,海上多风暴,为了以防损失,大家都不敢到南洋!” 沈欢笑道:“除了南洋,不是还是有其他地方吗?云飞兄,你忘了小弟那张海图了?” “子贤的意思是……” 沈欢一指北方,道:“去倭国,也会有风暴,应该要横渡一片海域。可是,如果到北方,或者高丽,可以沿着大宋海岸线一路北上,转而东北,就算有风暴,也可以随时靠岸休整,应该不会有很大地损失。你说,这也是一个途径吗?甚至可以让新增的十艘船装上海盐就出去,说不定在年前还能走一趟,这些地方,一年来回三四次,还是可以的!” 周季吓了一跳,道:“子贤,高丽为兄没有问题,高丽人参很不错,交易回来,比香料等物还赚。可是,你说的北方,也就是契丹……他们可是我等大宋死敌,若是与之贸易,你说,会不会有通敌之嫌呀?” “通敌?怎么会!”沈欢瞪大了眼珠,“别说通敌,小弟认为,不单没有通敌,还是对我大宋有利呢,朝廷不嘉奖也就罢了,更不会要罚要杀!” “怎么说?” 沈欢说道:“云飞兄,你也知道,他们也缺盐。如果贩卖过去,也能卖个好价钱。也就是说,我们把他们的钱赚过来了。如果是与他们民间交易,让他们民间更穷,一旦辽人官府要多征收赋税,受不上来,就会逼迫百姓,到时就会造成民怨,让他们国民不安。你说,这不是于我大宋有利么!” “把他们地钱赚过来……”周季还有点不明白。 沈欢有道:“其实小弟更愿意与他们的官府交易这东西。他们也缺盐,因此在河北等地,要求我大宋与之交易,这盐与茶,就在交易之列。\\*\虽然赚钱,不过之前我大宋本也缺盐,算是忍痛与他们交易。现在由我等出马,有大量地盐过去,他们岂有不欣然的道理。一旦官府出面,哈哈,就任我等左右了!” “左右?”周季不明白沈欢要做什么。 沈欢微笑着说道:“云飞兄,刚才你说高丽人参是好东西,可以在大宋卖个好价钱……哈,辽人也缺铜,用的是我大宋的铜钱,如果要求他们交易铜钱,容易让他们反感,更会堤防。因此,我等不能自寻死路呀。他们又没有人参,那么,该让他们拿什么来交易呢?” “那什么?”周季不由自主地跟着沈欢的思维想下去了。 “云飞兄觉得东北的貂皮如何?”沈欢邪恶地笑着,“紫貂是个好东西呀,另外,东北也有上等人参!” 周季也是双眼放光了,点头说道:“对对,就这两样,在大宋,也是奇缺的东西,估计能比香料还要卖得好!” “云飞兄。除了这些,你就不能想到其他了?” “其他?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没有了吧,为兄想不出来了。” 沈欢大有阳春白雪之感,曲高和寡呀,失望不已:“云飞兄。高丽是辽人地附属国,像料称臣。现在在辽国,我等要求以高丽人参交易,你说。作为宗主国,不会下令要求高丽人进贡或者讹诈他们的人参?另外。东北之地,有人参与貂皮不错,可是据说这些地方,现在是女直人在住。女直人本来就大受辽人欺负,如果再三勒令要求他们去做紫貂或者挖人参。一旦形成压迫,你说。这个剽悍的民族,会不反抗?如果……小弟是说如果,他们与高丽人联合起来,一同对抗辽人,就算不能打残辽国,也可以让辽人元气大伤或者数十年骚乱!到时,如果我大宋秣马厉兵,要有作为,这些东北人与高丽人,也是功臣呀!哈哈。换句话说。做了这些事,让他们几方无法相安地我们。不也是有大功在焉?” “子贤,你……”周季惊呆了,他没想到沈欢在小小地白盐里,竟然窝藏了这等惊天阴谋。越想越有可能,他也就更兴奋了。与沈欢这个伪宋人不同,作为土生土长的宋人,与契丹人地百年恩怨,那种刻骨的仇恨,已经深入了他的骨髓。因此,能看到对方倒霉,是他最大的希望。他甚至觉得,这策略,应该是他们地首选,为此甚至可以放弃南洋计划也要先对付辽人! “云飞兄,此计如何?”沈欢得意地问,这就是经济功略手段了,如果有强大的经济势力,辅以军事手段,就可以翻云覆雨了。 “绝,真绝!”周季赞叹不已,连声说道,末了又加了些建议,“子贤,为兄以为还可以加一点佐料,一边与辽人交易,要求人参貂皮;一边又与高丽人、女直人交易,也要求人参貂皮,两者交起来,必然更能让高丽女直人负担更重,怨气更大,就算揭竿而起,也是可能呀。另外,还可以在与女直高丽人交易地时候,时不时缺点盐,或者卖些差一点的盐给他们,就说盐或者好盐,都给辽人截走了,我们无法,只能这样对待他们。这样的话,必然能增加他们辽人的仇恨,打起来,估计就是不死不休了。子贤,你以为如何?” 沈欢转着身打量周季,道:“毒,真毒!云飞兄,没想到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让人家破人亡呀!” 周季见沈欢认同了他建议,得意笑道:“这不都是从子贤这里学来的吗,说起来惭愧,功力比之子贤要差许多了!” 沈欢赧然,只好不理对方地打击性,继续参详。 “这样这样……” “这般这般……” 你一句,我一句。一个经济灭国的庞大计划,就在两人狼狈为奸之下诞生了。一一完善了措施之后,两人终于心满意足地相视笑了。 好在他们在后院深处,无人在侧,否则就真让人以为两人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地另类隐情了。 当然,这个秘密也只会在两人心中隐藏。至于海船出去,在别人看来,也只是一般的交易罢了。就算是辽人,吃了亏,也不会想到是何原因吧。因为以经济为手段,打击他国,是沈欢从后世学来的招术。经过前几年烈酒走私马匹的事,现在使用起来,更纯熟,也更狠了。 商议妥当,周季突然问道:“子贤,再过得月把时间,你就有八十多万贯在手了,你打算怎么用?” 沈欢见他又提到这个数目,没好气地道:“什么八十几万,只有七十万贯是官府的而已。至于怎么用,小弟是这样想的,五十万贯交给郭将军,用以发展海军。” “五十万贯给海军?”周季愕然,“子贤,是否太多了?” “不多不多,海军建设,刻不容缓了。别说南洋,就是刚才我等的计划,就离不开海军的支持。到了北方,海盗更多呀,或者辽人直接参与抢劫!五十万贯钱,扩大兵员规模,要花钱,造海船,也要花钱。五十万花下去,估计也就二十艘战船罢了。注意,是战船,与一般地海船不同。别说这五十万贯,就是剩下的二十万贯,小弟也打算花出去。” “什么,都花完?”周季更惊了。“可是子贤,这可都是财政收入,是政绩……” “云飞是怕有人指责小弟花财政地钱?或者是想说交上去就有政绩,毕竟上百万贯钱。没有一个知州做得到?” “都有原因吧。”周季叹道,“不过为兄也知道子贤向来谋定而后动。这一次,想必又有什么计划了吧?” “计划谈不上,只是个小小地心思而已。”沈欢呵呵笑道,“至于云飞兄的担心,大可不必。小弟来海州之前。就请得圣旨,只要交上海州以前两倍地财政。其他就可以任由小弟处置了。海军也是官家地希望,钱花在它身上,没有道理不高兴。至于政绩,哈哈,这就更不用担心了,现在盐场上千万斤的海盐,还怕没有政绩?” 周季这才稍稍放心,道:“那剩下二十万怎么用?” “这下云飞可以不用说小弟专门放自己的血了。”沈欢又笑了起来,“这二十万贯,大多用在购买水泥之上。这水泥作坊是云飞兄拿大头。这下。又该有十几万贯的收入了。” “什么,十几万贯?”周季又吃了一惊。“什么工程,要用如许之多地水泥!” 沈欢不答反问:“云飞兄,现在水泥作坊发展得怎么样了?” “还成。因为有海州的榜样在前,附近地州县,都来商谈购买回去修路或者建筑海堤。像扬州,呵呵,姜通判一上任,就亲自与为兄商议水泥之事。他买回去,也在扬州境内修了几条路。可以说,扬州现在的路面,不比海州差了。总之现在水泥卖得不错,好在作坊又扩建了,产量跟得上。” 沈欢松了一口气,道:“跟得上就好。这次是个大工程!” “子贤,你说说是什么大工程。都说得为兄心痒痒了。” 沈欢笑道:“水泥路是个好东西呀!不过,云飞兄,你不觉得,只在一州境内修几条路,对经济来说,还不足够支撑么?” “子贤的意思是修到州外去?” “对!小弟想了又想,从海州到扬州,有一条水泥大道,很有必要!” 周季呆住了,果然是大手笔,海州到扬州,水泥路!一条笔直又悠长的水泥之道,已经在周季的脑海显现了。 沈欢接着说道:“扬州是大宋数得上号地大州,经济发达,与其他州的交通也有网络;海州以后以发展海港为主,从海上运回地东西,还需卖到其他地方才成。那么,扬州是个首选,因为两地本来就不远。如果能有一条水泥大道相通,大大缩短路程,想必大多商人都愿意两地来回。到时,海州的发展就可以腾飞了。云飞兄,难道你不想你的东西,可以通过水泥大道,不管雨天晴天,都能如期送至吗?” 周季如鸡啄米一般点头,意思很明显了,当然想! 沈欢又道:“小弟计算过了,海州与扬州境内各县都相通了,也就是说,只要把两州最近的县的一段水泥路接起来,通以大道,就可以了。这大大节省了成本,二十万贯,算上雇佣民夫,都足够了。何况两地还有数千工程厢军,同时开工,三月之内可成!” 周季默然,以后续的作用来算,这二十万贯,用得还值,想了想,道“子贤,此事是否与扬州方面通过消息了?” 沈欢笑道:“那当然。现在是姜大人在那边,要致富,先修路,对于水泥路的作用,其他官员,没有比他更有认识了。小弟已与他通过消息,他原则上同意共同出资建造这一条大道。不过嘛,云飞兄也知道,他扬州与我等不同,说到发达,自不必多言。可若说到谁可以使用的钱多,他姜大人是拍马也比不上我等。为了不使他为难,扬州方面只要出个两三万贯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其余由我等负担。” 周季点头认同道:“说到底,这条路,两相比较,我等海州比他扬州要获利的多。这个出法,也算合理。” 沈欢道:“既然大家有这个意思,又同意了。因此小弟早些时候就派人过去与之协商了。得到消息说只要规划妥当路线,就可以两条开工了。也许,再过两三个月,云飞兄就可以直通扬州了。当然,一切都要云飞兄这边把香料珠宝等物脱手了再说。” 周季说道:“这个大可放心,过几天为兄就赶到杭州去,也许到七月就可以把钱受回来了!不过,在这之前,为兄要到东海一趟,再把十艘海盐放到高丽等地去,嘎嘎,赚辽人与高丽人的钱,让周某更是兴奋。一旦交代完毕,就赶到扬州去!” 沈欢微微一笑,现在他们地事业,正是大展宏图地时候,已经步入正轨,也越来越兴盛了。 沉吟了一下,沈欢嘿然说道:“当然,除了修这条大道,还有一件大事要做,很重要的大事……” 第二百三十章 建城 沈欢说的大事,就是之前他与欧阳发提到过的办大学一事。///这个大学,将是古代新式的综合性大学,学习的方向,与平常不同。算得上是沈欢在这个时代留下的思想印记。因此他极其重视。 从规划到筹备,他都亲自过问,亲自参与。这个大学,首先要大,他的理想就是每年要收一千学生,几年下来,要装得下三四千之人,那么,上千亩左右大小,才是理想的规模。 其次就是要新潮,从质量到外观,都要与众不同。从第一批海船出海到现在,连续几个月,他都在费心酝酿,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以殚精竭虑来形容也不为过。 要办得好,就要花钱。沈欢从来都是花大钱办大事的主,这个大学,他甚至可有投入全副身家。不过之前他几乎所有的钱都投到了海贸上,到现在,钱依然没有收回来,加上海上多风险,生怕一个意外,什么都没了,也就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现在,听到海船安然回来,又规划好下一次出海事宜,这个大学,也该提上日程了。这两三个月,他做了些准备,比如这个选址上,就做好了选择。在海州城南两里外的地方,选了一片山林,以个人的名义,卖了七百多亩的土地。当然,耕地他是不可能要征用的。其实朝廷大官,多有田地,有的家族有千顷土地,多为肥沃的良田,沈欢以前没有做大地主的觉悟,不大热衷土地。已经置地不多。现在买下几百亩山林,不过是小事,外人也不会说什么。何况他又以市面的价格盘下,并没有利用职权占用了海州地土地。 唯一利用职权的地方就是没费多少手续就买下来了,没有周旋太久。古代官僚的作风,与后世差不多。最善一个拖字诀,什么事,都能拖到天荒地老,最后不了了之。惟有面对有权有势之人,才会体现出难得地效率。 选好了地,就到规划了。在这片土地上做好蓝图。为此沈欢已经到那片土地走了不下三回,每次都观看了很多角落,还令人画好地图,回来参考。那几百亩土地,说是山林,其实地势也不高,海州多平原,就是山林,也不过是小丘而已。高不过十米。而且少连绵山丘。他那片林地,也是这样。只有几座小山头,其余除了树木。就是平地了,不过因为多树木。少耕作,这才少人去罢了。 那里不足一里外就是东海县通往海州城的水泥大道了,只要修筑一条水泥过去,就能连通,到海州城就方便多了,何况不远,坐上马车,片刻可到。要做建筑,当然要推平一些山丘,也要砍掉一些树木。 不过沈欢也不是自然破坏者,对于树木,他油然喜爱。海州城外的那片山林,有些树木有了好些年龄,魁梧粗大,树阴遮了一片,环境悠然,简直就是天然的凉亭嘛。沈欢选了几处,作以保留,再在树阴下建些石头桌椅,就可以供学生门纳凉或者做活动了,可比后世一些新建地大学光秃秃什么都没有要高明多了。 另外,山头也不必全都推了,稍稍平一平,种下花草,就是一处花园,学子深处其中,简直就是享受。说实在的,对于这样的学习环境,沈欢早就羡慕神往了。以前没有机会,现在由自己规划,当然要按自己心目中的图景来做筹备了。\//\ 他在后世读的是一所二流大学,大概也就占地千亩而已,因为是新建,刚去的时候,树木新载,一比起来,还不够沈欢高,实在说不上什么好环境。又到处在施工,大风一起,到处黄沙,飘满了整个天空,人在其中,估计也得短命两年。几年下来,沈欢实在说不上对那里有什么好感,直到毕业,依然遗憾,因为未上大学之前,可是听说了好些学校环境幽雅有如花园。最后现实与理想相差甚远,这个反差,太令人难以接受。 现在到自己一展身手,当然不能放过这个计划。海州城外地那片土地,也成了他理想的规划之处。说到规划,外人看了也许要吃惊,因为他舍弃了一般书院的凉亭厢房的建设,而是大规模运用上了海州的特产----水泥。当然,也是现在这个时代的风景线了。 说得更具体一点,他要在这里建造后世的钢筋水泥的楼房!木头石头的建筑,他见多了,也烦腻了,何况又不安全。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大量地水泥,再不去建造些后世地东西来欣赏,就真对不起自己了----虽然古代的建筑看起来更优雅更有味道一点,可是,真要比起来,他还是选择后世地楼房。第一就是安全,第二就是采光好。现在的楼舍大殿,只要高大一点,就很昏暗,白天阳光不好就要点蜡烛,着实比平顶地水泥楼房要差了。当然,没有玻璃也是一个因素之一。 说到玻璃,沈欢只能遗憾地叹气了。他给那个研究所列的清单中,玻璃赫然在列。不过他毕竟不是理科生,后世里平常也不关注玻璃地制法,只知道是什么沙子烧制的,写了出来,几年下来,依然没有什么研究进度。烧来烧去,出来的还是平常的琉璃,透明度上差了不知几个等次! 撇下玻璃,他就开始构思了。第一,现在没有很好的工具支持建造足够高的楼房,再说太高,人不容易令人接受。有时候,太高了,反而违制,是要给朝廷收拾的。因此,规划来规划去,很无奈地只有了三层楼房的图纸而已。大概三丈高,与一般的木楼相同而已,比起某些寺院来,还要不如。 这是沈欢熟虑后的数据,再说是平顶房,有三层。与后世的教室相同,也足够容纳学生了。作为宿舍,更是能住下所有的学生教师。这些建筑群。沈欢无奈地发现,颇有点像他后世念地那所大学。先是宽平的大门,进去后就是两条水泥大道,直通到最后;大门进去几十米正中央是一栋图书馆;左边是一群教室建筑。图书馆稍后一点的东边,是体育场;对面就是几个小湖,还有一片小树林;旁边是教师住宿地地方,最后边就是学生的宿舍了。 大体构造就是这样。图书馆,依然保留,现在有了印刷利器。足够供应图书馆的藏书之数;至于体育场,没有办法,先建几个蹴鞠来凑数吧;学生宿舍也很简单,没有女生,只有男生,比较随便----不是沈欢其实女生,而是他实在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女生也收进来,这个时代男女大防还是有的,一旦一些狗男女搞出一些丑事来。后事至多是开除了事。但是在这个时代,一旦出事。作为发起者,就要连带着倒霉了。\\他在官场。还比较风光,不知有多少人瞅着他出事倒霉。这种政治风险,实在没有必要去承担! 好吧,目标锁定,蓝图也绘制完毕,该到建设阶段了。虽然没有足够地钱财,不过做些先期的准备,还是可以的,比如说推平这个土地,或者砍些树木,再或者落些地基。 说到这个地基,沈欢在后世,出身农村,还是有些见识。生怕这个时代的建筑工人没有经验,他还特地先期做了一些试验----看看他家的厕所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茅房茅房,在古代,这个厕所,还真简单,想起来沈欢都不好意思提了。现在有机会了,又为了锻炼人,他招来一批熟练的工匠,按照吩咐,让他们落地基,或者挖粪池,接着建设,拉铁,封顶,于是,现代化地厕所出现在了中国古代。 作为大宋第一现代厕所,它是比较有特色的,水泥与砖建造,水泥与石灰共用,既明亮,又结实。另外,沈欢让铁匠打造了一些水管与水阀,按照收拾的安装法子,装了自来水。至于上面的水池,不好意思,没有水泵,抽不了水,只能辛苦沈家的下人们一桶桶从井上打上来,跳到水泥建造的楼上水池上,蓄着,要用了,下面就开水阀。可以说,借着厕所的春风,沈家也第一次用上了自来水----不得不佩服沈欢是越来越贪图享受了。这些已经在一个多月前建成了,由下人之口或者客人回去后吹嘘,海州的人都知道了厕所这个新事物,也是第一次认识到水泥还有这等好处。 于是乎,海州的五六月间,又吹起了一阵春风,春风地主角,就是现代化地厕所!众多商贾富豪大起模仿之心,也请工人到家里建一两所舒服的厕所。厕所就像雨后地春笋,此起彼伏了。直接造成的影响就是周季地水泥作坊,在一段时间内,又增大量销量。 间接的影响就是茅房在海州城没有了市场,沈欢顺从民意,拿出财政收入,在海州城地几个偏僻之地,建了几所厕所,众多百姓为了体验富豪的享受,纵使要大小解,都强忍着跑到厕所去,也就是说,以前随地大小便的情况,几乎绝迹了,使得海州的环境,一下子赶紧了许多,空气也清新了不少,实在是意外之喜呀! 总之,这番厕所的春风,大家都算收益了。通过锻炼,沈欢手下有了一批熟悉水泥建造楼房的匠人,只要把这些匠人派下去,再带起新人,估计大学的建造,就不必费心了。这个问题,沈欢一再强调质量,他实在是怕了后世那些豆腐渣工程,可不想在这个时代,也受一次怕。 一个月前,他的大学之地,就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施工。海州本来有一千厢兵转过来的工程队,后来从扬州又拉了两千过来,不过有一千转入了盐场做盐民,加起来就还有两千。这些工程队,技艺越来越纯熟了,除了参与海州公共的设施建设外,还受雇帮一些富豪或者百姓做事,收入方面,有一些比以前增加了一倍还不止,算是皆大欢喜吧。 当然,一个大学建造,也不需两千人。为了赶进度。沈欢也不过是拉来五百人而已,先期作些工作;至于另外的一千五百人,现在也将有任务了。\///\\那就是修建从海州到扬州的水泥大道。 六月中旬,海州的另外十艘海船,开始起航开往了辽国与高丽地路程。接着,周季就赶到杭州等地。去处理他的富豪大业了。 海州的事务,一下子又都落到了沈欢地头上。六月十五这天,早晨还没热的时候,沈欢捧起了他的图纸,又一次莅临大学之地,来督察建造工程了。陪同他的是两位熟人。都姓欧阳。 欧阳发就不必说了,自打听了沈欢地大学之志,不幸给拉上贼船,成为沈欢的打手,什么事都得跟着,特别是这个建造大学之事,都算是义不容辞了。为此,他还把自己的父亲都给卖了,搭上了这条船。 另外一个就是给欧阳发千请万请给拉过来的鼎鼎大名的欧阳修----此君是在五月中从京城赶到海州的。在那之前。他收到了儿子从海州通过邮政驿站发到京城地几封信件。第一封当然是问候一番,之后就提到了沈欢的大学之志。末了就邀请自己的父亲过来支持,当然。美其名是为了教化,还有就是作为儿子的他事业都在海州了。把老父接来,是为了更好的侍奉,以尽孝道。 如沈欢所料,欧阳修果然对这个新式的大学很有兴趣,怦然心动,不过他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不可能一下子给勾引了,于是回信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来一回,又是欧阳发的回信了,这次不邀请了,只说接老父过去奉养。至于邀请的事,随信而去地,就是沈欢地一封信。他大起为文之能事,把大学前景说得天花乱坠,愣是把欧阳修忽悠得一愣一愣 于是,老来无事的欧阳修,在考虑了一番之后,忍不住诱惑,打点家当,辞别来友,由京城出发,一路到海州了。五月中达到,那天沈欢通知全海州之人,率领上下,一同出城迎接,给足了这位大宋文坛领袖面子! 欧阳修与沈欢密会一场,看了图纸,又一次震惊了,更是对这个将来地大学有了莫大的兴趣。选址地时候,也一同参与,不顾年纪大了,还走了不少路。好在他这些年,身体还不错,精神也好,据说天天打太极,活动身子,又不大忧郁,日子过得倍儿滋润,这才有了年纪越大,精神越好的事情。 现在还是早上,虽有太阳,还不热烈,在野外之地,一阵晨风过来,还算凉快。工地上早有工人在活动了,有地砍树,笃笃有声;有的铲土,吆喝不已;有的挖壕子,做着落地基之事。工人的干劲很大,这一点,得感谢沈欢的主张,现在是暑天了,中午的日头像个火笼,生怕工人中暑,因此让他们一天只干早上与下午两程,其余时间,大家该干嘛就干嘛。有了休息,工人就欣喜,心情好了,为了感恩,这两程干得当然要尽心。 沈欢看得甚是欣喜,这番干下去,这个月地基之类的事都准备妥当,直待七月资金到位,就可以开工建设楼房了。到时上千工人一起开工,建三层楼房而已,又没有其他水电设备要做,估计有两个月就可以建成了! “永叔先生,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周云飞的船队回来了,估计下月就能提供资金,到时估计只要两个月,这个大学就能建成。\\\届时不过九月,也许还能招进一批学子再过年呢!”沈欢与欧阳父子站在一个小山头上,迎着晨风,看着底下热火朝天的场面,不禁欢喜说道。 欧阳修还是那个老样子,一脸长须,很是儒雅,一身紫袍,大是高贵。看着现在的场面,再看看手中图纸的规划,他也不禁欣喜了,捋着长须,笑道:“还是子贤大手笔,这番作为,一旦大学建成,有了成效,功绩可留千古!” 沈欢反问道:“届时永叔先生作为第一个此类大学的第一校长,不亦是青史流芳之事?”为了突出这个大学与平常不同,也不叫山长什么的了,直接称呼“校长”。当然,这一提议。也沈欢主张的,欧阳父子争不过,同意了。 欧阳修淡笑道:“青史留不留名。老夫已经不在意了。只愿能在有生之年,帮助更多的后进。这个大学,虽然所学与平常教地不同,可正如发儿所言。一旦学成,确实能给他们更多的日常帮助!” 欧阳修从来就不是腐儒,相反,说到变通,在大学识者里面,他算得上一号人物。因为才学高超。因此更能理解沈欢一些新学科的内涵。比如那些力学,见识多了地他,拿此理论,一一应证平生遇到之事,竟然豁然通透了!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报了来海州看看的心思吧。 以他的学识与地位,就算不做这个校长,也足以青史流芳了,确实没有必要在意。想到这里。沈欢对他的情操。更佩服了。 欧阳修指了指手头上地图纸,又道:“子贤。老夫虽然不清楚你为何一力主张造这类的建筑,不过以你的形容。好像也不错,呵呵。这等新造法,老夫都忍不住想看看它建成后的景象了!” “这有何难。”沈欢呵呵笑道,“只需三个月,它的全貌,就都要显现了。晚辈敢说,必不让永叔先生失望。也许用来住,失去了几分优雅,不过用来教学,必然合适。其余不说,单是这个采光上,就有利于阅读了!” 欧阳修也笑道:“按你所说,可以同时容纳几千学子在众多房间里,确实壮观!” 一旁的欧阳发突然插话道:“子贤,你说九月份就可建成,要招学生入校,可有详细计划了?” 沈欢道:“说到这个,还真需伯和兄帮忙。伯和兄有报纸在手,正可以在其上刊登消息。详细说明这个学校地宗旨与办学目的,一定要说明,不以科考为目的,来者自愿,失望者莫怪!甚至可以把一些科目详细说明一下,有兴趣者可来报名,通过测试,就能入校。” 这些三人都不陌生了。早在欧阳修来之前,沈欢就已经制定,这个大学,分为几个院部。首先就是经义院,虽说不以科考为目的,可毕竟是教学的地方,如果不教这些东西,朝廷或者士人都会有意见。因此参照科举明经科的布置,设置了这个经义的学习之地,请一些儒者来教儒家经义,不过,像道家的《老子》等物,也在教学之列,算是一个大杂烩。咋一看,还真像后世的国学研究院了。 其他又分了几科,有物理,有数学,有生物化学,当然,还有天文。\\其他暂时就不分了,暂时就这般多。说到这里,沈欢最苦,后面这些科目,基本上都要他写教程,找来相关匠人,教与他们学习,再去教育学生。有些说不得甚至要沈欢亲自出马,去做他后世地老本行了。 欧阳发点头说道:“宣传可以,现在《海州日报》在江南等地还是有些影响力,看者颇众,这个大学,虽然学地不是平常之科,不过胜在门槛低,费用少,应该是个不小的诱惑。何况,家父又在这里做校长,也一并在报上说了,应该更能吸引学子了!” 后半句一出,欧阳修就苦了,这次来海州,他发现,自己地儿子,变了,都要陌生了,事事都不忘宣传,不忘如何达到目的;沈欢倒是欢快地笑了,这个欧阳发,越来越牛了,广告地主意,都打到自己父亲身上来,一代舆论牛人,就要诞生,可喜可贺呀! 想了想,欧阳发突然问道:“子贤,这个大学,很多事项,你都详细写了出来,为兄与家父观之,有几点想不明白。” “哦,哪点?”沈欢问道。 欧阳发看向欧阳修,发现父亲点头后才道:“比如说这个校规,你规定所有有关工匠技艺的书籍,在图书馆里,都要放在顶层,一般学生,没有具体证明,不需上去进入。这与你建地图书馆的目的不同呀,你说图书馆就是为了方便学子一展眼界,随便阅读,随兴阅读。” “还有呢?”沈欢微笑着问道,“是否与这个番院设定有关?” “你怎么知道?”欧阳发吃了一惊。 番院就是给非大宋子民设定的学院,在京城亦有,西北或者西南少数民族的子弟,都入其中学习。期间或者也有高丽等国之人。虽然海州没有多少番人,不过沈欢深信随着大学的发发展,将会成为大宋境地学者都要向往地地方。也许。以后也会有外国之人来取经了。 设置番院,就是为了安置这些人,毕竟没有理由拒绝人家入学。不过这个“学”嘛,就与众不同了。沈欢在校规上做了硬性的规定。如这些番院之人,单设一院,又设一班,与大宋的学子所学不同,多为诗词经赋。对于技术等学,不单不教。还禁止给他们学! 图书馆也做了分配,顶层是技术之书,只有大宋子民,以证明才能进入。就是为了防止外国之人来偷学技术地!技术的重要性,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比沈欢更清楚了。外人要学也可以,只需等我等发展了好几个阶段,才给旧的你们!他们来学的,当然是儒家等经义。给他们文化洗脑。回去传承中国文化,甚至成为中国地附庸! 沈欢的险恶用心。当然不能宣诸于众,他只能竭力解释道:“伯和兄。你也知道,有些技术。它的作用极其强大。比如说印刷机器,当然对教育很有好处;可是其他呢,比如说这个火药或者冶炼之树,还有海船,如果外国之人学了去,不论诗词了,单是发展这些,有了强大的海船,他们可以轻易到达大宋,有了刀铁或者火药,就能给我大宋百姓造成杀伤。你说,这等技术,是否该只掌握在我等手上,而不应该给他们学去了呢?他们要学,只需学儒家礼仪经义,就足够了,毕竟他们有些地方,还是野蛮落后没有文明,能从中学到点好处,也是我等教化之功了。不是吗?” 欧阳发苦笑道:“你都这样说了,为兄还能说不是?” 欧阳修也叹道:“子贤所思所想,总是与别人不一样。不论这些是否可能,不过这份谨慎,总算是对我大宋的一片忠心,无可厚非。发儿,这事就按子贤说的办吧。老夫做了这个校长,也会严格执行此法。当然,现在看嘛,呵呵,番院估计几年都发展不起来,还有那个图书馆,这等技术之书,也少得可怜,你就是想印,都没得印刷。民间有些技艺,大多子孙相传,秘不示人,难以收集,何况也无人去整理印刷了。” 沈欢闻言,也只能苦笑,他当然清楚现状,写这些校规,一是为了成为先训,二是为了以后地大学做个榜样!对于外人,能防就防,纵使他们百般闹腾,也要阻止。为此他甚至明文学校的后来管理者,对此不能修改。这个恶人,就由他来做吧。对于后世高丽棒子屡次抢夺中国的文化占为己有之事,他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了。 欧阳修又道:“子贤,还有一事,老夫也想不明白。像这个大学,你规定要十五岁以上才能入学,除非有天才,还规定分为四个学年,一级一级升上去,直到毕业。你说一年收一千人,那么四年也就四千人罢了,你何必弄这般大的地方。据说你还想继续把旁边的地也买下来,有这个必要么?老夫想你必定有深意吧?” 沈欢呵呵傻笑了:“这个么,还不能说,暂时不能说……” 确实是不能说,其实更多是不好说,不好意思说了。 本来,他选择来海州,是存了一番雄心壮志的,打算在三五年之内,在海州最一番惊天动地的建设。海州能制海盐,有暴利,几年下来,几百万贯财政不在话下,而且他又与皇帝与约定,只需交一点,其他就可以以为经济之用了。 他最大的打算就是建城---建设一个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城市。初步地打算是在海州老城外,再建一个海州新城。这个新城,与后世地城市差不多构建了。有发达的水泥大道,有无所不在地花草,有高大的楼房,有发达地交通工具。总之,像极了后世的城市。分商业区,住宅区,还有工业区,每个规划,都参考后世城市地建筑。 他打算在古代建一个富有现代气息的城市,与石头或者木头建设的不同,钢筋水泥地新城,将会是这个时代的奇迹。它的科学规划。甚至可以作为典范。他也打算把这个新城建为东方地第一城市,靠着海港的便利,成为外国人口中的东方之珠。或者成为天下第一城市! 总之,愿望是美好的,也有能力建设,他都算好了。以盐地暴利,有三年时间,他就可以建成大半了。但是,现实总是残酷的,他无奈地发现,有能力建。却不一定能建!因为材料的原因,钢筋水泥,除了水泥,还的用钢筋。他没有那么多铁! 这个时代,铁是官营的,管制比盐要严格得多了,因为铁能制造兵器!再说了,以现在冶炼技术,造出来的铁。也就一般而已。质量上比后世差多了。如果大规模用于造房,不大现实。首先。如果要建一个能容纳数十万人地城市,那得需要多少铁。海州没有那般多。如果购买,得大肆去其他州县做生意。这样的话,肯定要引起轰动。就算结实用于建设,可朝廷会怎么样想呢,朝臣会这样攻击呢?他们会说,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着用来建设,其实是用去造兵器了。 事实是不是,就不到你说了,总之是个说法,能让朝廷忌讳的说法,那么你也就毁了。沈欢很无奈啊,发现了这点,他大是沮丧,甚至一度没有了动力。他来海州,是抱了极大怨气过来,想要一展宏图,让一些人吃惊后悔。现在,希望要破灭了,没有这个庞大的城市计划,他还能靠什么引起轰动? 颓废了许久,最后才转变了思想,换了思路----既然不能建造大城,那就建个小号的城吧---大学城计划就这样出炉了。大学城,说实在的,在后世的中国,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大学城。那种学习生活一体化的类似于小城市地大学,在他脑海形成了计划。 围绕着这个大学,在周围打造一些建设,形成一个整体。这些建筑,有用于商业地,有用于住宅的,还有用于工业生产地。总之,这个小城了,除了学生,还有民众,至于谁有资格入选,就看以后的条件了。只要这个小城发展起来,繁荣发达,其他百姓看有利可图,或者热闹,也都搬到附近,造房或者生产,那么,城越来越大,最终达到一定地规模,也算是沈欢的目标了。 虽然这个目标不是自己一力制造,时间也长,也许都不知道是他离开多久才能达到数十万人地规模了,可毕竟是一个盼头,只能说,这个计划,由计划转入市场,由人民来选择了。 几百亩只是大学计划而已,周围一两千亩的土地,才是终极目标。沈欢已经让人去谈这些土地所有权了,虽然还有不少山林,属于海州管理,不过附近也有不少民田或者民居了,要他们卖出土地或者搬走,这个工程也不小。 慢慢来吧,还有时间。沈欢自把心目中的城市瘦了身之后,虽有点沮丧,不过也有喜悦,那就是松了大半的心情,以前大城计划压在心头,形成一股压力,不成功就是失败,心头有着阴影。现在好了,大城变成小城,工程量小了,足够胜任,心情当然要好一点。 不过这个计划,只在他心头成型而已,还没有到说出去的地步,因此连欧阳修也要瞒着。 到了七月初,沈欢终于得到消息,第一批出去的海船,终于安全抵达海州海港了。这是一次完美的航行,至少在沈欢看来,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无数次。 这甚至可以说第一次意义上的官方组织的海外贸易,历史上,中国古代官方上更多是朝贡海运,现在好了,有了沈欢这个穿越者,他们终于完成了划时代的突破。相信有了这次的甜头,朝廷再也不会忽视海贸了,一次让海州官府得利七十万贯,说实在的,就算沈欢以来心理准备,依然给冲击得大是震撼。 海船安然回港,大学城计划也在如火如荼大搞建设。这是沈欢在海州第一年交出的成绩单,这个时候,另外几件令他惊喜之事也随之而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喜讯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阵子,作为海州的海军指挥使,郭逵也忍不住心中的窃喜,时常都要笑出声来了。 \ 此时已是七月,是海州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也是海上风暴最多的时候。最近大风又大雨,他的海军,都只能龟缩在海岸上,连船也不敢出海了。好在港口建设完备,虽有大浪,却不至于形成危害,还能安心地享受这一年最平静的日子。 来海州半年多了,海军初步进入正规,一万水兵,已经熟悉了大海是水性,操起船来,也熟练得多了。就连他这个西北来的将军,现在下海,也能游他几个回合,总不至于像开始那般畏惧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海船太少,只有十艘不到,而且不大,比起海边的某些大海船,都要差得多。这也是郭逵时常叹气的原因。不过,现在,他这样可以扬眉吐气了,也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路上了。 原因很简单,沈欢与周季第一次出海的商队,已经返航到了海州,进入了休整时期。而他派遣的那一百亲兵,也都安然归来。除了锻练完毕的喜悦外,还有颇多惊喜。 郭大作为亲兵中的首领,向来比一般人聪明,也颇得郭逵信任。这不,一回到海州,就给郭逵拉到房间,密谈一番,了解此番出海的详情。郭大一路跟随出海,又是有心人,遇事多留了个心眼,什么都看得通透一点。除了沿海的情况外,他连海船商队之事都关注了。比如说这个海贸的利润。跟着周季在江南几大州转了一圈,花了差不多一个月,他都了解得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也就是说,这个海盐,到底赚了多少,通过郭大之口,传入郭逵之耳,郭逵也算是知道了点眉目。比如说。沈欢之前与他商议要从中花钱投入到海军身上,现在,有了那么多钱,是该实现诺言地时候了吧? 郭逵这年来对海军投入了颇多精力。要说没有感情,那是作假。现在知道有准备去发展壮大了,岂能不兴奋?人一兴奋,就要冲动或者急不可耐。这不,这日早上。他就按捺不住着急,赶进了知州府邸。 之前的半个月,连续下着雨水,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若在往常,海州靠海的县境,就要倒霉了。海水冲上来,要淹没好大片地区。今年不同了。去年一年,建了不少海堤。而且还是水泥加固,有沈欢亲自督工。没有豆腐渣工程的道理。因此,坚固方面可以放心。这不,这个月来,一切都还安稳。除了一些低洼之地给海水冲击外,往年受灾最厉害的地区,有了防备,灾害减少了许多。 另外一个好的地方就是水泥路了,阴雨连天,若在平常,坑坑洼洼,早就寸步难行了。现在好了,除了湿一点,速度满一点外,不过是人还是马,走在上面,都还算正常,不至于苦恼。拖水泥路之福,从海军基地到海州城,几天的路程,郭逵一路走得还算畅通。 七月将中,雨水少了许多,至多有时候下些小雨,很短暂,因此耽搁不了郭逵地路程。不数天,他就进入了海州城,奔知州府邸去了。 海州地知州府邸也发生了很大地变化。一进到里面。郭逵差不多要认不出来了。比如说这个路面。除了原先地石板路外。在本来泥多地地方都铺上了水泥。造成好处就是在雨天也能保持干净。不像一些府邸。一下雨。连路都不敢走了。 郭逵颇是感慨了。这海州。简直是一日一变了。还不到一年。他都快要忘记它本来地面貌了。最突出地地方就是水泥地使用。几乎是建筑地地方。都用到了水泥。不得不说。这东西。真是好家伙。有了它。房子坚固了。路面也稳了。日常地速度。也快了起来。 郭大将军来访。沈欢作为主人。没道理不出迎。欢笑着把郭逵领进书房内。奉上茶水之后。就是他俩地私人空间了。分主客坐毕。双方又开始打量对方了。在沈欢眼里。郭逵没有大变样。还是那般魁梧与威严。 在郭逵眼里。沈欢倒是变了许多。随着年随既长。沈欢一日比一日不同。最突出地就是气度上。气度稳重。威严日增。这就是郭逵此刻对沈欢地印象。当然。大家地位差不多。工职不同。没有顾忌地道理。 郭逵作为军人。很直接。喝完茶后开门见山地问:“沈大人。现在卖海盐地船回来了。年轻你对郭某地承诺。该实现了吧?” “不急。”沈欢呵呵笑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郭逵地来意。自打对方进门。他就猜到了多少。 郭逵急了:“能不急么?郭某一见到海军的海船,比你们地商船还要差几个等次,就急得不得了!沈大人,现在钱有了,难道你要反悔?” 沈欢当然不敢反悔,赶忙解释道:“岂敢反悔。只是有些事,还真急不来。船是回来了,可是周老板还在处理他的船呢,没回来。他不回来,沈某连钱地影子都没见着。郭将军现在就来要钱,岂不是为难沈某?” 郭逵傻眼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郭某真忘这茬了!” 沈欢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郭逵性急,秉性正直,与这样的人打交道,虽然有时候比较无奈,不过却很放心,没有那些阴险之人地狡诈,不必作伪太多。 “郭将军见到派遣出去的亲兵了,怎么样,他们带回来什么消息了?”沈欢笑着问道。 “见过了。”郭逵回答说道,“至于消息么,呵呵。就多了,也说不清太多。不过嘛,郭某对于沈大人那副海图,却是多信了几分。除了那个什么大洋州不大听过,其他地方,还真有些影子。唉,若真是真地,这个天下。就真是太大了,我等版图,也恁是小了点!” 沈欢不无深意地道:“现在小不要紧,只要以后不小就成了。不是吗?” 郭逵愣了之后哈哈大笑。沈欢什么意思,他明白得紧,无非是说靠着海军去扩大版图,这话深得他的本意。军人地职责是什么,保家卫国!之后是男人。都有横刀立马的梦想。开疆扩土,不单是帝王的梦想,而是作为一个国民的希望。 沈欢也笑了,他很满意郭逵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在海军之务里,郭逵的态度,就是皇帝的态度。皇帝对于海图。也是半信半疑,要建海军。估计更多是出与对辽国的战略需要。因此也怀疑海图地真实性,也想证明所画是否真实存在。 现在郭逵要仔细打听是都真实。有了消息,作为皇帝的宠臣。没有道理不禀报。只要他向上禀报,那么也就能更坚定皇帝发展海军的决心了。这样的话。沈欢地目的也就达到了,也是他极其想看到的结果! 郭逵突然问道:“沈大人,这次海盐,所赚颇多吧?” 沈欢老实答道:“不瞒郭将军,确实赚了不少,虽然沈某还没见着钱,不过周云飞已经来信说明了。这次出海,属于海州上有,总共有七十万贯。” “七十万贯!”郭逵深深地咋舌了,郭大给他的回报是说大概有三五十万贯之多,现在一听确切的数据,比较震撼了,脑袋也不灵光了,“这……真地那么赚?早些时候又有船北上了,现在回来的年底还能出去一趟,岂不是说……” “郭将军是说一年要赚几百万贯?”沈欢笑着摇头,“现在还没有这般多。现在的七十万贯,是运气使然,没有出事,一切好说。像现在北上的船只,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也许现在全都覆没了。呵呵,都难说呀,这次是运气,不计损失,以后也许就没有这等运气了!” 郭逵也不傻,又道:“就算计了损失,一年一两百万贯还是有的吧?” “也许吧,谁知道呢?”沈欢不以为意地说道。 郭逵一下子双眼冒光了,盯真沈欢,道:“沈大人,按你的意思,郭某没有向官家禀报这海盐一事。而且官家也依你的意思,说海军一事,还需你这里投入。你是否……” “放心!”沈欢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对海军地投入,必不会少。这次七十万贯的收入,沈某已经有了规划,二十万贯用于投资海州地工程,其余五十万贯,都交给郭将军去使用!” “五十万贯?”郭逵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虽说在西北见过的军饷比这个数字还要大,可是,仔细一像这五十万贯地作用,就令他激动了。除去拿出十万贯作为日常支付,其余的钱财,可以造他至少三十艘地大海船。这个数据,一下子就超过了周季海船的数目。 周老板二十多艘船地规模,就能让郭逵羡慕了,现在自己一下子也有了三十多艘,岂有不兴奋激动的道理。而且这只是个开始,以后随着投资的扩大,这个海船的规模,也将大得多。想象到日后几百艘上千艘战船都归自己统领,自己一声命下,全都启动,要它们驶向哪就驶向 威风,壮观,这简直就是海上的骑兵呀! “真的是五十万贯?”郭逵又不信地问了一遍。 沈欢淡笑道:“这只是个开始而已!”按他的规划,这个海军,少说也要有五百艘以上的规模。其实若是日后真占领了海外之地,这个五百艘,还是少了。不过真要练出一支强大的海军来,只要其他国家没有拉出一支来,这个数据,也就足够使用了。若是多了,支出大,若不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以后也许又会成为一大负担。 郭逵这次真是感激了,激动地道:“沈大人,你……真是太好了!有了你的支持,这个海军。就能更快发展出一定的规模了。这是你地大功呀!” 沈欢谦虚地道:“郭将军盛赞了,沈某不过是出出主意给给钱,若说功劳,谁也没有郭将军来得大!郭将军不辞辛劳与怨言,从西北来到东海,投入到一个陌生的兵种上来,努力发展,辛苦训练。这翻功劳,有谁比得上!” 郭某有点憨笑了,只能连声说“哪里哪里”表现谦虚。 沈欢想了想,道:“这样吧。郭将军,你尽快赶回东海,与周云飞联系上。为了不耽搁时间,那五十万贯,直接让他在那边交付给你了。至于如何使用。就看郭将军的意思了!” “那敢情好!”郭逵同意这一主张,“郭某等下就赶回去!” 沈欢笑道:“那倒不用这般急,周云飞在东海,还有不少事要处理,短时间不会走开,不会错了你等相遇日期。郭将军难得回一次海州城,沈某作为此地之主。岂有不招待的道理!少不得要与郭将军喝上几杯。” 郭逵犹豫了一下,才道:“那就叨扰沈大人了!” 沈欢哈哈大笑。连说客气。郭逵怎么说都是皇帝亲派过来的大将,身份不一般。地位也高。以后少不得会麻烦到对方,现在做点感情投资。日后说不定回高倍收回! 客套的时候,郭逵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沈大人,你可曾听说过占城这个地方?” 沈欢先是疑惑,接着说道:“倒是听过,据说在交趾之南,是个小国,不知道给交趾灭了没有。郭大人为何有如此一问?” 郭逵嘘了有口气,道:“听说过就好。那里的风物,沈大人可曾听说过著名的东西?” “著名地东西?”沈欢又疑惑了,仔细一想,抬起头来,***,怎么把这东西给忘了!占城稻,鼎鼎大名的占城稻,不就是在这个地方诞生的么! “郭大人难不成听闻了什么?”沈欢试探着问道。 “占城之稻,沈大人可曾听说?”郭逵小心地问。 沈欢一惊,真是这东西,不由心头火热了,谨慎地道:“郭将军也听说过此物?据说此稻在占城可以一年三熟,产量也高,实在是好得很。不过只是听说而已,至于是否为真,就难说了!” “真地真的!”郭逵激动地说道,“原来沈大人也听说过此物,看来郭某是白担心了。” 沈欢不明白了:“郭大人担心什么?” “是这样的!”郭逵组织了下语言,“沈大人,你也知道,这次出海,郭某派了不少亲兵跟随,除了锻炼出海技术外,还让他们打听沿途地区的风土人情。有一个亲兵,路过占城,听过那里有稻谷可以一年三熟,产量可以达四石以上,实在是比我大宋之稻要好上不少!之后打听得更详细,听到我大宋广南之地,也有一些地方在种这些稻谷,都是海客带回去的。虽然难以一年三熟,不过一年两熟还是成地,亩产三四石!” 沈欢惊了一下,在后世,他只看到史书上说占城稻是南宋时期传入中国的,因此不大在意,没想到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看来在南宋的说法,应该是盛行占城稻了。古代个谷物,因为各种原因,大多一年一熟,精耕细作,也不过是一年四五石。条件恶劣的地方,还有一两石的产量,其他时间要么丢荒要么种点其他,实在是养活不了多少人。 现在,占城稻来了……沈欢起了别样的心思,若能推而广之,活人无数,这份功德,简直难以诉说。农业大国,最重农务,民以食为天,若有法子让更多人吃饱,天下之人,都只会盛赞此人的功劳了! 想了想,沈欢对郭逵说道:“农作之物,沈某不大清楚。不过要种东西,无非外乎两种因素,一是地方,二是物种。地方之利,更为重要,谷稻之物,最种水与热,南方多水,又热,因此一年三熟,产量又高,不在话下。我大宋天下,长江以北,多寒少水,以小麦为主,水稻应该还没有条件去种多少。不过嘛,南方几路。与占城条件差不多,若有此物种,推而广之,就算不能一年三熟,两熟之下,也足足多了一倍以上地量产!郭将军,这个占城之稻,是个好东西呀。可惜之前不了解,未能发现,不然的话,尽早试种。也许会有收获呢!” “沈大人也是这样想地?”郭逵惊喜莫名,一脸的兴奋。 “也?”沈欢知道将有故事发生了。 “是这样地!”郭逵搓了搓手,显得有点紧张,“沈大人,有件事。郭某不能不与你说了。郭某的一个亲兵,此次出海,听闻了占城稻地神奇,一打听,确有此事。在回航到占城的时候,他想了一个主意。那就是买些谷种回来,试一试……还望沈大人不要见怪!” “怪什么?”沈欢奇怪了。“买谷种是好事呀,不是说广南路地一些地方在种了么。不过应该只是民间传一些而已。未见官府见报。就算产出来的稻谷质量差一些,也不要紧。产量上来就行了,我大宋。很多地方,民众还吃不饱呢。岂会嫌弃不好吃?” 郭逵有点尴尬地笑了,道:“买是买了,不过他买地那些谷种,占了有些海船的空间……咳咳,也就是说,让海船运谷种,不能装其他值钱的东西回来,少了些利润。这事还请沈大人不要见怪呀!” 沈欢哦了一声,道:“没什么,谷种这东西,能占多少空间?再说了,谷种虽贱,但对我大宋百姓来说,却是重要,不单不能见怪,还要夸他呢!” 郭逵还是有点尴尬,道:“占的空间么……咳,沈大人,你不知道,有差不多十万斤呢,一条海船,都要占一些空间了!” “十万斤!”沈欢吃了一惊,这空间,都要占半条船了,“这……郭将军,这谷种,在占城很便宜么?不然地话,你的亲兵怎么会有这般多钱去买如许之多?” “也不便宜。”郭逵为难地说道,“据说都是精选的谷种,要十文钱一斤呢!这个亲兵,当然没有千贯以上的钱付,因此……他擅作主张,强令随同人员用从南洋带回来的货物,去抵价了。这兔崽子,真是胆大包天啊,这些东西,在我大宋都是奢侈品,都价值上万贯了。他一个小兵,竟然敢使用上万贯钱去买谷种,用地是沈大人的钱,因此,郭某现在是来替他请罪的!” 沈欢呆住了,牛人啊,这个亲兵,心儿够费的,胆子大得也可以去包天了,万贯家财,在平常人眼里,已经是不敢想象了。他倒好,一句话,也自作主张花了出去。可以说,要是换了沈欢自己,他是没胆去动这些东西的。 “十万斤谷种……”沈欢又恍惚了。 郭逵没有得到具体的回答,咬了咬牙道:“沈大人,不如这样吧,你不是说要给海军五十万贯钱吗,就扣去一万贯,当作补偿吧。他***,这丫一个主意,就不见了郭某地一条海船,回去要他好看!” “他叫什么名?”沈欢反应过来后问道。 “郭大!”郭逵无奈地说道,“是郭某的亲兵,跟着十几年了,胆子特大,还望沈大人看在郭某地面子上,不要怪罪他了!” 郭大……人才啊!沈欢眼冒精光了,真是个人才,一看到有好处,就痛下辣手,这份果敢,还真不多见。虽是军人,却能一眼动穿谷种对大宋的意义,这份政治眼光,也够毒地。当然,如果不是军人,也许也不会有这份卤莽了。 不过在沈欢看来,这份卤莽,对他来说,真是太好了! “别!”听到郭逵说要罚他,沈欢赶紧摇手,“郭将军,沈某不单不怪罪他,相反,还感激他,如果此物真有超过,对大宋来说,就是天大的功德呀。那一万贯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就当沈某花地。五十万贯,一个子都不会少你的!” 郭逵大大地感动了,说实在地,他这趟过来,除了要沈欢实现诺言,更多就是替郭大请罪了。海盐之钱,说什么都是官府的,郭大此举,说起来是擅自动用朝廷的钱财,追究起来。罪名也不小。好在沈欢通情达理,又认识到占城稻的功用,这次说有功无过。沈欢地慷慨,又让他得回一条海船的造价,郭逵没道理不感激了。 沈欢犹豫了半晌,突然说道:“郭将军,这个谷种,既然运回来。当然要试中。十万斤之多,足够海州一半以上的农户使用了。既然郭大此人完全认识到此物的重要性,沈某手头无可用之人,你看……” “没门!”郭逵怒了。沈欢何意,已经溢于言表了----挖角,**裸地挖角,他是要把郭大从自己身边拉过去,挖自己的墙角呀!还有比这个更可恶的吗? “郭大跟随郭某十数年。只是熟练军务而已,其他不大擅长,这才不过是脑子发热乱来而已。”郭逵愤愤地说道,“既然沈大人不见怪,郭大就很感激了;那个什么功劳,郭大也不妄想了。把谷种交予沈大人,就没我等什么事了。至于沈大人怎么安排。就由你做主吧。沈大人,过几日你就把谷种运回来吧。” 沈欢苦笑说道:“还运它做什么。反正也是要试种的,就在东海两县试吧。现在已经七月了。唉,看来今年是无望去种了。只能待来年开春再试。” 郭逵看沈欢说得无奈,赶紧撇清关系。最后吃了他一顿饭。就赶忙离开海州城,回他的东海去了。那里,是他地希望所在。 至于沈欢,真的很无奈,以前忘了这个占城稻已经成熟到这般了。历史信息害死人啊,还以为占城稻是在南宋才传入中国,没想到,人家都已经在这里生根发芽好久了。好在海客只在家乡种种,没有形成规模,没有上报朝廷,更没有推广天下。 哈哈,这份功劳,就摆在他面前了!赶紧把谷种发下去,赶紧种植,赶紧出成果,之后赶紧汇报于朝廷,赶紧把这个功劳抢在手上!可以让大宋的稻谷产量提升一倍,嘎嘎,这份功劳,谁见了都会流口水! 然而,还是有点无奈。一是现在已经是秋季了,再播下去,也没多大功用,只能再等半年;二是还真无人可用,这个谷种,从分配到试验,都要人去主持,没个得力助手,难道自己出马不成? 郭大没有挖过来,只能另想法子了,自己身边,最信得过的只有周季与欧阳发两人。周季不必说了,人家数钱都来不及,哪有时间来与你种植什么稻谷;欧阳发也抽不出时间来主持,一个大学,就让他费尽了心力。另外欧阳修……惭愧不,人家都这把年纪了,你还打算把他拉出来到田里去检验谷物? 数来数去,就剩范一农靠点谱了。虽然没有把对方改造成为自己思想地执行者,不过此君现在务实了许多,也想干出政绩来,把谷种一事交予他,给他点甜头,日后对自己会更感激吧。 沈欢邪恶地笑了,谁叫对方名字里就有“农”字呢,农事交给他,也算给他起名的人有先见之明吧。欣慰啊,总算有人顶替自己到田里去晒日头了……又在犹豫了,是否把抛秧这个技术活也移植过来呢?想了想,最后决定放弃,不说这里的百姓能否接受这等新奇的东西,就算接受了,难道让他亲自出马去做示范----他的抛秧技术,也是见过而已,真要他出手,估计能把秧苗都抛到田埂上。 最最重要地便是那些秧筒了,塑料的东西,又要薄,又要轻,很要技术,难造得出来呀!还是不要没事找事了,思绪就此打住。 占城稻谷种的到来,算是一件喜讯之一吧。不过,最让沈欢欢喜的事,还是周季的回归。 七月将要下旬的时候,周季一路风尘,从东海赶回了海州城。除却风尘,他是脸色,是最欢快的了。 陪着欢快地还有沈欢,在这个现实的人眼中,一切都是虚地,只有钱才是真的,特别是政治上,经济才是基础。周季地回来,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分赃大会要开始了。 “这是你地,这是我的……这是你地,这是我的……”窝在沈欢的书房内,周季一份份地数着交子,把手中价值不菲的特制纸张分了开来。 五十万贯的钱财。如果换成铜钱,可以把他们砸死几次;就算是金银,也足够压扁他们那身肉了。好在宋代经济发达,连世界上第一纸币都能造出来,实在是方便了无数地钱民呀! 这次得利,除了一部分金银外,更多是就回来交易成功的交子了。在钱庄,换成交字。周季也就带着一堆的纸张交子,回来了。 “悲哀啊!”分完赃之后,周季看着自己手上薄薄的纸张,再看沈欢面前桌上的一堆交子。他心理不平衡了,目光悲愤,“为什么?为什么做人的差距就这般大呢?大家都是人,为什么你就能分得三十五万贯之多,而我只有十五万贯呢。而且要不是在东海已经给了五十万贯郭将军,你会有八十五万贯之多?子贤,这个世界,是否太不公平了?” 有钱在手,天我有。沈欢此刻的心头,很是愉悦,嘿嘿笑道:“这就是人品的差距。懂不?这时候,人品是很重要地。” “屁!”周季大是不屑。“什么人品不人品。你拿那么多,只能说。你是个吸血蝗虫,奴役了我。剥削了我!我生生给你跑腿那么多,就拿了点甜头。大头全是你的了!” “你们是否要气死我!”一旁的欧阳发发出悲愤的嚷声,他真地要爆发了,今日一早,沈欢就遣人过去找他过来,说有事相商。过来后,看见周季,大有老友相见的愉悦。接着……很好,接着他就看到了人性最肮脏的一面! 他眼前的两人,在无数的交子面前,那种面目,真是不堪至极!除了嘿嘿贼小,就是嘎嘎淫笑,除此之后,还有一些口水从嘴角不由自主地流下,实在是委琐之极! 欧阳发一开始震撼地,他也想不到,这个小小的桌面,既然摆了几十万贯的钱财,而且有一部分,还是私人的。关键是这个私人,没有他的份!也就是说,他白白看了半天,就看着两个委琐之人在分钱,其中一个铜子都没有他的份!于是,他怒了,也出声了。 手一摊,恶狠狠地对沈欢说道:“子贤,别的不说了,拿来吧!” “什么?”沈欢不解地问。 “钱啊!”欧阳发大喝一声。 周季大是同情了,安慰说道:“欧阳兄弟,很对不住,这次分红,没你地份。因为当时弄出海一事,你没出力。不过你放心,水泥作坊那边,有你的两层,算起来,也有一两万贯。虽然少是少了点,不过对于粪土钱财地欧阳兄弟来说,应该不会计较的。是吧?” “没说要你们分钱!”欧阳发伸手地动作不变,“可是,子贤,你莫要忘了,这个大学,要建起来,就是要你自己私人的钱。这都是你之前承诺地,难道你要反悔?嘿嘿,真敢反悔,家父第一个不会放过你吧!” “原来如此!”沈欢笑了,“这个伯和兄可以放心,小弟向来一诺千金,哪,这是十万贯,你拿去吧,足够把这个大学建起来了。” “十万贯?”欧阳发惊了一下,有点犹豫了,“真的给十万贯?” “嫌少?”沈欢愕然,“其余五万贯,咳,伯和兄,你看看这个府邸,大着呢,花消不小,五万贯,也要用地嘛!你放心,等以后分红了,这个大学,还会继续投资!” 当然要投资,大学城的计划,就在其中了,寄托了沈欢的理想,总不会半途而废。 其实欧阳发是惊讶十万贯之多,这些可都是沈欢私人的钱财,十万贯,都差不多抵得上海州往常一年的赋税收入了。这份豪情,可以用一掷千金来形容了!他也深深地感动了,这个大学,不单是沈欢的希望,深入其中的欧阳发,也有了莫大的感情。现在,有了投资,感情能得到更大的发挥,岂有不热泪盈眶的道理! “子贤,你放心,这个大学,为兄一定帮你把好关!”欧阳发发誓说道。 沈欢呵呵笑道:“现在是七月,先用两个月,把大学的一些主体建筑建起来,之后就可以招生了。至于余下的工程,可以慢慢建。” 欧阳发点点头,道:“那现在是否可以开始做些宣传了?” “当然,没有宣传,他们岂会明白大学的宗旨!”沈欢说道,“再说了,为了吸引更多的学子,令尊的名头,也不能不提呀!对了,伯和兄,令尊说要招些知识渊博之人来海州任教,可有眉目了?” 欧阳发道:“已经有几位过来了,家父一生走遍天下,交情不浅。来的人有儒家的,有道家的,甚至还有法家的,总之适合子贤兼容并包的主张!” 沈欢真是大喜了,海州的一切,都走在了高速发展的道路上,总有好消息传来。当然,几日后的一个消息,才真让他欣喜若狂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有后 大宋熙宁三年七月二十二是个好日子,中元已过,已经进入秋季,可是这个秋老虎才是最厉害的时节。//没有了前些日子阴雨连天的烦闷,换而来之的是炎热的天气,晒得人都要吐出舌头来喘气。 还没到晌午,天就热得厉害了,人在外面走几步,就要流下不少汗。这种天气,对于周季这种胖子来说,简直是要了老命,不过这家伙也许有先见之明,不敢呆在海州,前几日,以回家聚一聚的名义,赶往京城开封了。 说实在的,他跟着沈欢过来,已经有一年了,整整一年不回家,对于一家老小都在京城的他来说,确实难熬。这一次回去,他打算把家小接到海州,一起在海州经营下去了。一次出海,已经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为了安心做事,把家小接过来,放下心思,也是好事。 对于这一点,沈欢当然同意。他自己一家人都在这里了,了解不了周季的苦恼,然而谁都会想家,谁在异乡都会有思乡的念头。现在海州事情已经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缓的时期,不需要周季事事躬亲,可以走开,也没理由让人家不回京城一趟了。 欧阳发已经从他这里拿了十万贯钱过去,这点钱,足够支持大学的前期建造了。再过几个月,这个大学,应该可以拉起大旗了。有两个月的时间,教师与宿舍应该能建起不少,足够前期学生使用。以后的工程,慢慢完善吧,反正手头上也只有这十万贯钱,日后资用,还需要等待海贸更兴旺才成。 这个大学,是他的私人产物,全是从他自己腰包里掏钱。其实周季也有心思打开钱包拿钱的意思,在沈欢多年的影响下,他已经与一般的商贾不同了。越多钱,他就越想把钱散出去,做好事,落下好名声,也能更好地保存自己。有时候,钱多到为政者不放心,也是个祸事。 周季现在也有个忧虑,他生怕自己花钱的速度比不上赚钱的速度。像这一次建造大学,他要掏钱,沈欢却是不许,只能另找一些散钱的项目了。之所以沈欢不让别人在钱财上插手大学之事,是考虑到这个时代的观念。 私人花钱建造些私塾之类地学校,大家都可以接受,受教育的也大多是些年轻小的学子。还没有别的想法。可是大学就不同了,进入大学的都是十五岁以上的学子,接受了不少传统教育,有了阶级的念头,如果让他们进入一家商贾投资的大学去学习,对于一些功名或者已经要生活地他们来说,也许会有点抵触的心思。 虽然这个大学就是为了转变他们的思想观念。不过现在嘛。还是不惹这些麻烦吧。毕竟现在政治氛围与以前不同了,朝堂上不知有多少人等着他沈欢落马呢。与商贾合作的口实,还是尽量避免为好。以他自己家族的钱来建大学。他有着功名,打着教化的名义。总算不是坏事。 以前与周季合作以他母亲的名义,这一刻。体现了它地价值。而他沈家,随着资财的日增,投资的项目越多,人虽少,却也越来越有大家族的气概了。 二十二这日早上,沈欢依然如往常一样到衙门去处理公务:公务不多不少,现在最主要的不是大学,也不是海贸----大学是私人性质,海贸除了到高丽等地的海船外,南洋一线,还没有再次出发的打算;一是此时海上多风暴,不是最佳出海时机,二是周季不在,没有人去打点一切事宜。\\\\ 下一次出海南洋,他们有着更大地计划,那就是等高丽船只回航,加上之前地十艘,再加上快要建造完毕的十艘,总共三十艘海船----一同出海南洋。这个一个比较大规模地出海队伍了,若全是运盐,足够运他一千万斤,虽然盐产量也赶得足够,不过他们却没有那般傻了。盐如果一下子在市场上充斥得多,价格就低,利润就少,深懂经济规律的沈欢是不会让自己吃亏地;那么,为了实现最大的利益,他们准备在这一次出海地船里,装上一半以上的丝绸与瓷器,这种东西,在外头,比盐还要贵多了。 也就是说,如果这三十艘海船完美归来地话,像上次一样运回奢侈品,那么产生的利润,将会达到三百万贯以上。这都是除去成本的了,当然,这一次,算得上他们的豪赌,常人是不敢为之的。只有三十艘海船的人,不敢一下子把三十艘同走一条路线,因为怕有风险毁了,到时不单没有利益,反而会亏本。 沈欢与周季,已经给海上的暴利刺激到忘了风险的地步,他们豪赌一次,成功了就有三百万贯的钱入账,而作为海州就有二百多万贯的利润,周季一方,也会有五十万贯左右,这等利润,已经让他们快要疯狂了。 于是,庞大的计划出台了。周季这一次回去,也有从家里拿来成本的意思。要像获利跟多,就要更多的投入。当然,这一切,沈欢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海船都翻了,没有了利益,那么,他们也就亏了,可是一计算,也不过是白忙活一年而已。只要盐场还在,水泥作坊还在,他们都有翻身的机会。这才是他有恃无恐的信心来源呀!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去高丽辽国的海船能安然回归,如果出了意外,他们也不得不谨慎行事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眼前的大事,就是修路----从海州到扬州的水泥大道,这一计划,已经在两州高层获得了共识,沈欢自不必说,本来就是他的主意,又一力推进,只待开工时机。另一方扬州的知府,也就是姜谦,是从海州出去的,在沈欢手下做了半年的马仔,对于水泥路的作用,比所有的知州都要明白通透,一听说这条路他们扬州只需出些小头,大头的钱都由海州出了。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双方都有意思,也就是王八对绿豆,都看上了。于是,这条通贯两州的水泥路计划,通过了,双方也派人协商妥当。沈欢为海州赚地钱,除去给了五十万贯海军之外,还有二十万贯在手。有钱在手。气概当然不一样,大手一挥,钱拿了出来,交了出去,修路计划也就开始了! 早在几前前,这路已经动工了,当然不需从海州城直接修起。而是在东海县的南边修起,连通本来就存在的水泥路即可。扬州那边也是这样,最大的工程就是中间有有一段路要从新修起,否则将要饶一大个圈才能贯通两州的县境,这样的话路程就远了,体现不了修路方便民众的宗旨。 满打满算,这条路。应该在年前可以开通。两千以上的人去修,再麻烦。有四五个月也足够了。水泥产量也跟得上,没有理由拖到明年去! 这日地公务就是核算这一条水泥路的使用费用----为了防止下面贪墨了修路的费用。沈欢自能亲自出马,要求下面每个项目都要做成帐本。\//\每隔几天就上报一回,沈欢根据上面的数据。去核算材料在市面上的价格,如果出入太大,他就要发飙!有着大权在手,他不在意给这些贪官上一堂反贪的课程---大宋不杀士大夫,但是真要整起你来,去海角天涯钓鱼还是便宜你了! 处理完公务,就是中午了。沈欢伸了个大懒腰,舒展下身心,整理完文案,也就散了公务,算是下班了。府衙与知州大人的府邸连在一起,前面是办公地地点,后面就是院落,只有知州大人才有资格入住。 匆匆回了后院,已经是满头大汗了。骂了句贼老天,梳洗一番后,看着自家,不由奇怪了。若在往常,这会儿,应该是在后厅准备用午膳了,家人也会等在厅里,今日,到了后厅,却没有发现一个家人。问了下人,回报说都在老夫人院里,不由更奇怪了。没事聚那做什么? 难道是母亲病了……沈欢吃了一惊,不待二话,匆匆赶到母亲的院子,还未进去,碰到一个下人拿着一些纸包,很眼熟,正是现在抓药用的东西。更惊了,不敢耽误,直接进了母亲的房间。 房间里很热闹,家人全都在屋里。母亲、妹妹、妻妾,该到的都到了,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而母亲笑得更欢,满面红光,实在不像一个生病之人。再一观在座之人,都不似病了的模样。 “娘,怎么都在这里?”沈欢一进房间,还没待众人招呼,就急急问了起来。 他闯了进来,让座中诸人惊了一下。 “一惊一乍做什么!”沈氏笑着骂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还这样卤莽,如何是好?” 沈欢讪笑道:“孩儿看到下人拿着药包的样子,生怕你们谁病了,这才赶进来。娘,你们都没事吧?” 这话让众人都笑了起来,沈欢莫名其妙,来回看着。发现众人地神情也颇为奇怪,母亲与妹妹很兴奋,至于妻子王璇,喜中带羞,另外周如怡,喜中带有淡淡地失落。 “怎么了?”沈欢很奇怪。 众人还是笑,没有答他,最后还是小莲儿忍不住,嚷了起来:“大概,大嫂有了!” “有了?”沈欢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有了?” “你真笨!”小莲儿嘻笑着说道,“有了就是有了呗,你快要做爹了,而我,呵呵,也快要做姑姑了。做姑姑好呀……”“姑姑?爹?”沈欢嘀咕两句之后终于反应过来?有了?做爹了?也就是说,怀孕了! 他一下子傻了,喃喃不知道说着什么。 “大哥,你怎么了?”小莲儿过来拉醒他。 沈欢猛地抬起头来,紧紧地盯王璇与周如怡,想起她们刚才的神色,他总算明白了,颤声说道:“璇儿,是你有了?” 王璇更羞了,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示意。 真地有了!沈欢身体都颤抖了,是兴奋使然,还有着莫大的激动!他将有后了?而且还是王璇怀孕?也就是说,他地身体没有问题。王璇也没有问题,以前只是白担心了。妻子怀孕了,以前不出的罪过,终于洗刷了……那么,娶周如怡地初衷……他惊了一下,抬头看向周如怡,发现她黯然地低着头,不由心而也颤抖了。\\/\ 走了过去。一手拉着王璇的小手,一手也拉过周如怡地手掌,轻声说道:“有后了,真有了……如怡,你也该有了吧?” 周如怡有点惊喜,又是黯然,摇头不已。 沈氏看在眼里。明白过来,不能冷落了另外一个媳妇,笑着说道:“欢儿,最近你媳妇儿不舒服,今早娘叫来城里有名的大夫给她看看,一把脉,说是有身孕了。欢喜得娘恨不得快叫人通知你回来。还是璇儿说你公务繁忙。还是等你回来再说。至于如怡,也把过脉。还没动静,不过如怡你也不必担心。璇儿不也是嫁入沈家三年才有身孕吗?也许过些日子,就是你传出喜讯了!” 这话说得众人有着复杂地心思。周如怡很简单,当时沈欢娶她过们。很多是老太太的意思,为的是正妻无后。如今,成亲半年,传出喜讯的反而是正妻,她的身份与地位,一下子就尴尬了。刚才沈欢拉她的手,是告诉她不必多心,如今婆婆的一番话,更让她放心了----她依然是沈家之人,而且不会有多大改变。 好在她也不打算争什么,只愿待在自己喜欢之人的身边而已。王璇地怀孕,她既是担忧又是喜欢,担忧自己的身份尴尬了,没了注意;欢喜的便是作为沈家之人,她也要为家里后代着想,在自己也未传出喜讯的时候,能有女人有孕,总也是好事。何况王璇与她的关系也颇为要好,没道理不替她高兴吧。 有了丈夫与婆婆的安慰,周如怡算是彻底放下了担忧,心中更多是欢喜了。还有对未来的憧憬,她年纪也不小了,也有做母亲地心愿,只愿自己能快快做上娘亲吧。想到自己,她更体会到王璇的不容易了,嫁入沈家三年,一直无出,就算人家不说,自个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吧。 现在好了,终于有了,算是结了个心愿吧!周如怡不由欢笑着恭喜王璇了,说了颇多好话。 而王璇的心思,不算复杂,除了喜悦,只有感慨。感慨着终于修成正果了,作为妻子,没有一个儿女,总不是完美。之前主动给沈欢张罗纳妾之礼,就是放下架子,为这个家庭考虑。大半年过去了,首先传出喜讯的反而是她,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她差点要哭出来。再三确保消息正确后,她再也难掩那股欣喜,强忍着坐下去,心头给欢喜满足了。 待见到沈欢,她反而有点羞了。作为一个少女即嫁入沈家,她一点怀孕的经验都没有,这是第一次,除了欣喜,还有点慌,不懂怎么去做。 与她有着第一次慌乱的就是沈欢了。虽然是两世为人,可是,做父亲地经验,他还是一点也无。在后世,虽快要奔三了,可作为新世纪地青年,还真没有早做父亲的觉悟,一直拖着,直到现在。 其实他在这里,也没有尽早生子地觉悟,可是为了顺应这个时代的传统,不能改变观念。能拖到二十出头,应该不容易了,看像这时代地男人女人,都是十几岁就做了爹娘,那个心酸,也不足让外人知道吧。 现在,他……要做父亲了!这个念头一起,就引发了沈欢心中的慌乱。父亲该有地责任与义务是什么,他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未知的东西,才是最令人害怕地。这一刻,他是既喜又惧呀! 脑子一片混乱,都快要想不起什么了,直到母亲的又一次提醒。\///\\ “欢儿,大夫说了,璇儿才两个多月的身孕,还不稳妥,以后凡是要小心。你不要让她再操累了。刚才下人跟大夫去抓了些安胎药,为了以防万一,我等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这是沈家的一件大事,再大不过了,以后你凡事都要让着点璇儿,莫要使她生气,知道了吗?” “知道……”沈欢脑子还是混乱,一边应着,一边在漫无边际的思考。 教训完儿子,沈氏又去教育媳妇:“璇儿。你也要记住,以后不要有大的动作,知道不?你没有经验,遇事可以来问一问,娘亲怎么说也是过来人了,生了欢儿兄妹,什么事要注意,自是懂的。” 王璇羞红脸。道:“娘,我知道了。” 沈氏这才满意了,转头又对周如怡说道:“如怡,现在璇儿有了身孕,不能套操劳,这个沈家后院之事,就劳你操心一阵子了。如何?” 周如怡大喜点头答应。在古代家庭里。有男主外,女主内的说法。贤内助,就是对那些默默支持丈夫的女人的赞语。一般而言,内事都是由妻子打理,比如说财产的使用,还有下人琐事,都要去管。这个如何分配。如何管理,都体现了一个女人的本领。妾有时候甚至也是一个家庭地财务。归妻子所管,虽然王璇对她很好。不过有些事,还是不能逾越。 现在家里的老太太说让她去操持这个家庭。不就是对她的信任么?也一定程度上肯定了她的身份与地位,这一点。周如怡不可能想不到。因此既是欣喜,又是感激,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为之,莫让大家失望! 就这样,在沈老夫人的调度之下,整个沈家,都是围绕着怀了孕的王璇为中心来转了,就像行星围绕着太阳来转一样,脱离不了这个范畴。连作为男主人的沈欢,在这一刻,也没有王璇来得重要了。 对于这种转变,沈欢只能苦笑着接受。接受了王璇是一切的过度,在家里,他不能使气与王璇说话,王璇说什么,都是真理,都是对地,都不能反对。就像绝对领袖一样,地位不可动摇。这都是他母亲做出的指示,好在王璇不是跋扈之人,否则他就惨了。 饶是如此,沈欢还是过着强忍的生活了,强忍着温柔地与妻子说话,强忍着为妻子跑腿,甚至强忍着不能上妻子的床……因为老夫人说了,太激烈的动作不利于胎儿的成长。于是,沈欢夫妇之能强忍了…… 好在,沈欢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否则作为年轻人的他,如何去度过这几个月?他终于懂得古人纳妾地道理。这一刻,她们才重要无比呀! 不管如何恼与苦,沈欢心头,更多的是喜悦。快要为人父的冲动已经让他难以自制了,于是大家就看到我们伟大的沈知州,时常在处理公务的时候一个人傻傻地笑,甚至在与人打交道,也难掩眉头的那股欢喜---简直明显到只差在脸上写着“我有喜事”的字样了。 他地反常,熟人看在眼里,当然要打听。而有喜事就分享地他,当然炫耀式地把事实手出去。于是乎,一口传一耳,再传几耳,之后就是那句广告语说的“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整个海州城有头有脸地人都知道他们的知州大人,快要有后代了!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个“爽”不单是自身,还要“爽”他人。无论是否出于真心,海州一些有地位之人,都费了不少心思,把贺喜地礼单送到了知州府邸。而沈欢也就笑呵呵地“笑纳了”,这些都是给他妻子的礼物,又是有后地喜事,谁也说不得闲话,不收白不收嘛! 先是海州有地位的人知道这一消息,贺完之后,民间众人就奇怪了,要打听,于是有了道听途说。再接到,到了八月地时候,不单海州,连外地之人都知道了这一消息。这有这翻效果,除了欧阳发,谁还有这种手段。 不得不说,欧阳发越来越有后世八卦记者的潜质了。俗话说有需要的地方就有市场,深受沈欢影响的欧阳的编辑,也懂得了这一理论,这不,在百姓猜测纷纷的时候,他力排众议,在没有经过沈欢点头的情况下,再一次爆了料,把这私人的消息堂而皇之地登在了报纸上。当然,他不能做的太明显,而是借这一消息,又一次议论了儒家的孝道,从身体发肤等开始论起,从小道到大道----好吧,能与孩子扯上关系的,不正是那句传了多年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 不得不说,我们欧阳发编辑的笔锋也越来越犀利了,当然,羽翼也越来越丰满,至少沈欢对这个报纸的控制,也没有手段了。当他气急败坏地找来欧阳发,大骂一顿后,就是听着欧阳发大吐苦水了。 我们的欧阳大编辑当然是有说辞的。对于刊登这等私人地消息,理由也堂皇,那就是百姓关注之。既然关注,他们做报纸的,当然要满足这一需要。他沈欢经过这一年的宣传,已经是公众人物了,对于公众人物。百姓都是好奇的,都想知道他生活中的更多事。第一个孩子的消息,当然能引起他们的注意。有兴趣,他们就会掏钱买报纸,还会夸赞报纸编得好! 为了销量,一切都得靠边站了!这是欧阳发义正词严的道理,他说。因为沈欢公开卖印刷机器。现在,江南几个州。也涌现了报纸杂志等刊物,虽然规模还小。只是发些小道消息,影响力波及不大。可是,潜在地威胁已经有了。如果不奋起直追。若干年后,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蚕食自己的报纸市场了。因此,他只能想尽办法把读者培养成忠实的拥趸, 也就是说,刊登这等私人消息,他也很无奈呀,若不是你沈大人慷慨把印刷机器公开,又岂有这等窘况?好吧,说来说去,反倒是他沈欢的错了!气急败坏的沈欢,又只能更加抓狂了。没法子反驳欧阳发,只能提防了,提防这家伙,就得提防家贼一般,免得又把自己的某些事卖了出去! 随着消息的散发,谁也不会想得得到----包括沈欢,它会造成那般大地轰动,当然,这已经是说它的结果了。它引起了颇多人的猜测,甚至是嫉妒。 现在的《海州日报》,规模越来越大,发行销售的渠道也越来越得力,在京城的众人,终于不用像以前一样等待别人带回报纸了。因为它已经主动卖到了京城。随着印刷机器的公开,各出也出现了报纸这类东西。为了适应形势,京城地《文艺》杂志,在司马康等人地支持下,又出出一支编辑力量,从事编辑刊行了《京城日报》。 与海州一样,做的是日报,因为与欧阳发关系莫逆,得到了大量办报地经验,这《京城日报》也办得有模有样。至少在官家的眼中,看完《海州日报》,就论到它了。通过它,也能了解一些开封地消息。不过不得不说,作为舆论,政治对它有着莫大的影响,有些事,有些话,他们说起来,有诸多顾虑,不比《海州日报》那般通过,全因它就在京城,不得不顾忌! 八月初地京城已经有了点凉意,酷热还有一点尾巴,夹杂在其中,人们就麻烦了。白日热得很,晚上就凉了,稍不注意,就要着凉生病,实在令人讨厌。 天气变化多端,体现在衣服的变换上。对于衣服,最没有感觉地就是王安石了,他可以一身衣服穿上经年,而不怕别人的笑话,应该他已经习惯了。 这一天,他在王家,穿着一身长衫,有点邋遢,平常威严的脸上,却是有点欢欣了。通过《海州日报》,他知道了自己女儿怀孕了的消息。当时第一眼的感觉就是愤怒,堂堂报纸,没连私人小事都登了上去,而且是他女儿的身份,给人暴出来,总感觉有点没面子。放下愤怒,就剩喜悦了。 三年多了,眼看就要三年,他的女儿,嫁人之后,总算传出有喜的消息了。而且又一年未见,远在千里之后,这份喜悦,就更难得了。说回来,还又得感谢报纸,不是它刊登出来,以他与沈欢的关系,等对方想起报喜家书,还不知要什么时候呢! “好了好了,璇儿终于有喜了!”最高兴的还是王夫人,作为女人,当然知道身为妻子的不容易。王璇她最疼爱的女人,嫁出去几年,还没有一个子女,看在眼里,她是急在心上,却没有办法。随着女儿到了千里之外,她这份担忧,就更甚了,时常与丈夫提起,只能互相叹气。现在。通过报纸,总算看到了令他们喜悦的消息。 “真是菩萨保佑呀!”王夫人眉开眼笑了,她可不管什么政治不政治,只知道,两儿两女都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没道理不疼爱。 一家子窝在后院,这会儿肯定谁也不会想得到堂堂参知政事王安石也会露出温柔的笑意。王旁自不必说了,对于妹妹与沈欢。他都没有什么意见。就是王,再不满沈欢,这会儿也只有为妹妹高兴。 “夫君,你说是否要差人送些礼物过去?”王夫人期望地问道。 王安石咳了一声,道:“这些小事,夫人看着办便是了。如何去做,只管吩咐下人去做。或者不用差人。只需通过邮政驿站送过去即可。海州那边,亦有邮政驿站,可以相通。” 王夫人喜道:“这邮政驿站还真是好东西!” 这下子其他三个男人都沉默了,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王夫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邮政驿站是司马光鼎力办出来的产物,而司马光现在与王安石,已经像死敌一般了。双方在朝堂展开了殊死的搏斗。大家都不满对方,想要打压下去。 “唉!”王安石叹了一口气。面对家人,不必像在外头一样诸多包裹。与司马光走到这步田地,他也绝对想不到。可是。现在双方已经骑虎难下,只有硬撑下去了。 王夫人也叹了一口气。不理会这些,自顾走开了。 三父子难得聚在一起,有不少话要说,却难以说些什么。王与王安石共同进退,至于王旁,随着年随日长,也越来越有主见了。虽没有入朝做官,在做起舆论来,却也有他的名声了。“元直,现在报纸办得如何了?”到了冠礼之年,王安石给王旁取了表字,这个“元直”就是他的称呼了。至于抱了什么寓意,一个“直”字就完全可以显示了。至于报纸事务,则是王旁的新事业----他跟着司马康等人在《文艺》杂志做了多年,完全熟悉了刊行地事务,可以独挡一面了。 这不,《文艺》杂志要在办杂志之外另办一份报纸,需要有人去支持。司马康有报纸在身,又要帮着修史,没有多少时间了。选来选去,王旁最合适不过了。于是,《京城日报》的主持人,就落到了王旁的头上。 这些日子,日报也办了几期了,效果还算不错,不过明显受杂志的影响,论文多过新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写新闻需要记者,这一点,还有待培养。 其实让王旁做这个支持人,有是有点复杂的。报纸作为日发一期的刊物,比杂志的宣传作用还要大得多,是舆论地有力工具。王旁身为王安石的儿子,有舆论工具在手,是否会为其鼓吹呢? 在这一点上,为了体现报纸消息的公正性,不少人反对把报纸交到王旁手上,最后还是司马康一力挺了下来,认为王旁为人正直,处事公正,不会为了私亲,坏了大事。这下场面就好看了,司马康是司马光的儿子,王旁是王安石的儿子,双方的父亲在朝堂上已经闹得像死敌一般了,现在,一个的儿子要支持另外一个地儿子做更大的事业,这种情况,还真有趣! 在《文艺》杂志里头,除了沈欢,就属司马康与欧阳发的威望最高。沈欢不必说了,作为创始人,总有点特殊的地位。自前几期之后,杂志就交给另外两人打理,杂志能有现今的规模,还是他们努力的结果。因此,在一定意义上,后来的编辑,最信服地还是他们。 现在欧阳发远走海州,连后来加入地大文豪欧阳修也走了,那么《文艺》杂志最说得上话的就是司马康了。他鼎力支持,别人也只能同意了,何况作为敌人儿子地他都同意了,外人更没有反对的理由了。于是王旁上任了,拉了几个编辑,从事《京城日报》地创刊。 提起报纸,王旁满是热情,不由露出了笑意,道:“父亲,报纸还好,渐渐上了轨道。” “那就好!”王安石淡淡地说了一声。 王旁犹豫了一下,道:“父亲,其实报纸与杂志不同,它更重事件,是为新闻。以后也许论文要少许多了,应该不会对父亲的变法大事造成什么议论地影响。” 王安石应了一声,不知想什么去了。 王旁又道:“新闻最重公正客观,至于报道什么,是事实就是事实,其他就难论了……” “知道了,这你不必多说。”王安石打断了他的话,“元直,你长大了,有主见了,你认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至于为父这里,哈哈,反对之人还少吗?” 王旁愕然。 王安石突然又道:“对了,听说官家也知道沈子贤有后地消息了,据说会赏赐你们的妹妹呢!”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封赏 赵顼确实有赏赐沈欢一家子的意思。 他也是从报纸上得知沈欢有后的消息,当时也愣住了,最后才为这位早就结实的亦臣亦友的沈欢高兴。接着就是思虑了,有后对于人生来说,是一件大事。相信很多与沈欢有关系的人都会趁这个机会送点礼物来做贺礼。 他该不该也送点什么呢? 赵顼犹豫了,他贵为帝王,每个举动,就算没有深意,别人也会揣摩成很多原因。赏沈欢,在别人眼里,意义就重大了。他有点懊恼,这个皇帝,做得还真累!连送点什么,都要考虑个一 其实更懊恼的是他不知该送什么。钱财的话,说实在的,他也知道,这点沈欢是看不上的。若是官职,也太没道理了,没有借口呀,让对方到海州,本来就有借贬的借口保全的意思,如果这个时候赏赐,这一年的工夫,就白费 烦的厉害的他,竟然找来司马光,询问自己该怎么做。 “官家,你……是在问臣吗?”在福宁殿里头,司马光差点站不住了,一个鞠躬,很是生硬。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才官家竟然问他沈子贤快有后了,该如何赏赐? “不错,正是问司马相公。”赵顼点头说道,“你也知道,子贤什么都不缺,朕该给他什么才好。” 司马光顿时哭笑不得了,都有点无语了。这个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事,臣子家要生孩子,作为帝王竟然还要问另一个大臣该赏什么?若是往年,司马光早就义正词严地反对了,会以财政结局为借口。又谏一番要节约。 好在如今朝堂总算宽裕许多了,特别是今年以来,财政不大拮据了。不论如何,他免役钱越收越多——民间愿意交钱不愿服徭役的百姓越来越多,也接受了这个免役钱的说法。而有了免役钱,就能招收更多的厢军去服役,一结算,还有结余。这样一来,又加上省掉数万厢军的军饷。这些钱财,就可观了。若再算上邮政驿站裁掉的厢军,这些钱,数目可就大了。 这不,今年以来,这些零零总总,财政就多出了几百万贯,而开支又相对往年来说减了。这样一个算法。哈,大宋朝堂地日子总算有点好过了。至少今年的司马光不像去年一样到处相办法抠钱了——当然,这一切,也是王安石变法举措的作用,可是,大多法令,司马光依然不敢苟同! 正是因为这样。官家说要赏赐沈欢,他才没有反对。他心里也认为官家会在财物上作文章。 想了想,司马光只能答表了心意,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陛下贵为帝王,就算赏平常事物,臣子也该奉为宝物小心保管。陛下又何必为送什么苦恼 赵顼苦笑道:“话是这般说,可子贤不是平常人,朕自不能让他委屈了。司马相公,你也知道让子贤到海州已经是委屈了他,若不在其他地方补回来,朕于心不安呀!” 司马光默然,沈欢是他的学生,能得官家看重。他自也是高兴。不过他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若是官家赏赐太厚,必会引起朝臣注目。有注目就会有羡慕有嫉妒,有嫉妒就会生事,到时就又是祸事了! 沉吟片刻,司马光说道:“陛下,不如这样,从皇家内院里拿出一两件奇珍,赏赐一番也就是了,想必可以令很多人满意了。\\/*\子贤这个人臣了解,不好财物,必不会对官家产生什么怨言。何况他家也只是传出喜讯而已,能赏赐已经是对臣下的看重了,又不是什么大功大劳!陛下以为如何?” 赵顼叹道:“司马相公,朕就是知道子贤不爱财物,这才为难呀。奇珍倒是可以拿得出手,不过,司马相公,你觉得不应该在其他地方做些赏 “奇他地方?”司马光倒是奇怪了。说实在的,他对满意也有不满,满意自不说了,远在千里之外,依然能混得风生水起,这个免役法还是他献上的。又鼓捣出什么报纸来,引得连京城之人都侧目了;最近还听说要办什么大学,把欧阳老大人都吸引了过去。这孩子,到哪里都不安生呀! 司马光对他既是欣慰又是无奈,这不,连有孩子地信息都能登在报上让天下之人都知道,这……简直是太过了!如果沈欢就在眼前,肯定要给他一顿数落。当然,如果沈欢知道,肯定也会大脚冤枉,这全都是欧阳发那兔崽子搞出来的,与他有什么关系?冤啊! 对于司马光的疑问,赵顼犹豫了片刻,道:“司马相公,别人不清楚也就罢了,可你与朕都是清楚的,现在海州在大搞那个海军。现在郭逵也来报了,说海军进展顺利,过些日子就能有五十条海船左右,可以一次运送上万的海军兵员。没有花朝廷一文钱,就有如此规模,这些都是子贤的功劳呀,而且按他们的计划,这个海船,要达到五百艘以上,能运送十万兵员的规模。到时海上数百海船竞帆而行,是多么壮观地景象!子贤有功如此,若不好好赏赐,朕怎么过意得去?可是海军还保密,不能大张旗鼓去宣传,因此这个赏赐才落下了。不如趁这个机会,一并给子贤赏赐算了!”陛下,万万不可呀!”司马光大惊失色,“功必赏,过必罚,这是执政者行事地准则。海军归海军,喜事归喜事。如果陛下在这里大做文章,大家只知道因子贤要有孩子,陛下就大大赏赐——海军是大功,想必陛下不会以钱财之物做赏赐,必会升官加爵。那样的话就坏了,别人不知道有海军之功,只会认为陛下太过宠幸子贤。连赏赐都过了。这样对子贤对陛下都不是好事,陛下,三思呀!” “啊?”赵顼有点恼了,“朕要赏什么都要看别人的眼色不成?” 司马光道:“有功要赏,臣当然会赞同陛下的做法。可是却不能同意以喜讯作为赏赐的借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打仗还要师出有名,这个升官加爵的赏赐,陛下就打算以这个有后作为借口?这不是糊弄群臣吗。恕臣万万不能同意!” 赵顼顿时无奈了:“可是这个海军差不多要十年才能功成,难道要十年之后才去赏赐?朕恐怕会让子贤寒心呀,再说了……唉,司马相公,说句不好听的话,十年之后,你与朕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到时谁给子贤来奏功?” 司马光心头大震。颤声说道:“陛下何来这等丧气话。陛下正当年少,是大有为之时。陛下虽然不才,却望能在陛下一朝终老直至西归!” 赵顼连连笑道:“相公忠心,朕自是了解。\//*/\\朕刚才不过是一时有感,口快而已,相公不必当真。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才是朕现在就要赏赐子贤地初衷呀!” 司马光径自说道:“陛下放心,子贤这个人臣了解,不是贪图功劳赏赐之人。十年时间,他还年轻,自可等得!到时待海军做下更大的功绩。陛下再一并赏了即可!臣也想看着那种场面呢!” 赵顼哈哈大笑,心情好了许多,这个“更大的功绩”是什么,他们两人心知肚明——海军的战略功用,是什么,不就是北望幽云吗?这才是老赵家百年来的愿望所在呀,作为帝王,没有一个不指望有更大地武功! 司马光突然又道:“陛下,若要对子贤好,不如给他更大的自由去做一番事业吧。这个海州。看他经营得很是不错。据说境内交通四通八达。以水泥做路,又坚又快。现在他们又与扬州一道修路。到时在淮南路就会出现两州皆是水泥路相通的景况了!若能给他更多权限,以子贤之才,发挥出来,应当有更大的成就!” 赵顼笑着说道:“朕给他地权限还不大吗?司马相公也许不知道,子贤未去之前,曾与朕有个约定,那就是只要他基础上翻了一倍,其他经济之事,海州都是他说了算!你说,这个权限大不?” “什么?”司马光惊愕了,他刚才让赵顼给沈欢一些自由,存了一点私心:一是为沈欢考虑,沈欢才华卓著,司马光当然了解,可他也清楚沈欢做事有时候太过骇人了一些,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的海州,没人管束,估计更会放肆了。人一放肆,难免就要触犯忌讳,那就不是好事了。现在让官家给沈欢一些自由,不过是提前要了个保全的圣旨,一旦出事,还可以补救。 其次就是为了自己一方的利益考虑了。他在朝堂上与王安石一方像剑拔弩张一样,大家都像在做生死搏斗。王安石一方奉行的是征诛之术,对朝臣不合作者都要打压,以至不少耿直地朝臣都给贬了出去,特别是言官,力量越来越小了。现在朝堂里,司马光能倚为臂助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就范纯仁苏辙等人而已! 沈欢算是他最大地助手了,沈欢如果能有更大地权限,发挥出更大的功用,也是他这一方的利益所在,若能以此抗衡王安石一方,那估计更完美了。因此,不管是为了沈欢还是自己一方考虑,都要给他这个学生做保做便利——当然,有些事,不能太过了,比如这个升官加爵的赏赐,乍的印象,于己方就不利了。 赵顼看着司马光惊愕的模样,好像很开心,笑道:“司马相公是否担忧子贤做不出赋税翻一番的成绩出来?若是这样,大可放心了,据朕了解,这个海州与扬州在建地水泥大道,花费就超过十万贯钱!子贤是谨慎人,不可能拿海州本来的赋税投入进去吧?呵呵,想必是有更多的门道了!” “可是……”司马光担心的就是这个,生怕沈欢脑子发热,在海州乱搞。连与官家约定都搞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赵顼又道:“若是司马相公还担心。朕还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郭逵来奏说在造海军军船了,三四十艘地规模呢,这个相公是知道地。可有一点你也许不知道,郭逵说了,这些造船的钱,都是子贤那里得来的,有五十万贯之多呢!五十万贯呀,卖了整个海州都没有那般多!也就是说,子贤肯定找到了一个生财的法门。\\*\\一年比这个五十万贯还要多的法门!” 司马光也给震撼了一把,五十万贯不是个小数目,然而沈欢就拿去建海军了,心疼呀,他忙死累活,为朝廷各处打算,也不过是为了财政宽裕而已,现在好了。他这个学生。径自拿出这般多的钱花了,若是能上交朝廷……那是多么好的事呀,败家,真是败家!什么法门,如此赚钱?”司马光像是在喃喃自语。 赵顼听清楚了,笑道:“什么法门,子贤没说。郭逵也没说清楚,看来是他们在做些隐瞒呀!也许是处于别种考虑吧,司马相公放心,朕与子贤是有约定的,只要他交上海州此钱两倍的赋税。其他钱,他怎么用,朕都不会有话说!” 司马光一下子明白了,这个沈欢一定是去海州前就有了考虑,否则怎么会做出与官家做约定地事来,现在好了,眼看几十万上百万贯地钱都给他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他们在这里反而又没有法子! 叹了口气,司马光说道:“是否有那么多赋税,到年底又转运使解到朝廷就知道也好奇沈欢是如何做出这些功绩来了。也在期盼年底的总结。当然,在此之前。他还要为如何赏赐烦恼。司马光这里是没有确切地回答了,也否认了他升官加爵的主意,这下子他又更苦恼了。 好在除了司马光他还别的选择,那就是处于深宫的曹老太后。作为仁宗朝从皇后到太后再到太皇太后的她,用一句话可以形容——吃过地盐比别人吃过地饭还要多!若是让沈欢来形容,肯定会说她是“老妖”级的人物了。特别是这个时代,出里不好有名的个曹太后也算榜上有名之人,自也不可小觑。 曹老太后最近迷上了摆弄花草,在她的慈寿宫的院落,用花盆移植了不少御花园的奇花异草。就是在这个深秋的季节里头,也有着不少花草还茂盛着。赵顼来地时候,她就坐在一张椅子上,拿着小剪刀给一盆菊花削减枝条,很认真,很仔细,就像在摆弄一件艺术品一样。 她让下人给官家抬来一张椅子,摆在她的旁边,好让两人坐着说话。看到赵顼犹豫的模样,曹老太后微微笑着遣退了下人,院子里一下只剩他们奶孙二人了。 “官家,是否又遇上什么为难之事了?”曹老太后停下手中的活儿,回头问道。赵顼对这位来太后很尊重,若有闲暇都会来请安,不过若是无事,都会聊些家常之事罢了,现在郑重的模样,肯定又是其他难事了。曹老太后算是人精了,岂有看不出来地道理。她也不废话,直接就问了。 赵顼皱了皱每天,他刚从召见司马光那里过来,为的当然是赏赐沈欢一事,他总觉得不给些重大的赏赐就会于心不安,只好把自己的为难都向这位深宫老人说了出来。 听完官家的诉说,曹老太后也皱了下眉头,不自禁说了一句:“这个沈欢,也有孩子了吗?哦,是了,他今年也二头了……我们的宝安,也快二十了吧?” 赵顼一愣,怎么扯到宝安公主那里去了?难道说宝安对沈欢感情一事,连老太后都看出来了?不由有点慌了,生怕给这位老太后发现什么。\*\\ “娘娘,朕在沈子贤这个年纪,都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只是可惜……有些未养成而已。”他有点哀伤了,这个时代,婴儿出生根本没有保障,特别容易夭折,他有几个孩子都是这样出世没几天就去了,作为父亲,总是哀伤。而且现在看来。他皇室一脉,更有这种忧虑,像仁宗皇帝,做了四十多年的皇帝,最后竟然连一个皇子都养不下来;还有英宗皇帝,也就养活了他三兄弟而已,想来就心酸! 曹老太后开解道:“官家务须太过悲伤,这个子孙多与不多,是天命。天要你多子多孙还是什么,自有其道,顺其自然就是了!给你这样一说,哀家也总算明白你为何会要大大赏赐那个沈欢了,官家赏赐,是大喜,希望能保佑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安全落地,是 赵顼给转移了注意力。强笑道:“娘娘要这样说。朕还真觉得是为了沈家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考虑了,哈哈!” 曹老太后也微微一笑,她年纪大了,总有点信天命,当然也不希望看到别人不好,特子,更是关怀。她作为仁宗地皇后。未能留下子嗣,早就遗憾不已,但是作为女人总有一股母性要发挥。这时刻,她也深深同意给沈欢一些赏赐了。 当然,赵顼随便会说出海军一事来。曹老太后好像一直都不喜欢他用兵,这等兵事就不拿出来让她忧心了。现在就纯粹谈怎么就沈家有后来说事吧。 考虑了一下,曹老太后说道:“大臣有后,官家要赏赐也不是没有前例,这是为了告诉那个大臣官家对他很看重。当然了,这个告诉的范围也大了,给赏赐,其他大臣也看在眼里,因此,这个赏赐。如何赏赐。赏赐什么,对于皇家来说。也是有考究地!” “请娘娘赐教。”赵顼很有兴趣地洗耳恭听。 曹老太后很有深意地反问:“官家很看重这个沈欢?” “当然!”赵顼肯定地说道,“不瞒娘娘,过些年等这个沈子贤在外头锻炼够了,朕要调他回朝堂好好重用!他的能力比常人要高许多,不留在身边使用,诚然可惜!” 曹老太后点点头,淡淡地道:“难怪官家动不动就要赏赐他了,不过嘛,只是有后这种喜事就要升官加爵,也太过骇人了一点,其他朝臣看中眼里会有别的想发,这对沈欢大没有?” 赵顼苦笑道:“这一点司马相公已经与朕说过了,正是如此,朕才要来请教娘娘。” “哦?怎么回事?”曹老太后追问。 赵顼只能把刚才与司马光的谈话详细说了一遍,当然,那个海军之务还是隐瞒。 曹老太后闻言叹道:“司马君实一生谨慎耿直,就算是他的学生,也不会因私而忘公,这点很令人钦佩。官家,司马君实说的没错,名不正则言不顺,只是有后喜事,就要如此大做文章,确实站不住脚呀!” 赵顼默然,他现在也清楚给沈欢升官封爵不现实了,只能另想其他花样。 曹老太后又笑道:“当然,有时候为君就要使些手段让臣下感恩,恩威并施,才是上位者该有的手段。\//*/\\沈欢也是一方大臣,不说海州那里有头有脸的人会给他送贺礼,想必京城听到消息的人也会有给他送去礼单。那么,作为官家,当然也要有表示了。别地不说,官家赏赐是一件荣幸之事,能让臣子感恩感激,这等事,怎么能不去做?” 赵顼心里一震,像是有了感触,若有所思,末了才问道:“娘娘,朕该如何去做得更好呢?” 曹老太后又道:“官家走入了一个死思路,要赏赐,对象并不一定就是他本人呀!这“娘娘的意思是说,赏赐一些别的东西给他的妻子?”赵顼眼睛有亮,终于有所悟子,好像就是王介甫的女儿吧?呵呵,哀家老了,总想打听人家的家庭琐事了。据说此女有才又贤淑,是个好女人……好吧,哀家就直说了吧,赏赐此女,给她一个荣耀的身份,既是赏了沈家,也是赏了王家呀!一举两得,拉拢了两方臣子,这个为君之道方显手段呢!” 赵顼心头狂震,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宫里之人会对这个老太后如此敬畏了。连他地母亲高太后在老太后面前也是一个小媳妇地模样,根本不敢有所逾越——现在都明白了,此等手段,只能庆幸对方是个女儿之身了,而且又生性淡然,对权力并不热衷,否则…… “荣耀的身份”,这是曹老太后给赵顼的提点,他也明白过来。至于赏赐什么,曹老太后就不参合了,由他自己来决定。 八月初五,赵顼通过礼部下了一道圣旨,封沈欢正妻王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这翻举动,在朝堂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与议论。一品诰命夫人呀,有多少人有此荣耀?想必就是连大多数国公的夫人都没有这份荣耀。沈欢不过区区三品大员罢了,他地夫人。却是一品诰命。是乱套了吗? 官家在想什么?很多人,第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沈夫人未嫁之前,是王安石的闺女,而王安石却是堂堂参知政事,官家这道圣旨,荣耀了沈家之外,更多是让王家脸上有光吧。官家要做什么呢? 不得不说。大家都发挥了极大想象力去猜测这道圣旨地深意,连司马光都不例外要苦着脸了吧!”赏赐的圣旨才出京城,王安石的书房里就传来了一声怪笑,当然。这等幸灾乐祸的语气肯定不是王安石发出。王此刻很是得意,前几天还在为妹妹怀孕一事而高兴,现在,更骄傲的事发生了——官家竟然封他们王家地女儿做一品诰命夫人! 这份荣耀,他们王家还是第一份,没有理由不高兴! “嘿嘿,这下看他沈欢如何自持,他不过三品,璇儿却是一品夫人,他见了是否要行礼呢?”王刻薄地笑道。 王安石闻言皱眉了。这是一个身为大舅子该说的话吗。何况还有外人在场——这个书房,除了他们两父子外。还有就是吕惠卿。此人今日高府议事,刚好就谈起了官家地这道圣旨。 大家都以为这是对王家的荣耀,甚至还有人说官家要更大重用王安石了——他现在是大重用,也只有相位是个诱惑了。王参政要升宰相的传言,这几日很有市场。不过吕惠卿却表现出不乐观,一脸忧郁。 “吉甫,你在想什么?”王安石叱呵完自己的儿子后,发现吕惠卿并没有在意王的话,更没有一样的得意,倒是奇怪了。 吕惠卿反应过来才叹道:“先生,吕某也在想官家这道圣旨是何意思。” “还有想?”王呵呵笑道,“璇儿是我王家的女儿,她的荣耀,不也是王家地荣耀?看来官家对父亲真是不薄,也许真要大用父亲了吧?虽然璇儿现在是沈家地媳妇,这份荣耀,也有他们沈家的份。可是只要一想到沈欢只是三品之员,而他地妻子却是一品诰命了,我就要发笑了,哈哈!” 王安石怒道:“元泽,你是否要为父赶你出去!” 王这才停了下口,撇撇嘴不理会了。 吕惠卿摇头说道:“吕某却不敢像元泽兄这般乐 “什么意思?”王安石眉头一跳,吕惠卿之聪明,甚于他的儿子王,而且是大聪明大智慧,可想人不能想,每次料事,必能中的。正是如此,深信他的王安石闻言才吓住了。 吕惠卿说道:“正如元泽兄所想,吕某也在思虑沈欢如何自处,他三品,妻子一品诰尴尬,很为难?” 王安石也皱眉了,道:“吉甫,这是他们的家事,我等何必多口?” 吕惠卿摇头道:“不是多口,而是多心?” “多心?”王家父子皆是一愣。 吕惠卿满是担忧地道:“大家都知道,这份封赏,会令沈欢好不尴尬?大家都会想得到,难道官家会想不到?可官家还是下这道圣旨了,那么,会不会有什么深意呢?” 王家父子这才惊住了。 吕惠卿又道:“沈欢向来都得官家欢欣,虽然去了海州,对官家地影响依然还在。像这个免役法,吕某在禁中行走,总能听到官家对它很满意,而且又隐隐有消息说官家要沈欢在海州做一件大事,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可能让官家郑重其事,想必大到连先生都不能告知的程度——反过来一想,这次封赏王氏,很不正常,就算有了喜事,至多也就赏些财物罢了,就算封诰命,也不至于要一品呀!这是不是代表了官家其实是要赏的是沈欢,可因为某些隐秘的原因。不能直接,而是饶了个圈赏他的夫人呢?” 王愣住了,王安石亦愣住了。不得不说,吕惠卿确实也是一代人杰,在揣摩人心上,有常人不及地能力。若是赵顼在此,肯定会吓了一跳,以为吕惠卿是从自己肚子蛔虫! 吕惠卿叹道:“虽然吕某也很想把这封赏的荣耀拉到先生身上。可是一想到官家与沈欢的关系。就不敢大意了。官家没有让沈欢出丑的道理呀,先生你想想,连元泽兄都在笑话沈欢,其他朝臣会怎么想呢?” 王安石瞪了一眼王,王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思虑了一阵,王安石问道:“那吉甫认为官家此举何意?” “还不大清楚。”吕惠卿无奈地说道,“吕某倒是想问问先生。沈欢才能如何?官家待之又如何?” 王安石默然良久,才叹道:“若论才能,大家都有目共睹,沈子贤去了海州,做出什么功绩来。大家还不清楚吗?免役法就不说了,单是那个修路,就很热闹呢!报纸上不都有报道吗,现在的海州,已经不大一样咯!现在王某也总是感叹,为何此子不能一心相助老夫,反而要去帮司马君实呢?若有他相助,老夫如虎添翼!” 吕惠卿也叹道:“是啊,不得不说,此人确实有神鬼莫测的手段!去了海州。没有这么多束缚。更见手段了!现在吕某也在后悔了,若是把他约束在京城。有我等看管,想必不能成事。现在好了,去得远,我等鞭长莫及,现在更是司马君实一方的代表人物了!司马君实等人与我等,有更有方略与底气了!” 王安石又是叹气,只有王一脸的不服气却又不敢说什么。 王安石又道:“至于吉甫问他与官家关系如何?不得不说,官家是个重感情之人。沈子贤与官家少年时代即结识了,比之我等要早了许多,如果说我等是重臣,那么沈子贤就是近臣!重臣重之,近臣近之,这就是官家对待我等与他的区别!” 吕惠卿点头称是,这个“重臣”虽然听上去很好听,是大臣地荣耀;可是,王安石也说了,官家是重感情之人,那么,这个“近臣”就了不得了。重地是能力,近的是感情,有何区别,大家都明了。一想到自己,大家也只能叹气 沉默了片刻,吕惠卿沉吟地说道:“这样地话,吕某隐约能猜到官家下这道封赏的圣旨是何意了?” “何意?”王急忙追问。 王安石也静听回答。 吕惠卿幽幽地叹道:“也许元泽兄要失望了。吕某看不出官家要先生更进一步的打算,相反,司马君实的位子也越发稳固了。” “什么,你这是什么道理?”王不信地说。 看到王安石还沉静的脸色,吕惠卿暗自赞叹他地涵养,接着解释说道:“不管别人如何议论,吕某依然认为,多是给沈欢地荣耀。也就是说,沈欢在海州做出了不为我等所知,在官家心目中却是足以让他官升一品的大事!” “官升一品!”王安石也吓了一跳,喃喃不已,他贵为参政,以翰林学士的尊荣,也不过这个地位而已,沈欢到底做了什么,功以至此? 吕惠卿自顾说道:“现在封的是沈夫人,大概是考虑到沈欢此去海州才一年,太早升迁,有害无利罢了。可是,有功总是要赏的,一年不赏,两年也不赏,那么三年呢?到时海州知州到期,他沈欢该怎么用呢?吕某猜想,到时再调他到朝堂,付以重任,应该也能与一品诰命夫人相配了!哈哈,一品大员,我等奋斗了一辈子,求的不就是这样而已吗?可是,人家不过区区二十多岁就达到了,先生,你说我等心酸否?” 王安石明白过来了,如果吕惠卿猜测得没有错,那么,确实是司马光一方大大长势了,而他们努力多年,就这般白费了吗?难怪吕惠卿说到最后都有点癫狂了,唉,将来会是怎么样呢?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成就 沈欢此刻面对赵顼的封赏圣旨也是一脸苦笑。/// 王说的没错,他此时很尴尬,真的很尴尬——确切地说,他现在不过是替自己的妻子拿着这道圣旨罢了,另外还有礼部制作的礼服。一品夫人就该有一品夫人的模样,礼服都按照礼制而造,深紫色很有威严。 送走了传旨之人,沈欢只能硬着头皮把赵顼东西交到王璇的手上。此时中秋刚过,距离王璇传出喜讯也就一个月不到,她的身孕也不过三个月而已,肚子还平坦着,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有脸上愈发愉悦与慈祥的神色才看得处她越有母性了。 接过圣旨,她也有点慌乱了。她不是平常女子,作为王安石的女儿,又在京城那般久,对于政治一道比一般人还要敏感。正是如此,对于这道封她为一品诰命的圣旨,才没有多少喜悦,相反还有着淡淡的担忧。发愁地看着一脸落寞的丈夫,她的心情就沉了下去。 “夫君,这……”王璇拿着圣旨与礼服,像是有东西烫手一般,不懂要怎么做。 接着的人看着他们俩的神色,都散去了,包括沈欢的一众亲人。沈欢看看前厅并不是说话的地方,示意王璇暂停,率她来到后院的书房。 王璇恭敬地把圣旨与礼服话随意了一点:“夫君,官家封妾身为一品诰命,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欢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他也在奇怪皇帝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诚如大家所想,这番封赏就让他们夫妻两人的品级不对称了,即使他不会在意,可是别人会怎么看呢?想想刚才宣旨之人欲笑不笑的模样,沈欢就更郁闷了。 难道自己做了什么让赵顼不爽的事,他现在是惩罚自己?这念头才生就消失了……理由站不住脚。一品诰命可不是街上的大白菜说给就给,很多国公夫人都不曾有这样的荣耀,没道理因为整人就拿出来兜售,那也太儿戏了! 这一下,沈欢第一次对这个早已认识的皇帝生出了莫测的感慨,一年未见,自己连对方地行为都猜不到是何意思了,难道是对方变化太大了?或者是自己远里京城,消息塞闭。耳子不灵,都有点昏 “夫君……”看沈欢不说话,一脸沉静,王璇更怕了,以为沈欢真在为她如今的身份生气,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到他的身边。 沈欢惊醒过来。也站起来。忙道:“璇儿。你站着做什么。快坐下。你有身孕在身。不能累着。” “可是……唉。夫君是否在为这道圣旨忧虑?”王璇还是很担忧。 “忧虑?”沈欢一笑。忧虑什么?这是封赏。该高兴才对。试问全天下有几人能有我等沈家这般地封赏!” 王璇紧皱秀眉说道:“官家此举也太令人费思了!妾身什么都没做就封什么一品。这不是为难人么……特别是令夫君难做呀!” “我有什么那做地?”沈欢先是奇怪。“哦。你是怕我惭愧?哈哈。也许会有点尴尬。不过我不是那般小气之人。你就算品级再高。也是我沈家地夫人。你地荣耀。不就是我沈家地荣耀么?这一点我还是想得开地。璇儿就不必太过忧心了。”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夫君。不如这样吧:妾身让人上表把这赏赐推却掉。如何?”王璇善解人意。还是要为沈欢着想。 沈欢不同意了,不悦地道:“璇儿你这话什么意思,官家赏赐一品诰命夫人。这可是天大地荣幸,你上表推却。不是让官家以为我沈家不识好歹么?惹了官家怒气,以后我等就惨了。俗话又说天予不取是罪也。官家是天子。他的赏赐,也当得是上天的安排。我等实在没有推辞的道理!” 当然不能推掉!虽然开始有点尴尬。适应之后就要想得更多了!仔细一想,沈欢爱死这个名号了!虽然一品诰命不似朝堂上大臣那般有权力,是,毕竟品级不低,说出去除了风光外,还能震慑很多人。其中包括很多朝臣,见之亦要谨慎,不能慢怠。 这是实打实的护身符呀!有此身份,以后只要犯的不是杀头的事都能以此做个保全。想到自己现在身处朝廷风浪之中,虽然谨慎才愁有事,可万事都有个意外,一旦自己有什么不测或者遭了难,王璇有此身份,还能保沈家一次安全,不至于全家遭殃。这简直比上方宝剑还好用了,是混身朝堂的不二法宝! 念及如此,沈欢倒要感谢赵顼地美意了,不官这封赏到底存了什么意图,想到最后总是好事一件,也没有担心的必要了。再说了,司马光还在朝堂屹立不倒,他没听到这方面的消息,也就是说暂时还安全。 全力劝了一番,让王璇不必多想,免得对身子不好。现在她有孕在身,在沈家有着超然的地位。特别是对于沈氏来说,以前在她的心目中,儿子才是第一位的,如今嘛,这个儿媳才是第一之前的,比儿子宝贝对了……当然,如果王璇生了个女儿,会怎么样就难说了。对于这点,不单王璇明白,就是沈欢也了解。虽然无奈,不过对于传统观念来说,他也没有办法了。 王璇看丈夫好像真不在意的样子,这才稍稍放心,心头了大半,最后在沈欢地宽慰下回院子休息去了。 待妻子走后,沈欢刚才脸上的笑意没了多少,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静。外人只看热闹,但他不能不想得更多。也许不懂内情之人真的只会看他们夫妻品级不对等的笑话,可是沈欢却发现,现在形势对他有点不好了——不是说很危急,却有点被动。 不论赵顼是存了什么意思来做这道封赏,只要命令一下,他沈欢就难免引起朝臣的注意,而且是颇为全心的注意。大家都明白,这个一品诰命不会赏得随意。那么就会猜想这个沈欢夫妇在海州到底做了什么才足以有此封赏。 先说王璇,在海州,最轰动的就是最怀孕的消息……这个就不必猜测了,是人都知道喜讯至多就赏些财物而已,看看官家让人带来的大内奇珍,就知道有后至多是什么程度而已。另外地大事就是代笔写了《西游记》,著书立说当然也是件大功,不过这只是小说而已,与儒家微言大义没有什么关系。算起来,比沈欢当年的《三字经》还要不如,也没有就此封赏的道理。 接着还有什么呢?应该没有了吧,至少连沈欢这个熟悉妻子之人都不清楚她还有什么功绩了。若说还扯得上关系地,就是她的身份了。除了安石的宝贝女儿!王安石地名头就不必怀疑了,在仕林,他有“三十年的大名”,足以成一代宗师;在官场。他是参知政事,位置只比司马光低上一点点,若论权势,以他现在变法主持人地身份,权势之大,在朝庭里连司马光都要逊色一些! 王璇作为王安石的女儿,能入官家的法眼倒也说得过去。可是,若以此作为封赏的理由,太过勉强了。估计就连王安石都会嚷着反对,因为太没道理了! 王安石现在在朝堂的位子很敏感,一方面他深得官家信任,给予比宰相还大的权力由他去实施变法举措;另一方面他又有限制,他毕竟不是正名宰相,上头有司马光压着,做什么都要缩手缩角,不能尽兴。因此,一说回来,他的地位也有点尴尬。只要官家对他不高兴,也许他之前做的一切都要付诸流水。 好在官家对于他的变法手段还是比较信服,从没有怀疑过他。而且赏赐有加。对于王安石与司马光地使用,沈欢现在很高兴。高兴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历史没有重演——至少到现在为止。司马光已经做到宰相之尊了,都熙宁三年了。还在朝堂屹立不倒,没有让王安石坐大到一言堂的地步。怎么说这都是他这个穿越者的功绩,他一定于赵顼的改造了,这个年轻的皇帝,虽然还有急性子的缺点,不过总算有点理智了,在沈欢的影响下,在做事情之前都能稍微思考一下正反地情况,这是可喜的。 几年的策略,对于王安石一方的限制还是成功的。为此连沈欢自己都给牺牲到外地钓鱼了!说赵顼的改变,那也不是没有道理,像这此对王璇的封赏,沈欢就看不出具体的深意了。 官家对王安石还很信任,为此不惜赏赐来安这位大臣之心,像提拔他的儿子就是一例。不过若说用封赏王璇来让王安石宽心,这个理由说出去别说王安石要笑话,就是沈欢都不信,官家更不会自欺欺人了。那么,别人当然也不会信! 这些理由都不信,麻烦就来了!想来想去,给这个封赏,也只有考虑王璇的另一个身份了——沈夫人,沈欢地妻 沈欢已经可以想象在众人笑过之后,那些有心人肯定会对他的海州的一切感兴趣了,一有兴趣,就要注意,就要仔细去寻找与思量。先不论功劳不功劳,毕竟能在一个三品之官地家里封一个一品诰命,足以令人浮想联翩了。 沈欢扪心自问,他在海州做的一切,是否为了大家呢?也许,公心不少,私心亦有之了什么吧: 一到海州,利用水泥,修建大街与海坝。为此以拍卖地形式,以冠名的诱惑,诱使众多富豪花钱买这种冠命权。获利之后修建私塾与养老院,让孤儿有书读,让老人有地方住有人养。 这一年下来,整个海州有了足够多地私塾与养老院,大街上,农村里,孤儿寡老基本上不再孤苦。这种福利,还连带了外州的流民都进入了海州来混日子。这简直就是古人圣贤描绘地“幼有所教,老有所养”的理想国度呀! 当然,这一切,都是以大家自愿的原则进入的。商贾为了名利出钱。有了名之后,欢喜了;民众不想孤苦,甘愿进这些私塾院落,而官府也获得了政绩。也就是说,这是皆大欢喜的局面!无论谁来了,都要赞叹这里治理得很理想! 这也算沈欢的成就之一了吧。再看奇怪方面地发展,这里不能不对水泥这东西说声谢谢了。有了水泥,海坝建了起来,除了耐看外。还耐用,几处大海坝,就像保护神一般,保护了潮水的冲击。这一年,往常海州海水泛滥就要淹没大片农田百姓家破人亡的景象少了许多! 还有各出水泥路的修通,更是让大家对“州车劳顿”这个词有了免疫,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走在水泥上,纵使雨水天气,也没有泥淖的忧虑;马车也少了许多颠簸。这种便利。经过口口相传连外人都知道了它的方便,于是不少南北来往的商贾,都甘愿从这里经过了,为海州的关税增长了好几倍,就连民生,也多了消费,实在是一举数得的善举! 这也算沈欢地一大成就吧,现今已是八月中了,连修建中的海州到扬州的水泥大道。还在热火朝天的场面之中。一个月快过了,这里也传来好消息,水进展顺利,已经有一半的路程铺完了水泥;最后就有一小部分是新道,多山路,要推平就费点时间,总体来说,在年前就可以让两地通车! 若是建成,届时大大缩短了海州到扬州的路程,方便两地之人的来往。以海州现在修建的海港。届时此路一通,扬州的商贾,肯定会从此运物到海州出海。或者连江宁等地也会选择此路通达。已经可以想象海州往后货通南北与货运海外地盛况了,也许。等它发展到一定的规模,凭其地利就是超过扬州成为当世大州大城也有可能! 治民生。利经济,两者并行。而且都大有利处。若是一人只得一种,都足以向外炫耀了,现在沈欢在一年里不动声色就发展得有模有样了。不得不说,穿越就是金当然,若仅是这些手段,对于沈欢来说,也没有可夸耀之处了。除此之外,他还鼓捣出一个海军计划,为此偷天地画了一副环球地图——除了周季这个大胖子有幸一观外,就连皇帝也只是看了一半而已 全图的功用从周季身上就可以看出来了,沈欢的大饼画得周季连半夜做梦都要流口水!为此不惜到出奔波都要拉起他的大海船队,他立志要让自己的船到达海上的每个地区,做海上的“王”!现在沈欢也得到消息了,周季这家伙在京城过完中秋,就会举家搬到海州来,想必此时已经在来的路上。 他们地大计划也即将展开:去往高丽与辽国的海船,算算日子,估计会在九月初回到海州。届时,稍作整顿,就会与已经在海州待命的二十艘海船一道开往南洋!百万贯成本的计划就要实施,没有周季回来坐镇指挥还真难以成事。 周胖子,又要辛苦你了!沈欢不无消遣之意地想着。 海上另一计划当然是海军的建立。对于沈欢这个后来人来说,这才是重中之重。谁拥有了海洋,谁就有了霸权!拘囿于与辽国西夏这一亩三分地,与之纷争不止,耗尽了民力与财力,也太过悲哀了!还不如先建起海上霸权,以海贸之利反攻两个路地,那五十万贯已经在郭逵手上,再过些日子,算上之前的水军海船,也许能达到五十艘的规模,足以装载一万多的兵力——当然,前提是要熟悉水性与海上作战的规律,还要确保海船地安全,否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为了锻炼海军,早些日子郭逵又商定了下半年出南洋的计划。 跟着周季的海船一起到南洋,这是郭逵为了让海军尽早熟悉海上规律地一大计划。为此他忍痛拨出十艘海船,一千多的兵员,尾随商业海船一起出海。说实在地,他是存了占便宜的心思,他地海军在海上的操作能力,比那些多年在海上讨生活地水手来说要差了许多;跟着出去,不无让人家照看地意思,随着去学习。来回一趟比在海湾练上一年还要有利吧。接着下一次又是另一批跟着出去,几个来回,也许三五年的时间就能产生大规模作战的能力了! 当然,军人是军人,不能做商贾之事。为了保证商船的利益,沈欢明着告诉郭逵,海军跟着出海可以,但是不能随船携带自身的货物到南洋贩卖,否则会损了海商的利益。他日会两败俱伤。军人的职责是保护本国百姓,他日海军有战斗能力了,可以自力更生,那就是由商人出钱雇佣一同出海保护商船。 一得安全,一得利,都有发展。互惠互利,这才是沈欢给他们制定的终极目标!不过若说海军计划让沈欢颇是自得地话,那么报纸与大学就能让他洋洋得意了。 欧阳发这个年轻的才子,很不幸上了沈欢的贼船。走在了一条很有前途的道路之上——办报纸! 《海州日报》的刊行,让天下不少人都知道了海州这个地方,也知道了沈欢与欧阳发的大名。可以说,沈欢在海州的作为,大多是通过这个日报让天下之人了解的。而沈欢也有意让《海州日报》发一些他需要向世人宣布的消息。 随着日报规模地扩大,海州模式已经在不少州县有了影响力。像从海州出去的扬州知州姜谦,就照办了海州的发展模式,这个海州与扬州的水泥大道,就有他在其中推力的结果!报上刊登的沈欢的言行。也影响了少人的思想,特别是矛盾与唯物两论的发表与讨论,让不少人见识到了无神地作用,一些人已经开始去实践了。 这些都可以看出报纸的舆论作用!报纸是舆论,是咽喉,也是民声。沈欢需要报纸来做一些功效。最处的打算当然是以此来限制王安石变法举措在地方的影响——确切地说是为了防止王安石变法条令对地方的坏的影响。你要变法,行,那我就报道,如实什么议论。只看事实,有利就继续,害处你总不能遮掩了 朝廷有御史。可是按照历史那样的话,大多正直的御史都会让王安石下边之人排挤出朝。换上来一帮小人,这样会让朝廷成为一言堂。古今中外的历史都表明了。一言堂的政治对于民生最后都不会有好处,就算那个发言之人再贤明也是这样! 为了防止历史重演。沈欢需要一种东西来限制这种情况往坏地方向发展,于是报纸应运而生了。报纸就是民间的御史,朝廷不许说,报纸可以如实刊登,只要上面人看了,就会注意,就会讨论。这样的话沈欢也就满意了,为了给大家办报纸一个正当地理由,他还经过几年的精心策划,从杂志开始,就打下了让官家同意出版条例地发行。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说了会如何,这里都有规定。强如王安石都难以制止,就是官家发怒,也要考虑这律令是他说出的结果。 等官家百年之后,他成为先帝,或者几代先帝,后面地皇帝更没有反对的胆量了。而沈欢也深信,通过众多报纸地监督,朝政或者天下一定会朝着某个正确的方向发展,不会再重演后世的历史了。为此他甘愿放弃对印刷机器的垄断,公布天下,让更多的人加取得了印刷利器的人,回到各路各州,除了印刷书籍外,不少人也搞起了杂志与报纸来。虽然还很幼稚,规模也小,不过沈欢的桌面上也摆着越来越多各种形式的报纸了。 这是可喜之事!在沈欢看来,这是他对这个时代的隐性投资,成功也许在他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与报纸一样的投资就是在建的大学了,据说第一期的建筑基本上完工,可以允许上千的学生入住与学习了。 欧阳发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了大学招生的广告,在《海州日报》一连半个月的宣传轰炸,每期都要介绍这个大学的宗旨,还有招生简章。随着时间的延续,估计远在岭南之地的有心人都能知道这一消息了——如果报纸能到达那里和他们有人也看报纸的话。 欧阳修是校长!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欧阳修地名头在这个时代的文坛,无人可及!他的号召力非同一般,据说报纸消息没传出去几天,就近的各种学子就涌到了海州来做打听。询问这个大学的各种消息。 欧阳父子已经做好打算,大学就选在九月十五这一天开学!欧阳修请的一些学者已经有不少在海州住了下来,只等开学了。另外那些新式的科目,欧阳发经过沈欢的教育,周季则可教些数学。当然,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就算加上沈欢,也玩不转这偌大一个大学! 这些日子,沈欢招来一些识字地工匠。教他们各种新式的科目知识,让他们学会,再去传授。比如那个生物化学,沈欢还高价请来名医,与之一道钻研,打算在大学开一个新式的医学。这门医学,以血液循环为基础,以实验为手段,进行钻研。 总之。这一切都代表了沈欢的期望,是他思想的精髓!如果一直办下去,他深信从其中出来的人才,将会不同于这个时代!这一点不同,就是他的希望所在了,现在一点不同,接着再一点不同,后来又一点不同,点点相加。就是大大的不同! 这个不同,也许甚至能改变一个时代一段历史! 这算是沈欢最大的野心了他一辈子都看不到这种情况。可是,等他死后,这一切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像这个报纸,会不会给封掉,或者会不会在上面出现资产阶级地自由宣言,他都不能肯定,也不会知道了吧。 他也不会管这些是对是对,历史自有他的选择。像那个牛逼的法国国王说的“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一样,一切都与之无关了!地为这一切做一些准备罢了。 时间一步步走了下去,日子紧跟着脚步移到了九月。虽靠着海。深秋已临,海风渐渐歇了。从西北刮来的凉风,逼近了脚步。把温煦的海风败退到远处。 天凉了,海州的民众只是多加了件衣服。不过冷却的天气却不能制止海州的热闹。这一个月来。海州开客栈与饭馆地商人会发现,客人多了,收入也多了。而且他们还会发现,这些客人,操着各地的口音,与海州不同,而还有很多种,不是一个地方来的。当然,作为商人,来者是客,只要有钱,管你是什么地方来的!待他们听多了,就会总听到“大学”的词汇,再一打听,好了,明白了,原来都是奔这个要开学的大学来的! 海州大学——这是欧阳修取的名字,连碑文牌匾都是他题的字;本来沈欢是打算套个什么“大宋皇家大学”的名头,可欧阳修说这样容易犯忌,没有圣旨在手;就算真有圣旨了,又容易办成官府地书院,学的都是经文,那样就失去了办此大学的初衷了。 沈欢一想也是,只好同意改名。当然不敢套他地名字,而欧阳修也不会做这种事。思来想去,惟有借这个地名了。海州大学,也是个不错的名字,而且点明是海绩,也算是沈欢地功劳嘛! 取了名字,做好牌匾,用红布蒙好,只待开学之日揭幕开学了!原定是九月十五开学,不过九月开始,就允许有志入学的学子报名了,过了重阳,还会用三天地时间来做一些考核,通过了就算是此大学的学生了! 海州城里一下子多了很多年轻人,都是奔这个大学来地。除了海州本地之人外,差不多有一半是外地学子。当然,基本上都是从《海州日报》得到消息。一个多月的轰炸,总算见效。他们都有着饱满的热情,也有担忧不能过关的忧虑,不管熟与不熟,聚在一起都是讨论这个。 在这众多热情的学子之中,武华就是其中一个,而且他有着比众人还有热烈的感情!因为他今年只有十二岁,按大学规定收的学生一般都是十五岁以上,也就是说,他要入学,不够一般的规定。不过大学又有另外的规定。说不满十五岁者,特别天才可以特别考虑。只是要经过层层选拔,要大学里大多老师点头同意方可。 十二岁的武华还很稚嫩,虽然他强装沉静老成,可是年纪毕竟是太小了,脸蛋又嫩,实在没有大人的模样。这些天,他经常跑到海州各出酒楼,听大家说这个大学地景况。他很在意大家的说法。赞大家的建造者沈欢的好话! 哦,忘了说了,他是沈欢的学生——正宗的学生!沈欢年轻收的十五个学生里头,他就是其中的一个男孩,算是其中最大的一个。他是海州本地人,父母都是老师巴交地农民,六年前不幸在灾害里身亡了,而且又没有其他亲人,武家只剩他一个人了。 一个六岁的小孩。能有什么生存的能力?好在有些村民还算好心,时常给他一点接济,奈何大家都穷,实在也没有多少东西可给。他只好出外乞讨,有上餐没下顿,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有富人在当地修了私塾,他是孤儿,年纪又小。是在入私塾的行列之中。 自此之后,他总算结束了流浪的生涯,安定下来了,在私塾里,虽然吃得不算很好,却也足够饱了,也有衣穿了,比之往常要强了百倍不止。还有书读,他穷苦惯了,认识到读书的好处。因此特别发奋,在私塾里比很多小孩都要努力。由于出色,入了欧阳发的法眼。给选到了海州城来! 到了海州,他才知道为什么地方的富豪会出钱建私塾与养老院了。原来都是新任知州沈大人地奖励政策,给他们出名的机会。得到了惠利的武华。在海州把之前对富豪的感激都转移到了沈大人的身后来……就是这样了,他成了沈欢的学生! 武华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也特别勤奋,在沈欢的学生里头,算是非常出色的一个,又因为少年老成,大有沈欢地风范,深得他的喜爱。对于他的教育也比较上心,若有问题,讲解得也比较仔细。以前的武华因为吃不好,身体比较瘦弱,这**个月下来,在沈府吃得好穿得好,身体满慢回复。十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下子就窜了老高,比外头一般的孩子还要高了;身体滋润,脸色红光,穿得华丽,都与富家公子没什么两样前,倒不需沈欢把头低得厉害。不过此时的沈欢,眉头倒皱得厉害,一脸不解地看着武华这个半大的孩子。 “你说什么?”沈欢以为自己听出了,“你要去大学上课?” “是的,老师。”武华低着头承认刚才他是说了这话,这是初九地早上,重阳节,南方有祭祖,沈欢老家在河南,回不去,无事之下,一大早就召集这些孩子上课了。早上课完,出来的时候,武华跟了出来,在走廊上叫住他,说出要上大学的愿望。 沈欢有点不悦了,道:“怎么,难道嫌本人教得不好?” “不是不是!”武华急了,他对沈欢地尊敬,与父亲比他大十岁而已,然而他更清楚,若没有眼前这个师父,他只是一个乞儿,说不定哪日就死在哪个角落了,哪有今天的生活! 沈欢吸了口气,强令自己镇定下来,看着武华无辜地眼睛,不由感慨了。武华这个孩子,在他的学生中,是最聪明地一个,也是最勤奋的。当别地孩子在欢笑玩乐的时候,他能静在一旁看书练字。上课的时候,也爱思考,对沈欢的新式科目,总能问一些令沈欢惊艳的问题。也许是小时侯的苦难,造成了他的沉静,老成的模样,都像小大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要去大学上课?”沈欢和声问道,他倒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学生产生了要到大学去的兴趣。别的孩子都希望能在自己门下承欢,这个学生到好,要走出去,这种不同,一比较就显得奇特了!另外,沈欢还有一些怨气:难道在他门下就学不到东西,他就教不出好学生?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进京 “因为自由!”武华脱口就道。 \“门生这些日子看了报纸。又到外头听了不少士子的讨论。他们都说这个大学古今罕见。除了学的东西希奇外。还有自由的氛围。想学什么。由学生来选。只要有一门精深都算过关了。若有成就。对往后生活也不错!门生也清楚那些知识就是从老师这里转移过去的。还不如老师这里来得精深。可是老师毕竟是官场中人。事务繁忙。有些事有些问题门生就是有疑问也不大好打扰老师的正事。因此。门生觉得可以到大学去与众多学子一道钻研。也许更好一点。当然。门生还是老师收的学生。除了白日到学校外。其他时间还是要在老师身边侍奉老师的!“ 沈欢有点目瞪口呆了。看着武华发愣着。眼前年轻稚嫩的脸在一瞬间让他发出以为已经成熟的幻觉。这孩子真的只有十二岁吗?十二岁的孩子能把事情看得比成*人还要通透?不禁有点唏嘘了。他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在后世这个年纪他才是小学四五年级的小屁孩。有时候后还要玩过家家的! 现在倒好了。人家才十二岁就在为人生做谋划了。而且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问题。最后一句更是颇有心机的说辞了。传说甘罗十二岁给秦王奉为上卿。名动千古。看来他这个学生有有点不凡呀!沈欢一次认识这个学生一样。虽然早知道他很聪明。然而听了这番话之后。沈欢有了计较。天才学生在手。还有迟疑的时候? 嘿嘿笑了一声。沈欢点头说道:“好吧。你的考虑为师清楚了。原则上也同意你去上这个大学。不过嘛。你也清楚这个大学是规定十五岁的学子才能去报名参加考核。你年纪不足。是要费点事 武华调皮一笑:“这就要麻烦老师了。” “少来!”沈欢与学生在一起。完全发挥了后世亲切地态度。没有架子。有时候甚至能打成一片。这也许是获得这些学生更加感恩的原因之一 “学校自有学校地规矩。就算是为师也不能乱来!”沈欢沉吟着说道。“再说了。这个海州大学虽然是为师投资兴建。然而具体事务都是欧阳家的父子在打理。他们是什么人。你应该也清楚吧?要他们徇私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为师找上门去给你开后门。嘿嘿。估计永叔先生就要大棒把为师赶出来了!” 武华不失时机地夸一句:“欧阳老先生地风骨。门生早有耳闻。更是仰慕钦佩;至于欧阳叔叔。也是清楚得紧。正如老师所说。他们都是甚有原则之人!” “所以呢……”沈欢双手一摊。“你找为师也没有用同意你去上这个大学。至于能进与否。就看你的本事了!” 武华没想到自己的老师如此光棍。差点气结。只能嚷求道:“门生这不是请老师大发慈悲。在欧阳老先生面前为门生美言两句吗?门生也知道年纪不足要进大学就要经过他们的考核。门生甘愿走有遭这个考核。不过若是有老师的推荐。能让他们高看一眼。想必能事半功倍吧。” 沈欢哈哈笑道:“好家伙。倒是把注意打到为师身上 “谁叫您是老师呢?”武华跟着笑道。 沈欢倒是无语吧。想了想。既然学生好学。也没有打击他积极性地道理。好吧。如他所愿。亲自去与欧阳修说一声。成与不成。就看他的本事了。这样总不算是徇私了 听到老师答应帮忙。武华高兴得都要雀跃了。 沈欢看了好笑。这才对嘛。这才像一个孩子该有地姿态呀。 “对了。武华。你去大学打算主修哪门功课?”沈欢突然问道。海州大学虽然也有诗词经赋。却不以科考为主。而是培养一些具有实干精神的人才出来。 要实干就要懂事理。因此沈欢说服了欧阳修。让他把经赋作为副科目。选修之人只要稍稍理解懂得即可。不必费尽精力去学上许多年。而主科是他鼓捣出来的数理化等学识了。其中以数学为主——本来古代也有算术一门。现在该为数学。以其他为辅。也有掩人耳目的主意。而主科目。可以单选一科。也可以多选修几门。不过每学年都要进行一次大考。若是不及格就要重修。修三次不过者就要勒令退学科!”武华大声说道。 “地理?”沈欢吃了一惊。有点意外。他这个学生因为聪明好学。什么功课都比其他学生要出色。其中最为擅长的就是物理一门。关于力学的问题都要赶得上欧阳发的水平了。若不是沈欢有着超前地意识有着莫大的想象力。不然都要输这个学生了。在教的时候。沈欢总是要感慨自己就要技穷了! 抛开擅长的不修反而去做冷门的地理。怎能不令沈欢意外。要知道。若能精通物理。就能造出一些发明来。到时运用到生产上。说不定还能获利无数。就像印刷机器等物上。这一门科目。沈欢已经召集了不少工匠。让他们把具体的实践与理论结合起来。到时都交给学生。可见这一科目的前途! “为什么是这一门?”沈欢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一科目是老师亲自去上吗?”武华反问。 沈欢只能点头承认。不得不说。这个大学初期的科目务有点重。在没有培养出足以教人的教师之前。好些科目他都要亲自上阵。像这个生物化学与地理。说实在的。他只要随便抛出一个后世简单地理论都要比这个时代之人强得多。没办法。为了把这个大学办成自己心目中地人才基地。只能辛苦一阵了。好在现在海州地事务已经上道。隔个三五天能抽出一些时间去教书。待得一两年。人才出来了。他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武华又问:“老师为什么要开讲这一门新奇地学问 沈欢倒是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了半晌才道:“那你为什么又要去学呢?” 武华得意地笑道:“除了因为老师地原因外。还有就是门生觉得这学问大有前途。属于大有为的学识!” “哦?”沈欢倒有兴趣了。“为何这般说?” “前些日子老师已经为我们讲了一些简单的地理知识。门生对这种知识痴迷得紧。像老师说地。风是一种气在流动。有冷气有暖气。气流动。空气动!再用来解释万物。就令人惊叹了!”武华越说越激动了。小脸通红着。“然而门生有着很多疑问。若像老师所说。地理不同气象也便不同。因此门生就在想了。同一片天地。为何北冷南暖。为何有日月替升。天上为阳月亮星星?这些都在捆饶着门生。让门生好不苦恼。现在老师在大学里设此地理天文科目。学生大学入得其中。与其他有志之士一道学习钻研。欲要求出这个天地至理!” 沈欢这次惊得眼珠都要暴出来了。对于地理。他在给学生讲解的时候更多是说一些简单的理论。还像说笑话谈兴趣一般说着而已。并不敢把后世的的一些高深地理论抛出来。比如这个地球与太阳的关系。没想到他地浅说能让武华上了心。还有一探究竟的打算!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沈欢深沉地道:“武华。你可知道。这个地理天文高深莫测。也许你究一生的时间都不能探究得出至理来!你做好了为其一生奋斗的准备了?” 武华一脸坚定地道:“是的。已经准备好了!老师说过。若把一切道理都理论起来。形成一门哲学。将会影响到千百年后的世界!门生深信这一门学识大是可为。若能成功。说不定门生就会留名千古了。与其碌碌一生只求个生存。还不如轰轰烈烈去做一种别人想象不到的事业!为此就算花一生地精力也在所不惜!” “好吧……为师想。你会成功的!”沈欢有点激动了。看着武华的目光像老狼一般凶狠。都差点要流口水了。人才啊——本以为对方只是聪明经上升到智慧的阶段了!天文科学让影响到人的认知呀。更能影响人类的宇宙观与人生许就是中国古代版本的伽利略。甚至是哥白尼!这等人才若不好好爱护提拔一把。老了之后自己会后悔的!沈欢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武华日后能大声地向世人宣称地球是围绕着太阳转的! 他有深信。有自己这个金手指在指点。武华一定会成功!——届时。嘿嘿。名师出高徒地美誉就会铺面而来了。还有就是有风险也不至于是他这个老师给烧死——布鲁诺就是不及哥白尼聪明。不懂找个人来代言。白白为新知识牺牲 当然。这会儿。还要义正词严地对这个学生好好勉励一番。另外。就是对于他进入大学一事更要上心了。现在就去找欧阳修说情吧。 沈欢自去找欧阳修走后门了。重阳一过。就是海州大学地考核时间了。说是考核。其实也没什么具体的东西需要去考地。这个时候。不可能就出一些数理化的问题去让学子做了。也许数学还能做些算术。至于其他就免谈了吧。 具体考核就是认字与读书。这里是大学。不是启蒙的私塾。就算够十五岁。如果是个白丁。大字认不了几个。收进来连书都看不会。那就是考核。很简单。读一篇文章与解释一下。能让考官满意就行了。这等浅显的事情欧阳父子当然不会亲自去做。俗话说有钱好办事。欧阳发有沈欢的赞助。十多万贯在手。想做什么都容易。 请人就是现在要大力促成之事。除了请教员。还要请日工。毕竟偌大一个大学。若没有一些人来打理。一个月之后估计就没眼看了。至少这个看门人就需要一些吧。这也算是间接为海州人民创造就业机会了。 考核还问身份。因为是海州的大学。首先当然要为海州百姓考虑。如果是海州籍贯的学子。在同等条件下优先录取。按之前地规划。海州士子要占录取人数的一半以上。海州自沈欢来后大力发展教育。各式私塾建了起来。民众特别是年轻人识字地不少。如果他们有志来大学。都可以入学。而且这个大学因为有沈欢的钱财。不需要靠学生的学费来维持日常开支。只要实在是家庭困难者。可以免费入学!若是富家子弟。对不起。请交点费用来先!怎么。有意见?好吧。我等也不勉强。不愿意就另去他处吧! 不得不说。欧阳修地名头真好用。有他坐镇。那些本来在其他书院读着的士子都转了过来。也不管大学校训上说不无富家子弟。为此他们的家长甘愿送上一大笔钱。也要资助儿子进去! 到了开学之前的那一天。考核完毕。学生地人数也统计出来了。大概五六百人。海州年轻人就占了一半。有三百多人。其余是外地来的学子。更多是冲欧阳修地名头来的。通知他们的时候。也让他们选好了专业。外地来的学子大多是选择了诗词经义一门。至多还选修一门数学。很明显。他们还是抱了读书科考做官的目的。 选择其他科目的大多是海州当地地学子。海州大学有规定。选择其他科目者。若是成绩好。可以参加科考。若是不中还可以到海州其他商贾开的作坊之类的地方工作。比如这个水泥作坊。因为奉行高薪策略。里面的工匠拿的薪水都可以让那些赚钱的商贾羡慕了。海州人看在眼里。怎会不清楚这等好处。因此选择了物理数学等科目。 其中数学最多。毕竟算术学好了到哪里都可以得到任用。物理冲着那些工匠的收入。也有不少人。至于生物化学。因为与医术挂钩。也吸引了不少学子。至于地理天文。总算面前凑够一班的人数。有十五个人。而且好像有不少还是冲着天文历算来的。要知道。朝廷也是有天文官的。在以前权力还大着呢!过了欧阳修等人地考验。成为海州大学最年轻地学子。天才到那里都是受关照的。武华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欧阳发早就看在眼里。在父亲面前也大力推荐。欧阳修更是以提携后进作为乐趣。也没有道理放一个天才从他眼前溜走。考验一番后。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同意进了大学! 九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天很凉。却不阴沉。实在是为这个大宋第一所真正意义上地大学的开学做了一次天公之美。 这日是海州大学揭幕的日子。海州城外的大学门前成了热闹的地方。除了师生之外。还有不少海州百姓。他们是来看热闹的。这里离海州城不过两里路。又开通了几条水泥路。不说车了。就是走来也极其方便。 “海州大学”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就刻在一个石碑之上。竖着写。伫立在在大门稍前的正中央。连边是阶梯。供大家进入。门前像一个广场。很阔大。也很宏伟。可供上千人林立。虽然民风古朴。可为了安全着想。还做不到开放式的建筑。门的两边是围墙。一直延伸下去。暂时把这个大学包围起来了。 把学子聚集起来。欧阳修做了开学的致辞。还有沈欢。也客串了一把嘉宾。上去谈了一些让大家刻苦学习的话。十足过了一把当领导的瘾。费。一切礼节终于完毕。大家也算送了一口气。 欧阳修年纪大了。经不起太大折腾。礼完之后其他就交给儿子去打点了。至于沈欢。也早就回了府邸。不去凑合了。在众人的见证下。在《海州日报》的全程报道下。海州大学终于屹立在东方了。这里将会散发出它光耀千古的辉煌! 开学之后。一切就进入正规了。按照之前的约定。课也开始上了。沈欢也时常抽时间去教育一番这些年轻人。至于周季。已经从京城回来。按照之前计划他应该在大学教会数学。不过暂时要拖课了。因为在九月下旬的时候。他地海船又回来了! 经过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去往辽国高丽地海船回航了。十艘出去。依然是十艘回来!只能说。周季他们真是走了狗屎运。海上多风险。人家出海一次。就算不全军覆没也要损上一两艘。他们倒好。两次出海。都安然回航。实在是好运到了极点! 两次好运。实在让他们的心儿肥了胆儿大了。那三十多艘一同出海南洋的计划。也敢提上日程了。周季赶去东海。除了转手从高丽等地带回来地人参与貂皮外。就是大肆搜购各种丝绸瓷器等货物。这一次出海。至多只有一半的海船装上海盐外。其他都是奢果然是好东西!同样是十艘海盐出去。南洋回来的货物共得钱财一百万贯而已。这次足足提高了二十万贯。待到十月。所有的货物都出手之后。又是沈欢与周季地分赃日期了。两人各得二十万贯之利。有钱在手。沈欢立刻又拨了十万贯给欧阳发。按照计划买地构建大学城;接着与周季各出十万贯收购货物去南洋。 另外海州府衙可得八十万贯。再拨三十万贯给郭逵发展海军——不是沈欢不想拨得更多。实在是有钱也发不出去。海军人手也将出十艘海船共同下南洋。一下子就少了许多兵员。就算造再多的船。也没人来操作了。新收上来地新兵蛋子暂时还用不上! 余下的五十万贯。沈欢只能苦笑地把他归入到海州的财政收入了! 三十多艘商业海船加上十艘海军之船。在十月初浩浩荡荡出海了。那天海上场面壮观。杆帆上百。遮得连海面都不不清了! 按照沈欢与周季的计划。如果快一点。这些海船应该可以在年节前后回来。届时……好吧。他们已经陷入了狂热的幻想之中。周季是幻想可以在两年之后把自身资产提高到百万贯。达到大宋一流富商的境界。沈欢则是狂想把这些获利都作为赋税财政上朝廷。京城诸君会是如何震惊的脸色! 好吧。暂时不说两人狂热地理想。在十一月到来的时候。他们幻想的成就还是没有结果的。天入冬一段时日了。海州刮的冷风从西北方向而来。彻底吹走了海边的暖气。沈欢两人也只能冒着严寒时不时到海州大学客串一把讲师了。 再把目光转移到千里之外的开封。这个百万人口的都城。已经给白雪覆盖住了。皑皑白雪像一层白色的被子。披装而下。裹住了整个天地。 地上白了。房屋白了。天地都白了;花草枯了。树也秃了。连河水也冰住了。 十一月的开封内外。都是冰雪地世界。 这是一个寒冷地季节。然而在月底的时候。开封地人们。从官场到民众。又到掀起了一场不小的***——苏轼回来了! 那个才华卓著的苏大才子。从西蜀家乡。再一次走入了京城开封!仁宗时候。他父子三人甫入京城。才名就造成了开封的轰动。特别是苏轼。其才之高。在年轻一辈。无人可及。除了后来出现的沈大才子堪堪能敌外。其他年轻才子。在他面前都要逊色三分! 他们兄弟的才华。就连仁宗官家都称赞了! 三年前。三苏的老苏去世。苏轼作为大儿子回家丁忧去了。三年之后。丁忧期满苏轼又打马从蜀地回到了开封这个政治与文化的中心!这一次。他会造成什么样的辉煌赶来的消息而已。开封之人。从上至下都不由期待这位才子入京的日期了。 二十五这日。风雪总算歇了片刻。正值晌午。天色还昏暗阴沉着。两辆马车停在了开封东城门外两三里的一个宽阔之地。 一条小河从这里经过。看不到水流。也听不到水声。河面都是冰雪。小一点的人儿甚至可以从上面经过。 一个穿着皮袍的男子站在了河边。他戴着小貂帽。双眼炯炯有神。紧盯着河面发这呆。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大约三十年许。留着短须。堪堪遮住了下巴。可以看得出。他甚有风度。穿着上有点不羁。甚是豪放。 也不知站了多久。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位佳人。纵使是穿得多了包裹得严密。依然无法掩盖她曼妙的身材。少*妇装扮的她显出了十分风韵。一步一颦都是甚有姿态。 她手上捧着一条披风。走到男子的身边。轻语道:“苏郎。天冷得紧。系上披风 男子转过身来。俊秀的脸淡淡地笑了:“如嫣。我不要紧。你怎么出来了?” 若是沈欢在此。肯定要讶然出声。接着就是哈哈大笑给男人一个拥抱。他不是别人。正是从蜀地入京的苏轼苏子瞻! 这里离开封城不到三里路。他却停下马车。自己出来透气了。那个女人就是昔年的如嫣姑娘。如今的苏轼之妾! “苏郎。该进城了吧?”如嫣帮苏轼系上披风之后。温婉地说道。“昨日苏郎就让人进京通报城中好友。说正午十分到达。如今快到了。也许有人在城门外等着呢。还不去恐怕令他们好等!” “进城……”苏轼呵呵笑了。“物是人非呀!三年了。这个京城。又还有谁能记得我呢?除了我弟自由。这个京城。又还有多少熟人?欧阳老师父子都走了。曾巩师兄走了。连沈子贤也不在了。唉。这个京城的水。深着呐!” 如嫣沉默不知所言。她只是个女子而已。一心想要一个温暖安定的家。其他政治之上的事。她不懂。也不愿去理会。然而苏轼的感慨。她也理解。只能更无奈了。 苏轼又道:“这几年。子由经常来信说若不是有司马相公保全。他早就给外放不知到什么地方了!三年时间。这个朝堂。就让王介甫搞得……唉。当年我还是赞同他主政的。为他摇旗呐喊。如今看来。哼。还是沈子贤有先见之明啊。当年他就料到了会有今日的景况——如嫣。你与我一何。你总该知道吧?” 如嫣不好说什么了。一路而来。王安石新法造成的影响。他们夫妇都有见闻。根本没有达到王安石当年所说的天下安定民生富裕的境地。甚至还相反了…… “苏郎。先进城吧。一切还需以后再周旋了。”如嫣看看天色真不早了。又催促了一下。 苏轼苦笑:“是啊。该进城了!却是不知道这次能呆多久呢?”说完拉着如嫣上了马车。让马夫开去了。 马车缓缓地动着。苏轼距离京城也只有几步之遥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相才 “子由,你和为兄仔细说说这几年京城的状况吧,特别是朝的形势。\ /|(**”苏轼与弟弟苏辙相对坐在大厅里。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也是苏轼进京城的当天。中午时分才到开封城门,就有苏辙领着一帮当年的好友出来迎接,着实在令苏轼感动了一番。 别的不说,他与自己的弟弟都有几年未见了,当年他回家丁忧,苏辙就留在京城[首发展,如今三年过去,苏辙的官阶都要比他这个大哥来得高 这帮迎接之人都是他们一辈之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些朝廷能话事之人都没有出面,连个代表都没有。比如司马光与王安石,竟然都没遣人过来问候一声。直到苏轼与一众迎接之人话别回到了苏辙的府邸,才稍稍安定下来。 洗去风尘的苏轼显得容光焕[首发了,他又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的苏大才子!坐在温暖的大厅里,一路风霜的奔波总算暂时结束,面对亲人,苏轼的心情松了下来,整个人也舒适了许多。 最后就是现在这番景况了——苏轼还是关注中政治之事,一去三年,什么都陌生了,只能问自己的弟弟。 “大哥,你问小弟朝是什么形势?”苏辙苦笑不已,忍着亲人相见的激动,他显出无奈的神色,“大致如何,想必大哥远在西蜀也能听到一些 苏轼默然,良久才道:“具体如何却不知道,你信里也说不明白。” 苏辙叹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如今的朝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模样了,不,甚至可以说与我大宋百年来的朝政都不一样了!王介甫主持变法之事——说到这里就惭愧,大哥,当年小弟与你都是为其大肆鼓吹变法之策的,他能一步登天,说白了我等亦有功劳!可是……呵。他的几条变法措施简直让朝变成了菜市场,热闹得紧呀!而且王介甫竟然变得不听劝了,当时小弟也给他调进制置三司条例司,本想与之一道成大事。没想到对其策略但有意见想要相劝,总是给他一道呵斥,说小弟没有胆量成不了大事。最后劝得多了,惹他讨厌。给他身边的一众小人排挤!若不是司马相公一力保全。说不定小弟现在就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做小县官了!” “司马相公……”苏轼喃喃说了一下,“他当日也是支持王介甫回京的呀!现在……据说他们决裂了?” “何止决裂!”苏辙说道,“都成仇人了!司马相公不同意王介甫急变之法,总劝官家谨慎。在朝也当面说王介甫地不是,最后不单造成他们两人的恩怨,反而整个朝都加入了一方来作争吵。不过好在也有这些争吵。否则现在朝也许就成王介甫的一言了!” “子由。你对王介甫颇多怨言呀!”苏轼无奈地说了一句。 “大哥你这些年不在京城。不了解情况。”苏辙恨恨地说道。“如果你每天见到王介甫都要向官家进言把一些本着良心说话地正直大臣都贬到外地去。之后让附和他地小人进得朝中。你就会明白小弟这番愤恨之心了!” “贬……”苏轼有点怅惘了。这次回京。当年熟悉地人还真没有多少在京城了。难道就是这个关系? 苏辙又道:“永叔先生致仕不一定是王介甫地原因。但是韩琦相公地下台肯定有关系了。还有子贤。出知海州就是因为那个现在已经附和王介甫地御史有关!大哥你说。面对此情此景。小弟能满意么?就是小弟。现在能在御史台呆着。也多亏了司马相公与范纯仁大人地保全!” 好吧。此刻苏轼给弟弟地话影响到了感官与信念:苏辙提到地这几人。苏轼都熟。而且关系不浅。欧阳修就不说了。作为苏轼地老师。苏轼对他有着最大地尊敬;还有韩琦。对于他也颇多照顾;至于沈欢。是他地一大挚友。这些人地品德才行他都相信着。正是如此。给苏辙说得连他也更不满意王安石地做法了。加上这一路过来地见闻。他心里隐隐有了抉择。 “大哥。这番回京。你打算……如何做?” “看看再说吧。”苏轼无奈地叹道。 自己弟弟这般问是何意思,他都清楚,无非是要他在王安石与司马光之间做一个选择罢了。很明显,他的弟弟已经彻底与司马光打成一片了,成为其中一员,他这个做大哥地如何选择,弟弟当然要关注。 苏辙急道:“大哥,没有多少时间看了!你之才华如何,小弟清楚,司马相公清楚,王介甫亦清楚,就连官家都清楚。想必现在大家都在讨论如何安排你的位子了,少不得一个主要的职位,到时……只能说,要想在这个朝立足,你就得在双方做一个选择,要想中立,实在难以保全!” 苏轼惆怅地道:“为兄只想以一点公心,为这个天下百姓出一份力罢了。难道这也难吗?” “不难?”苏辙冷笑了一下,“沈子贤才华品行如何?可是他不也难立足了吗,只能远走海州!他是司马相公教出来的学生,又得官家信任,其才不下你我,依然给排挤出去。大哥你若不做个选择,到时谁来保你?于公于私,小弟都希望能与大哥一道进退地!” 苏轼苦笑了,“进退”说得好听,其实是想要苏轼选择司马光作为依靠;他真的感叹了,现在地大宋朝已经沦落到这等地步了吗,不投靠一方就难以立足?百年以来,不论政治如何险恶,又有哪一朝是这样的? “子由,你这是在为司马相公做说客吗?”苏轼天性乐观,这时候还能用半开玩笑地语气说话。 苏辙答道:“说不上是说客。于私,你是我大哥,小弟当然不希望我等两人站在相反的立场。兄弟不合,也是现在朝政地一大特色呀,像王介甫兄弟,王安礼王和甫也是反对王介甫的某些做法。|(*现在做着开封知府,其实若不是他是王介甫的亲弟弟,又有才华,说不定现在也到外地去了。说到开封知府,又得提到韩维韩持国,他是王和甫的前任,因为反对王介甫。现在只能去翰林院做清官了。他与他的各个韩绛也是亲兄弟呀。然而韩绛却是王介甫地得力亲信!王介甫一人能造成这种景况,大哥,你说这种情况好玩不?” 苏辙说到最后也快要笑了,又道:“只希望你我兄弟莫要步他们的后尘!” 苏轼也不由唏嘘,正色道:“子由,你记住。朝政事务关乎天下百姓,不能以亲情来做抉择的标准!谁的政策对天下有利,对江山有利,才是我辈读[首发人的抉择宗旨!” 苏辙急道:“这个小弟当然清楚。可是……小弟承认,王介甫确实是大才。有神鬼莫测之功,看看青苗等法,一定程度上确实是扭转了朝廷财政拮据的局面!现在快年底了,我等臣子的红利也许快要[首发下来了。不得不说这也是他地功劳。然而,大哥你难道就看到这些而已吗?王介甫是89wx子。是好人,可是他是怎么用人地?对于反对之人。他又是如何对待的?哼,凡是反对的都要征诛。凡是附和的一律重用。江山是这样治理的吗?大哥通贯古今,可以想象这种情况会造成什么后果!” “若能规劝,也许就不会……”苏轼也觉得说不下去了,王安石若是那么容易规劝,他就不是王安石了!他与王安石打过交道,当然清楚对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当年他父亲对王安石就很不满意,虽然大义上苏轼没有对他产生什么想法,相反在变法一事上还很支持对方!然而秉性就是秉性,一个人地性格再怎么改变也做不出大的变化来! 苏辙今天是打定主意把大哥拉到自己一边了,又道:“说到对天下有利,大哥,难道司马相公就没有这个能力吗?动作虽然不及王介甫来得大来得轰动,但是你看看邮政驿站与免役一法,行之下去,若干年后这个天下是怎样的盛况!特别是免役法,若是经过几年的[首发展,推行天下之后,也许这大宋几十万的厢军就不复存在了!凭空就为财政节省了几千万贯地钱财呀,一节一支,就等于双倍的创造!有此一法,就足以成事了!何况司马相公以后还会想出别的法子来——说到这里,小弟就要说一下了,在稳重这一点上王介甫远远不及司马相公。有了良法,司马相公是稳扎稳打,巩固一项成果再出另一个项目,不像王介甫把摊子铺得大开,却哪里都是漏洞!他现在都有五六项法令了,比如青苗等法,还是靠了司马相公事后出了补救之策才得以稳健至今。据说他现在又在商议新的法令了,准备年后颁行!大哥,你说我能让你去趟这个火坑吗?” 苏轼无语了,叹道:“好吧好吧,子由,你说了这般多,无非就是告诉为兄司马相公才是一个最好地选择,不是 “当然!” “子由欺我耶?”苏轼叹声说道。 “大哥何以这样说?” 苏轼笑道:“司马89wx实你我都熟,谨慎稳重,若是盛世足以保国并持续盛举。可在这等大时机之前,他有大毅力大魄力做鼎革之事?邮政驿站与免役之法,都是灵活之策,关乎经济之道,司马89wx实一人岂能想得出来,难道不是有高人指点?这个高人又能影响他到几何呢?” 苏辙笑了,道:“这个大哥大可放心,如今司马相公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一力大义劝谏的司马89wx实了!不过,确实是有人指点,这个司马相公也不贪功,明着和我等说了,这些计策都是沈子贤想出来地!子贤为人大哥比小弟还要了解了,难道还信不过他?他对司马相公的影响持续如何,想必也不用多说了吧?” “沈子贤啊沈子贤,果然是你……”苏轼不由大声感慨了,“子由,此子比我等年轻得多,其才却高得太多呀!这个免役之法,无论如何为兄是想象不出地!他在海州搞的事,连为兄在蜀地都有耳闻日报》也传到蜀地去了吗?” “是啊。这种报纸在蜀地也盛行了呢!只不过因为太远了,时效上久了一点,也不齐全。不过既然是沈子贤与欧阳伯和办出来地事物,为兄岂有不关注的道理!” 苏辙喜道:“既然大哥已经了解,当能相信有子贤在司马相公一方就不愁无计了。届时子贤回京,与大哥双剑合壁,天下也自大有可为了!” 苏轼沉默片刻。叹道:“还是再看看吧。” 他心里很矛盾。其实他不愿做什么选择,不管是王安石也好,司马光也罢,他都不曾想过什么附翼,只是希望能好好做个辅助89wx主治理天下的贤臣而已,现在却听到若不做个选择。这点希望也要湮灭了,当然令他好不怅惘了。 然而现今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多作观望了,还在沉默地时候,苏府的管家进来了,手里拿着两张大红请柬。恭敬地道:“二老爷,司马相公与王参政家里来人,下了两封请柬!” “哦!”苏轼兄弟惊讶地相视一眼。 “还是来了么?”苏轼苦笑一下,拿过请柬摊开一看。果然,两人都请他明日一早过府一叙。说是为他接风洗尘。 “请柬是同时送来的么?”苏轼问道。 管家答说:“虽不是同时,也不差多少时间。来人送完请柬就走。也不多说什么。” 苏轼点头,挥手示意管家退下。转头对苏辙苦笑道:“子由,这下好了,同一时间两人一道下请柬,看来他们都有默契呀,两个府邸却要同一时间赴宴,这是在逼着为兄做一个抉择呀!连看看的时间都不留给苏某了!” 苏辙却笑道:“这不说明了双方都看重大哥的才华吗?平常人还没有这等荣幸呢,司马相公也就罢了,王介甫向来眼高于顶,他现在是有点与司马相公使气的意思,不过若对象不是大哥,想必他也没兴趣为之!” “你倒是在看笑话了!”苏轼哭笑不得,“这等之宴,堪与鸿门宴相比呀!选择不好,就要万劫不复!为兄未进京城之前就隐隐在担忧什么,弄不好为兄就真要与沈子贤一样到外地钓鱼了!以他的谨慎小心尚且如何,为兄自家知自家事,有些话说出来就要得罪人地!唉!” “钓鱼?得罪人?”苏辙哈哈笑了,“大哥放心,官家到现在都还信任着司马相公,他要保一个人,还不忧到南海去钓鱼!” 苏轼指着他笑道:“你就这般肯定为兄会选择司马相公 苏辙但笑不语。 “罢了罢了!”苏轼长叹一声,“竟然连让苏某先见官家一面地机会都不给了,他们就急成这样了?苏某无奈呀,没有办法呀……呃,子由,你说当年沈子贤是怎么下决心的?一方是恩师,一方是亲家,哈哈,岂不是比今日苏某还要为难?真是为难他了呀,啧啧,真不容易真不容易!” 苏辙倒是愣了,这等时候,他的大哥还有兴趣开玩笑?看苏轼的目光也一下子迷惑不解了。 笑过之后,苏轼又是长叹一声,这才沉默了。 翌日一大早,天就下起了大雪,这见雪花漫天飞舞,绕着各种景物在转着。天寒地冻,真要苏轼选择,他希望能在小厅里烤着火炉读[首发或[首发谈笑。可是,他得整装出门,王安石与司马光之间他得做一个具体的选择。 苏辙让人备好了马车,送苏轼出了大门。戴在头上的帽子一下子就沾了不少雪片,大家都穿得厚重,围得结实,饶是如此还是让两人感到心头冰凉。 “大哥……”苏辙有点担忧,到现在苏轼都没有明说要选择哪一方,大家都明了,司马光与王安石不约而同地送来请柬,默契地选择在同一时间设宴——也就是说,苏轼今早选择去哪家赴宴,就算是选择了哪一方。 这不是规矩,却是如今形势所逼。苏轼也没有办法,他不能两家都去。否则就真成不定地墙头草了。无论他与两人有什么交情,这个时刻都要放下不管。只论政治,是这个时代大多数文人的悲哀。 “莫说莫说,为兄已有打算。”苏轼摇头笑着阻止苏辙,跨上马去,吩咐马夫,“到潘楼西街。” 一辆马车冒着风雪缓缓而去。留下了两行轨迹。孤独而深沉。 潘楼西街是大多大臣住宅所在,离苏府没有多远。其实以苏辙现在的身份,也足以住进西街了,不过此苏府是当年他父亲留下,有着感情了,离皇宫也不算太远。也就一直住着。 司马光与王安石的府邸都在西街,而且毗邻。这里传说还有一个故事,两人虽然已经交恶到像杀父仇人了,然而在品德上大家都还佩服着,特别是司马光的品行。王安石都要自叹不如,也愿意与这等品德高尚[首发住得近一点。 因此,好玩地事就[首发生了:除了在朝要说话外,司马光与王安石已经恶到见面都不打招呼的地步了。可是他们的府邸就在不远,一出门抬头不见低头也见。依然没有任何一方主动要搬迁远离,实在是有趣得紧! 马夫也知道老爷今日要做抉择。不过他还是为难了。苏大老爷只说来西街,他把马车赶了几进来。还到了相府与参政府邸地旁边,却不知道该去哪一家,只好把马车停在路边,等待吩咐。等了一阵,还是没有吩咐,只好叫了一声“老爷”,还是没有答复,只能识趣地沉默了。 苏轼也在犹豫着,他撩开了窗帘,雪虽大却不能阻挡视线,司马光与王安石地府邸都在眼前,而且他还隐约看到了两家大门前都有人站在那里张望,想必也意识到此车的主人也许在周围还有不少其他大臣也在张望吧。然而苏轼没得选择了,连观望的时间都没有! “进相府!” 当说次这几个字时,苏轼地语气很平淡,他自己也惊异心头像是松了一口气,吊在嗓子眼的石头也落了下去。 “相府!” 马夫反应过来,没有任何迟疑,“嘘”地一声,赶马往司马相公地府邸去了。他的眼很利,依稀能看见王参政大门的人看了方向之后撒腿往府里飞奔去了。 马车缓慢地来到相府门前,“吱”的一声,没事不常开的相爷大门敞开了!马夫通过验证,没有迟疑又把车赶进了府里,到了前院才停下来。 “唰”地一下,苏轼掀开门帘,跨下马车,动作还是很有风度,看不出他心头所想。 当他看到司马光一脸喜意地赶出厅来时,冒着风雪,把本来就已有不少白[首发的头盖得一片雪白,不由感动了,紧走几步赶上前去。 “子瞻,你可来了!”司马光走上几步,一把握住苏轼地双手,甚是激动地说道。 苏轼淡笑道:“苏某来迟,还望相公恕罪。” “不迟不迟!”司马光大笑说道。 两人相视一眼,苏轼也哈哈笑了起来。 前院不是说话的地方,司马光把苏轼引到大厅,扑落身上的风霜之后,分宾主坐了下来。围在一张小桌旁,桌上摆了一些酒菜。 “子瞻,些须小菜,就当是老夫为你洗尘之宴,莫要嫌弃简陋呀”司马光拿起筷子,让人给苏轼满上好酒。 苏轼笑道:“只要有心,酒就是好酒,菜也是好菜!相公朝政繁忙,依然抽出时间来给苏某做宴,这份心思就让苏某大是感动了!” “毋庸客气,喝酒,喝酒!”司马光大笑着配了几倍。 苏轼本来就是豪爽之人,亦好酒,没有客气地喝了几大杯。酒菜下肚,稍稍驱走了严寒,待得酒足饭饱之后,双方都知道,该是进入正题了。 司马光招呼下人把桌宴下了,再奉上热茶之后,让下人都出去,厅里只剩他们两人光放下茶杯,沉静地问道:“子瞻这次回京。打算做到什么程度?” 苏轼早有准备,答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我辈之志愿。苏某虽不才,然而亦是认为为身清正,没有大过大非,又已妻儿,因此前两[首发算是勉强可过了。当然只剩治国平天下了!” “好个治国平天下!”司马光赞道。“不知子瞻打算如何去做?” 苏轼道:“这不是过来问问相公有何吩咐了吗?” 司马光哈哈大笑道:“吩咐不敢当。只愿能志同道合,一道治国平天下而已!” 苏轼没有绕***,直说道:“苏某现在已经做了选择,就不会三心两意,相公但可放心。” 司马光也道:“子瞻的品行,老夫当然了解。否则也不会请你来过了。你苏轼兄弟都是当今大才,能助老夫,当能事半功倍,届时天下平定,自会论功!” 苏轼问道:“相公可有善策了?” “子瞻可有?” 苏轼道:“以当今朝的形势。相公与王介甫以是死局,非一方倒下不能制止局势蔓延。老实说了罢,若是一方倒台,以王介甫手下地手段。倒下的一方必无好果。这点苏某更相信相公的人品,大家不过是政见不合而已。只要一方败退,实在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是吧?” 司马光叹道:“子瞻果然是爽快人!这点老夫可以给子瞻承诺,只要朝政恢复平静。天下局势能有好转,老夫就满足了,没有做权臣的心思。子瞻也是聪明人,应该看得出来,老夫虽然是宰相,然而朝形势比之王介甫还要逊色!其实王介甫若能好好为之,以他之才,听以劝谏,不急不躁,大有可为!可是他偏偏急于求成,大刀阔斧以至天下汹汹,老夫看不下去才奋起以之想对而已!” 苏轼叹道:“昔日好友,成今局面,诚然可惜可叹!” 司马光默然,他与王安石地关系,天下皆知,也没有隐讳的地方,更可以拿出来大谈,正如司马光所说他平生没有不可与人言之事,与王安石作对,自认也是禀了公心,没有私怨在内! “子瞻观王介甫今之政略如何?”司马光突然问道。 “好,亦不好。” “何解?”司马光有点奇怪了。 苏轼说道:“先说好吧,大宋百年积弊,不单王介甫清楚,苏某与相公皆清楚。当年苏某为其鼓吹变法,引导舆论,也是出于要改革弊端地心思;而相公在官家询问王介甫才华如何时,也答说有大名三十年,用之天下安定。想来当时相公也是想改革这个朝政的吧?” “当然,不单当时,就是现在老夫也还在做着改变之事!”司马光坦白承认,“我朝弊端,困于财政。一个帝国若没有钱财什么都做不了。老夫当然认为自己于经济之道并不如王介甫,因此大力举荐,欲要一革朝政。可是王介甫支持变法之后是什么状况,子瞻也有耳闻了吧?” 苏轼点头,道:“帝国困与财政,王介甫治国先理财,因此苏某要说好。观其政略,青苗之法,皆是为了提高财政收入,不无创举!总地来说,不少法令皆是良法,是好的!可叹地是他不注重细节!不瞒相公说,其实苏某在回京之前都还是以为这些法没有多大问题的,可是一路过来,耳闻眼见,总算认为到具体的情况了!” “怎么说?”司马光很是好奇。 “还是那句话,不重细节,也像相公所说地太过急噪。比如这个方田均税法,虽说经过改变,在赋税几何上作了规定。然而苏某一路过来,却听到不少百姓说此法有害,原因是在实行方田时,把田地分成几等,地方上还是有大地主与官僚勾结,把自家上好地田地划为下等,却把百姓贫瘠的田地划为上等。有钱人交的税少了,贫瘠人家反而负担重了!其实此法若是能先划几路来做实验,整出经验之后才分步骤一路路去推行,效果更好!” 司马光默然,良久才叹道:“果然还是[首发生了这种情况,子瞻,这些可能出现的后果当年此法未刊行之前子贤就提到过,可王介甫一意孤行,不肯更改,以为设置监管之人就行了。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呀,我等在京城看不到地方的情况,是什么只能任他们说了!” 苏轼道:“其实变法之令不可能十全十美,出现问题也正常,然而这是一个万里天下,事关万千黎民,一个小问题加上一个小问题,就会成为动摇根本的大问题!王参政太急了,不肯多等几年时间,唉!” 司马光直率地问:“这就是子瞻选择老夫地原因?” “算是吧。”苏轼也坦承,“其实除了方田均税法,还有均输、市易等法,在地方上苏某就听说了,均输法是在江南实行,为了抵制地方商贾从贡运中谋私,因此由官府来做,好是好了,结果却是损了商贾的利益,也会造成赋税的降低呀,又引起民怨,就得不偿失了!进京城之前,苏某就打算与王介甫好好说一说,让他做些改变,然而与子由一番交谈之后,苏某也就死心 司马光哈哈笑道:“子瞻这个死心,却是便宜了老夫 苏轼笑道:“多亏相公高看一眼了,苏某惭愧!” 司马光道:“什么高看,子瞻之人,堪为相才!连仁宗官家当年都说了,得你苏家兄弟,就是为子孙得两宰相!如今仁宗之后,已有两代官家,也该是这个子孙享福的时候 苏轼更是叫惭愧了,不过心里却是大动了,司马光是宰相,说你有相才,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做接班人培养了 “苏某不才,不知相公今后会如何安排苏某去处,而苏某又该去做些什么?”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召见 司马光没有立刻回答苏轼的问题。 //而是说道:“子瞻。除了针对变法条例的问题外。你知道老夫反对王介甫的另一个原由吗?” “可是用人?”苏轼猜测着说道。 “子瞻真是明白人!”司马光叹气说道。“正是用人之事。王介甫上台主持变法。用人之策。不论贤与不贤。只要是赞同附和变法之人都会引荐到高位上去;而反对之人也不管对方对与不对。皆要请官家罢黜!像韩持国等人。当年还是他们大力举荐王介甫上台。如今只因为对新法有别的。因为身为言官就要弹劾。王介甫遭到弹劾之后不仅没有反思。而是要把范纯仁等人放出朝去。再把支持他的人安排到御史台去!像蔡确之流。现在竟然也身为言官。当年就是他们把子贤挤出朝去。唉。子瞻。本朝规矩。御史之用全在官家。宰相也不能插手。就是为了防范有人把朝堂搞成了一言堂。王介甫此举。妥当吗?” 苏轼也不由唏嘘:“用人之道。在于的人。要把能干事之人安排到手底下做事本无可厚非。可要是把反对之人罢黜出去。就说不过去了。古人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王介甫本意是办实事。可这样下去会害了天子呀!” “子瞻能明白老夫的立场光说道。“其实王介甫为人还是不错。虽然倔强却也谈不上是小人。可是他没有识人之明。偏偏给一帮小人包围了!说到他的手下。当以吕惠卿此人为首!” “吕惠卿?”苏轼恍然。“此人苏某当年亦是见过。为人复杂。平常聚会。时而高谈时而沉默。如今再想。此人却是攻于心计了!”其实苏轼对此人并不大了解。可是经不住苏辙几封家书的影响。 苏辙之前也深的官家信任。因为之前与苏轼一道鼓吹变法。也入了王安石的法眼。给他编进制置三司条例司的行列。后来觉的王安石的某些法令会出问题。时常劝说。惹了王安石的讨厌。接着是吕惠卿此人对其大加攻击。在王安石面前说了颇多他的坏话。王安石大怒之下。向官家建议把他放出朝去。好在的到司马光与范纯仁的庇护。最后给编进了御史的行列。 可以说。他对吕惠卿是颇为痛恨的。因此在给大哥的家书里不无怨言。对此君颇多谩骂之言!还时常以“小人”称之。久而久之。深信弟弟的苏轼对其也没有多大好感 一提起吕惠卿。司马光也是颇多怒气:“此人精明。然而却是小人!这是当日子贤给他的称谓。据说在攻击子贤一事上他就出力颇多!不过小他口才极佳。擅长辩论。给王介甫推荐为崇政殿说书。此职亲近官家。时常伴君。以他的口才。着实把官家迷的厉害。好多手段都令老夫深感无奈。还在如今有子瞻了!” “苏某?”苏轼不明白司马光到底何意。 “哦。子瞻刚回京城。也许还不清楚朝中形势。就让老夫仔细为子瞻说一说吧。我朝政财兵分开。有中书。有三司。有枢密。算是三足鼎立。再算上御史台与谏院的等言官。算是四者互相制横吧。本来四者互不统属。各有各的负责人。” 苏轼赞道:“我朝太祖太宗官家深谋远虑。制出这番机构。就是要避免唐代朝臣祸乱朝纲之事。” 司马光点头道:“诚然如此。可是王介甫主持变法以来。这种相对平静的局面就给打破了。全因制置三司条例司的创制。此司一出。三司可谓全没了功用。只能作为此司的附庸了。而王介甫打着为国理财的口号。深的官家信任。就连韩绛这个三司使也甘愿附翼。除去枢密院王介甫不敢打主意外。他又在中书为参政。也就是说。四个机构。他的了一个半的力量。” 苏轼点头。枢密院很好解释。这是军事机构。就算强如王安石也不敢打他的丝毫主意。否则就算官家信任你也要够戗!司马光又道:“御史中丞现在是范纯仁。暂时支持着老夫。可是御史台也有不少支持王介甫的官员了。而老夫虽然身为宰相。在官家面前却不及王介甫那般信任。因此朝中形式可以说是老夫以一个力量对王介甫的一个半以上的力量。让老夫深感吃力。除此之外就是吕惠卿这一点了。说书是个近臣。加上他最近又迁修起居注。更是每日都在官家身边。倚仗他的口才。着实能颠倒黑白。把死的说生!种种加起来都令老夫束手束脚!” 苏轼也看的通透。算是明白了。恍然道:“相公是说让苏某也谋一个贴近官家的职位?” 司马光笑道:“子瞻真是聪明人呐!不错。老夫是这样想的!” “那……具体是何职?”苏轼心动了。他早有思虑。现在朝中各个机构都是势力纠缠。司马光与王安石打的火热。重要的位置都沾的差不多了。他再插进去也没有多少意思。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做馆阁之职。可观如今的局势。就算翰林学士在朝中都没有话事的权力。何况翰林学士对他来说还暂时无望。 现在司马光给了一个选择。做近臣。就算品级不高却也是个重要的位子。特别是今日局势。这个位置能给司马光很大的帮助。俗话说雪中送炭才最是珍贵。若能在此位上。也不枉他的选择了。 再说了。以他苏轼的才能。都靠近官家了。还怕没有出头的机会?苏轼再豁达也是往后的事。他现在年轻力壮。也是大有为之时。当然也想在朝中有一席之的。 “做知制诰如何?”司马光笑着问道。 “什么。知制诰?”苏轼吃了一惊。不是这个位子小了看不上。而是吃惊太大了。知制诰编在翰林院里。算的上是皇帝的顾问。需要有大学识之人方可胜任。免的皇帝询问时无言以对。 “那韩持国怎么办?”苏轼又问。韩维虽然从开封知府上打倒。不过他怎么说也是官家当年的藩臣。有立帝之功。为人学识上还是深的官家信任。不做知府之后还有翰林学士的名头。再让官家迁为知制诰。算是给他一个安慰。 “韩持国……唉。他也是一个人才。可惜与其兄成为了对头。他早就和老夫说对朝政心灰意懒了。要专心做个学士。占着知制诰之位。很是不安。不过为了不让官家身边给小人占尽。这才在这个位置上熬着。他为人方正。官家也不喜他枯燥的说理。因此。只要老夫和他说一声。他肯定愿意为你让贤!” 苏轼讶声道:“这怎么可以!”若是别人他还真要争一是个人物。当年大家都有交情。现在去坐他的位。别人还以为是己把他干下台的。会怎么说己呢? 司马光像是了解他的想法。正色道:“子瞻。如今正是朝政纷纭复杂之时。有助于纠正朝政之事。你都要当仁不让。岂能有妇人之仁!再说人家韩持国都没有意见。你还怕什么?” “那……就让苏某当仁不让一回吧!”苏轼也不是矫情之人。当即痛快的说道。何况知制诰也是个诱惑呀。连王介甫都是做上这个才为众多朝臣所熟悉。可见其中前途了。 司马光笑了。道:“既然同意。子瞻就好好准备吧。你的大名。想必官家也知道。也许不日就要召见你问对呢!只要官家满意。老夫再和韩持国进言让你为知制诰。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苏轼点头应是。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之后就是司马光嘱咐苏轼要在意的事情。 等苏轼从相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此时的天公很作美。开始放晴。而苏轼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也有了欣赏雪景的兴致。在回程的路上还吟出了一首应雪的诗来。 这日之后。苏家的门槛又给一帮人踏的差不多要烂了。虽然大家都不说来意。不过苏家兄弟很明白。无非都是听到了苏轼投向相爷的风声。过来叙情罢了。当然。其中除了一些当年的朋友外。更多是在朝中站在司马光一方的人。至于王安石一边的人。暂时没有任何动静。想来也是思考该如何应付这个年轻的才子了 十一月最后的一天。官家终于有了动静——在福宁殿召见苏轼。而在此前。他就已经下诏让苏轼恢复丁忧之前的官职。也就是大理评事。对于这个决定没有人有意见。否则就会引起众怒了——基本上大家都有丁忧的一天。如果丁忧完毕回来却把官职丢了。那样之前的大半生岂不是白混了? 而苏轼有此官职在身。司马光对于他的升迁就更有信心了。这一次不是普通的召见。福宁殿里头除了当事人苏轼外。还有政事堂的三位。另外修起居注吕惠卿与知制诰韩维亦是在场。 这一天。是苏轼回京之后第一次;这一次也是他作为王安石敌对之人而存在。也许今日殿中会有一番争论了。 本来是想保日更六千字的月勤。现在看来不行了。只能像上个月一样保三千的。昨日缺更。今天要更回一万八千字才算完成任务。不行了。现在鼓捣了几个小时。只出这章。累死了。这几章很难些。没有感觉。比往常的速度还在调整中。这个月也许完结不了。应该能码到一百五十万字的篇幅。书生发现了个规律。本书章节篇幅越长订阅就越高。三千字的反而不行。因此虽然是求日更三千字的月勤。不过会根据节奏来码。更的会长点也说不定。期待大家的订阅支持。 说到昨日的缺更。有必要解释一下。大家也知道书生没有存稿。只能每天现码现更。一旦有事就难了。昨日我们这里过节——也许大家会奇怪。今天才是中元节。昨天是哪门子节日?不过就是这样奇怪的。我们这里中元节是提前一天的。至少全镇都是这样;还有就是元宵节。***。人家是正月十五。我们这里偏偏是正月十八才过。足足迟了三天!书生也闹不明白……嘎嘎。昨天节日喝多了。没码成字。造成今日的苦果。唉! 第二百三十八章 风雨 “哈哈!”赵顼不介意在众多大臣面前表现出失态,一到福宁大殿就笑得异常开心。 //众人见礼他也连忙让他们起来。 “诸位,知道朕今日为何这般开心吗?” 司马光作为众臣之首,只能出列答说不知。外面虽然满天大雪,却影响不了这个福宁大殿,点着不少蜡烛,还燃起了檀香,把大殿熏得暖烘烘的,除却了身体与心头的冰冷。 赵顼坐在龙椅上,指着底下六人,道:“诸位臣工都算是我朝一时俊杰了,今日能汇聚一堂,是本朝大幸,亦是朕之大幸呀!” 闻言诸人皆是一震,看官家这话说得也太过明显了——除了苏轼,其他人他哪天不见,也不曾见他如此夸过,很明显了,这话更多是对苏轼说的! 也难怪赵顼要失态了,在苏轼未显迹之前,他最佩服最想见到的就是负天下大名三十年的王安石,后来苏轼年纪渐长,文章功力越来越深厚,特别是策论一道,自欧阳修之后就算他独树一帜了。赵顼自小就爱文章爱读书,对于这等文人最是欣赏了。 苏轼也不是没有见过,然而他作为皇帝而苏轼作为一代臣子却是这般正式的见面了,聚天下人才于一朝是有着雄心壮志的帝王的毕生心愿,今日稍稍得逞,也没有理由不兴奋地心情就不好了。他们都清楚几日前苏轼的选择,再看现在对方与司马光眉来眼去地模样就更肯定苏轼是彻底走到了他们的对立面去了。王安石的心情最复杂。他未上台前在仕子之间帮他呐喊最凶的就是苏轼,写的文章也大气鼓舞人心,本以为是一个与自己志同道合地人,没想到回去丁忧回来就倒向了司马光。这让他沮丧与余还稍稍怀疑起自己了:为什么众多本来支持自己的人现在都反对自己了呢,难道自己真的在某些地方错了人。能让他怀疑自己实在是难得,就连当日沈欢、王安礼等人不同意他的主张,他都没有这般不坚定,他只会认为这些亲人不了解自己罢了。偏偏现在连名声在外又一早就鼓吹要变法的苏轼——苏轼自入京写的策论都是要变法图强地,这个时间还是当日仁宗还在的时候,只比王安石要稍后一点而已。这份香火之情最令王安石舍不得。对方的倒旗,真令他沮丧了。 不过王安石也不是这般容易改变之人,心神只不过是稍稍动摇罢了,过了几天,心思就摆正过了。那种“当今天下,舍我其谁”的气概又充满了他的心头,既然大家都反对。只要官家还支持,他就按着他的思路去改革这个天下吧。纵使天下之人皆是反对,只要有功效,那又如何?商鞅最后也是没有一个好结果。然而秦却因他的变法一跃成为七国之首,如果他也能像自己地偶像一样把大宋变得富强。纵死亦无悔了! 因此现在面对苏轼他还能保持平静的面色,只要最方不在变法一事上为难自己。他也不准备与之一番见识。 至于吕惠卿这人就复杂得多了。他很有才华,亦是聪明。否则也不能让王安石作为朝中倚仗。不过他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就是小心眼,很是妒才,或者说对于这些能威胁到他的人才都很提防,甚至要把他们打倒才罢休,之前地沈欢就不必说了,作为对头司马光最大的助手,当然没有留下地可能;就是王安石一系,他也要去做些排挤之事。 他很清楚有王安石在就有他权势的一天,然而也清楚如果王安石对他不满意了,他也只能恢复以前小官地地步。因此他一面讨好王安石,一面对王安石一系里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也诸多提防与玩弄。比如王安礼,是王安石地弟弟,才华名声在外头也很响亮,有着天然的优势,如果他成为王安石的助手,无疑很容易坐上首席帮手的位子,这就大大威胁到他吕某人的地位了,于是趁着一些小事在王家兄弟面前暗地里挑拨,使得王安石对这弟弟不满意,而王安礼一怒之下就走出了王安石变法一系!同样境遇的还有苏辙! 随着王安石地儿子王渐长。这一人现在也渐渐上了吕惠卿地黑名单。从这点上说吕惠卿既自信又自卑。促使他总是要玩弄手段。不能光明正大地去与对手做斗争。这也是为什么向来温和地司马光都要叫他小人地原因了! 现在。苏轼回来了!对于这个人。他当然很清楚。现在对方又加入了司马光一列。更让他有理由使出浑身解数去与之作对了。 “苏卿。这些日子在京城住得还习惯否?”赵顼笑玩之后又关切地问道。 “回陛下。臣之前在开封亦是住了差不多十年。可以说是臣之第二故乡了。这里地一街一道臣都熟得很。没有习惯不习惯地说法。”苏轼回答得很小心。 赵顼哈哈笑道:“倒是朕把这个忘了。不过虽然苏卿在京城很久。今日与之君臣相对。还是第一遭。苏卿之才。朕早就听闻许久了。如今回朝。朕还要多多仰助卿地才华能力。一同治理天下!” 这个“治理天下”地说法没有什么新鲜了。大家也不觉得希奇。这是老赵家收买天下读书人地一惯手法。也是老话了。老赵家得江山不正。只能靠这个“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来争取天下读书人地支持。 “敢不效力!”苏轼激动地答道。 赵顼沉吟一会又道:“自来就听说苏卿宏论非常。看问题看事情往往能一针见血。卿在蜀地三年,日夜读书。一路行来见识也不少,可否与朕说说方今政令得失,即使是朕地过失也可以指出!” 众人又是一片震动了,这话出口,就是让苏轼随便指点江山了。而且又不用负什么责任!也就是说,话都随他的意去说! 苏轼早有准备,说道:“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急,听言太广,进人太锐。愿镇以安静,待物之来,然后应之。” 赵顼顿时悚然:“卿三言,朕当熟思之。凡在馆阁。皆当为朕深思治乱,无有所隐。” 这些话出口,王安石地脸色就黑了下去,“太急”、“太广”、“太锐”。这些都是司马光指责他的意思,现在苏轼也来这一套。明显一开始就要打击他们变法一派呀!可偏偏又是大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好在之后官家就问到众人该如何安排苏轼的去处了。吕惠卿以修起居注的身份也可以发言了,说先让苏轼做着大理评事。等有了功绩再升迁,免得朝臣不服。 王安石另有想法,道:“陛下,苏子瞻向来宏论,能出入古今,可为开封府推官,为民做事了。这样也能达到锻炼人才之意。” 他的想法开封府作为天下首都,每日之事多如牛毛,政务繁忙,让苏轼去做个实职,让他事务缠身无法多出经历与自己作对。这也是他对付自己弟弟王安礼地手法,看看他弟弟坐上开封知府之后,每日忙得都没有时间在他耳边唠叨了。这实在是上上之策,又不至于一下子得罪了苏轼,比吕惠卿那太过着于痕迹的说辞要高明多了! 司马光来之前就与苏轼官职之事,当然不同意了:“陛下,以子瞻的才华为开封府推官确实是太过屈才了。子瞻年过而立,做事也稳重了,就算是做开封知府臣也觉得可以胜任!” “开封知府?”好多人都惊讶不已,难道这就是司马光的意思。 王安石大是怀疑了,开封知府可比推官高好几个等级了,若有大事甚至可以面君,比一般的州府要大得多,地位也高得多,而且作为京畿之地,甚至可以左右朝中形势。就算再喜欢对方的才华,可也没有用高位资敌地道理! “陛下不可,开封是天下第一州府,事务繁多又复杂,苏子瞻虽有才华,然而却从未有地方官吏的经验,一旦出了问题,就是京畿重事。这个位子当然要由老成稳重又有经验之人来做,否则难免因起朝中议论呀!” 司马光倒是笑了:“王参政什么时候也怕议论了?” 王安石愕然,接着冷哼一声,就是不同意。 赵顼的想法就很简单了,不管是司马光与王安石的意见他都要考虑一下。王安石提议做开封推官,司马光不同意,想想也确实委屈了苏轼。他这人比较重感情,苏轼是他看重之人,没道理去委屈;再说现在司马光也不一样了,他在朝中作为一方势力,主持免役等法,对于朝廷也很重要,他的想法也不能不思虑。那么推官应该不可行了。 至于知府,那更不行了!这是赵顼立刻的反应,不是说苏轼的才华不够,而是要上任开封知府,总得为原来地知府挪一下位子吧。如果是现任知府做错了事还有理由拿掉,然而人家不单没有做错事,反而甚有才能,把开封治理得稳稳妥妥。另外这个知府是王安礼,他要大用王安石,就不能太过委屈了人家的家人。连王安石的儿子王他都能以馆阁之士来笼络,对于大名在外的王安礼,更没有慢怠地理由了。也就是说这个提议也不行了。 “再找一个合适的位子吧。”赵顼只能打哈哈了,“苏卿地才华文章,朕早就仰慕,也极其想把他留在身边日日咨询交流。” “那就只有是馆阁之职了。”司马光立刻上前说道。 “王参政以为如何?”赵顼要照顾到王安石的情绪。 王安石沉吟片刻。才道:“亦可。” 赵顼高兴地笑了,道:“那就好。你们合计合计。哪个馆阁之职适合苏卿?” “天章阁如何?.电脑看小说访问”王安石问道。 “不可不可!”赵顼先摇头了,“天章阁学士都多如牛毛,这样岂能体现出朕看重苏卿地情义来!再说了,连沈子贤现在都是龙图阁学士了,当年与他并名的苏子瞻又岂能差地太多!” 王安石愕然。看到司马光一脸笑意,咬了咬牙说道:“那就龙图阁学士吧。” “这……”赵顼沉吟了。 “臣惶恐!”苏轼看事情要定调,赶忙出列,“陛下,沈子贤能为龙图阁学士,那是有着不少功劳。这些陛下都是知道的。臣寸功未立,若为此职,岂不是看轻了有功之士?” 赵顼倒有点惊讶了,难道又遇上一个有功不要有官要退的司马君实?龙图阁学士与一般的馆阁之职不同,除了翰林学士,就它最尊荣了。有些人努力了一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做成,苏轼倒好。自己给自己退掉了。 这下赵顼就为难了。 就在这个时候,司马光暗暗给一边从未发话的韩维一个眼色,韩维则以点头示意,站了出列。 “陛下。臣有个提议。”韩维一脸方正之色,总让人感觉很正经又严肃。 对于这位藩邸之臣。赵顼也给足了尊敬:“先生请说。” 韩维问道:“陛下觉得苏子瞻文才如何?” 赵顼笑了:“为文之道,朝中亦是无双也!” “辩才又如何?” “汪洋恣肆!” 这对君臣地问答很多人都迷糊了。就连赵顼都不明白 韩维才道:“既然陛下要一个才华横逸的近臣,苏子瞻是足够的了。那么当然以最近陛下的馆阁之职了。” “最近?”赵顼反应过来道。“那就是翰林学士 韩维摇头道:“以苏子瞻的年纪,做翰林学士就难免引起朝中汹涌的议论了,就算陛下愿意,臣也不会同意呢!” 这下王安石也松了口气,他知道官家向来做事就冲动,比如对他地升迁,就引起了好多轰动,因是看重;现在他也看重苏轼,难保真给他一个翰林学士。翰林学士不比其他馆职,有这个头衔,就是文人之极,甚至可以名正言顺地提拔做宰相了!实在是一个潜力无限的位子,怎么能给予敌对之人呢?不过韩维的反对,王安石也不知道他卖什么关子了,只能等待听下去。 “那持国先生的提议到底是什么?”赵顼耐不住问道。 韩维微笑着说道:“陛下,知制诰适合否?” “什么?”赵顼几乎是失声了。 韩维解释道:“陛下,臣为翰林学士既要忙着翰林院之事,又是知制诰,经常要宫里与院里奔波,臣年事不小了,日感吃力。不过又怕宵小占据知制诰这等近臣之职,因此只好忝着老脸霸着这位子。现在好了,子瞻回朝,他的为人臣总是相信的,因此起了让贤之心。请陛下恩准!” 王安石等人算是明白司马光等人的意思了,原来是为了知制诰,之前说什么学士什么馆职,都是一个以退为进地策略罢了。现在这个才是他们最初的意思,而且看来他们早有谋划,连韩维自己辞职让贤之事都做得出来,非谋定何以为! “这个朕要考虑考虑……”赵顼也颇是心动了,知制诰说白了就是皇帝身边的秘书,能日常与苏轼这等才子在一起做交流,他也很愿意;现在为难的就是韩维地去处,他是旧臣,没有一个显赫的身份就要显出他帝王地薄幸了。 吕惠卿了解这个皇帝,心一动就要成事,何况这又是韩维自己提出让位,根本没了阻碍,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手占据高位,出列说道:“陛下要三思呀,虽然韩大人自愿让贤,可是他好像忘了苏评事之前一直只是馆阁京官而已,并不曾有过任何为吏经验,草率让出知制诰这一重位,也太过儿戏了!当年官家也打算用苏子瞻为知制诰。后来是韩老相公说不妥,因为苏子瞻过于年轻。恐怕会揠苗助长。当时连苏子瞻都是感激韩老相公地爱护之意!如今又提此议,岂不是辜负了韩老相公地美意?” 司马光听不下去了,冷笑一声:“吕起居为何吃现时地饭说旧时地话?三年之前子瞻年不过而立,当然年轻,现在他丁忧回来。孝名在外,才华亦显,知制诰有何不可?连韩大人都自动让贤,你又何必多话?陛下,难道您连韩大人都信不过了吗?” 赵顼当然只能说道:“持国先生朕当然是尊重的!” 韩维赶紧说道:“还请陛下体衅,臣自愿回到翰林院做文章之道。苏子瞻大才。足以胜任知制诰了。” “陛下……”吕惠卿还要说话。 “吕起居莫要多言了!”王安石出言打断,“如何决断,由陛下做主,其他不要再争了!” 王安石的话,吕惠卿不敢不听,只能无言叹了口气。王安石的意思他也明白了,今日之事几成定局。苏轼看来是要做这个知制诰了。如果只是司马光地意思,官家当然要顾忌到韩维的存在,现在连韩维都自愿了,还有什么话说? 赵顼还是有点为难。看着下面,问起了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的韩绛:“韩参政。你是意思呢?持国先生是你的亲弟,你对他此举有何看法?” 韩绛也是为难啊。他是王安石的亲信,然而亲弟弟就在对立面。加上司马光与苏轼都是熟人,他哪里能说什么反对的话。 叹了口气,韩绛深感疲惫地道:“一切由陛下裁决 赵顼点了点头,知道这事不能拖延,免得冷了苏轼之心,沉吟一下,道:“好吧,既然持国先生甘愿让贤,朕当然也从善如流。苏卿,自今日起,你就是知制诰了,还望为了天下百姓多多出力!” “臣谢陛下宏恩,必不会辜负陛下厚望!”苏轼也没有矫情,接了下来。这一刻起,他就是皇帝地近臣了,历史在这一刻又改了一次途道。 “哈哈!”赵顼大笑不已,“能聚天下贤才于一朝,亦是朕之心愿!” 司马光也笑了。从今日之后,他一方终于也有人打入到官家身边这个堡垒了,不至于再让吕惠卿一家独大。以学识而论,苏轼能出入古今,比吕惠卿还要过之;论口才,自来就是大嘴巴的苏轼也不一定就输于吕惠卿。 天子身边有人就是好办事,有苏轼与吕惠卿打擂台,总不能事事都让王安石领先一步了。 治平三年十二月开始,苏轼升知制诰的任命下达之后,有心人都大是震动。而民间对于这个当年的苏大才子一回朝就得到重用也颇感满意,认为朝廷有识人之明。特别是《京城日报》以此作为新闻,刊行发布,闹得京城外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事情。还特意发了一些苏轼当年的文章,给他造势,着实又让当年就仰慕苏大才子的士子又疯狂激动了一把。 司马光一满意,王安石当然就要大大地失意。失意之外,他就加快脚步策划自己的新法条令,他要让司马光一等人看看他的手段! 苏轼上任之后,除了官家的召见说大道理之外,又恢复了当年风流地生活。年关近了,也没有什么事,大家都在为年节准备。 这个年节,司马光一方过得颇是惬意,而王安石过得就充实了。 年节确实很热闹了,特别是苏轼的生活,更是丰富,作为当年地风流才子,年节的聚会怎么可能少了他呢! 不过春节过后,他终于有一次发挥自己特长地时候了,上元节看花灯,为了便宜,朝中内府说服了官家让市场商贾降价。苏轼看不下去,以知制诰的身份上言道:“陛下岂以灯为悦?此不过以奉二宫之欢耳。然百姓不可户晓,皆谓以耳目不急之玩,夺其口体必用之资。此事至小,体则甚大,愿追还前命。” 他认为官家凭自己地喜好去夺卖灯之人靠以为生的货物,实在不是明君所为。要官家收回成名。俗话说君无戏言,要皇帝改口下达地命令。不容易,苏轼能明着上言,不失直臣的风范。 赵顼还算个明君,看完奏言之后意识到自己地不对,大度地罢了前命。这事件让苏轼一时为众多朝臣所侧目。 就在苏轼也大感振奋的时候。治平四年正月十五刚过不久,一场席卷大宋天下的风暴掀了起来。经过三年的准备,王安石掀起了更大的变法风暴。这一次,他一改之前一次一两条法令地做法,而是一股脑儿都抛了出来。 整整七条之多,涉及军事与教育。再加上之前的经济之法,几乎就涵盖了整个社会的各种事务了! 此七法是为: 保甲法:制定《畿县保甲条例颁行》。乡村住户,每五家组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凡有两丁以上的农户,选一人来当保丁,保丁平时耕种。闲时要接受军事训练,战时便征召入伍。以住户中最富有者担任保长、大保长、都保长。用以防止农民的反抗,并节省军费。 裁兵法:整顿厢军及禁军,规定士兵五十岁后必须退役;测试士兵。禁军不合格者改为厢军,厢军不合格者改为民籍。 置将法:废除宋初年定立的更戍法。用逐渐推广地办法。把各路的驻军分为若干单位,每单位置将与副将一人。专门负责操练军队,以提高军队素质。 保马法:神宗时。宋朝战马只有十五万余匹,政府鼓励西北边疆人民代养官马。凡是愿意养马的,由政府供给马匹,或政府出钱让人民购买,每户一匹,富户两匹。 军器监法:广设军器监,负责监督制造武器;并且招募工匠,致力改良武器。 太学三舍法:以学校的平日考核来取代科举考试,选拔真正的人才。“三舍法”,即把太学分为外舍、内舍、上舍三等,“上等以官,中等免礼部试,下等免解”,要求以后地方官学也推行此法。 贡举法:“欲一道德则修学校,欲修学校则贡举法不可不变”。改革贡举法,废明经、存进士,准备今年的春闺进士殿试罢诗、赋、论三题而改试时务策。 种种法令,涉及到了方方面面。自来就反对王安石变法太急的司马光当然不同意了,从这些法令里他看不出有多少有利地。除去军器监与置将法这个确实有利于军事作战的两法外,其他他都要反对。 裁兵法就不必说了,他当朝宰相都在做着这等事务了,他觉得王安石的做法太粗暴了,不论是把禁军降为厢军,还是把厢军直接改为民籍,都要降低这些人的收入。军籍之家没有其他收入了,这样安排,简直就是要他们地命!虽然本意是为了强兵,可是这样做无非是增加民怨罢了。 再说了,已经有他的邮政义战和免役钱是做着裁军地事了,你再来凑合,不是添乱做什么。虽然自己的做法时效上有点久,可司马光认为这是最稳妥地,不会引起他大的反作用! 保甲更要命,这样庞大地计划,夺民农时,一旦有个天灾**,岂不是要他们没了生计?西北强兵计划已经有了他当年的义务军之法,足够镇守边境了,没有必要再去劳民伤财。通观这两法,司马光认为王安石要疯掉了,完全是想在抢自己的功劳罢了,因为这些事他也在做了,而且效果不错! 另外保马法司马光也要反对,马都是有生病死亡的,那时就得要百姓负责赔偿,一旦遭遇到瘟疫流行,死了不少马匹,徒增民扰而已!至于改革考试等法,更是没有道理,这简直是断了不少读书人的希望 明经科一般是北人考的,而且朝中以北人形势最大,现在王安石要断他们的希望,只存进士,当然要给这些北人攻击得要命了,因为王安石是南人,因此这些人认为王安石包藏祸心,不是好人!愤怒的已经要官家罢免王安石了! 司马光作为反对的领袖,也上章点明这些法令的害处,请官家三思。然而这些法令是制置三司条例司制定地。可以不过中枢,也不知吕惠卿对官家说了什么。愣是让官家同意颁行试验! 这下苏轼也坐不住了,司马光安排他做知制诰,就是为了限制吕惠卿等人影响官家,现在官家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同意了诸多新法,摆明了就是他的失责。他感觉难以面对司马光。生了怒气,大笔一会,猛烈进言。 先是对王安石地怀疑:“得人之道,在于知人;知人之法,在于责实。使参政有知人之明,朝廷有责实之政。则胥史皂隶未尝无人,而况于学校贡举乎?虽因今之法,臣以为有余。使参政不知人,朝廷不责实,则公卿侍从常患无人,而况学校贡举乎?虽复古之制,臣以为不足。夫时有可否。物有废兴,方其所安,虽暴君不能废,及其既厌。虽圣人不能复。故风俗之变,法制随之。譬如江河之徙移,强而复之。则难为力。庆历固尝立学矣,至于今日。惟有空名仅存!” 他也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直接就点出王安石王参政改革学校之法是乱来,知人不是这样得来的;反过来就是说王安石不知人,弄得朝政败乱! 接着他猛烈攻击改革考试的得失:“故臣谓今之学校,特可因仍旧制,使先王之旧物,不废于吾世足矣。至于贡举之法,行之百年,治乱盛衰,初不由此。陛下视祖宗之世,贡举之法,与今为孰精?言语文章,与今为孰优?所得人才,今为孰多?天下之事,与今为孰办?较此四者之长短,其议决矣。 “今所欲变改不过数端:或曰乡举德行而略文词,或曰专取策论而罢诗赋,或欲兼采誉望而罢封弥,或欲经生不帖墨而考大义,此皆知其一,不知其二者也。愿陛下留意于远者、大者,区区之法何预焉。 “臣又切有私忧过计者。夫性命之说,自子贡不得闻,而今之学者,耻不言性命,读其文,浩然无当而不可穷;观其貌,超然无著而不可挹,此岂真能然哉!盖中人之性,安于放而乐于诞耳。陛下亦安用之?” 这里已经是完全反对王安石的主张了,说学校取人,古法已经很好了,现在做改革,不过是乱天下读书人之新而已,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末了反问皇帝为什么要这样做? 面对苏轼的猛烈攻击,王安石当然也会反击,他别地不说,就说苏轼此人当年也是支持变法的,亦有雄心,为何年纪大了反而没了壮志,成为只会空言守旧的迂腐之人了!又问苏轼如此反复,岂是大有为之人该有的情操? 吕惠卿也在皇帝耳边说苏轼的不是,特别以人格说事,认为苏轼以前鼓吹变法,如今却反对变法,反复无常,实在是小人之举,非君子所为! 苏轼为人豁达,自认与小人还有一点距离,大怒不已,这下进言更不留情面了,连几年前王安石的做法都拿来说事了:“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如木之有根,灯之有膏,鱼之有水,农夫之有田,商贾之有财。失之则亡,此理之必然也。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 “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今陛下不以财用付三司,无故又创制置三司条例一司,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余辈,分行营干于外。夫制置三司条例司,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余辈,求利之器也。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以万乘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财,论说百端,喧传万口,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何恤于人言。操网罟而入江湖,语人曰我非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故臣以为欲消谗慝而召和气,则莫若罢条例司。“ 当年韩琦等人也反对制置三司条例司权力太大,这次他们不过中枢就通过如此之多法令,让苏轼也甚为不满,因此说了不少道理,就是要请官家罢免此司。还打了一个渔人地比喻,简直有当年孟子说的那个持刀杀人却说“非我也,刀也”的风范! 苏轼的做文章的才华天下无双,官家赵顼也是颇为认同的,更是喜欢读他的文章。不过对于这点他就不同意了,不管这个制置三司条例司如何越权,却能给他弄好好多钱财!只这点就足够他让王安石继续变法下去了! 因此对于苏轼地主张,他只是读完就罢,并没有做什么决断。皇帝的态度让苏轼这个知制诰不满意,如果他是言官,早就铁着脸面去劝谏了。拿皇帝无法,他就转过来说王安石,对于这种不经讨论就颁行法令之事,苏轼说他“乾纲独断,非人臣之象”! 这下王安石决绝了,他甩手说不干了,窝在府里就是不这令司马光也怒了,若是言官弹劾你,你这样做还无可厚非,现在简直就是在与官家使性子,也上书要官家治他的大罪。 赵顼才为难一下,王安石就上言说既然大家都不信任他,请官家允许他回老家养老!这下事情就闹大了,王安石此举,摆明了就是与苏轼不死不休的局面。也给官家一个为难地选择题——若是还想用王安石,苏轼就走;若是用苏轼,王安石就走! 等这些事情传到海州的时候,沈欢大感不妙了…… 近来都是读周作人地散文,此君最擅“抄书”,就是大段大段的古文引用,这章受了他地影响。呵呵,不过这种文章读来还是颇有情趣的,懂点古文地人去读很有意思。大家不防读一读他的文章,睡前看几篇,能有助于睡眠哦。这点与他哥哥鲁迅的文章刚好相反,读鲁迅的文章估计你能激动得觉也睡不着了。呵呵。 第二百三十九章 报表 自从沈欢公布印刷利器使得天下一些州路也办起了杂志与报纸之后,这个时代就有点像是进入了信息迅猛发展的时代。\ //除却《海州日报》是他每日必看的刊物外,前些时候由司马康等人开办的《京城日报》也走入了他的视野,成为他必看的另一份报纸。 《京城日报》是由欧阳发等人传过去经验才办起来的,因此京城那边对海州这边颇是看重,每期报纸才印好没上市就快马遣人送来几份给欧阳发,说是信息共享,其实不无让他指点的意思。 《京城日报》作为记载刊登开封新闻的媒体,作为关注时事的沈欢哪有放过的道理,也成了它的忠实读者,每期必看。到正月底的时候,京城政坛发生的大事他都从上面看到了。苏轼与王安石的矛盾也由报纸上刊登,作为新闻。不过毕竟只是报纸,不敢多做评论,不说对错,只将事实。 虽然只有些言片语,可沈欢却能想象朝堂是如何的景象了。本来对于苏轼能回京他也很高兴,特别是从报纸上了解到他做上了知制诰,这可是与原来历史大大不同的地方,本以为苏轼的历程有了改变,没想到最后还是与历史一样,他与王安石的矛盾再也不可调才让沈欢比别人多了一层担在作为反王先锋,必然让一些有心人推上前台去烤,而王安石的性子注定他不可能妥协,一撂担子就是在威胁官家,让皇帝做一个选择。 已经可以想象赵顼会如何选择了——随着青苗等法的施行,财政确实一年比一年好转,三年前还亏空一大笔,现在收支却差不多能持平了。虽然其中也有司马光推行免役等法的关系,可与王安石敛财的手段还是显得慢了许多,官家看在眼里。怎不会喜在心上。对于一心要有大作为的皇帝来说,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了。有了钱,他的雄心壮志才得以体现。 在这点上,苏轼与王安石作对,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的境地。王安石的性子谁都了解,如果不给他一个交代,估计会真地甩手不干。现在就连在京城的司马光都为苏轼担忧了,不止一次让苏轼歇一歇,不要逼王安石太急,苏轼性子也直。自认有理当然也不肯听从了! 情势危急! 沈欢也着急了,千万不要像历史一样让苏轼没有一个好结果呀!王安石这三年提拔人才,朝中也有不少站在他这一边,形成了一大势力,这些人肯定不会让苏轼好过,一旦让官家生起了处置苏轼的心思,那么外放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就是沈欢悲急的时候,欧苏轼之事。 拿着这些日子京城有关苏轼等人报道的报纸。欧阳发一脸忧愁,还没坐定就问:“子贤,你也知道现在苏子瞻在京城日子不好过,你是否该想想法子给他援手。” “援手?”沈欢大是苦笑,“伯和兄,你我这里距离京城不止千里,你说小弟有何手段做什么援手?” 欧阳发恨声道:“王介甫手下那些人都不是善茬。对于政敌一向不手软。子瞻如今情势想必已经甚是危急。估计官家已经在考虑如何安排他地去处了吧。如果只是外放到一些大州大城还算好。但是一旦让一些小人从中作梗。到了偏远之地。岂不是要把人折腾到死?你看看现在地海州通判范一农。到海州都还算好结果。一旦到岭南之地。估计又是一个柳宗元了!子贤你与子瞻是好友。岂能见死不救?” 沈欢更苦了:“见死不救?伯和兄。你何必说得这般严重!” 欧阳发叹道:“能不严重么?这些日子。家父为了子瞻之事亦是愁得苦了脑子。整日唉声叹气。为子瞻忧虑。你说作为儿子地我。看到父亲这样。能不觉得事态严重么?家父年纪大了。总是忧郁。非养生之道!” 沈欢恍然。原来是欧阳修也上了心。难怪欧阳发会直来己又有什么法子呢?欧阳修沉浮宦海数十年。对于朝中形势看得大是明白。当年主动辞去参政之位。不无给王安石让道地心思。明达如他。怎会不了解苏轼地困境了呢? 苏轼是他地得意弟子。一生爱护门人地欧阳修。当然也要苦恼了。然而如今朝堂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朝堂了。他地一些老友。大多去职。就算还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实权。起不了作用。要不是有儿子欧阳发还可以差遣。估计他会亲自上门与沈欢一道商议事情 沈欢大是为欧阳修地情操感动。不过却无奈地道:“伯和兄。你说司马相公会不尽力保子瞻么。若是连他都没有法子。你我远在海州。估计更没有法子了吧。至多你就在报纸上为苏轼吆喝一两声。可这有什么用呢?让小弟上奏章为其说话?也可以。但是现在官家还有得选择么?几天前地报纸就说王介甫在家不上朝了。虽然有司马相公在不至于让朝堂瘫痪。可是官家所谓地变法大业没人主持。这才最严重 “可子贤你一向多智,连家父也经常赞叹,你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欧阳发有点耍无赖了,看着沈欢地眸子大是期望之光,“不管是为了家父还是为了为了子瞻这个朋友,为兄也都要操心子瞻之事,尽快解决就能尽快让家父想!”沈欢喃喃地说道,“伯和兄,你说对子瞻来说,最好的结果是什么呢?” “这……”欧阳发沉吟一会说道,“京城估计是呆不下去了,最好就是找得一个大州做州官吧,待上几年再回去。一来可以避风头;二来可以锻炼经验,子瞻一直都是京官,也没有在地方做过的经验呀!这点与子贤你颇为相似,经历也同,出来是无奈之举。然而亦是有利。看子贤在海州做得风生水起,以子瞻之才,也当不输多少吧!” 沈欢闻言眼睛一亮,觉得大有道理。反正苏轼是京城是呆不住了,不如先出来避个风头吧,现在的形势因为有自己的存在,与历史有了不小的改变,就算苏轼出朝,也当不至于像历史上那个东坡居士那般凄惨了吧。 “伯和兄是说让子瞻兄也出来做知州?不错不错,这也是一个好提议。只要不是湖广岭南那边的偏僻之地。不少州府都大有可为!现在就算子瞻兄要给外放,也可以尽力为他谋得一个好的州地。朝中有司马相公相助,小弟再修书一封,以私人的名义向官家说情,应该可以成事!”沈欢越说眼睛越亮了。 欧阳发大喜道:“子贤肯修书就再过不过了,事不宜迟,快快做吧。”地点头,就要修书,刚磨好了墨。突然迟疑了一会:“不对,还是不妥!” “怎么了?”欧阳发惊问。 沈欢凝重地道:“伯和兄,小弟这个岳父地性子,你也清楚,他不是那般容易妥协之人,这些年来不管御史言官如何弹劾,他都是一如从前般大力推行新法,甚至连宰相遭弹劾就要在家待命地规矩都不顾。你说这次他为何会发狠要逼官家在子瞻兄与他之前做一个选择呢?” 欧阳发道:“也许是子瞻的选择令他恼了吧。子贤,你也知道,子瞻年前选择了司马相公。而不是他!” 沈欢反问:“那之前弹劾他之人,难道就选择了他?连他地弟弟都与之不和了呢。还有范纯仁,还一直在弹劾,依然可以留京,也没有赶尽杀绝。为何这一次就不同 欧阳发脸色也凝重了许多,猜测不已:“子贤。你说是否王介甫特别看重子瞻呢?或者说他们一方觉得子瞻的威胁最大?” 沈欢浑身一震,像是明了:“威胁最大?” “他的威胁最大……最大。是了!”沈欢一拍手掌,大是恍然。“原来如此!” “子贤,你想到了什么?” “伯和兄。你说这个威胁最大,小弟觉得甚为有“为什么威胁最大?”沈欢设问一下,接着回答,“因为才干与名声!有才干者不一定能成事,因为他没有名声去让大家都支持他;有名声者亦不一定能成事,因为他的才干不一定就会令官家欣赏,比如说司马相公,小弟也就明说了吧,论名声,他不在王介甫之下,论才学,治史与稳妥已不逊色,可单论经济之才,就要差上不少。因此就算他是宰相,得官家信任,王介甫也不真正觉得是最大威胁。而苏子瞻就不同了,论才学,他在仁宗朝就上策要改革,比很多人都要早;论名声,他是令尊的学生,自入京即声名远扬,虽还比不上王介甫,但活脱脱就是另一个王介甫了。这才是最大地威胁呀!” 欧阳发沉默半晌才点头:“果然如子贤所说。苏家兄弟,就是当年仁宗老官家也颇多赞誉,看了他们的策论,回到宫中就对身边之人说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这事一直都在传扬,以为是子瞻美名得以盛传地根本。” “为子孙得两宰相……”沈欢心里一震,大是苦笑了,“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伯和兄,仁宗老人家这话,是成全了子瞻兄,可也害了他 欧阳发心里一惊,大是不解:“子贤这话何解?” 沈欢说道:“刚才小弟还有点空洞,现在明白了。就因为这话,就算王介甫不介意,难道他下边之人对苏子瞻会感到安全?伯和兄你也说了,仁宗官家的话,一直流传在外面,相信连当今官家也听说过。有才又有名声,却以之作对,谁都会不安呀。难怪会一力打压子瞻兄了!” 欧阳发却问:“这与子贤说不妥有何关系?” 沈欢道:“关系大了!伯和兄,威胁大了,到哪又不是威胁?这个天下就这般大,以苏子瞻地才干与名声,到哪都会成为焦点。天下瞩目。若是到地位为一知州,做不出成绩也好,人家会认为志大才疏;做出政绩了,一个知州又最容易升入朝廷,依然会成为他们的威胁呀!你说他们会想不明白这点吗?” “也就是说,就算子瞻做了知州,他们也不会放过他,直至彻底打倒为止?”欧阳发愣愣地说道。 “别地不敢说,只要有吕惠卿等人在朝,一定会这样做!”沈欢肯定地说道。其实这些分析,还有一点原因他知道却不好说,那就是苏轼本人的原因。才华也罢,名声也罢,都只是让对手顾忌而已,如果不出错,还不至于沦为别人的耙子。 偏偏苏轼就是一个大嘴巴,心直口也快,有什么说什么。看什么不顺眼就要数落样,乌台诗案的出现,除了冤枉的本质,不无苏轼在外地经常写文章说新法不是地原由,或者与人交谈就要泄露出自己的心声。若在政治清明平和之时,还不至于成祸,可到了党争激烈的时候,就没有他存身之处了! “那子贤打算怎么做?”欧阳发有点慌了,他清楚沈欢对朝政一直有着冷静的观点,他的分析。十之**不会相距太多。 “还得好好谋划啊!”沈欢叹声说道,“知州与通判都太显赫。又引人注目,可以直入京官,暂时还真不适合子瞻兄。否则就算脱离了京城的险恶,也逃不了有心人的陷害!官家难得平和的心态,估计在这一次纷争中又会失去平衡了。可以想象,他会倒向王介甫一方!王介甫也好。司马相公也罢,他们要做什么。都是官家的一句话而已。官家才是这个天下的主宰呀!” 欧阳发沮丧地道:“其他地方都不能去,那还不如来海州算了。这个官场真是太复杂了,为兄一直都不愿意深陷其中呀!不如叫子瞻来海州做个教书先生算了,与家父一道打理这个大学,不也是快事?” 沈欢知道欧阳发说地是气话,不过仔细一琢磨,心里却有点发亮了:苏轼来海州?可行否?海州现在有自己在坐镇,苏轼来的话,在自己地地可以给他诸多维护;何况海州现在是快福地,容易出政绩,苏轼来这里也完全可以放得是来这里做什么? 以苏轼的才华,知州与通判都不可能了。那么海州还有什么能发挥苏轼才干的职位呢?其他副职就不必说了,通观海州的官职,也只有知县合适他了。可是如果自己给苏轼某个县官,别说苏轼会不愿意,就算自己都觉得太过屈才不可取了。 这样的话原本地职位就没有什么符合标准的了。难道说自己另外又鼓捣出一个职位来,就像海州海军地指挥使郭逵一样的与朝廷规定不一样地官职? 做什么呢?海州还有什么可以创造一个既不太过荣耀又有可为的官职呢? 沈欢想到了大学,不过这是私办地,与官府扯不上关系;想到了海军,奈何苏轼只是文臣,与兵事扯不上关系,估计他也不会去这个海军。 海州还有什么是希奇的呢?想来想去,沈欢看到桌上的文案,这是海州去年赋税汇总的记录。现在年关已过,再过些日子朝廷就会由各路转运使解押地方财政入京!新年过得舒服的沈欢恢复办公之后事务也异常繁忙,欧阳发未来之前,还在核对海州赋税的数据。 海州以往地赋税一年大概前年沈欢来了之后,经过一年多的大发展,各项成就也都体现了出来。不说其他,单是这个通过修路吸引各路商贾过关地赋税就增了好几成,还有水泥等作坊上交的税务,加上免役钱的回收,零零总总,差不多就有十万贯吧。 就是保守一些,加上往常一样的赋税,总共就有二十五万贯了!当然,这只是小数目而已,如果再算是两次出海所得的利钱,除去给海军数十万贯与修路之外,还有第二次出海地利钱。这些钱本来是打算建造新式大成。可现在因为铁矿得奇缺的原因,只能搁浅,全都入了赋税,有七十多 也就是说,海州现在帐目里有整整一百万贯地财政收入!这可比当年与官家约定把海州赋税翻一番之后还要翻几番的数据! 另外,去年秋后第三次出海地船队也有三个多月了,算算时间,如果顺利,应该能在二月左右回来!现在正月开始下旬了,想必那些船已经在回航地路上了! 那可是整整三十艘地海货。是之前两次船只的三倍,就算有些损失与价格要低点的情况,利钱再翻一番也不是问题! 也就是说,如果时间允许,这次解押上京的赋税,将回超过两百万贯!两百万贯钱呀,天下各州之中,有哪个比得上呢?都把扬州等地远远比京城以国库财政发放的青苗等钱回收的利钱。否则单以赋税,没有比得上海州的了! 这可都是他沈欢的政绩!全都解押上去,沈欢已经可以想象皇帝与一众大臣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情景了,估计他们会以为自己去抢劫了吧! 而他沈欢地政绩更多是从哪里来的呢?海盐——确切地说,是海贸! 海贸这等兴旺发达,将显示出大有可为的生命力。那么,苏轼的去处也该在这上面找着落了。 大宋海贸一直处于民间零碎的发展阶段,官方更多是南北漕运罢了。而管理海贸的具体结构还没有详细的规划!后世海关一类的总支构还没有运行,依稀记得这个时代将会产生在某些海贸发达的州处设立一个市泊司而已! 海关总长!套在苏轼地头上,岂不是有趣的紧?哈哈。沈欢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家上奏官家在海州设立一个海关指挥,专门管理大宋海贸的事宜。什么规划与赋税,还有打击走私,都由他处理了。大宋不是要严厉打击海外走私铜钱吗,也可以由海关去做嘛,何况海州又有海军在侧。刚好协调工作! 而要官家动心设立这么一个让其他大臣无话可说的海关,他即将上交的赋税就是一个筹码!就算还在海上的那次万贯也足以成事了,朝中大臣将会看到海贸大有可为之处!而却钱的皇帝也肯定会一力支持创办这个机构。如果运气好再算上一百万贯,那估计就没话说了。到时自己说话也有分量得多。提议让苏轼来管理海关,谁会不同意? “哈哈!”沈欢笑得异常得意,“伯和兄,小弟已经有定计了。你放心,子瞻兄过些日子估计就可以来海州与我等相会了!” “怎么,子贤真能让子瞻来海州?”欧阳发惊喜莫名。 沈欢把自己的构思详细说了出来。 这下欧阳发却是咋舌了:“子贤,你说……海州去年赋税超过一百万贯,甚至……两 沈欢没有再隐瞒,把海盐一事说了出来。 欧阳发又是一惊:“晒出海盐?” 沈欢详细解说一番,末了嘱咐道:“伯和兄,此事还请你保密,不要泄露出去,免得冲击了国内盐市。” 欧阳发只能麻木地点头,反应之后却笑道:“别人是不能说,不过有一人一定要知道的。” “令尊?” “哈哈,子贤就是聪明!”欧阳发大笑不已,“有这种好处,官家岂会不同意子贤的主张?这下子瞻有救,家父也该放心睡个好觉了!” 沈欢莞尔,也不大计较是时候让更多人知道它地存在了。当然,为了保持海贸的利益,还不能对外公布。他只打算让自己地老师司马光与皇帝赵顼知道而已。 告诉皇帝,算是为何会有如此多赋税的解释,还有就是让他支持建立海关;说予司马光知道,与海军计划一样,他不能把功劳都贪了,有司马光这个宰相出面,一切都好解释得多! 欧阳发心情大好,转以其他话题:“子贤,弟妹该要快生了吧?” 一提到这事,沈欢就大为兴奋。他就要做爹了,哪还能镇定:“大夫说现在有八个多月了,孩子应该会在三月左右出生!” “阳春三月,是好日子呀!”欧阳发笑着说道,“那到时又要恭喜子贤身为人父 沈欢也是大笑,不过又有点忧虑:“三月虽是阳春,奈何多潮,疾病丛生,小弟甚为担心内人与孩子的身体呀!” 到这个沈欢就大恨,还有无可奈何。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太差了,疾病的治疗就不说了,最大就体现在婴儿地存活率上。连朝廷汇集了天下有名大夫都会经常死掉皇子公主,这个民间的情况就可见一般了。虽然老赵家可能因为遗传疾病地原因死亡率要夸张一点,可是这个刚出生婴儿的危险是显而易见地! 现在自己的孩子就要出世欢怎能不担忧这点。别地做不了,不过在杀菌一事上还是可以上心一点,他已经做好准备,等日子再过去一些就用石灰与蒸馏酒等对整个知州府邸进行杀菌的行为。要一直到他的儿子出生为止。在临盆的时候还要用开水对一切事物进行消毒,总之一切都为了孩子的安全。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沈欢却已经如临大敌了。 欧阳发安慰说道:“总算不是北国的深冬了,那种天气,对婴儿更不利呢!” “但愿母子平安吧……”沈欢只能祈祷了。 当然,一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在他孩子未出生之前,沈欢另一个期待实现了。二月才到,出海南洋地船只就经过杭州江宁等地回到了海州。而周季这个大老板,又一次活跃在大宋商场各地了。依然是贩卖各式大宋稀少的货物来套取现金。奢侈品对于富裕的大宋人民来说。一直都是抢手货,才半个月的时间,就基本售罄。 海州方面有一百五十万贯的收入,至于他们两人,这次运气就不大好了。海上来回损了五艘的船,这些损失要算在他们的头上。因此获利不大夸张,只有三十万贯而已。不过却让周季欢喜得连姓什么的资财就达到了五十万贯。破百只是时间问题! 因为沈欢有意地拖延,海州交给淮海转运使的赋税刚好能凑上了这一次获利!两百万贯钱就在转运使目瞪口呆中一箱一箱地运走,直到事后他才反应过来,看沈欢地目光都复杂许多了…… 大宋治平四年二月下旬,福宁殿。 皇帝赵顼啪地一声把一本奏章砸在御案上,狠声说道:“又是这个苏轼!” 这个苏轼不再是知制诰了,月前他与王安石的战争,最后还是以王安石得胜为告终。为了让这个大臣回来主持变法,赵顼只能罢了苏轼知制诰的官职。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由司马光与范纯仁上本让苏轼入御史做言官,赵顼爱其才华,不忍心让他远离京城,就同意了这个提议。 不过让苏轼这个笔杆子做言官,对于王安石与赵顼来说,简直是放虎贵归山啊。苏轼这个大嘴巴,既然身为言官了,有言事与弹劾的权力,当然不能容忍王安石在他面前嚣张,每隔几日就上奏章弹劾,官家压下来不表,不要紧,他笔力非凡,继续上章。 赵顼再爱读他的文章,纵使他弹劾奏章也写得繁花簇锦,可事情多了总要变味,特别弹劾对象还是他要重要的王安石,今日再读一奏章,终于脾气了。 这个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让苏轼去做言官是一个错误了。想起这些日子修起居注吕惠卿的言辞,他觉得这个苏轼还真是一个坏事之人——要坏他变法图强的大业! 吕惠卿嘴巴子厉害,没事就数落苏轼的不是,什么之前鼓吹变法现在倒戈实在是小人行径;什么苏轼人格低下收取贿赂。俗话说三人成虎,话说多了就算假地成不了真也要让人疑神疑鬼。赵顼现在也怀疑苏轼是否真的居心不良了,又想起吕惠卿说要把这等阻挠变法之人罢黜出找,现在也深觉有理。 “罢了罢了!”赵顼叹了口气,“这个苏轼还是太年轻,就让他也出外锻炼一番吧,就像子贤一样!” 想起沈欢,赵顼像是想起了一事。反应过来后从御案上抽出一个本子来,很厚地一本。这是三司这两日上的表册,是天下各州县赋税收入的汇总表图。想到数千万的财政钱财都在运往京城的路上,赵顼就兴奋不已,赋税一入国库,日子又好过一点了! 翻开册子,他先看去年地收支,不错不错,总算不像前几年那般亏空出一两千万贯这等骇人地数据来!想想两年前他最怕地就是看帐本了,偌大家业。到处都缺钱,真不是人的活。现在好了,日子过变法地功劳!这一刻,他又坚定了变法的决心。 想到变法,他不由叹气,王安石新年出台地新法,他都同意颁行。现在朝中又掀起了反对这些法令的浪潮,连宰相司马光都颇有怨言。才稍稍平静一年的朝政。有乱了呀,他这个皇帝又是头疼的时候了。 看完总收支,他终于翻到自己想看的一页上——海州上交赋税地具体数据。他刚才想起一年多前与沈欢做的约定:把海州的赋税翻一番! 他轻笑一下,虽然一直很信任沈欢,不过也觉得这个任务有点坚信。大宋有州数两百左右,一年的赋税一般都是十几万贯左右,大的州比如扬州等也不过三五十万贯!海州处于东海,环境不好,一直都是中下的州数而已。要达到三十万贯的赋税,在赵顼眼前。难度颇大! “多少?”海州赋税的数字才入眼,赵顼以为看错了。擦了擦眼,“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因为沈欢《数学总则》的颁行,官府有关民生地数字都以那些奇怪的字符来做表示,看着眼前一串的“0”,赵顼还是不信。又擦起眼睛来。 “两百万贯!”赵顼愤怒了,虽然三司的权力大部分给制置三司条司架空了。可这等核对数字之事一直都是他们就不大上心了。连办事都不认真了? 两百万贯!疯了吧,多加了这么多个零。难道不怕欺君之罪?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wap..cn(.cn.文.學網 赵顼一下子又清醒了许多,是啊,这么离谱的数字,谁都能看得出来,作为臣子,怎不怕皇帝的怪责。难道…… 赵顼强摄心神,仔细看了下去。海州各种数据都很详细,有税收,有免役钱,有关税,这些加起来就有二十多万关了。至于其余一百七十多万贯,则有一个名目曰“海贸”! “海贸?”赵顼迷糊了,这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会儿就呀地跳了起来,“一百七十多万贯!海贸……这东西,一年能让一州赋税收入多了一百几十万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顼差点要发狂了,他不是没见过钱,区区两百万贯对于动辄几千上亿出入的皇帝来说,不过毛毛雨罢了。然而,这是一州的赋税——一个州! 他此时已经忘了什么该死的约定,只知道要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沈子贤在海州到底做了什么!这是他迫切要知道的事! “来人,给我召三司使……不,还有宰相、参政,统统都给朕召到殿里来!”赵顼反应过来之后跳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大声吩咐下去。 “是,陛下!”底下有人匆匆跑了出去!坐了下来,身体都有点软了,喃喃地说道:“两百万贯……两百万贯,两百万……”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赵顼清醒过来时,司马光等人已经入得殿来了。政事堂地三位,算上任三司使不久的曾布,刚好四人,刚刚一路赶来,气都还没喘下去。 “诸卿都来了!”赵顼勉强一笑,招呼众人。 “陛下,怎么了?”看到赵顼神色不大对劲,司马光关切地问道。 刚才寺人急报说官家有事急召,他还在政事堂,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沈欢地奏章与书信都还没送达京城。赵顼手上的报表是三司由地方转运使统合上来的,并不过政事堂。 王安石与韩绛也很迷糊,不清楚具体是何事,都静静地等官家发话。 赵顼抽出海州赋税的报表,对曾布说道:“曾三司,你能否与朕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曾布接过看到“海州”两字,心里咯噔一声,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陛下……” “不要和朕犹豫!”赵顼冷声说道,“朕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真相如何?帐目可是真的?” 曾布慌道:“回陛下,帐目皆是各路转运使上报,臣只是如实整理成册上供天视。” 其他三位不知底细地大臣都疑惑了…… 第二百四十章 奏信 司马光不知官家与曾布说的到底是什么问题不希奇,可王安石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因为曾布算是他的人,按理说没有理由不告诉他。// / 可事情就是这般离奇,王安石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曾布这次算是自作主张的,他看到淮海过来的报表也甚是惊奇,以为出错了,后来一查是海州,就动了别的心思。沈欢作为司马光头号手下,吕惠卿等人当年恨之入骨,在曾布跟前念叨得多了,使得曾布对这个沈欢也没有什么好感,虽然对方是王安石的女婿。 既然没有好感,作为对头,当然希望他没好日子过了。这次报表就是一例,如果是别的知州,他也许还会仔细去查证,可偏偏是沈欢,那就没话好说了,直接报给官家 如果是假的,也由官家去查,到时自己至多把罪过都推到底下之人身上,最不济就挨官家骂几声,如果能就此让沈欢不好过,在官家面前失了威信,那才是利事。又因为报表刚来两日,官家这边催得紧,总册还是昨晚才制好的,送到官家这边,还来不及与王安石打招呼呢! 其实就算时间来得及,他也不准备说予王安石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沈欢不好过了。算是报复最近苏轼总是为难他们变法一派的手段吧。的曾布虽然表面慌张,其实内心还是很镇定,一语就把责任都推到下边之人身上了。 赵顼还在震惊着,也不管其他几人的迷糊,又道:“那你是否去查证过了,淮海几路的赋税都到了吗?” 曾布道:“回陛下,臣见海州上的报表帐目列得很详细,因此没有过多怀疑。至于赋税之钱,近一点的州路已经到京了。至于海州一地。因为路途遥远,还要过几天才能达到。是否为真,到时就可以知道了!” “到时到时!”赵顼怒不可遏,“难道你就让朕在这里苦等不成?” “陛下息怒!”这次是司马光发话了,他听到海州一词,想起沈欢还在那里,生怕他又最了什么惹官家恼怒,赶紧问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赵顼这才恢复了点平静,失笑一声:“朕差点忘了,你等还不清楚是何事呢!曾三司。你仔细与司马相公他们说说!” “是。陛下!”曾布不敢怠慢。把海州上报地赋税详细说了出来。末了还把报表递给三人看。 三人地震惊可以想象。嘴巴张得都可以吞下鸡蛋了。表情就像见着了公鸡会下蛋一般。 “这是真地?”韩绛失声了。他之前就是做三司使。对于财政赋税这等东西最清楚不过了。以前地海州是怎么样地他也了解。看到翻了十倍地数据。他也怀疑这报表地真实性了。 王安石也露出半信半疑地脸色。沉默不知想些什么。 司马光就复杂得多了。一边是喜悦。一般是忧愁。喜地是他素来深信沈欢这个学生地手段。不无希望报表是真地;然而理智又告诉他这几乎是不可能地。因此大是愁虑。生怕沈欢在那边犯下欺君之罪! “陛下。如曾三司所说。也许是底下之人弄错了。”司马光只能预先为沈欢作开脱之辞了。 “是吗?”赵顼也甚是疑惑。“司马相公也不相信沈子贤的手段?” 司马光心里发苦,他能相信吗?心里不由怨怪沈欢不事前打声招呼了。使得如今这般被动。 “这……太过骇人了,陛下。”司马光只能支吾其词 “朕当然知道骇人,否则今日也不会叫你等匆匆赶来了!”赵顼幽幽地说道,“可是司马相公,你也清楚子贤与朕有个约定。也许他正在实践这个约定呢?” 提到约定司马光就气了。当日听到这个赋税翻一番的约定他就气沈欢太过轻诺了,觉得不大可能完成。现在好了。不单一番,都十几番了。他还能说什么! 就在众人还在消化这个惊个寺人手捧一个盒子匆匆赶了进来。到御桌前恭敬地道:“陛下,海州来的急奏!” “海州?” 众人都吃了一惊。事情就这般凑巧? “什么急奏,谁来的?”赵顼赶紧拿过盒子,一边翻开一边问道。 寺人答道:“是海州知州直入宫里的急奏,由驿站快马加鞭送来!” “好吧,知道了,你下去吧。”赵顼点着头说道,这时候他已经把盒子彻底打开,从中拿出了奏章,很厚的一本。 刚想打开,抬头看见底下大臣露出疑惑与期待的目光,不由笑了,道:“朕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先看看再说。诸位稍待。” 众臣连说不敢。 奏章确实是沈欢让人送过来的,时间已在把海州的赋税财政都交予了转运使之后,因此就算快马加鞭,也比转运使急匆匆上报地速度来得慢了。不过就像后世他在大学里考试的主张——分不用多,也不必少,及格就好。这次也是一样的性质,不用快,也不慢,刚好赶上庭议了,就是这般凑 奏章很长,大多是沈欢与欧阳发商议出来的筹办海关的章程。接着解释两百万贯的来历,是真的,大多是从海贸获利而来。如此暴利,怎能不设立一个特定的机关来管理说出了海盐的事情来,不过又与官家说此事还需保密,最好连诸多大臣都不要让知道,免得泄露了消息促使朝廷盐利损失! 最后才是提议把这个海关设立在海州,与海军相辅相成,当然,这个海关使的最佳人选,非苏轼莫属了。一来苏轼素有清名,在这等肥厚地职位上一定能保持清正,不贪图利益;二来如今苏轼在朝中形势不大妙,为了体现皇帝陛下的厚爱与维护。应该让他出来避一避风头,就像当年他沈欢一样,都是皇帝贤明地表 这些内容都让赵顼看得眉开眼笑,什么都忘了,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两百万贯,一年……海贸,海关……” 奏章里沈欢还坦白,其实获利有三百万贯的,不过有一百万贯投入到海军身上了,之前五十万贯。后来又多给了五十万贯。要让海军快速发展,达到上百条战船的规模,因此牺牲了一些财政,还请陛下莫怪。 赵顼当然不会怪了,海军寄托了他威武的理想,他也极想海军能尽快投入到战争之中,为他开疆拓土!再说了,当年与沈欢约定,只要海州财政翻一番。剩下的钱都归他支用。如今他只花了一百万贯,其余两百万贯都上交朝廷,足见他地忠心啊,知道他这个皇帝日子也不好过,送来钱财解决困难!约定,这下赵顼清醒了,从臆想中恢复过来,抬头又看见底下四位大臣迷惑的目光,他不由哈哈大笑:“诸卿……哈哈,曾三司。你不用自责了,海州赋税地数字是怎么一回事。沈子贤奏章里都解释了!朕都明白了,哈哈!” 司马光闻言嘘了一口气,看官家这般高兴,想来是没有怪罪的意思了。 曾布就好不失望了,他哪里有什么自责。现在看沈欢无事,才万般失望呢! 至于王安石与韩绛。则是心里咯噔一声,相视一眼。感觉不大妙了,官家这般高兴。难道说……海州去年地赋税,真的达到两百万贯是真地?”韩绛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当然是真的!”赵顼大笑着说道,“两百万贯呀,这是多么大的数目。真给他做到了,他沈子贤真做到了,没有让朕失望……不,这已经让朕大是震惊了!” 得到确切的回答,底下几位大臣饶是见多识广,也给吓住了。一个不算发达只有四县地一个小州,本来只有十五万贯左右赋税的海州,竟然在沈欢的经营下,一年就上交了超过十倍的财政,这……简直太扯了吧! 但是官家的表情都说白了,这事是真的,千真万切!吗?已经非凡到令人沮丧的地步了!不单王安石沮丧,就连司马光都有点泄气了,活了大半辈子,比一个年轻人逊色也就罢了,却是逊色这么多,怎么能不令他们无奈! 赵顼生怕吓坏了这些臣子,本想把奏章给他们看看,可想到上面写着海盐与海军之事,这些事需保密。海军之事这些大臣都是信得过之人,大可说得,但是海盐嘛……像韩绛这些大家族之人,生意涉及颇光,一旦知道了海盐之事,难免会有举措,也许会造成盐市的波动,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一个犹豫,暂且不说了,只是交代了海贸一事,单单说海州能获利如许,是沈欢以海州官府地名义,与民间商贾一道联合出海,到南洋等地去做买卖,为朝廷得来这么多的钱财! “海贸……”海外贸易一事,自此让大宋几位臣上了心。 想起沈欢提议建立海关一事,赵顼就要提出,不过沉吟一会之后道:“诸卿,朕现在很兴奋,脑子都不知道怎么用了,乱得紧,有些事要好好想一想。你等先下去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上任 三月初三,海州城。\\\ 对于海州的人们来说,这不是一个好日子,连续十多天的阴雨天气已经像阴影一般笼罩在众人的心头了。 虽然有了诸多水泥路,不忧泥淖,可下得多了,别说其他地方,就连房子都潮湿得紧,加上一阵阵从海上吹来的带有浓烈水气的海风,大家可以看得连干涸的木头都蒙上了一层水珠。 不过这一天对于沈欢的意义却颇为重大。 “快呀,快呀!”沈欢几乎是咬牙切齿在说着,在房子外来回走动,根本停不下来,紧握的拳头都把手指给抓得发白了,依然没有任何察觉。 走了几步,时不时停下来盯着紧闭的房门。只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叫喊之声,“啊啊”地不停叫着,令人闻之揪心不已。 房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沈欢的妻子王璇。经过十月怀胎,今日一大早,还在吃着东西的她突然感觉肚子痛得紧——她要生了! 听闻这个消息的沈欢当即像傻了一般,反应过来后丢下手中的公务,一路跑了回来。到了府邸,王璇已经给待职在家的三位产婆送进了产房。而他却被拦在了产房之外,给告知不能进去。 听到王璇那一声声痛苦欲绝的叫喊声,沈欢禁不住要闯房外静等的母亲给挡住了。这时代之人觉得女人临盆如果男人进去的话,会很晦气,因此千方百计要阻止。 沈欢虽然不大想理会这些禁忌,然而却不能不顾忌一下万一。如果以后他真有什么倒霉之事,岂不是让王璇自责么?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焦急地等待了。 “欢儿,你能不能停一下,你这样走个不停,娘我都看得眼花了!”沈氏看到儿子满头大汗又心焦的模样。忍不住疼系地说话了。儿子自打回来就这样紧张不已,弄得连她都心头不舒服了。 “娘。孩儿这不是紧张么!”沈欢顿下身子。转过头去。“娘。您说都快一个时辰了。璇儿怎么还不生?” “快了。快了!”沈氏只能这样安慰。 沈欢更紧张了:“娘。这话你都说好几遍了。可现在都还没生呢!孩儿只听到璇儿痛苦得紧。会不会……” “呸呸!”沈氏不悦了。“你别乱说话!生孩子就这样地啦!生孩子哪有不痛苦地。你以为为娘当年生你就那么容 沈欢无语了。紧握地拳头并没有松开。 “大哥。你就听娘地话消停消停吧。”小莲儿帮腔说道。 至于另一个陪在旁边的周如怡则走过去,拉过沈欢的手,扳开他地拳头,把小手送进去,一把握住。柔声说了句:“夫君,娘她是过来人了,说的肯定没错。你就宽心吧。” “但愿!”沈欢苦笑说道,回头给周如怡一个安心的笑容,不过笑得太勉强了。 “如怡,你身子不便,不如先回去休息!”沈欢这才想起周如怡的身体状况。这个不舒服不是生了什么病,而是她也怀孕了! 这个消息是半个月前传出的,当时周如怡食欲不振,又有呕吐景象。身有经验的王璇怀疑是有了身孕,找来大夫一把脉。果然,都三个月左右了。这下喜得沈家大小都快乐上天了,一个还没生,另一个又有了,实在是天之大喜。特别是沈氏。直言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不过沈欢倒有点愁了,他才二十二岁不到。就要做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想到孩子叽叽喳喳的状况,就有点心悸。 现在的情况也是这样。除了孩子快要出生的震惊与喜悦,还有淡淡地愁思。要知道,他这个年纪在后世还没到结婚的法定年龄呢,现在倒好,都开支散叶得茂盛了。 周如怡闻言欣慰一笑:“不要紧,妾身也想第一时间看到我们沈家的孩子呢!再说王姐姐在里面这般痛苦,妾身又哪里能安心休息?” “那好吧,我们一起等沈欢这才稍稍定了心神,也有点高兴王璇与周如怡的关系密切,还真像姐妹一般互相扶持,没有什么争风之举,免却了他这个男人的不少麻烦。 “小莲,去搬几张椅子过来给娘亲与你大嫂坐!”沈欢这才想起母亲与他一样在这里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不由愧疚,赶忙吩咐。 “为什么是人家?”小莲儿大的嘟嘴,“你干吗不去呀,人家也想第一时间看到侄儿的!” 沈欢大是瞪眼:“去不去?” “去就去嘛,凶什么凶!”小莲儿又是埋怨了,起脚就要去。 沈氏却拉住她说道:“娘就不用了,给你大嫂搬一张过来就是。这个时候,娘哪里能坐得下。” 周如怡赶紧说道:“我也不用了,还是婆婆坐吧……哦,还是妾身去帮婆婆搬一张过来吧,莲儿你就在这里等着。” 沈欢无语了,这事他能让周如怡去做?没看到他母亲已经在向他瞪眼了吗?在沈家,怀了孕的女人最大,王璇如是,周如怡亦如是!无奈得紧,看来只有自己去搬这椅子 “我去吧。”沈欢大是摇头说道,刚跨出一步,就听到产房“哇哇”几声传了出来,跨出去的脚顿时停在了空中,脸也像停滞了一般,最后才给这番惊喜震醒了,“生了?生了!”“真地生了!” 房外的几人都喜得紧了,产房里婴儿的哭声越来越洪亮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沈氏都要喜极而泣了,“我们沈家有后了,真的有后了!列祖列宗保佑啊!” 此时的沈欢已经奔到了房门口,除了孩子出生的喜悦,还有对王璇身体的担忧。刚要闯进去,门“吱”地一声开面走了出来,一脸喜色,见到沈欢赶紧说道:“恭喜沈大人。沈夫人给大人生了个麟儿,母子平安!”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沈欢大喜,总算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 沈氏闻言则是更喜了,有点不敢置信的道:“是儿子?哈哈,好好,老身终于有孙子了!这次算是真正有后了,沈家有后了呀!老爷,妾身总算不负于你了!你在天之灵就安息吧!” “好啦好啦,我终于有侄子了!”小莲儿也是陪着母亲高兴不已。欢跳不止。 周如怡地心思则复杂得多了,既有为王璇高兴的气氛,又有为自己担忧地神色,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叹一声,心想希望自己也生出儿子来让沈家大小都像如今这般高 沈欢已经不能理会大家的神情了,对着大开的门就要冲进去。伸手拦住了他。 “做什么?”沈欢大怒不 产婆怯怯地道:“里面还没收拾好,大人莫要急着进去,免得沾了晦气!” “妈的!”沈欢大骂一声。都这个时候了,他哪还能理会这么多,然而看到母亲犹豫地神色,不由稍稍停住了脚步,“我进去只看夫人不碰那些东西还不成吗?” 产婆想了一会,把手收了起来。 沈欢大喜,不客气地冲了进去,进了几步才喊道:“母亲,产婆们都辛苦了,你吩咐拿钱赏她们吧!” 进到房间。另外两个产婆就围上来贺喜,沈欢挥手让她们过去。房间还有两个侍女。一个在帮忙收拾脏东西;一个抱着婴儿,在一边哄着,见沈欢进来,笑着要把孩子递给他。 沈欢让她先等一会,跑到床边。看到周如怡脸色苍白,汗水把头发都浸湿了。不过衣服与被单之类的东西都换过新地了,显得很赶紧。 “璇儿。你辛苦了!”沈欢握住王璇软绵绵地小手,不由疼惜说道。 王璇轻轻摇了下头。声音显得很弱:“不辛苦,孩子还好么?” “好,很好!”沈欢喜得手脚都慌了,“璇儿,你这次可是帮我们沈家立大功了!孩子……孩子呢,把孩子抱过来看!” 沈欢转过头去,发现自己地儿子已经在母亲手上了,而妹妹与周如怡则围在一起逗弄他。沈氏听到沈欢的喊声,有点不舍地把孙子抱过去,递到他地手上,道:“欢儿,你快看看你儿子吧,像你呢!” 沈欢把孩子抱在手上,仔细一看,手一抖差点就要把孩子甩了出去,我的妈呀,这像我……错了错了,我如果和他这副模样相像,那就惨了——初生的孩子皮肤都皱得很,脑袋又小又尖,实在与外头的猴子差不多,哪里看得出像不像 不过总是自己的骨肉,再说过些时间他就会变成白嫩可爱的婴儿肌肤了,到时才显得他地好来。仔细打量之后,沈欢不敢怠慢,把孩子放到床上,让王璇抱一抱。 王璇经过了婆婆的亲身把教,对于孩子的模样有了心理准备,没有什么大的感想,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没有不疼爱的!一脸欣慰地抱了抱孩子,亲了亲他的小脸。 沈欢蹲在床边,满意地看着他们娘俩,叹道:“总算是平安生下来了,璇儿,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呢!” 王璇嗔笑道:“你都准备得这般充分了,再不安全生下来,妾身都不好意思了呢!” 沈欢不禁傻笑,为了这个孩子能平安出生,他可是下足卫生的东西,都不能给王璇吃下。一个月以前,每隔几天就要用石灰与烈酒等物对整个府邸进行消毒杀菌。连产婆都提前找好,对她们进行了一些后世的生理卫生课的教育,免得她们用传统地老手段来接生。 而接生用的物品,也都很小心地进行了杀菌。比如床被之类地东西,都是新的,而且用开水泡洗过,因为天气不好,为了保持干燥,甚至加温烘烤。还有剪脐带的剪子等物。都用酒来泡洗过,之后再用开水来煮了又煮。 总之一切都是为了保障孩子的安全出生,这个时代地婴儿夭折率实在让沈欢放心不下,因此许多准备事宜都要他亲自出马去吩咐。现在总算松了一口气,母子都平安无事。 这时候沈氏过了说道:“欢儿,璇儿很累了,你先让她休息休息再说吧。” “哦,是是。”沈欢醒悟过来,从床上抱起孩子,笑着对王璇说。“璇儿,你先休息一会。醒了再看孩子,如何?” 王璇虚弱地点了点头,安然地闭上眼,睡了过去。 而沈氏见状不待沈欢反应,把孩子从沈欢手中一把抱了过去,笑道:“让娘仔细看看孙儿!” 沈欢大是无奈,他也想仔细看看儿子呀,须知他也是第紧。然而对自己地骨肉又是那般感到亲密与难舍! 沈氏抱着孙子逗弄了许久,直到孩子也睡去,才抬起头来,问道:“欢儿,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吗?” 沈欢大感兴奋,狠狠地点头,别说名字了,他连孩子地未来都规划得七七八八了。比如几岁认字,几岁学艺,几岁接触其他杂学。几岁成亲,几岁生儿子。总之一切规划都在他脑海显现过一番了。只等岁月流逝孩子成长 “沈熙成,如何?”沈欢笑着问道。 “熙成?熙成……”沈氏念了几次,觉得还顺口,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就叫熙成吧。现在是熙宁年间,有个熙字也算符合。” 熙者。又是“希”音。希成希成,也可以寄托沈欢对这个时代的理想了。希望能成功吧。 于是乎。小沈才出生几刻钟,没有任何民主地套上了“熙成”地民号。不过已在熟睡的他应该不会在意了吧。也许,要直到他长大懂事,才会了解他父亲地这番希望吧。不过那个时候,时代也应该已经改变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海州城里消息灵通之人都听到了知州大人喜得麟子的消息,不少人送来了很多补品。沈欢在海州在东海布置好出海事宜后赶了回来,说要尽快见侄儿一面;欧阳发也上门来观看,不过让他失望的是沈欢亲自告诫他莫要在报纸上刊登这些小道消息了;就连欧阳修这等老人,关心后辈,也来看了一眼,让沈家大小感激不已。 总之又热闹了几天。 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沈欢的心思才回到了正事之上。一打听,他才发现,京城朝堂的局势又有一番变化了。而苏轼安置,也有了着落。 三月初十,沈欢才从京城的来的报纸上知道了朝廷对苏轼的安排。 报纸来得迟,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已经是多日以前 沈欢儿子出生日的前十天,京城福宁殿。 宰相司马光与皇帝赵顼相对而谈,偌大个福宁殿就他们君臣两人。 赵顼一脸兴奋,看着沉稳地司马光,说道:“司马相公,子贤提议设立海关之策,你觉得如何?” “全凭陛下裁决。” 赵顼不悦了:“司马相公,朕是因为对你的信任,才把你找来相问。你也知道,子贤来的奏章里头,涉及到海军之事,另外还有海盐,朕不好当着诸位大臣之面说出来,事惟有你知道,因此朕也只有你问了。你莫要与朕打马虎 “臣不敢!”司马光恭敬地说道,“臣在说出本意之前,还是想先问陛下一句,陛下觉得这个海关可设立吗?” “为何不可?”赵顼大是振奋,“你也看到了,子贤在海州做海贸,才一年多就上交了两百万贯的赋税,如果算上海军里面的一百万贯,那就是三百万贯!三百万贯呀,都比得上朝廷盐一般的收入了。而且子贤也说了,随着产盐能力的增大,还有海船队伍的扩大。今年的收入将会更多!如果有朝廷转设一关来处置这些海贸,那将会产生多大的利益呀!千万贯?还是几千万贯?朕都不敢想象了!因此,这个海关,朕一定要设地!” 司马光平静地点头,其实心里已经暗地里在笑了。昨日陛下召见,商讨了海州一方上交赋税地示意之后,震惊地他回到府中就受到沈欢寄来的信件。心里沈欢没有任何隐瞒地把在海州做的一切都详细说了,包括海盐与海贸。 他的意思就是设立一个海关,让苏轼来做这个负责人。一来让苏轼避一避朝政的风头;二来这里确实能出政绩,最适合苏轼不过了。待得两三年,凭此功绩,入京为官也不会有闲话了。 回信地意思就是让他这个服官家让苏轼出任,免得便宜了别人——有此利益,别说官家了,就算司马光这等臣子都会同意这个海关的设立。对于这一点,沈欢从来没有怀疑过。因此围绕地主题更多是如何让苏轼走马上任。 了解详情之后的司马光,先是惊,后是喜。惊地是沈欢的动作。喜地是沈欢是他的人,还有苏轼的安置也有了去处。这些日子,苏轼在朝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官家不喜,朝臣攻击,都让他好不狼狈。 作为这次领他进朝的人,司马光也不好受。现在有了更好的去处,就再好不过了。虽然无奈人才远走,可这是以退为进的策略,不得不为之。就像当年沈欢出海州一样! 因此刚才听得官家设立海关地强硬态度,司马光才高兴不已。想了想,说道:“陛下说要设,臣当然不敢说不行。再说这确实于国于民都有利,不过这个海关,该是什么品级。由谁来管呢?” 赵顼一愣,才一日的时间。他还真没有仔细考虑过,不由问道:“那司马相公是何主张?” 司马光说道:“臣觉得可以把此海关命名曰大宋海贸总关。职责是负责大宋天下的各处海贸。在沿海各路设立一些港口,专门从事海外贸易。海关就总体负责这些海划。还有就是大宋对外或者海外对大宋贸易税收,也由海关负责。那些不是朝廷设立的港口,将没有对外贸易的权力,而海关的另一个职责就是负责打击非法海外贸易。这个打击就要借助海军的力量,因此臣觉得把海关设在海州最好不过了!” 赵顼点头笑道:“这些朕也觉得有理,可以依司马相公所言去办!那海关的品级如何,又归哪所管呢?” “品级不宜过高!”司马光斩钉截铁地说道,“最好只是五品。”沈欢说了,这海关现在更多是为苏轼而设,如果品级太高,估计王安石一方之人不会同意,一旦大力反对,官家这边就不好说话了;再说海关如果品级太高,就成为大宋官员都想去的地方,到时难免成为别人手中敛财贪财地工具! “五品……”赵顼沉吟不已,觉得有点低了,想想海贸的利益,怎么说也该要三品才对得起他地功绩呀! 司马光忙道:“陛下,此事还涉及到海州的海军与海盐,如果品级太高,朝廷现在要设立,难免就引人注目,届时也许这些秘密就都要泄露了。这对朝廷很不利!” 赵顼一惊,点头道:“相公果然思虑周全远大,好,五品就五品!” “至于海关归属……”司马光沉吟片刻,“海关管的也觉得属于三司最好不过了!” “三司!”赵顼又是一惊,奇怪地看着司马光。司马光与王安石不对付,他当然清楚,也许是有意为之。而三司权力虽然不再像以前那般大了,可三司使是曾布,此人支持的是王安石,司马光还让海关入三司,难道不是壮大敌人吗? “是三司!”司马光坚定地道,“政事堂管政务,枢密院管军务,而三司管财务,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定,可以让朝堂平稳,臣并不敢逾越!海关再好也是财务,理应归三司管辖!” 赵顼有点惭愧了。“规定”他都改得七七八八了;不过心里却是颇为欣慰,司马光为人持正,不会因人废事,这点非常可取! “就归三司吧!”赵顼赶快说道,“不过因为要涉及到海军之事,三司暂时也不能插手,名义上归它,实际上就先掌握在朕手中吧。海关之事,一切由朕裁决,当然。司马相公也该分担分担,这点上朕还是信任相公地!” “臣遵旨!”司马光大是同意,他当然也不愿意海关之利落入王安石一方之手,现在官家自己也做出限制,那最好不过了。 赵顼笑道:“好吧,说完这一切,现在该说说这个海关的负责人了!与海军指挥使一样,朕将设一个海关总使,负品官员。名义归三司,暂时只对朕负责!” 司马光心里一动,心道来了,小心地问:“陛下可有满意地人选?” “你觉得周季此人如何?” “谁?周季……”司马光迷糊了,“陛下,朝中还有一个臣不知道的叫周季地官员?” 赵顼笑道:“他不是官员。” 司马光更讶了:“不是官,那是……” “相公难道忘了在京城开第一家印刷作坊与第一家茶楼的周季周老板了?他与子贤熟得紧呢,都称兄道弟了!” “他?”司马光渐渐有点印象了。 “对,就是他!”赵顼点头说道,“你觉得他地能力如何?朕是问生财手段?” “自然是顶好地!”司马光说道。沈欢在心里把一切都详说了,其中包括与周季的合作。想想此人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有了几十万贯的家财,能力不能不佩服。 “陛下……您不会是要他做……海关总使吧?”司马光舌头都大了,对官家的问话反应过来。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赵顼大笑着念了一句诗,“相公。这是子贤当年好有名气的一句诗,说的就是用人之道呀!不拘一格用人才。方才是盛世之道。海关更多涉及财务,而又熟海务,让他去做岂不是如鱼得水?” “可是他是……”司马光傻眼了。官家的意思简直是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相公是要说他是商贾,别人会不服?”赵顼反问,“这个倒可放心,他虽是商贾,然而却有先帝赐予的爵位,这是当年救助灾民获得的。当时相公是开封知府,应该了解。” 这点司马光否认不了。 “再说了!”赵顼难得兴致,“商贾又如何?姜太公未发达之前只是渭水边钓鱼地渔夫;诸葛孔明未成丞相之前,也不过是南阳的耕夫!然而他们都做出了千古功绩,可见用人看出身是要不得的呀!” 司马光更无语了,你举例可以,可不要把周季说成姜子牙与诸葛亮那般的人物呀。他的脑海里已经联想出一个胖子拿着羽扇轻摇的喷饭景象若渴的心思臣万分佩服。经陛下说明,臣也觉得这是高明的用人之道。可是陛下想过没有,天下之人没有陛下这般开明,他们会怎么想?特别是那些读书人,若是知道了陛下这般重用一个商贾,他们会怎么想?一旦汹涌闹起,只会伤了陛下贤明的名声而已!周季有才不假,可抵得过十个百个甚至千个士子,然而这个天下士子何止千万,为了一而失了“朕明白了,相公言之有理!是朕想偏了!” “陛下圣明!”司马光喜道。 “朕一时想出个好地人选来了,相公可有推荐?” 司马光不答反问:“陛下觉得这个海关总长应该最重什么?” “这……朕一时说不清 “臣觉得应该最重品德!”司马光侃侃而谈,“陛下,海关能聚海外财物于一处,有子贤开出的策略,只要不是太过逊色的人去照着办都能做出功绩来。因此这个才与不才,暂时就不讨论了。臣想就品德上说一说。单看海州一年就能创造出三百万贯的利钱,那么管辖天下海贸的海关呢?也许不止千万贯了吧?面对如许钱财,谁不会动心?一旦有了邪心,以权谋利。岂不是朝廷的损失?因此臣觉得这个总使要品德绝佳之人才好,面对财物而不动心,品行高尚,方可令人放心!” 赵顼闻言点头道:“相公言之有理,理当如此。” 司马光又道:“说到品德高尚,朝中之人,臣觉得范纯仁最合适。然而他身为御史中丞,品级已高,若是去就,难免让人生起贬谪的心思。再说品德高尚更适合做御史了。言官交给他,相信陛下也能放心。”目的:“想来想去,要品级相若品德又高者,臣心里现今只有一人!” “何人?” “苏子瞻!” “他?”赵顼讶然不已,“他嘛……” “陛下,苏子瞻之才,连仁宗官家都认为可以做宰相,这点倒可放心了吧。至于品德。他是欧阳公地弟子,这些年地品行,有目共睹,也没有怀疑的必要。他现在只是一个御史,在朝中又闹得不愉快,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也是陛下美意。陛下当年对子贤不也是这样地心思吗?苏子瞻亦是如此人选呀!” 赵顼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司马光的话,然而还有点犹豫。 司马光又进言道:“陛下,子贤已经出去快两年了,如果陛下要重用他。也许要调他回来。现在海州在他手上已经好生兴旺,若是接手之人不佳。难免会坏了此等局面。届时……臣的意思是可以让苏子瞻接手,经过一年半载的锻炼,让他又做上知州,有地方为官经验,再回朝来。想必更能务实了,而朝臣也不会有诸多言语了!” 赵顼彻底心动了。沈欢他是一定要调回来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至于苏轼。赵顼都有点感激司马光了,确实只是书生之言。还不够务呀,能出去一趟也好,到时升为三品知州再回来,也就名正言顺了。最重要地时暂时把这个麻烦调出去,免得在朝中时时弹劾处处为难自己。 而有司马光出面主张让苏轼出去,别人也不会认为他这个皇帝是因为听不进谏言罢黜贤明坏了明声。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好,就他了!”赵顼狠狠一拍板,下了主意。 不知该赞美赵顼还是该批评他才好,他这人比较倔,一旦打定了主意,天皇老子来了也难以改变。比如王安石变法一事上,终其一生都没有动摇过。现在王安石也吃到了他性子的苦头! 对于在海州开设海关地主张,虽然不清楚海州那边的情况,不过有了两百万贯打底,王安石也没有反对地理由。可对于让苏轼出任海关总使的任命,他就要强烈发对了。就因为看到了海贸地利处,他才不能让苏轼这个给他惹麻烦的人去捞功劳呀! 他不是傻子,当然清楚司马光主张的意思——让苏轼出去历练历练,有了功绩就回朝,到时地位就稳固了。而海关就是一个能快速出政绩的地方,他没理由不反对一个明知道会为难自己的人上位! 反对很汹涌,甚至连附和王安石地诸人也都明言反对了,吕惠卿等人不时在赵顼面得为变法反对着壮大实力。 不过还是那句话,皇帝才是做主之人。赵顼的话就是圣旨,当日在宰相司马光面前把板拍得响亮,在对方没有明显的劣迹之前,为了面子也好,为了维护皇帝威望也罢,他都不可能改变主意。 造成的事实就是在即将三月的时候,他取了苏轼御史的职位,任命他为海关总使,尽快动身去海州筹办事宜。 等沈欢儿子出生,他恢复心思处理政务的时候,苏轼已经在去海州的路上了。 从西蜀到京城,才风光不到半年的苏轼,又一次出京奔走了。好在这次并没有沮丧的神情,相反还很愉悦。想到就能与远在海州地恩师想聚,还有沈欢等好友,他就按捺不住激动喜悦的心情。 另外他此行地任务司马光也与他说清楚了,因此他对为了是充满了希望与期待。 途中过了清明,遥寄几把相思泪之后,苏轼一家终于在三月中旬到达海州境地。一进海州,他就发现此地与其他地方的不同。那就是水泥道路,在马车上平稳得有如坐轿,实在比之前的颠簸有天壤之别!一路的奔波,都累得他小儿子哭了几回,现在好了,有了水泥路,平稳又有速度。不日就可进海州城了。 苏轼这次进海州,并没有知沈欢等人。他有了私访的兴致,刚进城就把家眷安排在客栈里头,他就在海州城大街上闲逛,打算把海州地各处摸通一番。 海州真的与其他地方不一样,街道宽大又清洁,一条条乌灰地水泥大道交叉而行;他惊讶地发现城里面竟然还有什么公共厕所,卫生又美观,忍不住也进去享受了一把。 还有就是海州百姓的神态,大多满足,像丰衣足食一般过着欢年。不过逛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就难住了,街上不少人围着他看,还一边指指点点,吓了一跳地他,费了好大的劲,才逃回客栈。 这时候,沈欢已经派人来接他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欢聚 子贤,苏某很不明白,真的很不明白!”苏轼摇着脑|t惊奇的模样。// 此时他就坐在沈欢海州府邸的书房内,分主客坐定,主人是沈欢,客人则是他苏轼与欧阳发。刚进府邸没多久他就给沈欢与欧阳发迎进了书房,看来有些东西是要秘密地说。 而苏轼不明白的就是为何他都秘密进海州城,而沈欢却能在他还落脚没多久就找上门来了!他还想用自己的眼睛来好好观察海州的一切呢!现在好了,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苏轼嚷嚷着说出疑问,沈欢倒是笑了,先是小声地笑,接着是哈哈大笑,前俯后仰得甚是夸张,把苏轼笑得莫名其妙。 “子贤,你笑什么?”苏轼迷糊了,本来几人三年未见,他应该先叙叙旧情才是,奈何这个疑问实在令他很不爽,就先问了出来。 沈欢止住了笑,一指欧阳发,道:“说到这个原因,就不得不提伯和兄了。《海州日报》子瞻兄应该听说过吧?” “当然,苏某虽在蜀地,却也能拿到一份日报来看!” “那子瞻兄知不知道这份日报还有揭人**的爱好呢?”沈欢说到这个就咬牙切齿了,“也许子瞻兄不了解,欧阳伯和这家伙,为了报纸的销量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了!之前他就不经小弟同意就把小弟的肖像给刻印上去,小弟一上街就引得整个海州之人都来围观!很不幸,子瞻兄你也步这个后尘了!哈哈!” “什么意思?”苏轼吓了一跳。 沈欢看着还镇定的欧阳发,几乎是幸灾乐祸地道:“前些时日子瞻兄在京城做得热闹,伯和兄为了在海州为你说话,一连半个月都在报纸上刊登了你的言行。后来为了满足读者的需求……呵呵,凭着记忆,用他的丹青妙笔把你的肖像给画了出来,还印在了报纸之上。子瞻兄你才名在外,海州之人也颇有兴趣。这不,不少人对你的形象都有很深刻的印象,你才进海州城,就有不少人认出来了,引起了围观。接着就有人飞报小弟这里了,小弟一查,果真是你,哪还敢让你在客栈住下!” “这……这也行?”苏轼惊得眼珠都掉了下来,看看沈欢,再看看欧阳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欢叹道:“子瞻兄。你就认了吧!” 苏轼苦笑道:“除了这样。苏某还能怎么样呢?” “哈哈!”沈欢与欧阳发都大笑起来。特别是沈欢。这下好了。有人同病相怜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报纸上他地肖像再也不孤单啦。因此笑得特别欢快。 笑完之后。三人一下子沉默下来。那沉淀地浓厚地感情氛围这才调了上来。 “子瞻兄。这些年可好?”沉默之后。沈欢愣愣地问了一句。 “尚好!”苏轼点点头。 三年未见,如今欢聚,一句淡淡的话语却包含了多么深厚的感情呀!文人间的感情,也许没有武人的直接,然而却比武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凝重,甚至豁达。天涯两地,一句“千里共婵娟”就能换来欣慰了。 苏轼又道:“苏某没想到与子贤、伯和相见却是今日之景况了!哈哈,三年之前苏某肯定想象不出如今的模样,子贤你们呢?” 沈欢与欧阳发也都是摇头。他们也实在是难以想象呀,三年之后,沈欢已经是大宋最年轻的知州,而欧阳发却是新闻出版界的大佬。至于苏轼——沈欢应该更为感慨了,海关指挥使的谋建,总不至于让这一段历史成为苏东坡的注脚! 欧阳发安慰了一句:“子瞻不必太过感慨,海州如今也是大有为之地,只要好好做,他日亦可成就功业!” 苏轼恭维了一句:“这就得看子贤如何吩咐了!说到底苏某能到此地,还是托了子贤之福。临行前官家把苏某召到跟前,叮咛了一翻,说明此次到海州的重任!而司马相公也说了事实,让苏某在海州待个几年,到时再重用!子贤,你在海州一年多上交两百万贯的赋税,着实令京城之人震惊呀!” “一切都是托了海贸之福,小弟一开始也没想到海贸是如许赚钱的!”沈欢笑着说道,“因为它这般赚钱,才让小弟兴起了谋建海关的心思。小弟实在是不敢独吞这份功劳呀!刚好看到子瞻兄在京城暂时有麻烦,就奏请让你出来透透气!” 苏轼苦笑道:“子贤不必为苏某遮羞,什么麻烦,简直就是灾祸了!早些时候京城的形势,不是王介甫出就是苏某罢。看官家对王介甫的宠信,想必遭殃的是苏某了!弄不好还要给放到偏僻之地去,现在好了,有子贤与司马相公的关照,总算避开了去岭南等地!而这个海关,简直就是为苏某获取功劳而建的嘛!子贤之情,苏某怎敢或忘!” 沈欢摇头道:“子瞻兄若说这话就太过见外了!” 欧阳发一拍手掌:“就是,子瞻太过见外了!不行,等下在 风的酒宴上一定要罚酒几杯!” 苏轼哈哈笑道:“这对苏某来说是罚吗?” 三人相视大笑。以苏轼的酒力,几杯简直只是开胃而已!想到这里,大家不由回忆起当年在京城纵意诗酒的时光,那等豪情,那等意气,好像经过时间的沉淀又回到了他们的心头,隐隐都有了股要呐喊的冲动。 “对了,伯和兄,欧阳老师不知如何了?等下得去拜访他老人家才成。”苏轼想起欧阳修也在海州,现在却没见着,不由急了。 欧阳发道:“这倒不用急。子贤已经派人去接家父了,等下给你的接风宴上,他必会出席。” 苏轼又道:“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还成。精神还不错,现在子贤弄出来的海州大学做校长,不知有多欢呢!请了不少昔年的好友过来,一道谈论经赋诗文,惬意得紧!” “那就好,那就好。”苏轼宽慰笑了,“还是子贤懂得老师的心思,知道他最爱提拔后进,在京城坐着也不舒服,弄出个大学来,让他老人家有用武之地!这个大学苏某也听说了,不问出身,不拘囿于一门一学,很有当年孔圣人有教无类的风范!” 沈欢微微一笑,他对大学抱的希望,岂止如此而已!不过日后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一切由时间来决定与证明吧。 苏轼又道:“子贤,我等都不是平常人。 儿女私情就不多说了,你快和苏某说说这个海关的具体事宜吧。海关是你提议建的,你应该有个详细的计划吧。司马相公和苏某说了,到了海州,最好找你谈一谈。苏某是第一次做这等事,陌生得紧,还得子贤你指点呢!” 沈欢笑道:“指点谈不上。等子瞻兄熟悉海务之后,就会上手了。海关的功用,小弟已经在奏章里写得很详细了,那就是管理大宋所有的海务!其实它的重要性,只在三司使之下,职务应该也低一点而已。至于提议建五品,那更多是为了子瞻兄不引人瞩目,免得又生祸端。现在的朝局,与当年不一样了呀!” “是啊,都是王介甫这厮,枉苏某当年对他信任有加,为之助翼。他倒好,把朝堂弄得如此烂局面!”苏轼从来都是有话就说的主儿,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说完才意识到不好意思了,怎么说王安石也是沈欢的丈人。 沈欢倒不在意,在他的认知里没有森严的长幼等级的观念,不管什么人,错了就是错了,不会因为身份的关系就有所转移。 想了想,沈欢接话道:“小弟初步的打算是在大宋沿海的州县里划出一些固定的州县,作为海贸的主要港口。初步计划是十个左右的大州,有楚州海州江宁杭州等,具体如何,还需子瞻兄上任熟悉事务之后决定。这些地方一定要适合建立大型的港口,有利于海船出入!” 苏轼沉吟说道:“这个倒是要斟酌斟酌,哪一州适合还有待决定。” 沈欢说道:“其实本来不应该划定地方,否则有海的地方就失去了它的地利。可是现在海关初建,什么都不熟悉,为了方便管理,只能先决定一些州县有进出海贸的权力,其他地方没有了。这样也是为了集中海船,免得有些人只有一两条就出海了,不安全,出了事也就是浪费人力财力而已!另外划定了州县,就有利于打击走私。有利的地方就有人冒险,海贸如此赚钱,有些人为了漏税什么的,肯定会自主走私,划定了州县之后,哪些地方哪些人没有权力,一目了然,方便打击这些谋私利之人!” 苏轼叹道:“看来子贤已经有周全的计划了。若是这样苏某还干不出成绩来,那可就太对不住子贤了!” 沈欢笑道:“至于打击走私之类,就需要与海州的海军协商了。哈哈,也该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了!子瞻兄,好好干吧,也许你能从这里做出新的篇章!” “此话共勉!”苏轼转头笑道。 “哈哈!”三人皆是大笑,显得无比地意气风发。他们也许还真想不到,若干年后,从这里走出去的他们,将会成为这个天下的风云人物!苏轼将要在这里干上几年才知道未来,至于沈欢,他的任期也只有一年多一点的时间而已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帝王之心 产晌讨后,苏轼从鲨远的瑕思中回醒过来。\\长嘘口锋工去。笑着问沈欢:“子贤一向谋定而后动。这般画出个大饼给苏某,想必也考虑得周全了吧?” 沈欢哈哈一笑:“子瞻果然是小弟的知己,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法眼。一旁的欧阳发不屑地撇撇嘴:“还知己呢,子贤你一向诡计多端。谁都知道你向来是无利不早起,敢冒天大的危险要请官家到海州,谁不知道你所谋甚大”。 沈欢无奈苦笑,这些年欧阳发受他影响,也抛掉了一副书生呆子的假面具,说起话来毫不客气,总是拿他们来开呢。 毕竟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苏轼不敢再打岔,急忙问道:“子贤说要把海关布置到整个天下之中,不知该如何从事?” 沈欢叹道:“子瞻兄,你这个海关总使,怎么说都是三司名下的衙门,要做什么都要经过三司使的同意。拘于海州一地,三司使还不留意。如果要布置到整个天下,岂能饶得过三司的注意呢?如今的三司使。呵,” 苏轼闻言也是愁虑,如今的三司使韩修,简直是与王安石穿一条裤子的把兄弟,对王安石的感情比恋人还要死心塌地。他们的战斗之情。任谁都动摇不得,朋友司马光不行,兄弟韩维也不行! 而如今海州官场的几人,都是司马光的得力臂助,与王安石非常不对付。要韩绎同意自己一方的施政方针,无异比登天还难。 苏轼知道沈欢必有下文,凑趣问道:“子贤认为该怎么做?” 沈欢冷笑一声:“自从出了个什么三司条例司,这个三司衙门,早就名存实亡了,想来这个韩修做得也非常窝囊吧?” 苏轼皱眉,一时想不通沈欢所指,疑虑地望着对方。 沈欢接着说道:“虽然韩子华与王介甫关系很好,不过做着一个愧儡三司使,任谁都会心有怨言的,最少也很郁闷。既然如此,我们当然要为他考虑考虑!” “子贤的意思是苏轼明白了一半。 沈欢不答反问:“子瞻兄,韩子华在这个三司使上也做了好些年了吧?。 这个问题欧阳发更清楚,帮着答道:“先帝时期,韩三司从蔡襄手上接任三司使,到如今,怎么说也有七八年了。” 沈欢笑得要灿烂了:“韩子华能力突出,所以才能得两代官家的信任。做了那么多年的计相,也该是更进一步的时候了!” 苏轼心头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欢,一向利索的嘴巴也迟钝了:“子贤,你” 沈欢眼睛一眨。眼眸灵活得像是会说话一般。呵呵笑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司马狂公身为一朝宰辅,百官之首,当然有责任向朝廷推荐贤能。韩三司才华突出,对官家更是忠心耿耿,也该是进位政事堂的时候了!” 苏轼目露“果然”的神色。睛光甚是复杂地看着沈欢。 欧阳发却惊呼出声:“子贤的意思是让韩三司当上参知政事?。 也唯有参知政事方能入得政事堂,与宰相以及其他几位参政并列朝堂。可以说,政事堂排位上座,才是宋代文臣的最高目标与追求,是参与主宰天下的权力所在! 沈欢呵呵笑道:“副相之位,想必韩三司不会拒绝吧?纵是王介甫。又岂敢反对?阻人前程,这才是最大的罪想呀!回去之后,小弟就书信一封寄予司马相公,请他上书官家,令韩三司为副相!” 苏轼长叹一声:“子贤,你的心思,我等越来越难以捉摸了!这一招抛砖引玉,深得古人以退为进之道呀!佩服,实在是佩服!” 沈欢默然半会,这才叹道:“子瞻兄,小弟也是被逼无奈呀!敌人有刀有枪,我等若再不思进取岂不是束手就缚么!怎么也要想法子拿些棍子在手,这才有还手之力,不是么?。 苏轼无奈苦笑:“若没有这些勾心斗角,我等邀三五好友,泛舟静湖。品茗试酒,岂不快哉!” 沈欢心里大是愕怅,这些年下来,他越来越有往政客发展的趋势。整日想的都是怎么避开对手的算计,或者反击对手。 其实他也想做一个轻松逍遥的风流文人,可惜这一路选择,他已经回不了头,也不能动摇,否则轻则身败名裂,重则丧失性命。他如今不是一条光棍,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他如果倒了,跟着他到霉的人会是一大片。所以,无论是为己还是为了他人,他都只有撑下去,直到 丁! 幽幽地看着平静清澈的湖水。沈欢呼了一口长气,喃喃地说道:“韩子华一旦成功进位为参知政事。可就空出这个三司使的位子了。这才是我们的目地,子瞻兄,这个位,我们要争一争呀!” 苏轼当然只能点头,他海关总使是在三司名义下行事,若 苏轼琢磨过后,甚是震惊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欢:“子贤。你是想,” “不错”。沈欢坚宾地点头。“若论治财之能,天下之大,舍我其谁”。 欧阳发也反应过来,惊叫道:“子贤,你是想自己做这个三司使?” 沈欢说道:小弟知道比较难,可是不能不争取一番呀!” 苏轼与欧阳发顿时无语了。 何止难呀,简直是天方夜谭! 三司衙门怎么说也是独立的参政部门,三司使更是有“计相。之称。在外人眼里,几乎与宰相并列。品阶更是正三品官衔,沈欢如今的品级与之还相差了几等,另外沈欢才二十四岁,要成功进位,简直是奇迹了! 当然,三司管的是财政,需要比较专业的人才,这也是韩维一做七八年的重要原因。既然是比较专业的官职,竞争比较因此皇帝选任人才,随意性也比较大。这才是沈欢敢染指的最大原因吧。 何况正如他所说,以治财之能,这个天下有谁比得上他呢? 沈欢拍了拍欧阳发的肩膀,道:“伯和兄,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这个海州模式,真要花些力气宣传宣传!一定要写得让官家生出过来一看的心思。至于怎么操作,伯和兄做这个好几年,相信一定有计较了吧 欧阳发指了指沈欢:“好你个沈知州呀,走一步看三步,做了这么多工夫,原来是冲三司使这个位置上去的!天子出京。何等大事,当然不可能就因为一些宣传就出巡海州,想必你也有后着了吧?” “尽人事听天命吧”。沈欢呵呵笑道,“只要做过,成功与否,又另当别论了!” ”, “官家,夜深了,该歇息了一个太监特有的尖锐声音在皇城的御书房响起。 皇帝赵顾端坐在书桌后批御公文,登基已经六年,少年也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而且还是手掌天下大权的男人!他一如往常那般勤奋,处理公务至深夜那是平常之事。 这令黄心看得甚是心疼,三年前赵颍看他这个小太监手脚勤快。又识些字,便提拔到身边听唤使用。 作为皇帝的贴身太监,外臣对他也许恭敬异常,但是深知宫廷残酷的黄心,并不敢有些许嚣张跋扈,皇帝为人性子怎么样,他最清楚不过了。如果他真敢打着官家的招牌去张扬,估计明天他就得去御马房洗马。 也许是出于利益,又也许是出于对皇帝的感激,这些年他对皇帝的照顾无微不至,像对亲人一般关心。 赵殒抬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手头上的事情。 楠黄的灯光轻轻摇曳,照在了赵颍紧紧抿着的嘴唇,显得他是那般的坚毅。 “官家”二更了黄心不甘心地轻唤着。 赵颍放下手上的奏章与笔头,抬起头来,手往前一推,站了起来,他目光依然深邃,神情也依然坚定,说出的话却有了一丝疲惫:“哦,黄心,又二更了么?” 阳春网过,深夜里依然有一丝凉意,黄心真紧凑上去帮赵顾披紧披风,关切地道:“明日还要早朝。官家该歇息了。” “早朝”赵颍目光一顿。既是无奈又是愤怒,“还早什么朝,又上去听他们一帮大臣在吵么!” 黄心一向本分,并不敢搭这句话。 赵颍却是越说越气了:“黄心。你说,这帮大臣是不是故意为难联?整日为一些小事吵这吵那,总不让联有一天好日子过!联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变革旧弊,网有成效,就整天有人抨击这抨击那!这不是故意气联是什么!” 黄心赶紧说道:“官家莫怒。当心龙体。” 赵颍苦笑:“总有一天,联会让他们给气死!” 黄心又不敢搭话了。 赵颍长叹一声,幽幽地说道:“联的难处,又有谁能理解呢?。 黄心陪着小心地跟着轻叹。 “黄心,你说联该如何处置这个范尧夫呢?”赵顾突兀地问道。 黄心吓了一跳,赶紧说道:“朝政之事,哪有奴婢插嘴的份儿,再说奴婢也不懂这些事儿。” 赵颍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小心!” 接着他又自言自语:“范尧夫”范纯仁。这次你真的与王参政撕破脸皮了么?你让联该如何处置你?” 第二百四十九章海州速度 黄心,你谎,纹个范羔夫是否专门要与联过不尖。/ /”咖刘口语完又不忿地自顾问着黄心。 黄心小心赔笑说道:“官家多虑了,他一个臣子,怎么敢专门与君上过不去呢?那不是人臣的本分。 赵顾闻言怒了:“可他这几年没少给联气受!当年他还是一个谏议大夫,就不住地上书讨论行政得失。看在他父亲范公的份上,还有司马相公也帮着他说话求情,联非但没有责罚他,还升他做御史中承。试问已经对他很开恩了,可这几年,你看看,他专门在朝堂上与王参政打嘴仗,哪有为君解忧报答一二的想法!现在更好,他与王参政都快要打起来了!” 黄心缩了缩脖子,小小退了一步。他知道皇帝说的是怎么一回事:还是因为变法措施引起的! 王安石一当上参政,就出台了不少法令。其中有一个叫保甲法的条例,规定健全的乡民一年两次定期刮练,强身健体,以备将来能上战场。 大宋长年累月与西夏或者辽国开战,仗打了无数,吃的败果也无数。身体上不及敌人,也是一大原因。王安石要把民众锻炼愕更强壮。无可厚非。 可最后还是出问题了! 底下官员,为了完成一年两次拉练的任务,为了突出政绩,有时候连农时都不顾,愣是要求百姓服役。百姓本来穷苦,除了完成农务。还利用空余时间帮有钱人打些下手,赚些外快养家糊口。 保甲法是个损耗百姓时间的政令。前些时候,京城郊外有几个百姓。壮猛之丁,为了躲避保甲法、硬生生把自己的一两根手指头砍掉了。以此来敷衍官府人员。此事为人所知,广为流传。作为风闻弹人的御史,也没道理不留意。一番核实,果真有这么一回事。作为御史中承的范纯仁,震惊之后,更是愤怒,他早就看王安石不顺眼了,这次抓住真实把柄,再不弹劾。他就不是御史了! 于是乎,他参奏王安石变法乱民。致使民间疾苦、怨声载道。请求英明的皇帝陛下把此等乱了朝纲、乱了天下的酷吏贬谪出朝! 王安石当然也不任捏的饰子,上章抗辩,认为这些为了躲避保甲之役而设计逃脱之人,敷衍圣令。是乱民。虽然应该同情,但更应该狠狠地惩罚,杀鸡做猴,以做效尤! 这下可真把范纯仁气得跳脚,连上几个奏章,怒斥王安石为了变法,连儒家的宽恕之道都抛之脑后。全然没有为人为臣的素质了。吼着说与此等人誓不两立,大有有他没我的形势! 本来是两人的吵闹,后来上升到派别之争。双方人马都参合进来,连宰相司马光都不能幸免0 好好的朝堂,一连几天成了吵闹的菜市场,也难怪赵顾忍不住要骂娘了! 越想越恼的赵顾在凉气袭人的夜晚也感觉浑身燥热,不耐地来回走着。考虑了半晌,才长叹一声,道:“实在没办法,也只能让范纯仁这家伙出去了!” “啊”黄心让这突兀的决定吓了一跳。 赵顾横他一眼,不悦地道:“怎么,你也觉得他没错么?” “不敢!”黄心大匙惶恐,“朝堂之事,奴婢全然不知,只是有点惊讶与疑惑而已。” “你疑惑什么?” “官家以前不是说范大人耿直忠诚,正是御史的最好人选么?” 赵顾气为之顿,反问起来:“联说过这话么?” 黄心乱了手脚,结巴不已:“这”这,” “唉!”赵殒叹了一口气,“你不必慌,也许联真的说过!不过此时非彼时也!朝廷经过几年的变法。国库渐渐缓了过来,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相比起来,王参政更不可缺少。权衡利弊,范纯仁已经不适合再留在朝堂了。” 黄心这次不敢搭话了。 “怎么,感觉联太多变么?”赵顾看他沉默,不由自嘲一笑,“用其言,弃其身,古之君子所不耻。这道理。联当然明白得很,不过联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呀,只能委屈一些人了!” 赵顾在摇曳的昏光之下。默默仰望着夜空。 残月有如银钩,割破了漆黑深沉的夜幕,淡淡的白光倾泻在檐间窗隙,班驳了影子。 繁星点点,一眨一眨像会说话一般。注视着这个天地,还有福宁殿那一个伫立的孤独人儿。 半会之后,黄心又担忧地上前说话:“官家,夜真的深了,还是歇息吧。” “哦。”赵顾反应过来。 嘘了一口毛,赵顾笑了:“还是睡吧,明天还得对付那班臣子呢。” 说完让黄心解下绸缎披风,向里屋走了几步。 黄心跟上几步。问:“官家,今晚又 “嗯。” 黄心欲言又止,最后暗叹一声。还是沉默了。 御书房里间并不是很大,不过摆布得很是舒适温馨,器皿也齐全。龙床寝榻也许没有其他宫殿那般宽大。御用之物却一应皆有。 赵顿在这里睡得多了,甚是熟悉,自己上了龙床,要躺下的时候想起一事,不由问道:“黄心,今天怎么没有见着海州方面的报纸?”黄心也是奇怪:“回官家,这个奴婢并不清楚,今日奴婢去外宫拿的时候,并没有见着。想来应该是还没有送到吧。” “奇怪。以前每日下午都准时送到,今日怎么了?联要办了那些驿站之人,本来京城要看到海州的日报。已经是迟了好几天,联动用了驿站快马这才使得每日都有送来。今天他们竟然敢耽误至此!” 黄心大是无奈:“官家,先歇息吧。报纸明日再看也不迟。” 赵殒哼道:“你懂什么。这几年,联每日都要看几份报纸,京城的。洛阳的。海州的。都已经是习惯了,难怪今天怎么总感觉不对劲,原来是没看到海州方面的报纸!” 黄心苦笑,官家说了那么多地方,其实最想看的还是海州的吧。至于原因” 赵颍躺下,将睡的时候,吩咐说道:“黄心,你给联注意了,联明日一早起来就要看到海州的新报纸!” “是,官家,奴婢记下了!” 好不容易伺候皇帝睡下,黄心半气,既而苦笑,属于海州的报纸,据他所知,下午的时候已经到达京城了,可该送到宫里的那几份。却没有踪影。 他问的时候,底下之人回答说送到驿站的《海州日报》,全都给别人拿走了,连带宫里的那几份。 黄心暗自悲哀,以他的智慧。岂能不知道此事透着蹊跷,连官家要看的东西都敢拿走。还不证明了此事非同寻常么! 他一向安分,善于自保,本想以言敷衍过去,让官家忘了这事儿,没想到阅读成了习惯的官家最后还是追问起来。 为人臣子,自要尽心尽力伺候好主子。没有办法的他,也只能连夜吩咐外宫之人,怎么着都要到市面上收集一份海州的报纸回来,否则他无法交差! “对不住了,那些有心知” 五更天的时候,外面还蒙蒙亮。 东边泛起了几丝鱼白,红霞也若隐若现。 雄鸡鸣叫了第二次,偌大个皇宫,也开始运作起来。宫女太监早已经起身,梳洗过后,忙起了宫里的日常事务。 勤奋的皇帝赵顾,也从睡梦中醒来,在别人的伺候下,梳洗完毕。 宫女端上准备妥当的早膳,请官家进食。 早膳丰富得紧,燕窝熬的雀丝汤。装点精致的蔡菜点心,人参纯的肉粥,雪莲泡的茗茶,无一不冒着热气,一一奉送上来。 赵殒蜻蜓点水般一样试了几口,再用热茶漱几下口,拿起上好的丝绸白帕擦了擦手,宣告帝王的早膳进食完毕。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整个皇宫不少地方还燃着红烛,亮光闪闪,晨风轻拂,飘飘袅袅,正是一副初夏清晨凉爽风景图! 朝廷大臣应该已经陆续上朝。等待官家驾临开朝了吧。 不过作为官家嘛,当然是架子最大的,也该最后一个到达。 趁着还有不少时间,赵殒把黄心叫到跟前,道:“黄心,联的吩咐。做好了么” 黄心不敢怠慢,呵呵笑道:“官家之命。奴婢从不敢疏忽。官家请看,这就是昨日海州来的报纸。”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沓报纸模样的东西,整整一叠,有十数张之多。 赵殒大马金刀端坐在御桌后面。闻言愉悦享受地接过去。才一上手。讶道:“怎么会多了这么多?” 平日海州日报一天大概就八张。今天到手的,整整十六张之数! 黄心赶紧解释:“回官家,据奴婢的了解,说是海州日报发了增刊。特意回馈读者!” “那大家可就有福了。”赵顾呵呵笑道,“黄心,辛苦你了,昨晚为了这份报纸,应该没有睡好吧?” 黄心闻言大是感动,难以遏止地呜咽:“为官家做事,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岂敢不尽心尽力!” 作为奴婢,能让官家关怀一两句,也是他的莫大福气,怎不令他激动难耐! 赵颍淡淡一笑二没有再说什么。摊开报纸,低头看了起来,翻了几张之后,看到所谓的增利。顿时让那特大字号的标题给震撼了: “海州速度!” 第二百四十五章海州模式 落州速度是妆期《海州日报》增训的本题,整整利冰报纸。/全是围绕这一中心为文。 大量的篇幅都是介绍这三四年来海州的变化,或者说是成就。其中就有欧阳发亲自攥写的一篇《神乎奇迹》。上面直点主旨说:“海州速度。犹如风也。春风一过,东海之滨,即起大城!” 花了大量的笔墨来描绘海州建设的速度。其中最有力的就是数据,列举的各项数据,无一不表明海州如今的发展,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奇迹! 每岁上缴朝廷的税收是三百万贯钱!而海州所在的淮南路,一年也就五六百万贯而已,一个。海州。就占了其中大半的份额。 另外就是人口的增长速度。四年前,海州城的人口不过数万,整个。海州的人口,也不过十多万,如今,单是海州城内,居住的人口就有三十多万,算上海州其他县村,整体人口超过五十万! 而海州城的建设,以前的小城,如今已经发展到有两个卫城的地步了。特别是围绕海州大学建设的新城,就容纳了十多万的人口,其中有居住地,有商铺,有酒楼,各行各业,都能在其中安居乐业! 海州人的收入与消费,岁入上百贯钱,更是与京城百姓相差无二! 这一切的成就,只用了短短三四年的时间,就快追上开封建国上百年建设的速度了! 海州速度,天下第一! 这一切的成就,造就者当然是它的执政者,执政措施与方略。一言以敝之:海州模式! 整个增刊,书写了城市布局,以及厢军的转变使用,还有发展经济的便利措施与优惠,凡此种种,皆是海州模式的最佳诠释,也是造就海州速度的最大原因! 整个增刊,很明显,是对海州建设的歌功颂德,对其大力愉扬,觉得用尽所有的赞词都不能抒发他们的敬佩之情。 不得不说,欧阳发这些年的努力,培养了一大批适合幕写新闻稿的文人,连他自己。也受了感染,把整个增刊搞得有声有色,令人见之不由激动难耐,恨不得飞去一看究竟! 特别是他们在最后呼吁:“当今中外执政为官者,欲要发展民生,宏扬政绩,海州模式,不可不明,不可不看。不可不鉴!” 三个“不可”直着得赵殒心痒难耐,拍案而起,激动得浑身颤抖。差点耍掀翻了御书桌,紧紧地攥着报纸,抓得纸张都皱了也没知觉。 黄心在旁边看得吓出一身冷汗,以为赵顾又发了什么病,赶紧上前扶住他。关切地问:“官家,怎么了?” 好半晌赵顾才回过神,又摊开皱巴巴的报纸,看了几眼,犹不敢置信,瞪大着眼珠,倏地回问:“黄心,这份报纸,你看了么?” 黄心点头应是。例行的检查,他每天都会做。 “你相信么?相信海州真的比得上半个开封了么?”赵顾焦急地问。 “不,,不大相信!” “是啊,联也不敢相信!”赵顾喃喃地说着,“海州每年上缴税收三百贯左右,这个,联是了解的。沈子贤生财的本领,联也早就领教过!可是从来没有人和联说过。他把海州建得与开封差不多了。五十万人口的州。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赵殒已经有点难以遏止地激动了! “海州速度”海州模式”赵颍抱紧了双手,“给他一州之地,他能给联一路的钱财,如果,,如果,” 黄心缩了缩脑袋。不敢接话;心里也对海州沈知州暗暗佩服,说实在的,网看这份报纸,对上面关于海州的描述,他一开始也不大相信,认为言过其实。可仔细一琢磨。又不能不信。这份报纸通行天下,谁又敢冒这样大险在上面撒谎? 不要命了么! 既然没有人疯到不耍脑袋,那么,也只有相信这是事实了! 这沈知州的手段,啧啧,真是”, 赵殒一激动就面红耳赤。还要来回踱步,越走越快的他突然停下来,道:“黄心,去和朝臣说。今日的早朝联不上了,让他们散去!” 黄心惊讶抬头,眼前这个皇帝,堪称史上最勤奋皇帝,从没有为了享乐而耽误早朝。没想到今日看了份报纸,就例外要停一次早朝。 惊讶过后。黄心反应过来。大声说道:“是,官家!” 赵殒叫住正往后退的黄心。沉吟半会,严肃地道:“其他朝臣散去,让司马相公来此处见联!” “是!” 福宁殿外,百官群集。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此时天已大亮,晨曦照耀。雄伟庄严的宫殿染上了一层红晕,一切是如此快活与欢乐。 司马光却一脸忧色地站在一隅,显得极其担忧。 他看上去老了许多,短短几年,令他弹精竭虑,人也显得更沧桑了。才五十多岁的他,头发已经快要尽白,脸上的皱纹一道道雕割在风桑的岁月里,身子也有点佝偻了,但他的脊梁依然坚挺着,犹如见证无数风桑的松拍,挺立傲群。 一身紫服的他,身为百官之首,看上去是那样的威严,那么的凛然! 在他面前站着的是已到中年的范纯仁,短须,方脸,炯目,正气绕身。不屈盈骨。 “唉!”司马光叹了一口气,声音有落宾与萧索,“尧夫,这次只怕要难办了。你与王介甫闹得太僵,官家那里只怕也不好说话” 范纯仁傲然一笑,道:“相公,如果忍气吞声,范纯仁也就不是范纯仁了!” 司马光苦笑:“你的风骨。谁人不知。不过你若也走了,我这个平章事,再做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这些年你我遥相呼应,这才能坚守一隅阵地。若你也走了,老夫独木难支,只怕下的命令,连政事堂都出不去咯!大宋开国以来,老夫这个相爷也算是做得最窝囊了吧?” “大人”范纯仁为难地应了一声,心里也尽是发苦,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面对王安石一方的强势,宰相抗不住参政的合力围攻,而他作为御史的头子,底下的御史竟然也有大半不听话! 做头子做到他们这份上,有宋以来,还真独此一份呢! “王介甫”范纯仁几乎是咬牙切齿打地怒视远方仑的圭安石,恨不得卜尖揍他们几记上奉。司马光轻轻摇头:“尧夫。不用怪他,他现在也回不了头,事到如今。大家都止不住了。若不是心中还有一点坚持。老夫也早就想撂担子回家写史书去,何必受这等窝囊之气?不过身为臣子,为君分忧,方是本分。 官家这几年没有辞退老夫,想必还是对老夫不至于失去了信心。既然老夫还有用,也就尽最后的力气吧!” 范纯仁敬佩地看着司马光,点头说道:“相公说的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是御史,自然有弹劾大臣的权力与义务,范某挺身而出。问心无愧,岂是那些为了官位而昧了良心之小人可比!” “小人充斥朝廷呀!”司马光长叹一声。“君子可欺之以方,诚不我欺!这些年老夫也算看清了自己的能力,实在是应变不足,不够圆通。也难怪要屡失阵地。若是子贤还在身边,岂会”唉!” 范纯仁闻言心中一动,安慰司马光:“说到子贤,不知相公是否看了昨日来的海州日报?” “看了。”司马光想起沈欢的成就,不由宽慰一笑。 “相公可是教了个好学生呀!昨海州成绩,范某到现在都感觉不可思议呢!” 司马光欣慰笑道:“老夫也没想到他闹出这般动静来,不过他让人在报纸上这般大吹大擂,实在有王婆卖瓜之嫌,也真是不懂谦虚,太爱出风头了!” 范纯仁知道司马光说的是反话,呵呵笑应,羡慕地说道:“若是范某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学生,估计睡觉都会笑醒!” 司马光闻言看了看左右,正色道:“尧夫,朝堂之上,没有学生与老师。只有同僚。再出色的人,都是天子门生!” 范纯仁悚然而惊,点叉应道:“是,相公教得是!” 司马光沉默片刻,又疑惑起来:“子贤为人一向谨慎小心,这般大动作,肯定有所图谋,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范纯仁哑然失笑:“连相公你都不知道。谁又能想得到呢?他的想法。有时候可是天马行空难以捉摸的!” “老夫总感觉有点不简单!” 范纯仁网想搭话,却发现殿门开启,官家身边的常侍出现在眼前,赶紧对司马光说道:“相公,要开朝了!” 群臣开始骚动,进了大殿,对位站好,静等官家临朝。 黄心一个。人从殿后走出来的时候,群臣发现不对劲,又惊又奇。 黄心下了阶梯,大声宣旨:“诸位大人。官家传旨,今日罢朝一日。请诸位各自散去!” 群臣顿时喧哗,猜测官家是否出了什么问题,毕竟官家自登基以来,非身体原因不罢朝。 王安石最怕支持他的皇帝出了事,站出来,大声问道:“黄内侍,官家身体无恙否?” 诸位臣工闻言顿时肃静。竖起耳朵,静等回话。偌大个福宁殿静悄悄的甚至可以听到壁虎爬墙的声响。 黄心情知王安石在朝廷的地位,并不敢怠慢,赶紧回答:“王大人请安心,官家并不是身体有恙,只是”心情不好,暂时罢朝一天。哦,对了,官家让司马相公现在到御书房见驾。” 司马光有点惊讶:“就老夫一人?” “正是!”黄心笑着回答。 王安石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司马光,既而说道:“既然官家有令,大家就各自散去吧!” 群臣不敢再喧哗。一一退了出去。 司马光跟着黄心往御书房而去,半路忍不住问道:“黄内侍,官家真没事么?” “确实没事,司马相公请放心。”黄心对司马光这等中外闻名的大臣极其尊敬,转身回头,笑着回答。 “哦。”司马光放下大半心思,“黄内侍可知官家这次召见某到底是为了何事么?” 黄心沉吟半晌,才放心回答:“海州。” 司马毙沁神一震,不再言语,静往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采光极好,晨光网好可以透过左边的薄纱檐窗射进来,照亮了大半个房间。 细尘萦绕在光柱之上,纠缠着墨香纸味,升华了整个读书人的空间。 赵殒安静地坐在椅子之上。 进来的司马光大拜之后,赵顾示意他坐在对面。司马光谢过,半坐下来 赵殒显得兴致极好,精致的脸有股飞扬的神采,与司马光谈了半会当前的政务之后。突然叹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六七年了!” 司马光明悟,道:“陛下登基以来,勤勤恳恳,夙兴夜寐,从未耽误天下政事,实在是明君所为!我等为有如此圣君而感到庆幸与喜悦!” “明君么?”赵顾呵呵笑道,“只怕有人不这样认为吧?前些日子还有人上书说联宠信小人,致使朝纲败坏呢!远贤臣,亲小人,当然不会是明君吧?” 司马光知道皇帝在指责范纯仁等言臣,忙着解释:“在其位,谋其政。方是忠臣所为。弹劾正是言臣之责,陛下不应该生气,反而应该为有这等敢于上言的臣子感到高兴。前朝太宗有魏征,方有贞观之治;包拯敢言,我朝方有千古仁宗!诚由是也!” 赵殒愕然,明白司马光所说很有道理,不过情感上又觉得范纯仁总是碍事,一时两难,左右摇摆。 良久之后,他叹了一口气。道:“联不奢望能成为千古圣君,只希望大宋能在联的手上有所强盛。最不济,也不能总让外敌欺负!” 马踏西夏,北伐契丹,是他一辈子的希望,也是他的野心所在。所有的行事,都是为了完成这个目标,强烈的希望往往可以使他不顾一切”, 多年相处,司马光当然明白皇帝的想法,为了保全范纯仁,不敢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打岔问道:“不知陛下今日召见微臣,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想起黄心提醒“海州”二字。应该也是皇帝兴趣所在,以此为诱,总能引开对方的话了吧。 果然,赵殒想起召见司马光的本意,瞥了一眼摆在桌上的海州日报。笑了一笑,道:“司马相公,不知你是否有去海州看一看的兴趣?” 第二百四十六章封禅之名 小马米脸煮顿时白了大半,脑袋轰轰作响,像炸裂了般,片空白。\\\ 去海州? 官家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要贬黜自己出京不成? 忙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一事无成。还惨遭贬谪? 他不由凄惨一笑,万念俱灰。低着头答道:“陛下是君,要臣子去哪。臣子就去哪。臣自当以陛下马首是瞻!” “好!”赵殒没有觉察出异样。宽慰一笑,“司马相公果然是忠良贤臣,如果你答应,就去海州看一看。也当是为联分忧吧。” 司马光心思纷乱,闪过了许多念头。最后化为一叹:“臣自当遵命!还请陛下在臣去相后,能秉着中正平和的心态,为国选一良相,万莫让天下扰乱!”他也打算豁出去了,准备撕破最后的脸皮,与王安石硬抗一次,就算去相,也不能让这等人有好日子过! 还没说出决裂的话来,赵殒惊立而起,讶道:“去相?什么去相?”司马光抬起头来,疑惑不已:“陛下不是要外放臣到海州去么?” “谁说的?”赵顾哭笑不得,万般解释,“司马相公,自你为相以来。这些年做得不错,也算兢兢业业。朝堂虽然不大平静,却也不是你的责任。所以,联还着望你能继续做下去的,决没有罢黜你的意思!” 司马光脑袋短路了:“那,去海州,” 赵颍拍了拍桌面匕的报纸,笑道:“想必司马相公也该看过这期的海州日报了。上面欧阳伯和说“当今中外执政为官者,欲要发展民生。宏扬政绩。海州模式,不可不明,不可不看,不可不鉴。!联觉得这话不无道理,若能从海州发展的模式里得出一二经验,想必对举国施政都不无稗益。相公为执政之首;若能从中有所触动。亦是幸事。因此联打算让你去海州看一看,总结总结一些经验,回朝后也许能更有成绩!如何?” 司马光顿时膛目结舌,又羞又愧,心里又暗自庆幸,还好官家解释的早,一旦他说出那些贬低攻击王安石的话来,以官家对王安石的看重与维护,届时木以成舟,想必还真要去他的相位! 他心思百转,又想到官家怎么会无缘无故让自己去海州呢?难道真的是为了学习? 这些年的斗争,他已经习惯从坏的方面考虑问题了,难道说官家这个主意,是王安石一方出的,目的是为了把自己调离京城,好让他们更有余地去布置一切? 越想越有可能,司马光惊出一身冷汗,犹豫着不敢回答。 这下司马光可真是想多了。赵顾这次的目的还真的很简单,就是想让一个人代替他去看一看海州,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希望那个人回来后能如实与他说一说,而司马光中正诚实的道德名声,全大宋人都知道,甚至都传扬到外国去了。 这一点上,他更相信司马光! 看到司马光神色变幻不定,赵顾又道:“联也知道让一国宰相出京。非同小可!其实联更希望能自己去看一看,但是天子出京,更是事关重大,不可不仔细思量。所以才想让相公代联集巡!” “代联出巡”这个词的分量着实不轻,司马光激动不已,能让天子说这句话,是他万世修来的福分! 一激动,他就要答应,不过司马光的心性着实了得,深吸一口气,很快平复心情,心思急转,又考虑得比较多了。 他想到了沈欢,知道这个学生向来谋定而后动,在报纸上这般大的动作,所图必定不 难道说沈子贤弄了这般大的阵仗。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出京? 不可能,万万不可能! 他司马光一系如今在朝堂给挤压。活动空间小得很,若再在这个关键敏感时刻离开京城,去海州路途遥远,一来一回,需要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后再回京城,王安石一方大势已定,届时黄花菜都凉了,还谈什么执政! 子贤子贤,你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苦恼的司马光也打定了主意。一个字:推! 推推推,一定要推掉这个任务! 沉吟一会,司马光苦着脸说道:“陛下看重,实在是臣万世之荼耀。为君分忧,责无旁贷!可是,如今朝堂纷扰多事,如果臣在这个时候离开,不能在陛下身边出力,岂不是令陛下更为难?这岂是为人臣子之道?一旦离开,外人还以为臣在这个时候离陛下而去,这是陷臣于不义呀!陛下,恕臣无能,不敢担此骂名!” “这,”赵顾也觉得自己想得简单了,甚是为难,“不可不明,不可不看,不可不鉴。欧阳伯和之言。犹在耳边,联多么希望能了解海州模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光心中一动,道:“陛下。不如让王介甫去海州一看,他亦是经济能手,也许有所得亦说不准。” 这招祸水东引让赵顾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苦着脸说道:“王介甫事多人忙,走不开,朝廷也不能少他呀!” 司马光大是愤慨:“陛下,参政走不开,难道执政走得开么?” 赵颍大是尴尬,讪然一笑:“那”就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司马光一脸忧色与不解走出宫廷。 四月的阳光,明媚亮丽。 和煦的光线笼罩在人身上,大有暖和舒适之感。 抬起头,司马光眯起了眼,这阳光,还真刺眼! 今天政事堂并不是他当值,闲来无事,也只能打道回府。 前脚网进相府,后面下人就来报说御史中承范大人来访。 司马光在大厅外出迎,当头呵呵说道:“尧夫还真迫不及待,出宫后一直没回去?” 范纯仁亦是一笑,他急性子的毛病从范仲淹那里遗传过来,情知官家召见司马光,必有大事,急欲知道,因此一出宫廷,并没有回府,呆在相府外头,一见司马光出现,即刻造访。 “打扰相公了。”范纯仁拱手谢礼。 司马光说道:“正好也有事情与你相商。”说完把住对方的手,迎他入厅。 主客落座完毕。下人送上热茶。 茶是清茶,沸水而泡。 清烟袅袅,氤氲扑香。 轻轻呻了一口,齿唇生香,范纯仁赞叹不已:“相公,这就是子贤从海州送来的西湖龙井么?果真清香 司马光无奈一笑:“子贤这人,一向贪爱享受!” 范纯仁不以为然:“若没有他的花样百出,京城又怎么会盛行喝清茶呢?没有他,我等还习惯喝茶末加姜之类的茶水吧?还是清茶好,看着茶叶的舒展,总令人心生愉悦!” 司马光大是奇怪:“尧夹过来就为了与老夫讨论茶水的问题么?” 范纯仁反笑道:“相公都不急。范某急什么?” 司马光无奈摇头,只好把与官家相见时的情况详细说出来,末了叹道:“若不是老夫一力相拒,想来过不久就真与子贤在海州相会了!” “师徒相见,情和心得,岂不快哉?”范纯仁又大笑说道。 “尧夫莫要消遣老夫!” 范纯仁这才笑罢,严肃起来,亦是疑惑:“还好相公想得快,拒绝的好,不然”不过,子贤这出戏到底要演什么呀?” “老夫亦是不解。”司马光苦笑一下,既而又道,“想来想去,子贤所做,当然会对我等有利。老夫就琢磨了,如今我等的困境,莫过于尧夫的问题。子贤莫不是为我等解围吧?因此” 范纯仁脸色一变,明白过来:“相公莫不是要范某去海州一看吧?” “以为人而论,官家也是信任尧夫道德品质。而且如今尧夫处境艰难,若由老夫出面推荐让你去海州一看。官家想必也会欣然同意。于你于人,都是好事!” 范纯仁脸色阴晴不定,甚是苦涩:“这与临阵脱逃有何异别?非范某行事之准则 “尧夫何其或矣!”司马光怒喝一声,“自古成大事者,莫不坎柯磨砺。你如今只不过是暂避敌人锋芒。目的是为了他日辉煌,何来逃脱之嫌?用子贤的话来说,叫战略性撤退!这些年,老夫退的还少吗?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大宋江山、天下百姓?” 范纯仁沉默半晌,末了才叹道:“罢了,韩信尚能忍跨下之辱,范某就暂时忍一忍!” 司马光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才是做大事者的胸怀嘛!” “可是”范纯仁还是疑惑。“这真是子贤本意么?范某怎么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何况,官家会让范某代表他?” 司马光也是一愣,最后才道:“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这一天,京城不少人都在猜测海州方面的意思,或者说沈欢的意图。 就连司马光这个沈欢的老师。也在头疼着。 沈欢的底牌,终于在这一天下午揭晓 随着海州日报第二份增刊到达京城,众人才知道海州方面是何企图了! 大家不由抽了口凉气,大手笔! 海州方面这次真来了一次震撼世人的大手笔! 增刊又见增刊。 这一次增刊。不大说海州的成绩。反而把对象放大到整个天下。 特别是自赵颍登基以来,一系列政策的实施,大宋江山,天下百姓。整体实力上确实有所提升! 用海州日报的话说,就是:“QB5圣君,魄力手腕,不输秦皇汉武;万古仁主,爱人惜民,不下唐宗宋祖。” 总之一句话,现在的皇帝,是位明主,是圣君,不比历史上的任何一位君主要差。 虽然不无拍马屁的嫌疑一其实也确实是拍马匹! 不过这马屁没人敢反驳,就是司马光与王安石都不敢,为什么?没看到皇帝赵顾看到这些赞词与功绩的时候,激动得脸红要滴血了吗? 虽然这个皇帝一再说过不能上什么号什么名,可是面对这份通行天下的报纸,他还是忍不住要激动了! 这个时候,谁敢泼冷水! 当然,海州方面说了那么多恶心的赞词,也不是白说的,他们有一个天大的目的。 只见增刊后面,一连好几篇文章都述说着,既然是圣君,是明主,不输秦皇汉武,这两个历史皇帝有了功绩,做的轰动事件就是封禅泰山。为什么我们伟大神明的皇帝陛下做不得? 他们强烈要求陛下封禅泰山,届时他们作为报纸先驱,将为天下百姓报道这一盛事,为历史记载遗留这段千古之行! 而海州就在泰山不远,东海之滨。这座大城短短几年伫立在大宋天下东边,真可谓一颗闪亮的明珠,亦是奇迹。皇帝封禅泰山之后,到此一观,两相映衬,如此丰功伟绩。简直比征伐天下的皇帝还要有意义。还耍彪炳青史! 封禅泰山,以观海州! 这是海州人的心愿,也是天下百姓的心声,是世人翘首以待的千古 事! 此言一出,天下皆惊。 最令人震撼的这些文章作者行列里。出现了欧阳修的名字。如果欧阳修还不足以令天下人信服的话。那么韩椅的大名足够吓人了吧? 欧阳修一直在海州大学做老大。为海州说话,大家都能理解。什么时候在河北养老的韩琰也掺和进来了? 来势汹汹,来势汹汹呀! 封禅泰山,以观海州! 这一玄,整个京城的有心人士。都惊得跳脚不已。 原来,海州方面是打了这个主意!他们想做什么,要做什么? 别人暂且不说,单论赵颈看了这份报纸之后,就再也平静不下来。 夜幕降临已久,他还时不时摩拳擦掌,或者咬牙切齿。 黄心倒是欲哭无泪了,官家的晚膳都端过来三次,赵顾却没有吃过 口。 “官家”看着又凉了的丰盛晚宴,黄心忍不住劝谏。 但是回过头的赵顾却让他吓得半死,只见皇帝眼珠通红要撕人一般,脸色却一时潮红一时失魂落魄。 “官家”黄心大惊上前扶住,“官家。你怎备了?” 赵殒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推开黄心。瞪他一眼,喝道:“黄心,你说。联是不是千古明君?” “是是,官家不是,谁是?”给黄心一个水缸做胆子,他也不敢这个时候说不是,君不见皇帝那要噬人的眼神在注视着他么! “千古明君,联是千古明君!”赵颍哈哈大笑,大手一挥,“既是千古明君,黄心,你说,联可不可以封禅泰山?” 第二百四十七章揣测 “读一一,黄心技次不敢胡言乱语了六“( “嗯?”赵顾横他一眼。// “可”可以!”黄心咬咬牙,憋出几个字来。 “能不能?” “能!” “该不该?” “该!” “好!”这下赵顾终于满意了。轻声一笑,“封禅泰山,到底是什么滋味呢?黄心,你知道不?” 黄心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来,哭着说道:“奴婢不知,官家,您别吓奴婢。” 泰山封禅,那可是皇帝才能做的事儿,他一个小太监。怎么敢说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不要命了么?! 赵颍看得先是一愣,既而醒悟,不由笑道:“起来!联与你开玩笑呢!” 黄心讪讪起身,偷偷抹了一把冷汗,这玩笑,不是他这身子能禁受得住的。 “既然你也说联可以封禅泰山。那么联也许该考虑考虑” 黄心可不觉得自己对皇帝有这般大的影响力,而且这话若是传出去。那些反对的人会怎么看自己。如果官家去成了泰山还好说,若没去成。自己该如何自处,这偌大个大宋,还有自己栖身之地么! 子万不敢把这话坐实了,看看官家已经清醒不少,黄心硬着头皮心说道:“官家,泰山封禅,那可是天下瞩目之事,秦皇以来,又有几个能上去?这般天大之事,最好”最好能与朝廷诸位大臣商量商量” “怎么,你也觉得他们会反对么?”赵顾大大不悦。 “不是!”黄心慌忙解释,“就算不反对,那什么时候封,什么时候出行,举行什么仪式,都要有个讲究吧。这些。官家您懂么?” 赵颍愕然,最后呵呵笑道:“对对。你看,联都糊涂了。是该问问知道的大臣,该问问!” 黄心低下头,不敢再牵扯进去。 赵殒考虑半晌,才道:“应该先问问宰相参政他们,再问问御史,还有礼部官员,哦。最后还要问问太皇太后与太后他们”嗯,御史就不要问了,范纯仁估计会反对;至于礼部,他们只要做就行了,也不需要问;太皇太后”联还要好生求一求,最该问宰相参政的意思” 赵颍神经质地在自言自语,不的不说,这份报纸的吹嘘,把他心里的那份虚荣邪恶地诱发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千古明君,这次不是他自己上的明号,也不是身边朝臣胡乱吹嘘的。 这是海州日报说的! 作为报纸的先驱,海州日报在此时有着莫大的影响力,销量也是天下第一。 读者众多!现在他们这般说,可比朝臣上的虚号再颁发天下要可信得多,天下百姓也更容易接受。 一想到自己圣明的称号已经由报纸带到全天下,饶是心志坚毅的赵殒。也平静不了,心里的意愿当然是顺着报纸的倡导,想要封禅泰山! ”, “老夫不同意,绝对不同意官家去什么泰山封禅,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司马光怒气冲冲地喷着唾沫。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怒相,双手高高举起,大力挥舞,大声吆喝着,“坚决反对!” 站在他面前的范纯仁强忍得极其辛苦,最后还是做出抹脸的动作,他终于明白当年仁宗皇帝让包拯喷唾沫是什么滋味了,说真的,非大毅力者不能忍受。 心里小小地钦佩了一把宋仁宗。范纯仁终于苦笑开口:“相公。这话你和范某说没有用处呀,最好能与官家说,或者与你那宝贝学生说!” 这次不是他自己要来找不自在,而是司马光遣人相招,那个时候他才看完海州新来的报纸,还在为对方的大手笔感到震惊,司马光坐不住了。招他过来。 一见面,司马光就像给人踩了尾巴一般,嚷着叫着不同意或者反对的词汇。 提起沈欢,彻底引暴了司马光的怒气:“沈子贤到底在做什么,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竟然敢叫官家去泰山封禅!他知道这是什么吗?” 范纯仁默然,说实在的,他也反对封禅,不是说不能封,关键在于是不是时候。官家登基才几年,如果平心而论,众多大臣反对变法,他依然以大毅力大魄力坚持,仅凭这一点。也许就够资格封禅泰山了。 可是,官家毕竟才登基几年,如果他想的是如果,如果官家晚年犯了什么大错,或者说最后变法成果不佳,功绩不足,这次封禅就足以引来后人的嘲笑。 一旦天子成为笑柄,他们这帮臣子,哪还落得 要封禅,过个几年,或着晚年再去,就算无功,若无过错,别人也不会指手刑脚了。 “子贤一定是脑袋出问题了。竟然想出封禅一事!”司马光又骂了 句。 这下范纯仁为沈欢叫屈了:“相公,我等之前不是为子贤所谋在猜测么?封禅也许只是他的借口而已,也许他图的是其他呢?” “其他?”司马光先是疑惑。“以观海州?你不说老夫还不来气,这下更气了。老夫现在是明白了。他做这么多动作,全是想让官家去海州。天子亲临!为此竟然找出个封禅的借口,还有,为了扯上他们海州。竟然把海州的建起,说成是什么上天赐予大宋的祥瑞,祥瑞现世,当然有一观的必要。那帮执笔文人。还真不要脸!” 范纯仁这下无话可说了,因为增刊里确实有一两个是这样吆喝的。作为儒家文人,他们反对这些虚的东西。 “不过”司马光冷静下来。又恢复了智慧,“老夫还得推敲一下子贤的目的,连韩稍老大人都让他请过去摇旗呐喊,他这次是下了老本,想来是苦求一番欧阳老大人吧?” “是啊!”范纯仁反应过来。“前任宰辅与参政都出马了,子贤是志在必得呀!” “志在必得”司马光沉吟不已。“他要做什么?” “这可就需要相公好生揣摩,毕竟相公与子贤更熟悉!” 司马光甚是苦笑:“三四年不见。他现在成长得老夫都陌生了。无论如何,之前我是猜测不出他耍请官家驾临海州的,还以为是为了帮我等转移压力而已。” “压力确实有所转移。”范纯仁认真点头说道,“相公,今早范某从此地回去,仔细思量,子贤确实有为范某转移压力的意思。最不济。就如今早相公所说,由我暂时离开朝廷,到海州避避风头。最上策。当然是现在一样,搞出封禅泰山的大事来,有这么瞩目的事儿,只要范某不再跳出来与官家硬抗,想来一段时日内官家都不会把范某如何处置!” “硬抗?”虱马光不解地问。“子贤就那么肯定你不会反对封禅泰山一事?” “反对!范某心里反对,不过嘴上嘛,暂时修一下闭口禅。” “这是为何?” “因为官家也想封禅嘛。君主要这么做,又不干扰到天下民生,我们做臣子的,当然不好力抗反对。”司马光奇道:“尧夫什么时候这般开通了?” 范纯仁笑道:“其实最大的原因是。相公最后也不会反对,不是么?” “谁说的?” “子贤说的。” 司马光默然。 范纯仁又道:“子贤有目的。而相公又相信子贤,没有理由不支持。” 司马光点头算是默认,又叹道:“这个学生,还真不让老夫安生!做些事情,总是要老夫给他擦屁股!” “呵呵。” 司马光愁虑说道:“老夫刚才是很生气子贤这番行动,他也不想想封禅是何等大事,一旦官家在期间出了什么差错,他海州作为提议人。岂能落得好!若提前和老夫说,老夫这把年纪了,也不在乎冒一次险。他还年轻。前途还长远着呢!” 范纯仁心神一震,大为感动:“相公爱护晚辈之意,实在令人感动。我想子贤一定也是明白的,否则又怎么会不与相公商量呢?想必他也知道是冒险,所以想自己背下这风险。” “这子贤”子贤”司马光明悟过来,不由激动碍手都颤抖了。 范纯仁不由羡慕神往:“相公与子贤的情义,着实令人羡慕。此生所得,已可无憾矣!” 司马光肯定地点头。 激动过后。他磨着拳,喃喃地说道:“老夫得仔细想一想子贤到底是要做什么。他要的是,” 来回踱了几个方步之后,司马光突然抬起头问道:“尧夫,子贤去海州多久了?” “三,,快四年了。” “三年”司马光眼光突然一亮。一拍大腿,恍然说道,“是啊。老夫怎么就忘了,三年了!尧夫你想。我朝地方官员,三年一任,磨勘之后,成绩优者,自可重用。一眨眼子贤离开已经三年多了,他做出这般成绩,朝廷却没有磨勘提拔的举动。以他的为人,他当然会自己争取!” “他想回京了!”范纯仁也反应过来,“如果真能回来,那我们,” “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 第二百四十八章阻挠 夜幕已临,华灯初上。\\ 王安石后院的书房点起了灯。燃油劈啪的声音轻轻响起,在静寂的空间,却有如炸声,稍稍吓着了客人。 摇曳的灯光映衬着几个人影。 邸绾对着王安石,总是有老鼠面对猫儿的感觉,屏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王安石多年积威,令他感到无比的威严与肃穆。 他的上首是王安石的儿子王薯,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大多时候异常锐利。咄咄逼人。更是令人不敢直视。而在他对边坐着的则是吕惠卿,端正身体,目不斜视,静等王安石的发话。 王安石坐在主位上,紧绷着嘴唇,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这些年他的压力异常之大,劳累也不轻,与司马光年岁差不多的他,也如对方一样老相了。 “怎么,大家来得这么整齐?”王安石终于发话了,油灯就在他前面的右上桌角,拿起小棒拨了拨。火焰烧得更烈更猛,呼的一下窜了老高,房间也更明亮了。把众人的表情都照得清晰可见。 王薯的怒,吕惠卿的静,邸绾的急,毕露无遗。 王薯最忍不住,急道:“父亲。这两天的海州报纸,您也是知道的”他们 “他们怎么了?”王安石淡淡地打断。 王薯愣了一下,道:“只怕对我等不利!” “哦?”王安石轻笑一下,“如何不利了?” “这,”王窘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安石甚为不悦:“看问题不要太小心眼,人家做出成绩来,我们就该承认!” 王穷不服说道:“孩儿没有说他们的成绩不真,谅他们也不敢造假。只不过他们要请官家去海州,想必所图不简单吧?” “人家可没说要官家去海州。只是说要去泰山封禅!”王安石哼了哼。看了儿子一眼,“你心里就算有什么想法,在这里发发牢骚可以,到外面,可要把好你那张嘴。反对官家去泰山一事。谁也不能乱说。至少不能由我们冲在前面去说!” 昌惠卿附和说道:“正是!元泽,我等再不愿意,也不能与官家对着干。” 王薯不服地哼一声,甚是不以为然。 王安石倒是笑了起来,看向吕惠卿,道:“吉甫到是看得通透了。你给他们俩说说,免得他们冲动又做出悔事来。” “是!”吕惠卿恭敬说道,“元泽、文约,是这么一回事:海州这两日的报纸,不管他们目的如何;至少有一点,是让我们无话可说的。那就是拿捏住了官家的心意,如此称赞,官家心里肯定是想去泰山封禅。如果我们率先反对。岂不是逆了官家的心意?没有官家的支持,我们还谈何变法!” 邸绾恍然,大是点头;王薯则若有所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王安石说道:“总之我们先旁观一阵,之后再作打算。” 那绾又虑道:“海州漆子贤是司马君实的得力臂膀,如果如他的愿。岂不是说也如了司马君实的愿?虽然我等还捉摸不透他们这次的用意。 王安石顿时脸都黑了,要说亲疏,沈欢还是他的女婿呢! 昌惠卿嘿然一笑:“暂且让他们得意吧,何况天子出京封禅,又岂是那般容易之事。成与不成,还在两可!” 他还记恨沈欢遭弹劾时在朝堂的表现,那句“卜人”可是让他背了许久骂名,就是在王安石这里,也要他努力许久方才令其消气重新得到信任。如果挂看到沈欢不如意,他也没有不乐意的地方! 话说,当年弹劾沈欢最得力的干将还是那绾,此君现今当然也不肯眼睁睁看着沈欢达到目的,不甘地道:“难道我们就看着司马君实他们得逞么?” 他也还算机灵,不敢直指沈欢来说,扯占司马光这个与王安石有矛盾的对手。想以此激起王安石同仇敌忾的意气。 王安石瞪了邓绾一眼:“那你还想怎么样?看不得别人出成绩,看不得人家出头么?不说别人。就是王某。也想亲眼看一看这个海州是否真建得像报纸上说的一样。如果不是。失望;如果是,也失望,不过是对我等的失望。变法变法,我等变了五六年,也不过使国库每岁增加一两千万贯的收入。人家一州之地即有三百万贯,还建起了个新城。你说,如果真是这样,我等惭愧不惭愧?!” 邸绾闻言大是尴尬。 王薯却看不得父亲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悦地道:“父亲,你何必丧气,道不同则不相为谋,他们有他们的方式,我们有我们的方法。何况我等也不是没有功绩!” 昌惠卿当然也不能让自己泄气。鼓劲说道:“元泽说得极是,王参政之删”之下何人不说技次海州方面要官家封禅天下。所发“网训里头。不也有我等变法后的举措么?短短几年,有如此功绩,已经不错了。何况我等还是在朝堂有人制掖的情况下取得。如果王参政成为宰相。没有了阻力,估计成果更大!” 这话引得王安石心中大动,既而说道:“所以才要你们更加奋发图为。不要在一些小门小道上使力气。有这工夫,还不如完善一下自己。” “是,王参政教得是!”吕惠卿赶紧顺着说下去,还拿眼看王薯与邓绾,让他们察言观色。 “是。”王窘与邓绾无奈也只能应承。 王安石扫了众人一眼,道:“好了,回去做事吧。区区报纸就吓的你们不约而同跑到王某此处,焉是做大事者所为!” 三人只得告退。 来到后院空旷之处,夜凉如水,黑如墨炭。 黑色壮了人胆,王窘不忿恶狠狠地道:“没想到父亲竟然对海州报了肯定的态度!若他们是对的。那我们岂不是错的?父亲是不是糊涂了!” 惠卿嘿然一笑:“只怕王参政心里也乱得紧,让我等学习海州经验”呵呵,长此以往,我等长受影响,只怕这个改革的主导者就要变换角色咯!” 王薯闻言脸色一变,目露凶光,转而说道:“那吉甫认为我等该如何应对?” “应对?”吕惠卿轻笑,“什么应对?王参政不是说了么,回去好生思考,做自己手头之事,其他莫理。” 吕惠卿摇摇头:“吕某可不想惹参政大人生气,大人说怎么做。王某就怎么做!元泽、文约,王某先告辞了!” 说完拱拱手,向前院走去。 “吕大人”邓绾急呼,欲要对方留步。 昌惠卿没有回头,径直走了。 邸绾大是疑惑,转而向王筹问道:“元泽,吕大人这是” “老狐狸!”看着远去的吕惠卿,王薯呸地一声,不屑之极,目光却甚是复杂。 “元泽” 王薯看见邓绾的疑惑,怒道:“这个吕惠卿,好人他做,恶人却要我等去做。什么父亲交代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他心里怎么想,谁不明白。多!” 那绾愁道:“那我等如何应对?” 王窘看看左右,发现无人后才低声交代:“文约,你不是与大半御史交好么?让他们反对封禅吧,闹得越凶越好!” “可是王参政说了,不要掺合太早。 ”邓绾甚是犹豫。 王薯恨铁不成钢瞪他一眼:“若不早下先手,待得大局已定。黄花菜都凉了!不管对方是什么意图,只要官家出京不成,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届时让他们白忙活一阵,哼!不过父亲也说得对,不能出头。你暗中撺掇即可,莫要出面。明白么?” 那络叹道:“也惟有试他一试。” 海州大学,醉翁湖。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已经青幽的柳条随着明媚的阳光倒影在湖面之上,垂条轻拂,伴随着四月底的夏风送来了阵阵草香木气。 湖边的小亭里。沈欢与范一农相对而坐。 “介古兄,你放下繁忙的公务,让小弟过来,不会就是要抒发为政辛酸的感慨吧?”沈欢呵呵大笑。向对面的范一农发问,“虽然说偷的半日闲,此处风景亦是不错。可也不至于让你这个工作狂人松懈半天吧?” 沉稳而有风范的范一农并不介意沈欢的玩笑,几年历练,他早不是当初那个冲动任事的范一农,而是跟随沈欢见识颇广的范一农了。 沈欢此人一向是动嘴不动手的懒人。有什么要做,只出谋划策,动手去实行的更多是下面之人。范一农更到霉,作为通判,更多是来监督知州的,却也给沈欢抓丁。从事具体的事务。官场锻炼人呀。几年下来,当年那个只凭着一腔热诚一路前进的青年,如今也是一把政治好手了! 范一农捏着杯盖拨弄着杯中的茶水,淡笑说道:“范某只是好奇。子贤在海州日报上大肆鼓吹要官家封禅泰山,还要官家来海州看一看。如今已经过去十天了,而据京城传来的消息,朝廷众臣,不同意官家封禅者众多,议论纷纷,莫衷一是。甚至说是太皇太后也不同意封禅。令官家也做不了主,到此时还不能有个定义。如此局势,你作为始作俑者,怎么还能稳坐钓鱼台?或者说你胸有成竹,另有定计?” 第二百四十九章送信 三城里头确实为了皇帝泰山封禅事闹得其是激烈,议六 当赵顾把这事拿到朝堂上讨论的时候,宰相参政等人保持沉默,不发表意见;御史中承也深自缄默。/准备观望。可是底下那些御史坐不住了。再一次像脱缰的野马,未经过范纯仁这个上司同意,纷纷上章言论。大多反对封禅,还抬出各种祖宗禁忌来作理由,总之一句话,皇帝不去封禅,还是明君;一旦成行,则非明君。 范纯仁这次倒没有以往那般生气。反而像看戏一般,饶有兴致地看着手下人表演,心里还暗暗解气,君不见看了奏章的皇帝一连几天上朝都黑着脸么!看御史的眼色也复杂了许多。不过迎上范纯仁那无辜兼抱歉的神色,明知怎么一回事的他也不好意思发脾气。 吵吵闹闹好几天,围绕封禅与不的主题,没个结果,赵顾闷闷不乐。倒是把朝政之事给荒废了几天。致使中外颇多怨言,连带着司马毙,等人也发了几句牢骚。 这种情况惊动了宫中静养不大露面的太皇太后曹氏,曹太后从大局出发,把赵顾召过去,也不明言什么。拉三扯四,最后才说祖宗建业艰难。传国百余年,方有太平盛世,官家你才登基不足十年,还当兢兢业业,以恒心毅力再做几年,待得他年成绩出来,才好作其他想。 赵颍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曹太后是让他暂且不要做封禅之事,虽然不高兴,可一向对曹太后很尊敬,倒也不敢反驳,只能唯唯诺诺,退了下来。 对老太后不敢怎么样,到了自己的地盘,赵顾彻底发作出来,狠狠砸了几个价值不匪的上好瓷器,怒气未歇的他连吃饭都没心思了。到了大臣晋见的时候,更是黑着脸。落棠寡欢的样子。 如此又纷纷扰扰几天,拖拉了十天左右还是未能形成定论。 这就是范一农口中“京城传来的消息”具体详情,作为始作俑者又极其关注的沈欢,当然更是了解。 至于范一农问他是否已有定计,他沉稳的脸也显出一丝无奈,叹气说道:“定计说不上,只不过不大想走这一步罢了。唉,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还是不得不做。” 范一农讶道:“子贤还真有应对之策?范某还以为这一次要落空了呢。” 他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并不打算要沈欢的确切答案,这几年相处,他已经算是比较了解这个同年进士的搭档。对方的想法,有时候天马行空难以捉摸,还真不是自己这个榆木脑袋可以揣测。 沈欢不答反问,一指面前的湖水。道:“介古兄,此湖如何?” 湖水很清,在轻风吹拂之下荡起轻轻的水波,在阳光的映射下泛起丝丝白光,放眼放去,耀眼眩目。 湖很大,足有七八亩之多,周边种了无数柳树,垂柳扬岸;西北角还有一个小岛,岛上植满了桃花,花正开时,一片欢欣的红色;湖中还有无数荷花,盖如圆亭,玉、立挺拔,随风摇曳。飘飘若舞。 生机盎然,实在不愧海州大学闻名的一景! 醉翁湖,以欧阳修之号为记。是对这位为海州大学付出颇多的老人的崇高敬意! 湖边树阴遮天,亭阁不少,是海州文人最爱流连之地,就算沈欢这些高官,无事亦会在此聚上一聚,谈天说地,好不快哉! “湖是好湖,地也是好地!”范一农由衷赞道,“官亦是好官,若没有子贤这个知州,焉有这个海州大学。又哪里会有此处的清幽?” 沈欢感慨不毛:“确实是好地方呀!东海之坝,海滨盐场,海州大地。不知这一去经年,还有回首一看的机会不?” 范一农吃了一惊:“子贤真要走了么?” 沈欢说道:“不瞒介古兄,这次海州报纸搞出这般大的阵仗,全是小弟授意,无非就是为了彰显功绩。以此作为晋身之阶罢了。水低人高,莫能之外小弟也不能免俗!” 范一农不以为然:“子贤这话到让我等惭愧,海州建设,实实在在。又不是弄虚作假,以此功绩还不能晋身,我等还有何面目奢谈进步?” 沈欢苦笑说道:“现在功绩是彰显出去了,一旦不能获得认同,也许就是外调其他州了。毕竟小弟在海州也快四年,按例不会滞留太久。” 范一农惊道:“子贤这是一着险棋呀,不成功便成仁,何其险恶。” “唉,无奈之举罢了。” 范一农不忍心说道:“若是有什么范某能帮得上的,子贤但说无妨。定当鼎力相助!” “当真?” “当然!”范一农甚是不悦。“子贤,你莫真以为范某是怕事之人?” 沈欢犹豫半晌才道:“说起来还真有一事要请介古兄援手。” “请说。” 沈欢从怀里掏出两封信,摆在桌面。道:“介古兄作为通判,上达天听之道想必另有外人不知之法。如暴可以,劳烦把这两封信送到京城司马相公之处。” 范一农闻言大是为难,通判作为监视州县的官职,时不时送密报到京城,毒用的当然是相当隐秘的途径。大多直达宫廷之内。沈欢这次信件,应当是私人之物,用通判之道去送达,令范一农这个比较传统之人大是思量。“私人信件?”范一农问了一句。 “正是。”沈欢解释,“因为所行之事比较特殊,而今京城对弟这边的东西比较敏感,如果由小弟派人送去司马相公处,太过引人注目。一旦传扬出去,太过棘手。因此想请介古兄援手一二,如果介古兄有难处,那,” “范某接了。”范一农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范某相信子贤为人。就狗私一次吧!” “多谢!”沈欢大是感微 “两封信都是给司马相公么?” “一封是给他老人家的,另一封”呵呵,由他老人家送给一个人。官家能不能到海州,还得仰仗这个人 范一农不再多问,把信收入怀内,淡然一笑。 沈欢又道:“介古兄小弟走后,海州就交给你了!” 范一农大惊失色:“子贤何出此言?” 沈欢笑道:小弟一旦离任,当然需要有人接手这个知州之位。海州如今走在一条高速发展的道路之上,需要一个熟悉相关事物的人来掌控,交给其他人,小弟实在不放心。生怕他把大好的海州给毁了。有能力继续带领海州前进之人。小弟认识的,也就介古兄与子瞻兄而已。 至于子瞻兄,他海关之处还有大作为,也脱手不得。因此小弟会向司马相公与官家力荐介古兄出任海州知州,还望介古兄能大发图为,再接再厉,把海州建设得更上一层楼!” “这个”范一农又激动又惶恐,“只怕范某资 通判与知州的官职相差一个品阶,算上“从”品,足足有三个级别要跨越,难怪范一农要担忧。 沈欢笑着劝慰:“介古兄何必妄自菲薄,若论资历,你是治平二年的状元,还在小弟之上。你在海州做了几年,若论能力,谁出其右?放心,一切就交给小弟去操作吧。只希望你能继续在海州做出一翻成绩来!” 范一农深吸一口气,道:“子贤放心。若真有机会,绝不会令海州这个天下第一州的名头在范某手上丢了!” 沈欢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那我等就静候佳音吧。” ,” 海州,知州府邸。 夕阳西下,暗淡了天色。 傍晚时分,正是沈府一家晚腹的时间。 沈欢一向把工作与家庭分得极清。公务之日,勤勤恳恳,闲暇之时。开开心心。特别是吃饭的时间,他一向异常准时。没有放过这个一家团聚的时刻。 今天也不例外。 沈母、妻子王斑、侍妾周如怡、妹妹沈莲儿、儿子沈熙成,算上他。合家六口,和睦温馨。 桌子是圆的,大家不分方位围坐在一起。这是沈欢特意定做的桌子。他不希望像别的家庭一样用方桌。还把位置分出个尊卑来。那不是家庭,那是上下级! 沈莲儿十三岁了。在沈欢一家的保护下,依然保持天真率然的的性子。童趣未泯,吃着饭还要逗着旁边的小熙成。 小熙成今年不过二岁多,还不懂事。不过吸取了父母优良的基因,长得甚是俊俏可爱,胖嘟嘟圆润得紧,加上已经会说话,逗弄起来更是有趣。 在沈莲儿再一次夹走他碗里的冉块时。他再也忍不住,委屈地叫了一声:“姑姑,你欺负人。叭,” 扁着嘴。含着眼泪,一副委屈得快哭的样子。 “好好,给你!”王簸快手又夹了块肉放到他的小碗上,哄了一会。这小家伙才破涕为笑。 沈母无奈一笑,数落说道:“莲儿。你怎么总是要把熙成弄哭才甘心?都是做姑姑的人了,也没个正经!” 沈莲儿正直豆尧年华,出落得水灵。肤色红润,闻言嘻嘻笑道:小孩子嘛,不逗哪有趣!是吧,大哥?” 沈欢很是无奈,筷子一伸。一块肉往沈莲儿嘴上一堵,笑骂:“你还小孩子呀,快吃吧!” 沈莲儿扭过头去,哼了一声。 王微细心照顾自己的儿子,周如怡羡慕地看着;沈欢与妹妹闹玩。沈母慈爱地看着。 她感觉一切都很如意圆满,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特别是儿子,还是一方大员,足以令祖宗蒙耀,是她沈家的自豪。 媳妇有俩,既漂亮又贤淑,婆媳关系融洽和睦;孙子也会跑会说了。含饬弄孙,正得其时!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沈母是个容易知足之人,只希望一切能够长久继续下去。 “欢儿,莲儿也夫了,你帮着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也要给她找个婆家了!”沈母笑着吩咐儿子。 “我不要!”沈欢还没答话,沈莲儿不依了,“人家才几岁,娘就不要我了?” 沈母疼爱说道:“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再过一年,你也十四了,可以物色人家以作准备!” 沈莲儿嚷道:“人家今年六月还准备考取海州大学呢,等咎业还得三年!” 沈母不高兴了:“女儿家,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哥,”沈莲儿拿母亲没有办法。只能委屈地向大哥求救。沈欢看看母亲,又看看妹妹,最后举手投降:“你们看着办吧。我没意见!” 这话令母女都不满意,白他一眼。 沈欢想了想。才道:“迟几年再嫁人也不错,至于考取大学嘛,有必要么?” “绝对有必要!”沈莲儿见大哥帮自己说话,大是点头,“好多有趣的东西能学呢!” 沈母道:“有你大哥教你,还不满足么?” “大哥是大哥,大学是大学!去年大哥不是还让人在大学设了女学么。海州好多富人名士都把自己家的女眷送往学习呢!”沈莲反驳说道。 沈欢点点头,创立大学的目的是为了传播新学新思想,开设女学也是一大风气,只要管理严格得当。不闹出绯闻来,在已经稍稍开放的海州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何况他怎么说也是后世而来,想到十四五岁就把自己的妹妹给嫁了,怎么也不忍心。 考虑了一会,沈欢说道:“娘,你放心。再过几年,孩儿一定会帮莲儿物色一个出色的人家,包你满意!” “就是!”沈莲儿呵呵笑着。 施母没有办法,失望说道:“好吧。儿大不由娘,随你们吧!来,熙成,我们吃饱了,奶奶带你去玩 合家欢乐。 晚上,到了歇息的时间。 沈欢来到周如怡房间的时候,这位美人正在闷闷不乐地梳着头发。 沈欢没有犹豫,走过去接过梳子,帮她梳着。乌黑长发,倾泻肩背。柔顺滑手。触之心动。 周如怡的睡衣很薄,衣领低垂。白哲的胸肤若隐若现,四凸有致的身躯,完美的曲线。一下子就令沈欢心猿意马了。大手顺着柔顺的头发、滑腻的颈脖,一路向下,抹向了美人的胸部”, 周如怡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为所欲为。 “怎么了?”沈欢发觉不对劲,把美人扳过来,搂进怀里,关切地冉着。 周如怡幽怨地说着:“看到熙成越来越可爱,妾身就越羡慕。我俩成亲两年多了,妾身怎么就怀不上你的孩子?你看娘多么喜欢孩子,如果妾身能生一个,她估计会更开心吧?” “呃,”沈欢无语,摩挲着美人娇嫩的脸颊,富有弹性的白暂滑嫩的肌肤令他又冲动起来,邪邪一笑。“你真那么想要孩子?” “当然!” “那,”沈欢把她拦腰抱起。 “呀,”周如怡惊呼出声,“做什么?” “上床!造人!” 沈欢嘿嘿一笑,把美人扔在大床上,扑了过去,压在上面” 美人柔怀,能解千般愁…… 第二百五十章六一居士 沈欢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外头蒙蒙的亮光,房间却还暗黑,只有清晨鸟鸣的吱吱声在耳边响起。 他舒适地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享受地抱着美人娇躯。 男女风情,暧昧气息已经消失大半,半裸着身子的两人互抱而睡,不知羡煞多少人!周如怡身材修长,丰满富有弹性,该四的地方四,该凸的地方凸,加之在风尘场所耳濡目染,在男女之事比较放得开,每次都伺候得沈欢欲死欲仙! 一夜翻腾,两人交股而眠。 轻轻地摩挲着美人光滑的肩背,沈欢是那般地满足,娇妻美眷。左拥右抱,一个男人的梦想也不过如此罢了。 梦想都令人沉醉不愿醒来。 他也不例外,一起床,出了这个家,面对的即是繁多的公务以及应酬。还有官场之上勾心斗角的危险。久而久之令人生厌。 “嗯”周如怡**一声。也醒了过来,睁开惺忸的美目,呼地一下半坐而起,焦急地说道:“夫君。天亮了,你该起来了 沈欢轻笑一声,道:“美人情重。君王都能不早朝,我就再待一会吧。”说完又抱着美人的娇躯要睡下。 周如怡挣扎着要起来:“妾身可不敢耽误了知州大人的公务与前程。否则不知有多少人要骂妾身狐狸精呢”。 身体毫无阻隔地接触,沈欢一下子情动起来,嘿嘿笑道:“我就是要你做我的狐狸精!”说完手一曲,摸上了美人挺拔的酥胸,要使起 来 周如悄直推他的手,挣扎起来,跳下了床,三两下穿上衣裳,娇笑着说道:“夫君就是会欺负人家,快起来,真不早了!” 说完整理妥当的她催促沈欢起床,帮着伺候穿衣;沈欢一边穿衣,一边在美人身上揩油不已,倒也情趣颇足。 好不容导整理完毕,梳洗一番,天已大亮。 推开门窗。旭日东升。照耀大地。 天与地都浸染在朝阳的红色之中。显得是那般和谐、生机。 轻风送爽,花香草气扑面而来。令人闻之神清气定。 “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沈欢精神一震,抖擞起来。 “新的一天又来了!” 到了衙门,安排一天的工作,处理他县送达的公文,早上的公务及时整理,待得安排妥当,已临中午。回到住处与家人共同用完午膳,一天就过去了一半。 午休小憩之后,下人来报,欧阳修请他到海州大学住处一会。 对于欧阳修。沉欢一向尊敬有加。不敢怠慢,令人备好马车,直奔海州大学。 海州大学已经建设完毕三百多亩的,周遭保持了原本景色,树木众多。植上花草,到也出尘,若不是有着众多学子的喧嚣,倒也算得上世外桃源。 欧阳修落脚在海州大学西边一隅。这里是教员的居住之地,清幽静谧,建设精致,景观怡人。 一间房,一张琴,一局棋,一壶酒。一千卷金石刻书,一万卷藏书。 这就是欧阳修住处的布置,简单而不简陋,尔雅而周至。 六一居士,返璞归真。 欧阳修的晚年,崇尚简单清静。一生风雨,到了此时,该是坐看云卷云舒的时候了。 闲庭信步,起而采菊山下,坐而看书写字,倒也闲适。 每次看到欧阳修清淡的气度。沈欢就羡慕得紧,话说当年他初到此地。目标也简单得很,读读书,写写词。逗逗美人,做一个逍遥风流的文人。 如此简单,却如此艰难。 调素琴,阅金经,煮清茶,这是欧阳修迎接沈欢的最大礼物。 沈欢当年收养的孤儿武华在忙前忙后,时不时帮欧阳修查找资料。或者帮忙端茶倒水,一副童子的模样。 “子贤,坐。”老远就看到沈欢进来,欧阳修没有客套,并不起身。招呼他过去就座。 武华机灵地端来矮凳,摆在欧阳修的对面,隔几而放。 沈欢坐了上去,微笑对武华说道:“小华,多日不见,又长高了!” 武华羞涩一笑:“老师又取笑学生了。” 欧阳修神色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摇摇头,叹道:“子贤,想不到一转眼,你我相识已经快十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如今再看武华。与你当年初见老夫时,何其相似!岁月不饶人呀!” 也难怪他感慨,他如今六十多岁。已是圣人所说的“耳顺”之年,须发尽白,皱纹,眼睛牙齿都不好使了。 沈欢皱了一下眉,努力一想。历史上欧阳修好像就是这一两年去世的,难叭, 不会不会!沈欢安慰自己,现实与历史已经变了许多,本来郁郁不的志的司马光,如今做宰相都做了四五年;而欧阳修也与那个郁闷得病的历史人物有所差别,如今的他作为海州大学的校长,教书育人做得甚欢。加上天天打用儿次教会的大极拳,行动依然利索。脸红面圆,精神翼烁仁世原得紧! “呵呵,欧阳公老当益壮。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呢!何来如许感慨?”沈欢打岔说道。 “正是,欧阳太师,小的还要跟您学习那么几十年呢,您岂能服老井。武华也打趣说道。 欧阳修呵呵笑道:“你们师徒弟那张嘴呀,总是那么会说话!比子瞻这人耍能说会道!” 沈欢与武华呵呵陪笑。 欧阳修又道:“不过子贤说的亦是不错。很多人羡慕老夫呢!前些日子韩稚圭也还来信与我说要与我换一换日子来过,哈哈!” 韩稚主也就是韩椅,沈欢闻言心中动。 想了想,沈欢与武华打招呼道:“武华,你到外面走走,我与你太师有些话要说。” 武华没有犹豫。点头走了出去。 欧阳修待武华出去淡笑问道:“怎么,子贤又有什么秘密要与老夫说一说?” 沈欢说道:“欧阳公法眼如烛。何必取笑晚辈。” “耳有十足把握?”欧阳修突兀问道。 “八成。” “足矣足矣!”欧阳修哈哈大笑,“子贤,很多事都是做了才知道结果。之前你让老夫也请圣驾来海州。那时说的只是有六成把握。如今又添了两成,你还忧虑什么?” 沈欢也笑道:“晚辈已经把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再不成功,也只能放弃。” “问心无愧即可。”欧阳修颇有感触地说。“无憾即可!” 沈欢点点头。道:“这还得感谢欧阳公鼎力相助,有您老人家的文章。天下信服!还有韩老相公,总之是多谢您老人家了!” 韩椅在位时即是老狐狸一个。老谋深算的他自从辞相回老家后,一改往日作风。变得谨慎小心起来。对于朝政,除了一开始明言反对王安石外。接下来就深自缄默,不大发表言论。 这一次能慕文为海州呐喊吆喝,全是因为欧阳修出面写信邀请,对方看在欧阳修这个老搭档老朋友的面子上才肯出头。 对此沈欢异常感激欧阳修,再一想到此老对自己一向的照顾,更要涕零。欧阳永叔提携后辈的名声不是白叫的! 如今做六一居士了,更是把全副精力都花在教书育人上,对晚辈的殷殷爱护之情,与日益增! 欧阳修又道:“子贤,这次老夫叫你过来,是想问一问你是否在安排海州日后之事了?” 沈欢点头说道:“不错知州一位。晚辈打算力荐通判范介古。您老觉得如何?” “问我?”欧阳修大笑,“你沈子贤三年磨一剑。好不容易打造出偌大海州,天下第一州的名头那可不是白叫的。海州是你的依仗,你岂会不好生安排一番。看人任事方面,你自也有自己的想法,何必问老夫呢?” “您老毕竟经验丰富,走过的桥比晚辈走过的路还要多,若能指点一二,对晚辈总是好事!” 欧阳修指指他,无奈苦笑:“老咯老咯。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依老夫看来,能让你信任,又有能力,还要对海州事务熟悉的,不外乎子瞻与范介古两人。至于子瞻”呵呵,想必子贤另有别的想法吧。这样一来,也只有这个范介古最合适不过了!不过他的品阶” 沈欢赶忙说道:“晚辈力荐,再请司马相公相助,想必可以通过。” 欧阳修思量一会。点头认可:“到也是理,以官家唯才是举的性子。也没道理不破格任用。你沈子贤当年不过弱冠,即可让先帝任为三司盐铁使,现在的官家,用人方面,比之先帝还要厉害呢!” 沈欢讪讪一笑,知道欧阳修对赵顾起用王安石等人感到不爽,指桑骂枫,也无可厚非。 欧阳修又叹道:“可惜老夫已经退出朝堂,否则到也不吝助你成事!” 沈欢赶紧说道:“您老已经帮晚辈很多了。晚辈铭记五内,不敢或忘”。 “老夫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指望你感激做什么?只是希望你能继续照顾一些老夫的后辈。比如说子瞻与伯和,” “这个欧阳公就所托非人了。子瞻之才自不必说,就是伯和兄,如今也是天下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若说照顾,往后说不准晚辈还需要他的照拂呢!哈哈!” 欧阳修宽慰一笑:“你们能互相扶持,老夫也就放心了。不过子贤,你好像还忘了一样重要的东西没有安排吧?” “还有?”沈欢一愣,想不起来。“哪样?” 第二百五十一章抉择 面对浊欢的疑惑,欧阳修伸出根年指,指了指“啥?”沈欢更疑惑了。\ \ 欧阳修哭笑不得,怒道:“是海州大学!你都要走的人了,连海州大学都没安排妥当,看来你真的一点都不重视这个地方!” 这个轻视大学的罪名沈欢万万不敢承担,忙道:“您老说的哪里话?这个大学怎么说也是晚辈的心血,怎么会不重视呢?” “那你怎么安排它?” “安排?什么安椒”沈欢有点不解。“大学不是您老在打理么?日后也自当如此!” “那老夫之后呢?” “这,由您老决定!” 欧阳修不住叹气:“子贤,你莫忘了,这个大学是你沈家财物支撑起来的。你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还能往里面投钱,以后呢?这个大学,几年内都还做不到收支平衡,是个吞金兽呀!” 欧阳修越说越忧愁,这个大学。乍看上去没有什么,可仔细一算,还真吓人。除了硬件建设。还得算上请教员的花费,大部分学生还有补助,零零总总加起来,这些年已经花费了沈欢三十多万贯钱了! 三十多万贯,不是三十多万文! 如此大的投入,方有这个规模,若要维持下去,欧阳修算过了,至少还需要三五十万贯钱,维持五到七年,届时方可通过其他经营达到收支平衡。 这般大的数目,也难怪他会为后任者忧虑! 沈欢这才明白欧阳修的目的,不由笑了:“欧阳公,您老放心,晚辈自当会继续投入,直到这个大学能自己经营。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现在我沈家的钱财,足够一家殷实地过一辈子了。其余积财。拿在手中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用来花在对社会天下都有大用的地方!” “子贤果真如此豁达?那你子孙呢?” “子孙自有子孙福,以我现在的优势,我的子孙还不能混出个人样。败坏了这个家,那他饿死也活该!” 欧阳修闻言一愣,既而哈哈笑道:“子贤就是子贤,这等豁达,连老夫都要大大不如。看来是老夫枉做小人了”。 “您老莫要这样说,您现在提起,到让晚辈觉得是自己思虑不周!”沈欢沉吟一会才道,“公是公。私是私。提到钱这东西,就是亲父子还要明算帐呢!帐目还是要仔细分明才好。不如这样:晚辈家业都是周云飞在打理,我让他按季度结算,凡是属于沈家的利润收入,一分作二,一半入沈家财务。一半归入这个大学财务。定期结算,仔细明了。如何?” 欧阳修有点激动,站了起来,握住沈欢的手:“子贤”你的为人。老夫唉,老夫要代所有的学生感谢你!这可是天大的功德呀,有利于天下苍生。这些年,老夫也稍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大学里教授儒家经典以外的技艺之术了。若真形成气候,那可是利在千秋的举措!” 沈欢微微一笑,他当年力主创立大学,不就是为了新学新思想的传播么!只要火种撒下,他日自有收获的时候! 激动过后,欧阳修这才坐下。感慨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事,道:“子贤,老夫听说京城里面太皇太后甚是反对官家出京?当年太皇太后还是比较看重老夫,也算有几分人情在,老夫已经修成一书,准备遣人送入京城,面呈太皇太后,请她允许官家出京见见天下江山,世面见多了,心胸自然开阔!” “您老何必”沈欢心里大惊,请欧阳修在报纸幕文描写海州的景象,以此影响京内之人。自无不可;可直接修书给太皇太后,力陈封禅的决定,那就要背负风险了。一旦太皇太后铁硬反对,欧阳修可就丢了面子,连带人情都没有了。 就算真的封禅,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这个之前的支持者,也要承担 责! 而且其罪非轻! 欧阳修摆手阻止沈欢说下去。叹道:“人老了,也只能靠些人情来说事。子贤,这也是老夫的底牌了!” 沈欢大是感动,咽声说道:“晚辈”。 沈欢心情复杂地从欧阳修的六一居走出,一路晃荡,这才回到府衙。 对欧阳修,他是敬、尊、愧,感激以及感动,所有的情绪都涌上心头,好半天才能平复。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有继续努力拼搏下去! 他一定要成功! 收拾好心情,继续处理手头的事务。 到了下午,依然回家吃晚饭。 吃了晚饭,又到他逗弄小熙城的时候了。 小熙成也最喜欢这个时候,因为他的父亲会让他跨在脖子上,举着他。到府外逛街溜达。 跨在老爹的骖子上,是他最开心的时刻,因为他感觉自己无比高大。能看得很远。周围之人也会对他们抱以善意的笑容。 “爹”胖伯伯”胖小熙成的欢声惊醒了陷入沉思的沈欢。顺着儿子的指示一看,不由乐了。川干艇眉苦脸地老来,而他的脖午卫也一样跨着个两帆州小一孩。是他的小女儿女孩也许是羡慕小熙成的样子,上了街也要自己的父亲这样背着,而她则两手紧住父亲的头发,上下蹦跳。一如骑马! 几年时间,周季已经胖得不像话。脸圆得与他父亲一样,只能在一条眯着的缝里窥见眼珠。 人胖走路都辛苦,何况还要背着一个人。 对于女儿的做法,他是极其不爽,奈何对她很是疼爱,因此只能对引发这个跨骑父亲风潮的沈欢大是怨恨。 “子贤。你看看,你害得我累死了!”周季几步走到沈欢身边,当街开始抱怨,把女儿从脖子上扯下来。往地上一放,满头大汗的他气喘 。 沈欢微微一笑,把小熙成往地上一放,轻声说道:“儿子,跟姐姐去玩。” “姐姐”:卜熙成拍着手往周家小女孩走去,途中不小心摔了一奂,趴在地上,委屈地往父亲那边看。 “自己起来!”沈欢瞪他一眼,毫不怜惜。 小熙成才发现这不是溺爱他的母亲,没有办法,只能忍下,爬了起来。走到周家小女身边,与之打闹起来。 周季看得直摇头:“子贤,不是我说你,:卜孩子,对他那么严厉做什么?” 沈欢不用意地道:“子不教。父之过。有他母亲与奶奶疼他即可。若连我都对他不严格要求。以后岂不是耍成为一个纨绔?爱是可以,溺爱则是罪!” 周季无奈摇摇头。看到两个小孩玩得欢。眼睛更亮了:“子贤,你觉得我之前的提议怎么样,让这两小孩长大后做一对夫妻?” “那可不行!”沈欢直摇头! “为什么?”周季急了,“我看他们蛮玩得来的,可你一直不同意。今天总要给我一个说法了吧?” “你真想知道?”沈欢嘴角扯起了一丝笑意。 “当然!” “不后悔?” “不后悔,后悔?你到底要说什么?”周季有点怕了。 沈欢大笑:“那还是不说了!” “不行!”周季扯着沈欢的衣服,“今夭你一定得给我一个交代!” 沈欢没有办法:“那莫怪小弟直言呀!” “不怪不怪!” 沈欢一指周家小女,道:“你看她像什么?” “什么?” “像个球!”沈欢忍住笑意。“圆圆的,像个球。我家熙成虽然说也胖了点,不过还正常,可爱的很!你呢什么都给女儿吃,小年纪就长得全身都是圆的,块头比我家熙成还大。长大后若是像你,岂不是糟糕小弟怎么敢让儿子娶她?” “沈子贤,你莫要欺人太甚!”周季怒气冲天,一指小熙成,“你儿子能好到哪里去?小小年纪,怕你像老鼠怕猫一样,没点骨气,长大了一定没有出息!我周季怎么说现在也是三五百万贯的身家,老年只怕会更多。我那么疼我女儿,届时给她一两百万贯玩玩,不在话下。这等身价,谁不等着要娶!你家儿子,我还不稀罕呢!” “你,”这次换沈欢怒了,指着周季说不出话来。 “我就怎么样?”周季一挺胸膛。大义凛然状。 “我揍你!”说话的是小熙成,看到胖伯伯大声对父亲说话,看不过去,摇摆着过来,握起小拳拍打周季的大腿。 “哎哟!”周季装痛苦样,跳着开去。“沈老大,你儿子真牛,怎么小就懂得保护自己的爹了!我家闺女。你怎么不来帮你爹?” 可恰还未懂事的周家小女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爹在演戏,不知道耍说什么。 “哈哈!”沈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 周季也笑了起来。两人相视大笑。 “好了!”沈欢首先反应过来,“不开玩笑了,与你说点正事。” “你说。”周季也认真起来。 沈欢把与欧阳修商量的财务分开之事说出来,让周季帮忙。 周季道:“这个没问题,简单!让帐房注意分开即可小事!子贤。你真的要走了?那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和往常一样即可。” “如果换了个知州不支持我的生意,如何做?” 沈欢微微一笑,道:“那就要看你的手段了。对了。没事多走走范通判的家,谈谈感情什么的。” 周季眼睛一亮:“子贤,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你说的!”沈欢一下打断他,把儿子抱起,塞在肩膀上,“儿子,我们回家咯!” “哦哦哦”回家!小熙成吆喝不已。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小熙成突然问道:“爹,你是不是欺负娘亲了?” “谁说的?” “可是我看到娘亲在房里偷偷的哭不是你欺负她么?” 哭?沈欢心里一惊,这是为什么? 第二百五十二章揣测 “读一一,黄心技次不敢胡言乱语了六“( “嗯?”赵顾横他一眼。\\ // “可”可以!”黄心咬咬牙,憋出几个字来。 “能不能?” “能!” “该不该?” “该!” “好!”这下赵顾终于满意了。轻声一笑,“封禅泰山,到底是什么滋味呢?黄心,你知道不?” 黄心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来,哭着说道:“奴婢不知,官家,您别吓奴婢。” 泰山封禅,那可是皇帝才能做的事儿,他一个小太监。怎么敢说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不要命了么?! 赵颍看得先是一愣,既而醒悟,不由笑道:“起来!联与你开玩笑呢!” 黄心讪讪起身,偷偷抹了一把冷汗,这玩笑,不是他这身子能禁受得住的。 “既然你也说联可以封禅泰山。那么联也许该考虑考虑” 黄心可不觉得自己对皇帝有这般大的影响力,而且这话若是传出去。那些反对的人会怎么看自己。如果官家去成了泰山还好说,若没去成。自己该如何自处,这偌大个大宋,还有自己栖身之地么! 子万不敢把这话坐实了,看看官家已经清醒不少,黄心硬着头皮心说道:“官家,泰山封禅,那可是天下瞩目之事,秦皇以来,又有几个能上去?这般天大之事,最好”最好能与朝廷诸位大臣商量商量” “怎么,你也觉得他们会反对么?”赵顾大大不悦。 “不是!”黄心慌忙解释,“就算不反对,那什么时候封,什么时候出行,举行什么仪式,都要有个讲究吧。这些。官家您懂么?” 赵颍愕然,最后呵呵笑道:“对对。你看,联都糊涂了。是该问问知道的大臣,该问问!” 黄心低下头,不敢再牵扯进去。 赵殒考虑半晌,才道:“应该先问问宰相参政他们,再问问御史,还有礼部官员,哦。最后还要问问太皇太后与太后他们”嗯,御史就不要问了,范纯仁估计会反对;至于礼部,他们只要做就行了,也不需要问;太皇太后”联还要好生求一求,最该问宰相参政的意思” 赵颍神经质地在自言自语,不的不说,这份报纸的吹嘘,把他心里的那份虚荣邪恶地诱发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千古明君,这次不是他自己上的明号,也不是身边朝臣胡乱吹嘘的。 这是海州日报说的! 作为报纸的先驱,海州日报在此时有着莫大的影响力,销量也是天下第一。 读者众多!现在他们这般说,可比朝臣上的虚号再颁发天下要可信得多,天下百姓也更容易接受。 一想到自己圣明的称号已经由报纸带到全天下,饶是心志坚毅的赵殒。也平静不了,心里的意愿当然是顺着报纸的倡导,想要封禅泰山! ”, “老夫不同意,绝对不同意官家去什么泰山封禅,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司马光怒气冲冲地喷着唾沫。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怒相,双手高高举起,大力挥舞,大声吆喝着,“坚决反对!” 站在他面前的范纯仁强忍得极其辛苦,最后还是做出抹脸的动作,他终于明白当年仁宗皇帝让包拯喷唾沫是什么滋味了,说真的,非大毅力者不能忍受。 心里小小地钦佩了一把宋仁宗。范纯仁终于苦笑开口:“相公。这话你和范某说没有用处呀,最好能与官家说,或者与你那宝贝学生说!” 这次不是他自己要来找不自在,而是司马光遣人相招,那个时候他才看完海州新来的报纸,还在为对方的大手笔感到震惊,司马光坐不住了。招他过来。 一见面,司马光就像给人踩了尾巴一般,嚷着叫着不同意或者反对的词汇。 提起沈欢,彻底引暴了司马光的怒气:“沈子贤到底在做什么,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竟然敢叫官家去泰山封禅!他知道这是什么吗?” 范纯仁默然,说实在的,他也反对封禅,不是说不能封,关键在于是不是时候。官家登基才几年,如果平心而论,众多大臣反对变法,他依然以大毅力大魄力坚持,仅凭这一点。也许就够资格封禅泰山了。 可是,官家毕竟才登基几年,如果他想的是如果,如果官家晚年犯了什么大错,或者说最后变法成果不佳,功绩不足,这次封禅就足以引来后人的嘲笑。 一旦天子成为笑柄,他们这帮臣子,哪还落得 要封禅,过个几年,或着晚年再去,就算无功,若无过错,别人也不会指手刑脚了。 “子贤一定是脑袋出问题了。竟然想出封禅一事!”司马光又骂了 句。 这下范纯仁为沈欢叫屈了:“相公,我等之前不是为子贤所谋在猜测么?封禅也许只是他的借口而已,也许他图的是其他呢?” “其他?”司马光先是疑惑。“以观海州?你不说老夫还不来气,这下更气了。老夫现在是明白了。他做这么多动作,全是想让官家去海州。天子亲临!为此竟然找出个封禅的借口,还有,为了扯上他们海州。竟然把海州的建起,说成是什么上天赐予大宋的祥瑞,祥瑞现世,当然有一观的必要。那帮执笔文人。还真不要脸!” 范纯仁这下无话可说了,因为增刊里确实有一两个是这样吆喝的。作为儒家文人,他们反对这些虚的东西。 “不过”司马光冷静下来。又恢复了智慧,“老夫还得推敲一下子贤的目的,连韩稍老大人都让他请过去摇旗呐喊,他这次是下了老本,想来是苦求一番欧阳老大人吧?” “是啊!”范纯仁反应过来。“前任宰辅与参政都出马了,子贤是志在必得呀!” “志在必得”司马光沉吟不已。“他要做什么?” “这可就需要相公好生揣摩,毕竟相公与子贤更熟悉!” 司马光甚是苦笑:“三四年不见。他现在成长得老夫都陌生了。无论如何,之前我是猜测不出他耍请官家驾临海州的,还以为是为了帮我等转移压力而已。” “压力确实有所转移。”范纯仁认真点头说道,“相公,今早范某从此地回去,仔细思量,子贤确实有为范某转移压力的意思。最不济。就如今早相公所说,由我暂时离开朝廷,到海州避避风头。最上策。当然是现在一样,搞出封禅泰山的大事来,有这么瞩目的事儿,只要范某不再跳出来与官家硬抗,想来一段时日内官家都不会把范某如何处置!” “硬抗?”虱马光不解地问。“子贤就那么肯定你不会反对封禅泰山一事?” “反对!范某心里反对,不过嘴上嘛,暂时修一下闭口禅。” “这是为何?” “因为官家也想封禅嘛。君主要这么做,又不干扰到天下民生,我们做臣子的,当然不好力抗反对。”司马光奇道:“尧夫什么时候这般开通了?” 范纯仁笑道:“其实最大的原因是。相公最后也不会反对,不是么?” “谁说的?” “子贤说的。” 司马光默然。 范纯仁又道:“子贤有目的。而相公又相信子贤,没有理由不支持。” 司马光点头算是默认,又叹道:“这个学生,还真不让老夫安生!做些事情,总是要老夫给他擦屁股!” “呵呵。” 司马光愁虑说道:“老夫刚才是很生气子贤这番行动,他也不想想封禅是何等大事,一旦官家在期间出了什么差错,他海州作为提议人。岂能落得好!若提前和老夫说,老夫这把年纪了,也不在乎冒一次险。他还年轻。前途还长远着呢!” 范纯仁心神一震,大为感动:“相公爱护晚辈之意,实在令人感动。我想子贤一定也是明白的,否则又怎么会不与相公商量呢?想必他也知道是冒险,所以想自己背下这风险。” “这子贤”子贤”司马光明悟过来,不由激动碍手都颤抖了。 范纯仁不由羡慕神往:“相公与子贤的情义,着实令人羡慕。此生所得,已可无憾矣!” 司马光肯定地点头。 激动过后。他磨着拳,喃喃地说道:“老夫得仔细想一想子贤到底是要做什么。他要的是,” 来回踱了几个方步之后,司马光突然抬起头问道:“尧夫,子贤去海州多久了?” “三,,快四年了。” “三年”司马光眼光突然一亮。一拍大腿,恍然说道,“是啊。老夫怎么就忘了,三年了!尧夫你想。我朝地方官员,三年一任,磨勘之后,成绩优者,自可重用。一眨眼子贤离开已经三年多了,他做出这般成绩,朝廷却没有磨勘提拔的举动。以他的为人,他当然会自己争取!” “他想回京了!”范纯仁也反应过来,“如果真能回来,那我们,” “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 第二百五十三章阻挠 夜幕已临,华灯初上。\ \\ 王安石后院的书房点起了灯。燃油劈啪的声音轻轻响起,在静寂的空间,却有如炸声,稍稍吓着了客人。 摇曳的灯光映衬着几个人影。 邸绾对着王安石,总是有老鼠面对猫儿的感觉,屏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王安石多年积威,令他感到无比的威严与肃穆。 他的上首是王安石的儿子王薯,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大多时候异常锐利。咄咄逼人。更是令人不敢直视。而在他对边坐着的则是吕惠卿,端正身体,目不斜视,静等王安石的发话。 王安石坐在主位上,紧绷着嘴唇,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这些年他的压力异常之大,劳累也不轻,与司马光年岁差不多的他,也如对方一样老相了。 “怎么,大家来得这么整齐?”王安石终于发话了,油灯就在他前面的右上桌角,拿起小棒拨了拨。火焰烧得更烈更猛,呼的一下窜了老高,房间也更明亮了。把众人的表情都照得清晰可见。 王薯的怒,吕惠卿的静,邸绾的急,毕露无遗。 王薯最忍不住,急道:“父亲。这两天的海州报纸,您也是知道的”他们 “他们怎么了?”王安石淡淡地打断。 王薯愣了一下,道:“只怕对我等不利!” “哦?”王安石轻笑一下,“如何不利了?” “这,”王窘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安石甚为不悦:“看问题不要太小心眼,人家做出成绩来,我们就该承认!” 王穷不服说道:“孩儿没有说他们的成绩不真,谅他们也不敢造假。只不过他们要请官家去海州,想必所图不简单吧?” “人家可没说要官家去海州。只是说要去泰山封禅!”王安石哼了哼。看了儿子一眼,“你心里就算有什么想法,在这里发发牢骚可以,到外面,可要把好你那张嘴。反对官家去泰山一事。谁也不能乱说。至少不能由我们冲在前面去说!” 昌惠卿附和说道:“正是!元泽,我等再不愿意,也不能与官家对着干。” 王薯不服地哼一声,甚是不以为然。 王安石倒是笑了起来,看向吕惠卿,道:“吉甫到是看得通透了。你给他们俩说说,免得他们冲动又做出悔事来。” “是!”吕惠卿恭敬说道,“元泽、文约,是这么一回事:海州这两日的报纸,不管他们目的如何;至少有一点,是让我们无话可说的。那就是拿捏住了官家的心意,如此称赞,官家心里肯定是想去泰山封禅。如果我们率先反对。岂不是逆了官家的心意?没有官家的支持,我们还谈何变法!” 邸绾恍然,大是点头;王薯则若有所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王安石说道:“总之我们先旁观一阵,之后再作打算。” 那绾又虑道:“海州漆子贤是司马君实的得力臂膀,如果如他的愿。岂不是说也如了司马君实的愿?虽然我等还捉摸不透他们这次的用意。 王安石顿时脸都黑了,要说亲疏,沈欢还是他的女婿呢! 昌惠卿嘿然一笑:“暂且让他们得意吧,何况天子出京封禅,又岂是那般容易之事。成与不成,还在两可!” 他还记恨沈欢遭弹劾时在朝堂的表现,那句“卜人”可是让他背了许久骂名,就是在王安石这里,也要他努力许久方才令其消气重新得到信任。如果挂看到沈欢不如意,他也没有不乐意的地方! 话说,当年弹劾沈欢最得力的干将还是那绾,此君现今当然也不肯眼睁睁看着沈欢达到目的,不甘地道:“难道我们就看着司马君实他们得逞么?” 他也还算机灵,不敢直指沈欢来说,扯占司马光这个与王安石有矛盾的对手。想以此激起王安石同仇敌忾的意气。 王安石瞪了邓绾一眼:“那你还想怎么样?看不得别人出成绩,看不得人家出头么?不说别人。就是王某。也想亲眼看一看这个海州是否真建得像报纸上说的一样。如果不是。失望;如果是,也失望,不过是对我等的失望。变法变法,我等变了五六年,也不过使国库每岁增加一两千万贯的收入。人家一州之地即有三百万贯,还建起了个新城。你说,如果真是这样,我等惭愧不惭愧?!” 邸绾闻言大是尴尬。 王薯却看不得父亲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悦地道:“父亲,你何必丧气,道不同则不相为谋,他们有他们的方式,我们有我们的方法。何况我等也不是没有功绩!” 昌惠卿当然也不能让自己泄气。鼓劲说道:“元泽说得极是,王参政之删”之下何人不说技次海州方面要官家封禅天下。所发“网训里头。不也有我等变法后的举措么?短短几年,有如此功绩,已经不错了。何况我等还是在朝堂有人制掖的情况下取得。如果王参政成为宰相。没有了阻力,估计成果更大!” 这话引得王安石心中大动,既而说道:“所以才要你们更加奋发图为。不要在一些小门小道上使力气。有这工夫,还不如完善一下自己。” “是,王参政教得是!”吕惠卿赶紧顺着说下去,还拿眼看王薯与邓绾,让他们察言观色。 “是。”王窘与邓绾无奈也只能应承。 王安石扫了众人一眼,道:“好了,回去做事吧。区区报纸就吓的你们不约而同跑到王某此处,焉是做大事者所为!” 三人只得告退。 来到后院空旷之处,夜凉如水,黑如墨炭。 黑色壮了人胆,王窘不忿恶狠狠地道:“没想到父亲竟然对海州报了肯定的态度!若他们是对的。那我们岂不是错的?父亲是不是糊涂了!” 惠卿嘿然一笑:“只怕王参政心里也乱得紧,让我等学习海州经验”呵呵,长此以往,我等长受影响,只怕这个改革的主导者就要变换角色咯!” 王薯闻言脸色一变,目露凶光,转而说道:“那吉甫认为我等该如何应对?” “应对?”吕惠卿轻笑,“什么应对?王参政不是说了么,回去好生思考,做自己手头之事,其他莫理。” 吕惠卿摇摇头:“吕某可不想惹参政大人生气,大人说怎么做。王某就怎么做!元泽、文约,王某先告辞了!” 说完拱拱手,向前院走去。 “吕大人”邓绾急呼,欲要对方留步。 昌惠卿没有回头,径直走了。 邸绾大是疑惑,转而向王筹问道:“元泽,吕大人这是” “老狐狸!”看着远去的吕惠卿,王薯呸地一声,不屑之极,目光却甚是复杂。 “元泽” 王薯看见邓绾的疑惑,怒道:“这个吕惠卿,好人他做,恶人却要我等去做。什么父亲交代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他心里怎么想,谁不明白。多!” 那绾愁道:“那我等如何应对?” 王窘看看左右,发现无人后才低声交代:“文约,你不是与大半御史交好么?让他们反对封禅吧,闹得越凶越好!” “可是王参政说了,不要掺合太早。 ”邓绾甚是犹豫。 王薯恨铁不成钢瞪他一眼:“若不早下先手,待得大局已定。黄花菜都凉了!不管对方是什么意图,只要官家出京不成,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届时让他们白忙活一阵,哼!不过父亲也说得对,不能出头。你暗中撺掇即可,莫要出面。明白么?” 那络叹道:“也惟有试他一试。” 海州大学,醉翁湖。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已经青幽的柳条随着明媚的阳光倒影在湖面之上,垂条轻拂,伴随着四月底的夏风送来了阵阵草香木气。 湖边的小亭里。沈欢与范一农相对而坐。 “介古兄,你放下繁忙的公务,让小弟过来,不会就是要抒发为政辛酸的感慨吧?”沈欢呵呵大笑。向对面的范一农发问,“虽然说偷的半日闲,此处风景亦是不错。可也不至于让你这个工作狂人松懈半天吧?” 沉稳而有风范的范一农并不介意沈欢的玩笑,几年历练,他早不是当初那个冲动任事的范一农,而是跟随沈欢见识颇广的范一农了。 沈欢此人一向是动嘴不动手的懒人。有什么要做,只出谋划策,动手去实行的更多是下面之人。范一农更到霉,作为通判,更多是来监督知州的,却也给沈欢抓丁。从事具体的事务。官场锻炼人呀。几年下来,当年那个只凭着一腔热诚一路前进的青年,如今也是一把政治好手了! 范一农捏着杯盖拨弄着杯中的茶水,淡笑说道:“范某只是好奇。子贤在海州日报上大肆鼓吹要官家封禅泰山,还要官家来海州看一看。如今已经过去十天了,而据京城传来的消息,朝廷众臣,不同意官家封禅者众多,议论纷纷,莫衷一是。甚至说是太皇太后也不同意封禅。令官家也做不了主,到此时还不能有个定义。如此局势,你作为始作俑者,怎么还能稳坐钓鱼台?或者说你胸有成竹,另有定计?” 第二百五十四章送信 三城里头确实为了皇帝泰山封禅事闹得其是激烈,议六 当赵顾把这事拿到朝堂上讨论的时候,宰相参政等人保持沉默,不发表意见;御史中承也深自缄默。//准备观望。可是底下那些御史坐不住了。再一次像脱缰的野马,未经过范纯仁这个上司同意,纷纷上章言论。大多反对封禅,还抬出各种祖宗禁忌来作理由,总之一句话,皇帝不去封禅,还是明君;一旦成行,则非明君。 范纯仁这次倒没有以往那般生气。反而像看戏一般,饶有兴致地看着手下人表演,心里还暗暗解气,君不见看了奏章的皇帝一连几天上朝都黑着脸么!看御史的眼色也复杂了许多。不过迎上范纯仁那无辜兼抱歉的神色,明知怎么一回事的他也不好意思发脾气。 吵吵闹闹好几天,围绕封禅与不的主题,没个结果,赵顾闷闷不乐。倒是把朝政之事给荒废了几天。致使中外颇多怨言,连带着司马毙,等人也发了几句牢骚。 这种情况惊动了宫中静养不大露面的太皇太后曹氏,曹太后从大局出发,把赵顾召过去,也不明言什么。拉三扯四,最后才说祖宗建业艰难。传国百余年,方有太平盛世,官家你才登基不足十年,还当兢兢业业,以恒心毅力再做几年,待得他年成绩出来,才好作其他想。 赵颍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曹太后是让他暂且不要做封禅之事,虽然不高兴,可一向对曹太后很尊敬,倒也不敢反驳,只能唯唯诺诺,退了下来。 对老太后不敢怎么样,到了自己的地盘,赵顾彻底发作出来,狠狠砸了几个价值不匪的上好瓷器,怒气未歇的他连吃饭都没心思了。到了大臣晋见的时候,更是黑着脸。落棠寡欢的样子。 如此又纷纷扰扰几天,拖拉了十天左右还是未能形成定论。 这就是范一农口中“京城传来的消息”具体详情,作为始作俑者又极其关注的沈欢,当然更是了解。 至于范一农问他是否已有定计,他沉稳的脸也显出一丝无奈,叹气说道:“定计说不上,只不过不大想走这一步罢了。唉,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还是不得不做。” 范一农讶道:“子贤还真有应对之策?范某还以为这一次要落空了呢。” 他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并不打算要沈欢的确切答案,这几年相处,他已经算是比较了解这个同年进士的搭档。对方的想法,有时候天马行空难以捉摸,还真不是自己这个榆木脑袋可以揣测。 沈欢不答反问,一指面前的湖水。道:“介古兄,此湖如何?” 湖水很清,在轻风吹拂之下荡起轻轻的水波,在阳光的映射下泛起丝丝白光,放眼放去,耀眼眩目。 湖很大,足有七八亩之多,周边种了无数柳树,垂柳扬岸;西北角还有一个小岛,岛上植满了桃花,花正开时,一片欢欣的红色;湖中还有无数荷花,盖如圆亭,玉、立挺拔,随风摇曳。飘飘若舞。 生机盎然,实在不愧海州大学闻名的一景! 醉翁湖,以欧阳修之号为记。是对这位为海州大学付出颇多的老人的崇高敬意! 湖边树阴遮天,亭阁不少,是海州文人最爱流连之地,就算沈欢这些高官,无事亦会在此聚上一聚,谈天说地,好不快哉! “湖是好湖,地也是好地!”范一农由衷赞道,“官亦是好官,若没有子贤这个知州,焉有这个海州大学。又哪里会有此处的清幽?” 沈欢感慨不毛:“确实是好地方呀!东海之坝,海滨盐场,海州大地。不知这一去经年,还有回首一看的机会不?” 范一农吃了一惊:“子贤真要走了么?” 沈欢说道:“不瞒介古兄,这次海州报纸搞出这般大的阵仗,全是小弟授意,无非就是为了彰显功绩。以此作为晋身之阶罢了。水低人高,莫能之外小弟也不能免俗!” 范一农不以为然:“子贤这话到让我等惭愧,海州建设,实实在在。又不是弄虚作假,以此功绩还不能晋身,我等还有何面目奢谈进步?” 沈欢苦笑说道:“现在功绩是彰显出去了,一旦不能获得认同,也许就是外调其他州了。毕竟小弟在海州也快四年,按例不会滞留太久。” 范一农惊道:“子贤这是一着险棋呀,不成功便成仁,何其险恶。” “唉,无奈之举罢了。” 范一农不忍心说道:“若是有什么范某能帮得上的,子贤但说无妨。定当鼎力相助!” “当真?” “当然!”范一农甚是不悦。“子贤,你莫真以为范某是怕事之人?” 沈欢犹豫半晌才道:“说起来还真有一事要请介古兄援手。” “请说。” 沈欢从怀里掏出两封信,摆在桌面。道:“介古兄作为通判,上达天听之道想必另有外人不知之法。如暴可以,劳烦把这两封信送到京城司马相公之处。” 范一农闻言大是为难,通判作为监视州县的官职,时不时送密报到京城,毒用的当然是相当隐秘的途径。大多直达宫廷之内。沈欢这次信件,应当是私人之物,用通判之道去送达,令范一农这个比较传统之人大是思量。“私人信件?”范一农问了一句。 “正是。”沈欢解释,“因为所行之事比较特殊,而今京城对弟这边的东西比较敏感,如果由小弟派人送去司马相公处,太过引人注目。一旦传扬出去,太过棘手。因此想请介古兄援手一二,如果介古兄有难处,那,” “范某接了。”范一农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范某相信子贤为人。就狗私一次吧!” “多谢!”沈欢大是感微 “两封信都是给司马相公么?” “一封是给他老人家的,另一封”呵呵,由他老人家送给一个人。官家能不能到海州,还得仰仗这个人 范一农不再多问,把信收入怀内,淡然一笑。 沈欢又道:“介古兄小弟走后,海州就交给你了!” 范一农大惊失色:“子贤何出此言?” 沈欢笑道:小弟一旦离任,当然需要有人接手这个知州之位。海州如今走在一条高速发展的道路之上,需要一个熟悉相关事物的人来掌控,交给其他人,小弟实在不放心。生怕他把大好的海州给毁了。有能力继续带领海州前进之人。小弟认识的,也就介古兄与子瞻兄而已。 至于子瞻兄,他海关之处还有大作为,也脱手不得。因此小弟会向司马相公与官家力荐介古兄出任海州知州,还望介古兄能大发图为,再接再厉,把海州建设得更上一层楼!” “这个”范一农又激动又惶恐,“只怕范某资 通判与知州的官职相差一个品阶,算上“从”品,足足有三个级别要跨越,难怪范一农要担忧。 沈欢笑着劝慰:“介古兄何必妄自菲薄,若论资历,你是治平二年的状元,还在小弟之上。你在海州做了几年,若论能力,谁出其右?放心,一切就交给小弟去操作吧。只希望你能继续在海州做出一翻成绩来!” 范一农深吸一口气,道:“子贤放心。若真有机会,绝不会令海州这个天下第一州的名头在范某手上丢了!” 沈欢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那我等就静候佳音吧。” ,” 海州,知州府邸。 夕阳西下,暗淡了天色。 傍晚时分,正是沈府一家晚腹的时间。 沈欢一向把工作与家庭分得极清。公务之日,勤勤恳恳,闲暇之时。开开心心。特别是吃饭的时间,他一向异常准时。没有放过这个一家团聚的时刻。 今天也不例外。 沈母、妻子王斑、侍妾周如怡、妹妹沈莲儿、儿子沈熙成,算上他。合家六口,和睦温馨。 桌子是圆的,大家不分方位围坐在一起。这是沈欢特意定做的桌子。他不希望像别的家庭一样用方桌。还把位置分出个尊卑来。那不是家庭,那是上下级! 沈莲儿十三岁了。在沈欢一家的保护下,依然保持天真率然的的性子。童趣未泯,吃着饭还要逗着旁边的小熙成。 小熙成今年不过二岁多,还不懂事。不过吸取了父母优良的基因,长得甚是俊俏可爱,胖嘟嘟圆润得紧,加上已经会说话,逗弄起来更是有趣。 在沈莲儿再一次夹走他碗里的冉块时。他再也忍不住,委屈地叫了一声:“姑姑,你欺负人。叭,” 扁着嘴。含着眼泪,一副委屈得快哭的样子。 “好好,给你!”王簸快手又夹了块肉放到他的小碗上,哄了一会。这小家伙才破涕为笑。 沈母无奈一笑,数落说道:“莲儿。你怎么总是要把熙成弄哭才甘心?都是做姑姑的人了,也没个正经!” 沈莲儿正直豆尧年华,出落得水灵。肤色红润,闻言嘻嘻笑道:小孩子嘛,不逗哪有趣!是吧,大哥?” 沈欢很是无奈,筷子一伸。一块肉往沈莲儿嘴上一堵,笑骂:“你还小孩子呀,快吃吧!” 沈莲儿扭过头去,哼了一声。 王微细心照顾自己的儿子,周如怡羡慕地看着;沈欢与妹妹闹玩。沈母慈爱地看着。 她感觉一切都很如意圆满,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特别是儿子,还是一方大员,足以令祖宗蒙耀,是她沈家的自豪。 媳妇有俩,既漂亮又贤淑,婆媳关系融洽和睦;孙子也会跑会说了。含饬弄孙,正得其时!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沈母是个容易知足之人,只希望一切能够长久继续下去。 “欢儿,莲儿也夫了,你帮着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也要给她找个婆家了!”沈母笑着吩咐儿子。 “我不要!”沈欢还没答话,沈莲儿不依了,“人家才几岁,娘就不要我了?” 沈母疼爱说道:“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再过一年,你也十四了,可以物色人家以作准备!” 沈莲儿嚷道:“人家今年六月还准备考取海州大学呢,等咎业还得三年!” 沈母不高兴了:“女儿家,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哥,”沈莲儿拿母亲没有办法。只能委屈地向大哥求救。沈欢看看母亲,又看看妹妹,最后举手投降:“你们看着办吧。我没意见!” 这话令母女都不满意,白他一眼。 沈欢想了想。才道:“迟几年再嫁人也不错,至于考取大学嘛,有必要么?” “绝对有必要!”沈莲儿见大哥帮自己说话,大是点头,“好多有趣的东西能学呢!” 沈母道:“有你大哥教你,还不满足么?” “大哥是大哥,大学是大学!去年大哥不是还让人在大学设了女学么。海州好多富人名士都把自己家的女眷送往学习呢!”沈莲反驳说道。 沈欢点点头,创立大学的目的是为了传播新学新思想,开设女学也是一大风气,只要管理严格得当。不闹出绯闻来,在已经稍稍开放的海州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何况他怎么说也是后世而来,想到十四五岁就把自己的妹妹给嫁了,怎么也不忍心。 考虑了一会,沈欢说道:“娘,你放心。再过几年,孩儿一定会帮莲儿物色一个出色的人家,包你满意!” “就是!”沈莲儿呵呵笑着。 施母没有办法,失望说道:“好吧。儿大不由娘,随你们吧!来,熙成,我们吃饱了,奶奶带你去玩 合家欢乐。 晚上,到了歇息的时间。 沈欢来到周如怡房间的时候,这位美人正在闷闷不乐地梳着头发。 沈欢没有犹豫,走过去接过梳子,帮她梳着。乌黑长发,倾泻肩背。柔顺滑手。触之心动。 周如怡的睡衣很薄,衣领低垂。白哲的胸肤若隐若现,四凸有致的身躯,完美的曲线。一下子就令沈欢心猿意马了。大手顺着柔顺的头发、滑腻的颈脖,一路向下,抹向了美人的胸部”, 周如怡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为所欲为。 “怎么了?”沈欢发觉不对劲,把美人扳过来,搂进怀里,关切地冉着。 周如怡幽怨地说着:“看到熙成越来越可爱,妾身就越羡慕。我俩成亲两年多了,妾身怎么就怀不上你的孩子?你看娘多么喜欢孩子,如果妾身能生一个,她估计会更开心吧?” “呃,”沈欢无语,摩挲着美人娇嫩的脸颊,富有弹性的白暂滑嫩的肌肤令他又冲动起来,邪邪一笑。“你真那么想要孩子?” “当然!” “那,”沈欢把她拦腰抱起。 “呀,”周如怡惊呼出声,“做什么?” “上床!造人!” 沈欢嘿嘿一笑,把美人扔在大床上,扑了过去,压在上面” 美人柔怀,能解千般愁…… 第二百五十五章六一居士 沈欢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外头蒙蒙的亮光,房间却还暗黑,只有清晨鸟鸣的吱吱声在耳边响起。// / 他舒适地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享受地抱着美人娇躯。 男女风情,暧昧气息已经消失大半,半裸着身子的两人互抱而睡,不知羡煞多少人!周如怡身材修长,丰满富有弹性,该四的地方四,该凸的地方凸,加之在风尘场所耳濡目染,在男女之事比较放得开,每次都伺候得沈欢欲死欲仙! 一夜翻腾,两人交股而眠。 轻轻地摩挲着美人光滑的肩背,沈欢是那般地满足,娇妻美眷。左拥右抱,一个男人的梦想也不过如此罢了。 梦想都令人沉醉不愿醒来。 他也不例外,一起床,出了这个家,面对的即是繁多的公务以及应酬。还有官场之上勾心斗角的危险。久而久之令人生厌。 “嗯”周如怡**一声。也醒了过来,睁开惺忸的美目,呼地一下半坐而起,焦急地说道:“夫君。天亮了,你该起来了 沈欢轻笑一声,道:“美人情重。君王都能不早朝,我就再待一会吧。”说完又抱着美人的娇躯要睡下。 周如怡挣扎着要起来:“妾身可不敢耽误了知州大人的公务与前程。否则不知有多少人要骂妾身狐狸精呢”。 身体毫无阻隔地接触,沈欢一下子情动起来,嘿嘿笑道:“我就是要你做我的狐狸精!”说完手一曲,摸上了美人挺拔的酥胸,要使起 来 周如悄直推他的手,挣扎起来,跳下了床,三两下穿上衣裳,娇笑着说道:“夫君就是会欺负人家,快起来,真不早了!” 说完整理妥当的她催促沈欢起床,帮着伺候穿衣;沈欢一边穿衣,一边在美人身上揩油不已,倒也情趣颇足。 好不容导整理完毕,梳洗一番,天已大亮。 推开门窗。旭日东升。照耀大地。 天与地都浸染在朝阳的红色之中。显得是那般和谐、生机。 轻风送爽,花香草气扑面而来。令人闻之神清气定。 “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沈欢精神一震,抖擞起来。 “新的一天又来了!” 到了衙门,安排一天的工作,处理他县送达的公文,早上的公务及时整理,待得安排妥当,已临中午。回到住处与家人共同用完午膳,一天就过去了一半。 午休小憩之后,下人来报,欧阳修请他到海州大学住处一会。 对于欧阳修。沉欢一向尊敬有加。不敢怠慢,令人备好马车,直奔海州大学。 海州大学已经建设完毕三百多亩的,周遭保持了原本景色,树木众多。植上花草,到也出尘,若不是有着众多学子的喧嚣,倒也算得上世外桃源。 欧阳修落脚在海州大学西边一隅。这里是教员的居住之地,清幽静谧,建设精致,景观怡人。 一间房,一张琴,一局棋,一壶酒。一千卷金石刻书,一万卷藏书。 这就是欧阳修住处的布置,简单而不简陋,尔雅而周至。 六一居士,返璞归真。 欧阳修的晚年,崇尚简单清静。一生风雨,到了此时,该是坐看云卷云舒的时候了。 闲庭信步,起而采菊山下,坐而看书写字,倒也闲适。 每次看到欧阳修清淡的气度。沈欢就羡慕得紧,话说当年他初到此地。目标也简单得很,读读书,写写词。逗逗美人,做一个逍遥风流的文人。 如此简单,却如此艰难。 调素琴,阅金经,煮清茶,这是欧阳修迎接沈欢的最大礼物。 沈欢当年收养的孤儿武华在忙前忙后,时不时帮欧阳修查找资料。或者帮忙端茶倒水,一副童子的模样。 “子贤,坐。”老远就看到沈欢进来,欧阳修没有客套,并不起身。招呼他过去就座。 武华机灵地端来矮凳,摆在欧阳修的对面,隔几而放。 沈欢坐了上去,微笑对武华说道:“小华,多日不见,又长高了!” 武华羞涩一笑:“老师又取笑学生了。” 欧阳修神色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摇摇头,叹道:“子贤,想不到一转眼,你我相识已经快十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如今再看武华。与你当年初见老夫时,何其相似!岁月不饶人呀!” 也难怪他感慨,他如今六十多岁。已是圣人所说的“耳顺”之年,须发尽白,皱纹,眼睛牙齿都不好使了。 沈欢皱了一下眉,努力一想。历史上欧阳修好像就是这一两年去世的,难叭, 不会不会!沈欢安慰自己,现实与历史已经变了许多,本来郁郁不的志的司马光,如今做宰相都做了四五年;而欧阳修也与那个郁闷得病的历史人物有所差别,如今的他作为海州大学的校长,教书育人做得甚欢。加上天天打用儿次教会的大极拳,行动依然利索。脸红面圆,精神翼烁仁世原得紧! “呵呵,欧阳公老当益壮。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呢!何来如许感慨?”沈欢打岔说道。 “正是,欧阳太师,小的还要跟您学习那么几十年呢,您岂能服老井。武华也打趣说道。 欧阳修呵呵笑道:“你们师徒弟那张嘴呀,总是那么会说话!比子瞻这人耍能说会道!” 沈欢与武华呵呵陪笑。 欧阳修又道:“不过子贤说的亦是不错。很多人羡慕老夫呢!前些日子韩稚圭也还来信与我说要与我换一换日子来过,哈哈!” 韩稚主也就是韩椅,沈欢闻言心中动。 想了想,沈欢与武华打招呼道:“武华,你到外面走走,我与你太师有些话要说。” 武华没有犹豫。点头走了出去。 欧阳修待武华出去淡笑问道:“怎么,子贤又有什么秘密要与老夫说一说?” 沈欢说道:“欧阳公法眼如烛。何必取笑晚辈。” “耳有十足把握?”欧阳修突兀问道。 “八成。” “足矣足矣!”欧阳修哈哈大笑,“子贤,很多事都是做了才知道结果。之前你让老夫也请圣驾来海州。那时说的只是有六成把握。如今又添了两成,你还忧虑什么?” 沈欢也笑道:“晚辈已经把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再不成功,也只能放弃。” “问心无愧即可。”欧阳修颇有感触地说。“无憾即可!” 沈欢点点头。道:“这还得感谢欧阳公鼎力相助,有您老人家的文章。天下信服!还有韩老相公,总之是多谢您老人家了!” 韩椅在位时即是老狐狸一个。老谋深算的他自从辞相回老家后,一改往日作风。变得谨慎小心起来。对于朝政,除了一开始明言反对王安石外。接下来就深自缄默,不大发表言论。 这一次能慕文为海州呐喊吆喝,全是因为欧阳修出面写信邀请,对方看在欧阳修这个老搭档老朋友的面子上才肯出头。 对此沈欢异常感激欧阳修,再一想到此老对自己一向的照顾,更要涕零。欧阳永叔提携后辈的名声不是白叫的! 如今做六一居士了,更是把全副精力都花在教书育人上,对晚辈的殷殷爱护之情,与日益增! 欧阳修又道:“子贤,这次老夫叫你过来,是想问一问你是否在安排海州日后之事了?” 沈欢点头说道:“不错知州一位。晚辈打算力荐通判范介古。您老觉得如何?” “问我?”欧阳修大笑,“你沈子贤三年磨一剑。好不容易打造出偌大海州,天下第一州的名头那可不是白叫的。海州是你的依仗,你岂会不好生安排一番。看人任事方面,你自也有自己的想法,何必问老夫呢?” “您老毕竟经验丰富,走过的桥比晚辈走过的路还要多,若能指点一二,对晚辈总是好事!” 欧阳修指指他,无奈苦笑:“老咯老咯。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依老夫看来,能让你信任,又有能力,还要对海州事务熟悉的,不外乎子瞻与范介古两人。至于子瞻”呵呵,想必子贤另有别的想法吧。这样一来,也只有这个范介古最合适不过了!不过他的品阶” 沈欢赶忙说道:“晚辈力荐,再请司马相公相助,想必可以通过。” 欧阳修思量一会。点头认可:“到也是理,以官家唯才是举的性子。也没道理不破格任用。你沈子贤当年不过弱冠,即可让先帝任为三司盐铁使,现在的官家,用人方面,比之先帝还要厉害呢!” 沈欢讪讪一笑,知道欧阳修对赵顾起用王安石等人感到不爽,指桑骂枫,也无可厚非。 欧阳修又叹道:“可惜老夫已经退出朝堂,否则到也不吝助你成事!” 沈欢赶紧说道:“您老已经帮晚辈很多了。晚辈铭记五内,不敢或忘”。 “老夫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指望你感激做什么?只是希望你能继续照顾一些老夫的后辈。比如说子瞻与伯和,” “这个欧阳公就所托非人了。子瞻之才自不必说,就是伯和兄,如今也是天下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若说照顾,往后说不准晚辈还需要他的照拂呢!哈哈!” 欧阳修宽慰一笑:“你们能互相扶持,老夫也就放心了。不过子贤,你好像还忘了一样重要的东西没有安排吧?” “还有?”沈欢一愣,想不起来。“哪样?” 第二百五十六章抉择 面对浊欢的疑惑,欧阳修伸出根年指,指了指“啥?”沈欢更疑惑了。\\ // 欧阳修哭笑不得,怒道:“是海州大学!你都要走的人了,连海州大学都没安排妥当,看来你真的一点都不重视这个地方!” 这个轻视大学的罪名沈欢万万不敢承担,忙道:“您老说的哪里话?这个大学怎么说也是晚辈的心血,怎么会不重视呢?” “那你怎么安排它?” “安排?什么安椒”沈欢有点不解。“大学不是您老在打理么?日后也自当如此!” “那老夫之后呢?” “这,由您老决定!” 欧阳修不住叹气:“子贤,你莫忘了,这个大学是你沈家财物支撑起来的。你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还能往里面投钱,以后呢?这个大学,几年内都还做不到收支平衡,是个吞金兽呀!” 欧阳修越说越忧愁,这个大学。乍看上去没有什么,可仔细一算,还真吓人。除了硬件建设。还得算上请教员的花费,大部分学生还有补助,零零总总加起来,这些年已经花费了沈欢三十多万贯钱了! 三十多万贯,不是三十多万文! 如此大的投入,方有这个规模,若要维持下去,欧阳修算过了,至少还需要三五十万贯钱,维持五到七年,届时方可通过其他经营达到收支平衡。 这般大的数目,也难怪他会为后任者忧虑! 沈欢这才明白欧阳修的目的,不由笑了:“欧阳公,您老放心,晚辈自当会继续投入,直到这个大学能自己经营。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现在我沈家的钱财,足够一家殷实地过一辈子了。其余积财。拿在手中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用来花在对社会天下都有大用的地方!” “子贤果真如此豁达?那你子孙呢?” “子孙自有子孙福,以我现在的优势,我的子孙还不能混出个人样。败坏了这个家,那他饿死也活该!” 欧阳修闻言一愣,既而哈哈笑道:“子贤就是子贤,这等豁达,连老夫都要大大不如。看来是老夫枉做小人了”。 “您老莫要这样说,您现在提起,到让晚辈觉得是自己思虑不周!”沈欢沉吟一会才道,“公是公。私是私。提到钱这东西,就是亲父子还要明算帐呢!帐目还是要仔细分明才好。不如这样:晚辈家业都是周云飞在打理,我让他按季度结算,凡是属于沈家的利润收入,一分作二,一半入沈家财务。一半归入这个大学财务。定期结算,仔细明了。如何?” 欧阳修有点激动,站了起来,握住沈欢的手:“子贤”你的为人。老夫唉,老夫要代所有的学生感谢你!这可是天大的功德呀,有利于天下苍生。这些年,老夫也稍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大学里教授儒家经典以外的技艺之术了。若真形成气候,那可是利在千秋的举措!” 沈欢微微一笑,他当年力主创立大学,不就是为了新学新思想的传播么!只要火种撒下,他日自有收获的时候! 激动过后,欧阳修这才坐下。感慨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事,道:“子贤,老夫听说京城里面太皇太后甚是反对官家出京?当年太皇太后还是比较看重老夫,也算有几分人情在,老夫已经修成一书,准备遣人送入京城,面呈太皇太后,请她允许官家出京见见天下江山,世面见多了,心胸自然开阔!” “您老何必”沈欢心里大惊,请欧阳修在报纸幕文描写海州的景象,以此影响京内之人。自无不可;可直接修书给太皇太后,力陈封禅的决定,那就要背负风险了。一旦太皇太后铁硬反对,欧阳修可就丢了面子,连带人情都没有了。 就算真的封禅,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这个之前的支持者,也要承担 责! 而且其罪非轻! 欧阳修摆手阻止沈欢说下去。叹道:“人老了,也只能靠些人情来说事。子贤,这也是老夫的底牌了!” 沈欢大是感动,咽声说道:“晚辈”。 沈欢心情复杂地从欧阳修的六一居走出,一路晃荡,这才回到府衙。 对欧阳修,他是敬、尊、愧,感激以及感动,所有的情绪都涌上心头,好半天才能平复。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有继续努力拼搏下去! 他一定要成功! 收拾好心情,继续处理手头的事务。 到了下午,依然回家吃晚饭。 吃了晚饭,又到他逗弄小熙城的时候了。 小熙成也最喜欢这个时候,因为他的父亲会让他跨在脖子上,举着他。到府外逛街溜达。 跨在老爹的骖子上,是他最开心的时刻,因为他感觉自己无比高大。能看得很远。周围之人也会对他们抱以善意的笑容。 “爹”胖伯伯”胖小熙成的欢声惊醒了陷入沉思的沈欢。顺着儿子的指示一看,不由乐了。川干艇眉苦脸地老来,而他的脖午卫也一样跨着个两帆州小一孩。是他的小女儿女孩也许是羡慕小熙成的样子,上了街也要自己的父亲这样背着,而她则两手紧住父亲的头发,上下蹦跳。一如骑马! 几年时间,周季已经胖得不像话。脸圆得与他父亲一样,只能在一条眯着的缝里窥见眼珠。 人胖走路都辛苦,何况还要背着一个人。 对于女儿的做法,他是极其不爽,奈何对她很是疼爱,因此只能对引发这个跨骑父亲风潮的沈欢大是怨恨。 “子贤。你看看,你害得我累死了!”周季几步走到沈欢身边,当街开始抱怨,把女儿从脖子上扯下来。往地上一放,满头大汗的他气喘 。 沈欢微微一笑,把小熙成往地上一放,轻声说道:“儿子,跟姐姐去玩。” “姐姐”:卜熙成拍着手往周家小女孩走去,途中不小心摔了一奂,趴在地上,委屈地往父亲那边看。 “自己起来!”沈欢瞪他一眼,毫不怜惜。 小熙成才发现这不是溺爱他的母亲,没有办法,只能忍下,爬了起来。走到周家小女身边,与之打闹起来。 周季看得直摇头:“子贤,不是我说你,:卜孩子,对他那么严厉做什么?” 沈欢不用意地道:“子不教。父之过。有他母亲与奶奶疼他即可。若连我都对他不严格要求。以后岂不是耍成为一个纨绔?爱是可以,溺爱则是罪!” 周季无奈摇摇头。看到两个小孩玩得欢。眼睛更亮了:“子贤,你觉得我之前的提议怎么样,让这两小孩长大后做一对夫妻?” “那可不行!”沈欢直摇头! “为什么?”周季急了,“我看他们蛮玩得来的,可你一直不同意。今天总要给我一个说法了吧?” “你真想知道?”沈欢嘴角扯起了一丝笑意。 “当然!” “不后悔?” “不后悔,后悔?你到底要说什么?”周季有点怕了。 沈欢大笑:“那还是不说了!” “不行!”周季扯着沈欢的衣服,“今夭你一定得给我一个交代!” 沈欢没有办法:“那莫怪小弟直言呀!” “不怪不怪!” 沈欢一指周家小女,道:“你看她像什么?” “什么?” “像个球!”沈欢忍住笑意。“圆圆的,像个球。我家熙成虽然说也胖了点,不过还正常,可爱的很!你呢什么都给女儿吃,小年纪就长得全身都是圆的,块头比我家熙成还大。长大后若是像你,岂不是糟糕小弟怎么敢让儿子娶她?” “沈子贤,你莫要欺人太甚!”周季怒气冲天,一指小熙成,“你儿子能好到哪里去?小小年纪,怕你像老鼠怕猫一样,没点骨气,长大了一定没有出息!我周季怎么说现在也是三五百万贯的身家,老年只怕会更多。我那么疼我女儿,届时给她一两百万贯玩玩,不在话下。这等身价,谁不等着要娶!你家儿子,我还不稀罕呢!” “你,”这次换沈欢怒了,指着周季说不出话来。 “我就怎么样?”周季一挺胸膛。大义凛然状。 “我揍你!”说话的是小熙成,看到胖伯伯大声对父亲说话,看不过去,摇摆着过来,握起小拳拍打周季的大腿。 “哎哟!”周季装痛苦样,跳着开去。“沈老大,你儿子真牛,怎么小就懂得保护自己的爹了!我家闺女。你怎么不来帮你爹?” 可恰还未懂事的周家小女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爹在演戏,不知道耍说什么。 “哈哈!”沈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 周季也笑了起来。两人相视大笑。 “好了!”沈欢首先反应过来,“不开玩笑了,与你说点正事。” “你说。”周季也认真起来。 沈欢把与欧阳修商量的财务分开之事说出来,让周季帮忙。 周季道:“这个没问题,简单!让帐房注意分开即可小事!子贤。你真的要走了?那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和往常一样即可。” “如果换了个知州不支持我的生意,如何做?” 沈欢微微一笑,道:“那就要看你的手段了。对了。没事多走走范通判的家,谈谈感情什么的。” 周季眼睛一亮:“子贤,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你说的!”沈欢一下打断他,把儿子抱起,塞在肩膀上,“儿子,我们回家咯!” “哦哦哦”回家!小熙成吆喝不已。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小熙成突然问道:“爹,你是不是欺负娘亲了?” “谁说的?” “可是我看到娘亲在房里偷偷的哭不是你欺负她么?” 哭?沈欢心里一惊,这是为什么?( 第二百五十七章游说 沈欢进屋的时候。/ 王徽在整理一些日常生活用具,俯在一个大箱子前,默默地收拾着。 夜已深小熙成在外房已经被哄下睡着,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想起儿子下午的话,沈欢微微蹙着眉头,现在的王徽看上去一切如常。平静温婉,就算稍为注意,也看不出她偷偷哭过。 “斑儿,还不睡么?”沈欢暗怪自己对妻子的关心不够,打定主意今晚要开解一下她,坐在床边。没话找话。 王斑远远搭话:“就可以了。 说完放下手中的物件,盖上箱子,拍了拍手,回头向沈欢温婉一笑:“没事我息灯了?” 沈欢点点头。 灯灭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外头一片寂静,只有夏虫在吟唱着夜晚的美丽。 四月底的天。月亮不知道躲哪去了,满天星斗,又大又亮,闪亮的夜幕像挂了无数闪烁的火点,照耀了整片大地,透着窗口,暗淡的星光泻在屋子里。 两人平躺在床上,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心跳之声。 悠悠的呼吸一长一短,表面上与往常一般,很平静。 黑夜里沈欢睁着圆大明亮的眸子,神色复杂,怎么也睡不着,翻了个身,对着王斑面向里头侧睡。 挪动了下身子,整个身子都贴在王惑的身边。已经为人母亲的王斑身体甚是丰腴,四凸有致,白里透红,弹性十足。才靠近,沈欢甚至就激起了阵阵心悸。 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双方都很熟悉对方的身体,但是这一刻,沈欢还是喘息得厉害,热气喷在王斑的耳际。 “夫君”今晚能歇一歇么?”王徽面红耳赤,一阵羞涩,艰难地开口哀求。 沈欢闻言一愣,既而羞愧,稍稍往外挪了下身体,叹息说道:“斑儿,最近你是不心里有事,不大开心?” 王簸惊道:“没有!夫君你怎么这样说?” “真没有么?”沈欢一手过去,温柔地抚摩她的黑发。 ”真没有。” 沈欢叹了口气:“激儿,我们是夫妻,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非要憋在心里头呢?说出来,大家一起面对,一起解决。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夫妻,不是么?” 只王斑沉默。 黑夜里又恢复了一阵沉静。 好半晌,王斑才幽幽地问道:“夫君,你是准备要回京了么?” 沈欢微微一惊:“你怎么知道?” 王斑埋怨说道:“海州日报这般大的动静,不是瞎子都看到了。再一猜,如果夫君不是存了走的心思。岂会大肆宣扬什么功绩?” 沈欢无奈苦笑,话说他的两个。夫人都非一般人,有着无双智慧。如怡聪明过人,体贴人心,心思细腻,学东西特别快;而王簸毕出身官宦。有着特别出色的父兄,耳濡目染之下,自也对政治比较敏感! “怎么,你不想我走么?”沈欢疑惑地问。 王败幽幽叹道:“海州毕竟也住了差不多四年,说没有感情,谁信?再说了,你非得回京不可么?” “你不想回京?你之前不是念叨着,” “是,我是念叨要回京,因为那里有我父亲与娘亲,还有两个大哥。自我跟你来海州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一面小熙成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外公外婆舅舅。你说,为什么?路途遥远?这不是理由!”王徽越说越激动,最后呜咽起来。 “我,”沈欢又愧又恼,只能赫然长叹,“是我对不住你” 王败的父亲是王安石,而他追随的是司马光。这两个人如今在朝堂斗得你死我活不亦乐乎,作为夹在中间的他,地位比当年“牛李党争”时期的李商隐还要尴尬无助! 仔细一想,其中最辛苦的还是王簸,一边是丈夫儿子,一边是父亲兄弟,夹在中间。大为辛酸,有苦也说不出来。 难为她忍了这么多年。人前人后,还是和颜悦色的模样。伺候婆婆。服侍丈夫,照顾儿子,打理家业。所有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做完了。 只是,每当看到别人合家团圆的时候。她就会时不时想起远方的亲人”不是没有条件一会,只是不能! 她不能让丈夫更为难! “你回京是否要与我父亲他们见真章了?要作最后的决斗么?”王斑呜呜哭着问道。 沈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靠了上去。搂住妻子,好声安慰:“好了。不哭不哭。是我对不住你,这些年苦了你” “呜呜”王微反手搂住他。伏在他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眼泪甚至打湿了沈欢的襟衣。 声音悲切。哭作大恸,令沈欢大为怜惜。还有几分自责。看来自己对妻子的关心真是大大的不够。对方表面平静,就以为无事。没想到她都把辛苦与痛心忍在了表面之下,无人的时候才稍稍发泄出来。若不是儿子的提醒,他至今都还不知道妻子的辛苦呢! 真是该死!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难道说为了不使妻子为难,抛开司马光与王安石的争斗不理,自过自己的日子? 他可以么? 开弓没有回头箭,政治这东西。最忌蛇鼠两端,想左右逢源,往往最先遭殃!事到如今。大家都没得选择,他也不行! 想了想,沈欢说道:“斑儿,回京后。我与你带熙成去看望他外公外婆吧。” “真的?”王斑顿住了哭声。眼睛一亮。 “政治是政治,人情有时候还是可以讲一讲的。”沈欢苦笑不已。“熙成这般大。也该见见他另外的亲人了。” “那当然好”王斑兴奋不已。之后又顿了半晌,有点泄气,“可是这样会不会对你不好?还是”不见了吧?” “没卓!” “我不想令你为难,” 沈欢叹道:“人生在事,自不能总是如意,说实在的,若是你父亲与司马相公都去了职,老来也许又都还能做朋友,只不过是执政观念不同罢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王徽急切地说道。 “呵呵。”沈欢不由一笑。 王斑又问:“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去?” 沈欢答道:“这个可就只有天知道咯!” ”, 京城,相府。 “唉,”司马光长嘘一口气。跌在大厅的椅子上,老态尽显。 一天终于又熬过毒了。 是的, 积案几尺的公文。应酬繁多的人际关系。朝堂的纷争。以及与政敌钩心斗角你死我生的惨烈,无不让这位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人感到了丝丝疲惫。 今天,围绕着官家去不去泰山封禅。整个朝堂又吵了半天。来来去去,还是那么几句话,去与不去而已。 他与王安石一方还在观望,反对的臣子都是一些小虾米,只图个吵的热闹罢了,真要他们决定,还真做不了准。 甚至说,就算他与王安石都做不了准。 一切,都由皇帝说了算! 如果皇帝真铁了心要去。谁又能阻止得了?现在让皇帝这般犹豫,全是太皇太后的态度。曹老太后明着说不行。强硬如官家。也不敢顶着不孝的骂名去忤逆! 曹老太后对朝廷内外的影响。只比她当年的婆婆刘太后稍逊一点点而已。 皇帝父子能顺利登基,不多不少也有这个曹老太后首肯的功劳! 试问…… 司马光脑袋又疼了,这其中的关系。真他娘的复杂! 是的,司马光要骂娘了。作为宰相的他,压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首先他得顶在皇帝与百官的中间,接着他还要顶在太后与皇帝的中间,两相压力,真要把他压弯了。 这让他不由羡慕韩稍,这位老相公,当年是怎样成功地在曹太后与先帝之间和稀泥的呢? 下人沏上热茶,才喝了一口,司马光发现儿子司马康急匆匆奔了进来。 司马光奇道:“公休,何事如此匆忙?”司马康奔到司马光跟前,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递上去:“父亲,这是您的信,海州送来的!” “海州!”司马光精神一震,接过去,仔细一看,两封信,一封写着“司马相公亲启”的字样,一封表面光洁。什么字都没有。 一看字样,司马光眼睛一亮:“正是子贤的笔迹。”说完迫不及待地开信,急欲一看。 越看脸色越是复杂,目光中还有震惊与恼怒的神色,看完后,司马光闭目沉思一会,倏地睁开眼,双手一扯,几下把看完的信给撕得稀巴烂。 司马康见状大惊失色:“父亲,您这是为何” 司马光瞪他一眼:“不要多嘴。拿火来!” “火?”司马康大是不解。 司马光一扬碎信:“把它烧掉!” 司马康虽然还震惊疑惑,却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招呼下人端来火盆。 直到看见信纸在火盆里尽数化为灰烬,司马光这才稍稍嘘了一口长气。神态却还没有放松,把玩着剩下的另一封信,沉吟犹豫,最后才慢慢把信收在怀里。 “父亲,”司马康欲言又止。 司马光反问:“公休,信从哪里来的?” 司马康道:“据说是通过宫里的渠道。送到杂志杜,让孩儿转交父亲。” 司马光点点头:“这个范介古还算机灵谨慎,子贤让他送信予我,他怕直接送达依然引人注目,这才先送到你处”不错不错!” 司马康忍不住问道:“父亲,这是怎么一回事?子贤要做什么,要您这般谨慎小心?还有另一封信 “公休!”司马光喝道,“你不要问,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你做学问去吧,那《资治通鉴》写得如何了?” 司马康大是委屈:“父亲,孩儿是您的儿子,也该为您分忧。您不要总是把事情都放心里,这样会憋坏的!” 司马光一愣,既而宽慰一笑:“公休,为父知道你关心父亲。但是。这种事你不适合参与。你无心官场。醉心学问,牵扯太多政治之事。有害无益。听为父的话,莫要掺合。为父一心要修一部传之后世的史书,可惜公务繁忙,时间不多,网好你是最适合的人,若能修成,就是帮了为父的大忙!学问上有你。公事上有子贤,为父也没什么可以遗憾的了!” “父亲”司马康红了眼珠。他也知道,父亲是为了他着想。不愿他牵扯太多政治恩怨,这样也好保全后代子孙。 司马光拍拍他的肩膀,呵呵笑道:“去吧。为父有些事还得琢磨琢磨。” 司马康鼻头酸涩,眼泪差点忍不住耍掉下来,强忍着告辞而去。 司马康一走,司马光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喃喃地说道:“子贤,你怎么敢这么做,怎么敢” 司马光大有把怀中那封信拿出撕裂扯碎的冲动,盖因这封信是写给蜀国公主的! 蜀国公主,治平年间那叫宝安公主,是英宗与高太后的女儿官家的亲妹妹! 英宗驾崩,她以守孝名义出家为道,在宫中一隅修行,这些年来,不大在公众面前出现,也不理世事许久。 而今,沈欢却要破天荒地写信予她! 沈欢在写给司马光的信里已经把最近发生的事与目的详细说了一遍,不出他与范纯仁所料,沈欢在追求进步,想要回京。当然,他司马光是宰相,要提拔一个人,自无不可。可是。沈欢所谋甚大,因此需要造势,使官家去海州成为事实。 要去海州,也太过突兀了,以封禅之名,到了泰山,封禅过后,再顺势提出到海州一看的主意,以官家的性子,没有道理去不成。 所以,一切的关键是要封禅成功! 如今,官家最忌讳的就是曹老太后,老太后不发话,不放行,官家就走不成。因此沈欢想了个主意,那就是通过蜀国公主向曹太后游说。请她允许官家去泰山封禅。 曹老太后一向疼爱蜀国公主。对她出家一事,也报以同情之意,怜惜之下,也许会同意蜀国公主的恳请。 而蜀国公主与官家,当年与他沈欢结交于微末,多年以来,也算有个交情。这个人情,也许能用一用。而且会派上大用场。 说实话,司马光也相信这个人情会派上大用场,但是,他不敢芶同。 沈欢的目的,大多不能对外人说。所以司马光把那封信给烧了,免得为人所知引出大麻烦来。 至于请蜀国公主出面的手段。司马光更头疼了。宫闱之事一向残酷隐晦,沈欢敢牵扯进去,一旦事情传扬集击,蜀国公主怎么做人,让皇室怎么处置? 届时,他沈欢作为始作俑者,又该受到什么处罚呢? “还得好好考虑,好好考虑”司马光喃喃地说着。 第二百五十八章分寸 午后的阳光少了几许暴烈,多了几分柔和。\ // 太皇曹太后难得有兴致要在偌大个。院子里逛上一圈,往慈寿宫勤劳走动的高太后义不容辞,陪着曹老太后散散心。 太皇曹太后显得有点老态龙钟了。这位陪伴仁宗皇帝走了大半生的仅存的太后,虽然保养得当,却也难掩老态。走起路来,都需要高太后小心翼翼地扶着。 走了半晌,也许是累了。曹老太后要求在旁边的亭子坐上一坐。 才坐定,曹老太后突然说道:“太后呀,官家一连几天没来看我这个老东西咯,是不是还在为封禅一事闹着别扭呢?” 高太后吃了一惊,备笑说道:“娘娘说笑了,官家是事多人忙,怎么敢与您闹性子呢?” 曹老太后淡淡一笑:“这个人一老啊,就爱胡思乱想!” 高太后不由为难,最后才说:“娘娘想见官家,儿媳就让人去叫他过来就是。 “算了!”曹老太后摆摆手,“由他吧。” “逊,” 曹老太后扫了她一眼,道:“太后啊。封禅一事你觉得如何?。 高太后苦笑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懂什么朝廷大事。娘娘您历事三朝,经验丰富,目光如烛。您的想法,想必不会错的”。 曹老太后叹息说道:“哀家知道。封禅是一件非常风光之事。可就怕闹出笑话来!仁宗为政四十年,都不敢轻谈封禅,官家年纪还轻,往后之事如何,谁也不清楚,若是闹出什么来,蒙羞的是我赵家祖宗”。 “是,娘娘教得是!”高太后不住点头。 曹老太后又道:“不是哀家要阻止你们风光,而是,唉,这事想必没那么简单的!” “娘娘的意思是” 曹老太后顿了顿,道:“太后,这些日子有没有见过蜀国呀?” “蜀国?”高太后讶然,“好些日子没见了。这女儿。唉,真让我这个为娘的心疼!” 曹老太后知道她指的是蜀国公主出家一事,也是黯然,叹道:“她道号无忧,可真能无忧么?这不。今早来见哀家,为她大哥求情来了。让我这个老婆子体谅体谅官家,让他实现封禅的心愿!” 高太后赶忙说道:“她一个小孩子,说话没边没着,娘娘不必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还小么?”曹老太后轻轻一笑。“梁国儿子都要进学咯”。 梁国公主之前叫寿康公主,是蜀国公主的妹妹,皇帝的同胞二妹。只小蜀国公主一岁,六年前尚了驸马。相夫育儿,也算一个女人的本分。 在那么多公主之中,曹老太后最疼蜀国公主,奈何她非要坚持出家修行,劝不住,只好依了,在老太后眼中,着实耽误了大好青春,诚然可惜! 曹老太后又道:“你莫要以为她是胡闹,她说什么官家最大的心愿就是做千古圣君,为此数年如一日,增精竭虑,兢兢业业,不事游玩,搞得整个人都虚弱憔悴。好不容易找到封禅这个兴致。若不能如愿。只怕会憋坏身子。又说以她皇兄的性格,封禅之后,只怕会更加努力做好皇帝。万不会自此导受,更不会耽误了朝政。现在好不容易天下臣民请驾封禅泰山,机会只有一次,以后就难说了;于公于私,都要完成她皇兄的心愿!你说,这话是一般人说得了么?” 高太后越听越是心惊,无,语以对:“这,” 曹老太后突然说道:“太后,你见着了官家,就和他说,这事哀家不管了。由他去吧!” “什么?”高太后大是吃惊。曹老太后这话,不就是说她同意官家封禅泰山了么? 本来还反对。好好的怎么就同意了呢? 难道就因为蜀国公主几句话?以高太后对这位太皇太后的了解,就算她再疼爱蜀国公主,在国家大事上,她也不会轻言妥协放弃。能让她改变主意。这是多么大的转变呀! 曹老太后笑道:“怎么,难道老婆子我就不能改口?” “不是不是!”高太后连忙摇手,“只是太过惊讶罢了。” 曹老太后点点头:“哀家想了想。蜀国说的也不无道理。我等应该相信官家的为人,不是么?。高太后犹豫一下才问道:“娘娘。您就因蜀国几句话而改变主意?。 “你说呢?”曹老太后淡笑反问。 高太后老实回道:“儿媳以为不大会。您老人家一向甚有主意 “人老了,耳根子也就软了。” 高太后默然。 曹老太后笑道:“好了,不与你牵扯其他。其实是这么一回事,除了蜀国来说外,昨天哀家收到欧阳永叔的一封信。也是为官家做说客的。他说让官家出京,引天下各处壬老,能够增长丑阔胸怀;看看泰山”蹈忻四,望得远,对于执政不无稗益。见识多了,也许做事做决定就能多想想。不再急功近利也说不定。” “你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是么?”曹老太后最后饶有兴趣地问。 高太后点点头,欧阳修还是不大满意官家出台的一些变革措施。 曹老太后呵呵笑道:“至于他是为官家着想,还是为其他,就难说咯”。 “娘娘的意思是,” “他不是在海州么?这次封禅是谁先发起的,之后要做什么?。 “他是想高太后有点惊讶。 曹老太后无奈说道:“这是好事。也许会是坏事,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让官家出去走走,长长见识。这刨良重要!” 高太后点头说道:“那儿媳在此代官家多谢娘娘的爱护关怀之意。” “谢什么!”曹老太后轻笑一声,“不怨我这个老太婆就好咯 高太后也笑道:“官家是什么样的人,您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都是好孩子,可惜委屈蜀国这孩子了。”曹老太后又是可惜又是无奈,“如果她愿意,你让她也跟着官家去海州一趟吧。” “娘蜘,” 曹老太后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什么:“这事哀家自有分寸!” 太皇太后同意官家封禅泰山了! 听到这个消息,赵顾欣喜若狂。待得来告之消息的高太后一走,他终于忍不住,不顾形象地在御书房跳了起来。 整个人像癫狂了一般,手舞足蹈,旁若无人。 一旁服侍的黄心也替官家高兴,不过却担心官家身子吃不消,赶紧请他停下来。 赵殒停不住。兴奋地吼着:“联是十古明君,联要上泰山了。上泰山!秦始皇上过泰山,汉武帝上过”唐,真宗他老人家,也都上过!都上,,联也能上了!哈哈!” “是是,官家您要去泰山封禅了,不过还请保重身体,不要累着了。养精蓄锐,方才能轻松登上泰山嘛”。黄心在一旁小心地伺候。 “对对,联要保重身体,还得多锻炼,联要亲自登上泰山之顶,不要别人抬,不要!”赵顾很是激动,来回急步。 如是动作许久,方才稍稍平复了心情。 这会儿,他才想起功臣来,道:“联要好好谢谢蜀国,没有她。娘娘不会那么快同意!黄心,准备一下,摆驾无忧道观!”“现在?”黄心一愣,“官家。天已经黑了。” 夜幕刚刚降临,整个宫殿点起了灯火,星星点点,煞是通明。 “去!”赵顾坚持己意。 黄心没有办法,只能去准备。 好在无忧道观就在内宫,御花院后。只是一刻钟的工夫罢了。 未到道观,虽是夜晚,偌大的御花院依然传来一阵奇花异草的香气。赵颍感觉一切都是那般清爽怡人! 一路轻松到了无忧观,已经得到通报的道观倒也把所有的灯火都点燃起来,通明清亮。 一见古朴的道观,赵顾突然感到一阵窝心,他最疼爱的妹妹,竟然就在这里出家,青灯古卷,清苦凄凉。而沈欢却在”逍遥快活,哼! 蜀国公主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宝安公主,而是无忧道人。 消散了少女情怀的她,一身古朴道袍,宽衣博带,清婉而有风致。飘飘然蕴涵着几丝仙风道骨。 看着亲迎在观外的蜀国公主。赵顾一下子心头酸了:“蜀国,” “无忧恭迎陛下大驾,还请陛下叫我道号无忧。”蜀国公主清脆地说道。 赵殒当然不依,道:“不管你怎么说,你总是联的皇妹蜀国”。 蜀国公主大是无奈,只能不语。迎驾进了道堂。 “蜀国才落座完毕,赵顾就忍不住高兴了,“皇兄这次是过来感谢你的,若不是你在娘娘面前为联说话,估计娘娘不会答应让皇兄去泰让的”。 蜀国公主闻言也是一喜:“娘娘同意了?” “正是”。赵殒激动不已,“联要去泰山了!” “那恭喜皇兄了。” “呃,”赵殒顿了顿。“皇妹。娘娘说了,让联带你去海州!” “海州”蜀国公主心头一颤,手也抖了抖,强笑询问,“去海州做什么?无忧还要清修呢!” “去海州见,总之去泰山散散心也好!”赵顾强忍着脾气说道。 “去了有用么?”蜀国公毒幽幽的问道 第二百五十九章解忧 心颍颇为丹奈。只能宽慰蜀国公辛!“皇妹。出尖老老眼界。也总比窝在宫里要好!就当是陪皇兄出去玩一玩,好不?你忘了。当年我可是陪你出宫逛开封的。” 蜀国公主心头微微感动,迟疑了片刻,最后说道:“皇兄。你莫要逼我。” 赵颍顿时气急,什么,逼她? 若不是关心她,换了个其他公主郡主,他还没这个工夫去理会呢! “皇妹,” “皇兄你看,这池白莲长势良好。再过些日子就开花了。你若是有兴趣,届时不如到此赏赏夏莲。如何?。蜀国公主不愿意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用其他事物引开赵颈的注意力。 她指的是厅外前院那张漆池,月光之下,荷叶随风摆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若隐若现的叶影参差有致,倒也是池好荷。 赵颍心中一动,道:“皇妹,皇兄记得你一向最爱梅花,这两年怎么偏爱荷花了?” 蜀国公主有点谎,赶紧说道:“梅花不是一到夏天就不开了么。夏看荷花,冬赏雪梅,网好适宜。” 赵殒抬头看到蜀国公主的一些字画。指着其中一副练字说道:“恐怕不止这个原因吧?这是什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廉而不妖”,呵呵。皇妹。这是某个人的文章吧?” 话说貌似当年沈欢抄袭了这篇文章,引得士大夫目之为清廉文人。遥引为知己者亦不在少数。 蜀国公主脸色绯红,避开了赵顾直视的目光,道:“皇兄应该知道小妹一直都喜爱诗词字画 “恐怕不是诗词文章那么简单吧?” 蜀国公主甚为生气:“皇兄一定要消遣小妹么?” 赵颍看了她一眼,不由叹息:“皇妹,你何必欺骗自己,何必令自己这般苦呢?听皇兄的话,跟联去,” “不去!”蜀国公主拒绝得很坚决。 “为什么?”赵顾怒了,粗红着脖子。蜀国公主缩了缩身子,道:“相见不如不见,又何必自找无趣”。 赵颍喝道:“跟着联,谁敢给脸色你看,联让他好看!你放心,联会为你主持公道。” 蜀国公主到是笑了:“皇兄,你说的公道是什么?难道你想让你的臣子学王献之不成?不要忘了,小妹不是新安公主,你也不能成为晋孝武呀”。 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本来已经有个貌美又贤淑的老婆,可是当时的新安公主看上了他,要他休掉妻子娶她。为此让皇帝晋孝武下了圣旨。孝武帝年纪还听从新安公主母亲的话,一道逼人休妻取公主的圣旨写了下去。 于是,王献之悲剧了。不敢违旨的他,只能亲手把琴瑟和谐的夫妻生活给打散了,娶了个公主。一辈子都闷闷不乐。引发的家庭惨剧。一直令后人惋惜痛惜。 蜀国公主的话很隐晦,却让赵顾无从辩驳。 连连叹息之后。赵殒说道:“皇妹,那你就这样一直委屈自己么?。 “一切顺其自然吧。”蜀国公主幽幽地说道,“皇兄,夜已深。你快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早朝,辛苦得很呢!” 赵颍大是无奈,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福宁殿,早朝。 昨夜最终没有说服蜀国公主一同前往泰山的赵殒虽然还夹带着一丝可惜之色,不过端坐在龙椅上的他,脸上却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之情。目光炯然有神。望着恭顺的百官,睥睨之情横生。 待得几位官员汇报完日常事务后,赵殒特意轻咳一声,顿了顿,继续往下看。 百官会意过来,明白官家要发话了,顿时静声屏气,等待官家示意。 赵殒又咳了一下,最终忍不住说道:“诸位臣工,前些日子民间朝野都有呼吁联前往泰山封禅的声音,到现在都没有停止。朝廷也议论了许久,未曾有个定论。今日就在此做最后的定议吧!” 静,整个夫殿,除了静还是静。 大家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这时候,无比重要关键的时刻就要来临! 结果也将会揭晓。 沉寂过后,群臣开始反应过来,首先是之前反对封禅的御史官员,依然跳出来反对。陈辞也毫无新意。依然是列举了历史上封禅的皇帝的功绩是多么多么地大,或者有些封禅的皇帝最后沦为历史笑柄! 总之一句话,官家你要封禅。好象功绩还不够大;如果封禅,小心成为后人笑料谈资! 北宋中前期真是文臣的天堂。怎么说话都不怕得罪皇帝,而且作为言官,更不用怕皇帝把你怎么着。如果真做出明里暗里打击言官的事来。传扬出去,大家只会骂皇帝昏庸。相反,遭皇帝给小鞋穿的言官。还会一举成名,在民间士人里头留下不畏权贵的名声! 当然,至于这些言论里头是否存了很大的私心 面对这些有恃无恐的言官,之前的赵殒除了黑着脸,也实在没有法子。如果真的很生气,可以把言官的头头罢黜出去,可问题是御史中承范纯仁与知谏院大夫邸绾一直摆出一副“沉默是金”的模样,不反对。也不赞成,就是一言不发。 所谓难堵悠悠众口就是这般为难了,可以打击一两个,可面对一大批言官,哪个有为皇帝都不敢统统拿下,除非你想留下昏庸难以容人的骂名!要知道,读书人的笔杆子。有时候比刀枪还要令人心寒! 不过这次赵颍到是心平气和。面带笑容,非常大度地听完这些言官的话,方才开口发话:“司马相公。你觉得联是否能去泰山封禅?” 司马光看到官家脸上的笑意,心中一动,高声说道:“如果官家能在此事上不铺张浪费,臣觉得去一次也不是大问题。” “有,” 众人都是大为惊奇,之前二十天。官家也问过这个当朝宰相,不过都让他打太极应付过去,没说去,也不说不行,愣是没有明确表态。如今怎么转而支持了? 难道是,, 赵颍笑得更满意了:“如今国库虽然略有盈余,不过联一向不事游幸玩乐,这个相公是了解的。就算封禅,能省的地方就省。绝不多花一个铜子。司马相公满意否?” 司马光呵呵笑道:“那臣就没什么话好说了,作为臣子,一定为陛下分忧!” 赵顾点点头:“是啊,若是每个。臣子都能秉着为联解忧的心思,那联可就轻松咯!”笑了笑,转而又问王安石。“王参政,你呢,能封禅否?。 连司马光都同意了,作为皇帝一力扶持起来的王安石,更没有理由反对了:“臣以陛下马首是瞻,陛下认为该怎么做,臣就怎么做”。 赵颍又是满意地点头,继续发问:“范中承。你认为呢?” 范纯仁一向与司马光呼应,也道:“臣一向都没有反对。” “好好。”赵殒呵呵笑道,“宰相同意,也有参政同意,连御史首领都没有反对,诸位,你们说呢?” “陛下,三思啊!”还有几个有身份的御史大声疾呼,想要官家打消主意。 这个时候,廷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喊:“太皇太后懿旨”。 众人又是大惊,肃然起敬,连皇帝赵顾也从龙椅上站起来,迎接老太后的旨意。 老太监虽然中气不足,宣起旨来依然能声震整个大殿。 曹老太后在懿旨上说了很多话。说当今陛贤明智慧,才德无双,这些年把大宋江山治理得锦绣花簇,百姓安居乐业。而今朝野都呼吁陛下泰山封禅,为了宣扬赵氏顺应天命。也为了振奋民心。鼓励士气,她虽在深宫,如此好事,还是要鼎力支持!她人老了,不能劳顿去泰山。也请陛下能把她对上天的虔诚与尊敬一道带上,请天保佑赵室江让万年永昌! 旨意是很长,不过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那就是太皇太后也同意封禅泰山! 虽然早已知道太皇太后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不过此刻的赵顾依然很数动,站在大殿之上,意气风发,睥睨自盼。 之前那些反对的大臣听到太皇太后旨意后,脸色刷地白了,心若死灰,低着头,紧抿着嘴,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们之前敢理直气壮地反时,最大的依仗是太皇曹太后确实说过不同意封禅一事,如今连她老人家都改口了,他们还能怎么办? “诸位臣工赵顾站在上面,大手一挥,脸色潮红,眼放精光。“联决定了,择日封禅泰山!”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百官刷的一下,全都跪下,高声呼喊。 赵颍只感到今天是登基以来最有成就感的时候,风风火火地走下阶梯,道:“诸位暂时放一放手头之事。准备封禅之事。天文官选好日子,礼部也要商量好封禅礼仪安排,总之不能出什么差错,一定要办的妥妥当当!” 想了想,赵顾又说:“谁跟联去泰山,谁留守京城,这些事宜政事堂也好协调妥当,不能乱了分寸。司马相公,这些就劳你多操心了 “臣晓得!”司马光娶定地说。“陛下放心,自会安排好。” “好”。赵殒哈哈大笑,“散朝。诸位忙去吧!”众人山呼万岁,退出福宁殿去。 殿外,司马光拉住范纯仁,道:“尧夫,去老夫寒舍一趟,有事要与你商量。 之前把前面梳理了一遍,发现很多硬伤与疏漏,不过却章节修改比较困难,要等解禁时修改发在公众章节里。 大家暂时以最近更新的内容为标准吧,以现在梳理得出的体系写下去。 第二百六十章各方筹谋 “奇怪奇怪。/好生奇怪!”一进相府,范纯仁就忍不住略迁喊。 书房里,司马光与范纯仁分主宾次座。 “尧夫在为太皇太后的懿旨奇怪么?” “难道不奇怪么?”范纯仁想不明白。“明明是持反对意见的,怎么一下子就改变态度了?太皇太后一向心志坚定,她有了主意之事,很难更改!” 司马光淡淡一笑,也许,太皇太后改变了主意,有他的一份功劳在里面吧。对沈欢送来的那封信,他虽然说要好生考虑,左右摇摆难以抉择的他,最后还是选择再信任沈欢一次。凭借他的人脉关系,送封信给蜀国公主,还不是手到擒来? 现在看来,那封信还真起了作用。 司马光不由对沈欢这冒险的一着感到些许佩服,这个年轻人的魄力。真非常人可及! 范纯仁也是聪明人,一看司马光了然的神态,顿时明悟了一半:“难道说,相公你参与其中了?” 司马光叹道:“虽不中已不远矣。” “哦!”范纯仁来了兴趣,“相公是如何说服太皇太后的?” 司马光哭笑不得:“尧夫,老夫叫你来,有更重要的事商量。 这些旁枝末节之事就不要探究了。正事要紧!” 范纯仁神色凛然,道:“相公尽管吩咐。”沉吟了一会,司马光说道:“泰山封禅,已成定局,除非官家自己又改变主意,否则谁也难以阻挡它的成行。” 范纯仁点点头,知道这位相爷底下还有更重要的转折,静心等待下文。 “但是,去泰山封禅,不是我等的最终目的,它只是一个途径。一个手段。我等最主要的任务是配合子贤。达到他所需要的结果。” “对!”范纯仁配合说道,“去海州才是目的,泰山封禅不过是请驾出京的有一个借口罢了。只能说完成了一小半目标,如果官家去完泰山就回来,我等就算失败了。” “所以还得再接再厉。”司马光接着说道,“老夫想了又想,一定得有人在途中重复海州日报的一些话,特别是泰山封禅后,一定得请官家去海州一趟。然而我等一方也需要有能力之人留守京城,免得回来后失了阵地。依老夫猜想,官家出京,必定会请两宫太后临朝垂帘以资政事。曹老太后三朝而后。手腕手段都极是了得,是最好的垂帘之人。不过她年事已高,因此最有希望之人,莫过高太后。高太后沉稳谨慎,最喜尧夫你这类言官,因此老夫打算让你留京主持我等事宜。” “相公要随驾出京?”范纯仁大为吃惊,摇头不已,“这怎么使的?从开封到泰山,再至海州。何止千里,舟车劳顿,相公你怎么吃得消?还是由范某随官家而去,相公留守我等大本营即可。” 司马光摇头不同意:“尧夫。最近你可把官家气愕够戗,他心里不满,怎么会听得进你的话?事关重大。还是老夫亲自出马吧,怎么说官家还会看老夫几分薄面。再说了。老夫身体还没老迈到走不动的地步。当年也是满天下跑来着,岂会惧怕这些路程?何况圣驾之行,心翼翼,慢走慢行,不会太过辛劳困顿。” “相公,” “这事就这样决定了!”司马光摆手阻止对方接下来的话,独断了一把,“尧夫,京城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守住如今的阵地。一旦子贤计划成功,回得了京城,有他助力。我等就不至于像如今一般辛苦无计了。” 范纯仁大是羞愧:“都是我等无能,不能为相公解忧,以至在朝堂上屡屡失计。” “岂是你一人之过?若说过错。还是老夫最大,变通与魄力皆不及王介甫,才让官家对他言听计从。”寻马光苦笑不已。 范纯仁不忍听司马光数落自己。可又想不出高明的安慰话来,只能引开话题:“相公既然信任范某。我自当尽力,为相公守住阵地以待相公大胜归来!” 司马光笑道:“但愿如此,也无须打击谁,只要能让子贤顺利归京即可。在经济一道上,子贤之能毫不逊色于王介甫等人。有他谋利,我得自会能让官家更为看重。” “子贤之才,自如相公所说。几年前范某与他算不上亲热熟悉,不过经相公这几年念叨,自也为他的能力感到震惊。”范纯仁没有丝毫的妒忌或者不服,他有自知之明,要他明史通典,做个谋刑力谏之臣。尚能为之,要他去想出策略来经营国库。则强人所难了。 他与沈欢不是同一类人,没有可比性。 感慨一番,范纯仁问道:“相公,子贤如今是知州,海州号称天下第一州,五品大官,当年在京又做过盐铁使。这一次他回京,要谋利哪一个职位?” 司马光笑了笑,没有答话,从书桌堆积。几案里抽出份。涕给范纯仁“道!,尧失。技是老夫整瑕圳分资料与写就的一份奏章,你看看。” 范纯仁接过一看,资料是整理三司衙门这几年的数据,统一成册,财政数据比较可观,还分析说国库财政每年都有不小幅度的提升,摆明了是帮三司工作的人说好话。 奏章就让范纯仁吃了一惊,倒抽一口凉气,盖因在这份准备上奏给官家的章折里,司马光为三司使韩修说了大量的好话,最后话题一转。说朝廷从不亏待有功之臣,理当擢赏。而韩修能力突出,可以迁他为参知政事,录入政事堂。 参知政事!韩绎! 范纯仁大大地吃惊,韩绎是谁?那可是王安石的铁杆,为了支持王安石,甚至可以不惜与兄弟反目! 支持王安石,就是反对司马光,而司马光反而要上章请皇帝让他的大对头成为参知政事? “相公,这是为何?”范纯仁可不会认为司马光老糊涂到大公无私提拔对头的地步。 司马光呵呵笑道:“难道以韩子华这些年在三司使上的努力与成绩。还不足成为参知政事吗?若论资历与才能,他与王介甫同一期进士。在三甲之列,比王介甫还要高。王介甫都做参知政事多年了,轮都轮到韩子华了吧?” 范纯仁皱皱眉头,道:“范某承认,他确实颇有才干,可相公此举想必不会那么简单吧?” 司马光道:“政事堂有个人形图章,哥多一个韩子华,也算不上增加了王介甫的力量,他本来就是支持王介甫的。” 范纯仁默然,所谓人形图章。就是赵升,此君贵为参知政事,可在政务上只会盖个印章而已,对王安石的建议政策,也是二话不说,大手一挥,通过! 范纯仁一向看不起此人,闻言不由想笑,既而想到问题的严肃性,才道:“相公也恁是大度。” 司马光摇头说道:“老夫不是大度。反而存了小人之心。官家不是一直支持王介甫吗,老夫推荐韩子华为副相,一来向官家表明,虽然老夫与王介甫不对付。但是还能大度到推荐敌人;二来也是为了搅浑这潭水,老夫推荐支持的人,王介甫心里就一点芥蒂都没有?” “哈哈!”范纯仁大为高兴。 司马光也笑了。道:“而且刚才尧夫你不是问老夫子贤这次的目标吗?呵呵 范纯仁心中一动,蹙眉想了半会,既而震惊得瞪大了眼珠,喜道:“相公,你是说子贸要,” “不可说,不可说。”司马光打断他的话。却大是点头。 范纯仁却震撼着:“这”太不可思议了!” 司马光苦笑:“子贤胆子一向够大,老夫一开始也不敢置信呢范纯仁喃喃念了两句,既而眼睛大亮:“相公,如果成功,嘿嘿 “好处很多。”司马光点头承认。“这个推荐韩子华出任参知政事。是着好棋呀!子贤越来越令老夫感到害怕了”。 范纯仁点头,喜道:“这是阳谋。不是吗?王介甫不敢反对,否则韩子华就要与他决裂,阻人前程,这罪可就漓天咯!相公,该庆幸子贤是向着我等这边,不是吗?” “哈哈”。 司马光与范纯仁相视愉悦大笑。 , 王安石书房。 他的书房此刻倒显得比较狭盖因人多,太过拥挤。 王安石坐在主位,其下是三司使韩绎、知制诰吕惠卿、起居舍人王安礼、知谏院邓绾二开封知府章慎,三司副使曾布,以及王安石的大儿子天章阁直学士王穷。 整整七个人,坐在一起,难怪要有压抑之感了。 屋里之人无一不是当朝大人物。随便出去一个,都能震撼世人。 除了王安礼不大赞同大哥王安石的执政在这里有点不大协调外,其他都是王安石变法的支持人士。也是大力推行的骨干。 众人心思不一地聚集在一起,商量有关事宜。 王安石的声音依然沉稳有力:“这次让诸位过来,是想就天子封禅泰山一事做些妥善安排。” 众人点点头,不敢打岔。 王安石突然厉声说道:“老夫明确地告诉你们,官家泰山封禅,已成定局,谁也改变不了。而且这也是好事,封禅要有功绩,功绩从什么地方来?那些功绩里头,我等是出了力的,而且还是大部分的力气。举行封禅,也能告诉世人,我等这些年的变法举措,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也没有错!王某绝对不允许有人再搞出什么花样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继承人选 的脸煮顿时阴沉得要滴出水来。http://叉愧又恼,神煮极必友卞,欲言又止,最后低垂头颅,一言不发。 他当然明白父亲口中的“花样”是怎么一回事,无非是他与邓绾撺掇一些御史上书反对管家封禅,以此达到反对司马光等人意愿的目的。 如今事情已经有了定论,若再使手段,则不单无益,还会害己。 与他同样神色的是邸绾,或者说更加不堪。 其他人的脸色也极其多样古怪,王安礼与韩修都是莫名其妙的样子;章惧与曾布若有所思;吕惠卿则是面色如常,安之若素,目不斜视。 所谓知子莫若父,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角色,心性如何,王安石再清楚不过了,为此不知道叹气摇头多少回了,奈何儿子还是老样子,没有丝毫改变。 心思复杂地看了一眼低下头的儿子,王安石缓了缓脸色,声音依然深沉:“此次封禅之行,事关天子,非同小可,我等一定要谨慎小心。你们不要再有什么心思,也不要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一切都等到封禅之后再行定夺。接下来我等讨论一下,看看该谁跟去泰山,谁又留守京都。” 众人这才稍稍放松身体,微微活动一下端正的身子,心思也活跃起来,他们心思不一,有的希望能跟着去泰山,有的希望能留守京都。 两者都各有优劣。 首先,封禅是一件天大盛事,必将标榜青史。作为重臣,如果能存其中发挥作用,让史官记录一两笔,也算是留名青史的荣耀了。 其次则是跟随天子出行,更有机会接触官家展现才华,一旦能让官家满意,立刻凤飞枝头,青云直上。在座之中,就算王安石也只是参知政事罢了,还谈不上位极人臣,大有进步的空间。他们没有道理不想更近一步,所以说,随着出京封禅,好处颇多。 至于留守京都,坏处就不必多说了,就是失去了封禅的好处。不过也另有其重要之处,特别是留在京城负责之人,说明他在王安石心目中极有地位,重要非常,可以把偌大的家业交付给他打理。 甚至说,一定意义上,他是王安石等人的第二代接班人。 虽然不大确当,意思也相差无几了。 如此多弯弯道道,难怪众人要心思纷纭了。 其中最淡然的是王安礼。他是这帮改革班子的编外人员,若不是看在王安石是他大哥的份上,说不准他还会投向司马光,一道参与反变法大业去了。 再加上他是起居舍人,没道理不跟着天子出行。也就是说,不出意外,他必定随行出京。 果然,王安石接下来就说:“和甫就不必多说了,身为起居注,记录言行,铁定随行。和甫啊,封禅盛事,举世瞩目,不单臣民,就连官家,也肯定会更为留意言行准则,他也希望能把好的方面记之于青史。天子注意,皆无小事,你日夜随于官家,还须小心谨慎,万莫出什么差错,否则无人能救!” 王安礼明了其中道理,凛然说道:“大哥放心小弟自当锐兢业业,尽心尽力,争取不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王安石点点头,又拿眼看其他人。 王安礼却在此时起身,道:“大哥,小弟府衙还有些记录文章要整理,时间比较紧,若没有小弟相关之事小弟就先出去了。” 他知道大哥接下来必是交代变法班子事宜,他无意参与其中,想要避开。 王安石自也明白他的意思,颇是无奈,点头同意。 目送王安礼远去,王安石暗自苦笑,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支持自己的大业,他除了无奈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二弟也是才能卓著之人,若能全力相助自己,无异于如虎添翼,可 … 摇了摇头,王安石收拾心思,把目光放着吕惠卿等人身上。 面对那凌厉的视线,众人心里一紧,既是期待,又是紧张。 王安石迟疑了一下,把视线定在韩绎身上,道:“子华身为三司使,又是官家身边重臣,也没有道理不在官家身边伺候。” 韩绎暗暗嘘了一口气,吊在喉咙的心口那块大友终于落了回去,他听到了自己希望的答案。 笑了笑,韩修说道:“那韩某人也只能拖着老迈之身跟在介甫身边出一把力了。” 这话令王薯不屑地翻了翻白眼,心里暗骂对方老狐狸,毕竟作为三司使,提到封禅天子身边的重臣时,没有哪位史官会忽略他不记下来。明明很希望去封禅留名青史,却装作对自己父亲很恭敬顺从的模样,谁知道他听到不如意的答 王薯对韩修不大满意,是从对方的弟弟韩维反对王安石变法时开始的。韩氏两兄弟之前作为王安石起用的力荐之人,功劳很大,因此王安石父子对他们都很感激与尊重。 最后韩维站到了王安石的对立面,王薯认为韩维背叛了自己的父亲,罪不可赦。后来韩维把制知诰的位子让给苏轼,使得司马光添了一位猛将,对韩维的不满,更是达到了顶点。 对敌人一向不客气的王薯认为弗维虽然退到了翰林院,不过作为朝廷老臣,以他的资历,说些反对变法的话,对变法的打击甚大,因此主张对其实行征诛,要给他罗织罪名,令他下狱,最不济也要罢他的官去他的职。 王安石也许是看在韩维曾经帮了自己的份上,或者考虑到弗修的情绪,又或者出于其他考虑,反对这种策略,纵使韩维坚定地站在司马光的阵营反对他,也不打击报复。 这让王薯很不满,最后对韩维的不满也转移到弗修身上去。因为韩修曾经反对打击韩维,王薯认识对方询私,不肯对亲弟弟下手。 这番复杂的情绪,造成的后果就是王薯不大看得起韩修的为人。对方说什么话,他都认为是在倚老卖老,依仗的是资格老罢了。 暂且不管王薯的心思,继韩修之后,王安石把目光投到吕惠卿身上,这回倒松了绷紧的脸色,有了笑意:“至于吉甫,当然要跟着去泰山,没有你在身边,王某做什么都不宽心。” 这话对吕惠卿是极大的赞誉,事实也是这样,这些年王安石的变法举措,不少都出自于他。 王史石认为他善于思考,又肯务实,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变法干将,有事无事,都会咨询一下他的意见。 可以这样说,吕惠卿是妻安石变法的第一干将! 昌惠卿依然脸色如常,闻言只是点点头,默认王安石的吩咐。 王薯却听出了王安石的另一层意思,直问:“父亲,您也要去泰止。么?” 王安石呵呵笑道:“我就是不想去,官家会允许么?” 众人皆是一笑,官家对眼前这位参政几乎是言听计从,这也是他们这些年在朝堂鼓捣出的声势与动静越来越大的原因。 或者说,这也是他们依附王参政的原因之一,不是吗? 王安石又道“再说了,出了京城,一路走走,也看看我等这些年的变法成功在哪里,又还有哪些问题。查缺补漏,亦是益事。”王薯笑道:“父亲大人多虑了,变法肯定是极其成功的,不信可以问问三司衙门国库如何就知道了。这次能封禅,不也是因为国库愈来愈充足的缘故吗?” 王安石斥道:“能封禅那是天估江山,就算有功绩,那也是天子贤明换来的。不是哪一人哪一家的功绩?你小孩子不懂就不要乱说,小心给我惹出祸端来!” 王薯虽是不服,却也心里悚然,知道自己的话犯了忌讳,只能勉强点头。 王安石看了他一眼,又宽声说道:“元泽,你年轻气盛,还需磨练。这样吧,这次封禅,你也跟着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为父希望你能有所补益,莫要辜负了为父的殷切期望。” 听到自己也能跟去泰山。王薯大是兴奋:“父亲所言,孩儿自当谨记在心!” 王安石笑着点头,既而把目光转向邓绾,道:“至于文约,御史这边非常重要,为了不闹出其他大乱子,你就坐镇京师,监管一帮御史。” 那绾闻言大失所望,他很想跟去泰山。但是他也知道,他没资格与王安石讨价还价,只能强笑点头,道:“王大人放心,邓某自当尽心尽力。” “好。”王安石满意一笑,吩咐章悸,“子厚,你为开封知府。京畿重地,更不能有失,你也留守京师吧。” 章惶嘴角扯起一丝笑容,道:“大人吩咐,章某自当听从,戮力效命!” 王安石最后吩咐曾布:“子宣,你是三司副使,作为正使的子华要出京,也只能留你存京把守三司衙门了?不能有失!” 曾布强笑道:“是,大人!” “我等出京后,朝廷的变法事宜还得有人主持。 依我看”王安石这时候沉吟起来,来回在邓绾等人身上扫视。 三人顿时大为紧张,呼吸也屏住了,脸上尽是希翼之色,目光也是无限的火热。就连吕惠卿等人也竖起耳朵,想要看看谁在王安石心目中更为重要。 第二百六十二章议一议 初异厚!圭安石终千发话了,“你一向善千思考。临出瓜决断。我等不在京城,改革之法的实行,就由你负责主持。可有信心。” “我?”章,厚欣喜欲狂,恨不得从座位上跳起来,好在残存的理智让他强自镇定,饶是如此,他激动的脸色仍然憋得全身都涨红起来。 他实在没想到王安石会把重任交到他手上,盖因在座之中,他是参与这个变法集团时日最短的,熙宁二三年才进入王安石眼中。资历最浅。若论资历,留京三人之中,那绾是最早投靠王安石的,而且邓绾与曾布官职都比他要高不少,因此他从自认是最没有希望的。 王安石见他一时没有答话。不由皱眉:“怎么,子厚,你没有信心么?” 章惶惊醒过来。网想答应,瞥眼看到那绾与曾布阴沉的脸色。不由改口说道:“王大人,文约与子宣在朝中更有威望一点,章某开封知府只怕难以服众。” 他也是聪明人,不说自己难以胜任,只担心别人不服。 果然,王安石闻言顿时怒气上冲,大发雷霆:“王某人行事,一向只论才能,不论出身与资历,这也是我等能走到今天的地步。若论资历,朝中老臣之数能从东城门排到西城门,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王安石上位参政?你等也莫要抱着有资历与否的心思,有能力,王某自当重用,高官厚禄,不在话下!” 章惶心里暗喜。又看那绾与曾布,两人的脸色更阴沉了。 王安石怒气之下。说话过直了,让人大起那绾与曾布不是能人之感。别人也许不知道怎么想,至少曾布与邓绾两人心里大大不服,当然高兴不起来。 王安石不以为意。沉声又道:“子厚,王某再问一句,你可有信心?” 章惶知道不能再沉默了,胸膛一挺。高声说道:“王大人厚爱,章某自当戮力尽心。不敢松懈。别说有信心,就算没有这个能力,章某也会拼了小命不要,尽心办好大人交代的事务,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王安石这下满意了,大笑说道:“王某需要的就是你这种,天下舍我其谁。气概之人来成就大事。子厚,你不用妄自菲薄,你果敢勇为。又懂变通。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变法人才。老夫就暂时把京城之事交予你了!” 王安石对章慎的评价,倒也不是虚词,此人干事之劲头,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势头,做起事来,勇往直前,不管前面有什么阻力。都一一踢开绊脚之石。在开封这几年。推行变法措施。不遗余力,反对之人纵使是皇亲国戚,他也敢于任事,毫不屈服。 变法能在开封一地实行得最彻底,他功不可没,这也是王安石最欣赏他的地方。 如果沈欢在此地,当然会想到章慎此人的不简单,此人心性,说好听点是坚韧,难听一点则是残酷。不单对敌人残酷。对自己也残酷。 司马光死后,他毫不手软,提出要把司马光的坟墓掘开,暴骨鞭尸;不喜苏轼,把他一贬再贬。从黄州到惠州,再到崖州。 把人贬到海南岛,在宋朝,几乎与抄家杀头差不多了。对敌人的狠,可见一般。 最令人感到害怕的他还能对自己狠,据说他曾经与苏轼一同游山。到子一悬崖处,两人议论如果能在悬崖壁上题词一次,倒也是难得之事。两人打赌看谁敢用绳子吊到崖壁题辞。苏轼看看悬崖,心生害怕。不敢作为。章惶二话不说,拿起笔墨,用绳子绑上自己与树木,一省,六题了字小来的时候,面不改色! 能对自己狠,对自己残酷。这等角色,更是令人心寒! 章惶此匆的心情极不平静,出乎意料的收获令他惊喜得难以自制。心里对王安石的感激无以复加,大有为知己而死的心声。 “王参政,章某一定为变法事业兢炮业业,死而后已,一定章慎暗自下了无比坚定的决心。,, 王安石对韩修的安排。最终还是不完满如愿,出了一点点意外。 时间过了端午,在赵颈的催促下,天文史官终于选出了泰山封禅的好日子。 五月端午,七月七夕、中元,两个都是凶煞之月,并不适合举行这等盛事。九月又有重阳,十月之后,北方会大雪不停,更不适合了。因此他们在六月与八月挑选了两个吉利日子,供赵颍选择。 那还用说吗,赵殒连想都不想,大手一划,划掉了八月,选择六月的日子。 他现在感觉龙椅像撒了火炭一般,坐也坐不住,恨不得生出双翼,呼地一下飞到泰山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登上泰山之颠了。 六月十八,封禅泰山。 圣意一下,任谁都更改不了。 端午已过,留给大家在京城准备的时间不过半个月,一切妥当之后。就要启程,赶在六月初十左右到达泰山之下,再布置一切事宜。就等十八日祭天封禅。 众臣不敢怠慢,分头自去准备。 赵殒已经下了存意,二十那天一早,告示宗庙之后,即刻启程前往山东泰山。 可就在十八那天,司马光不甘寂寞,在朝堂上抛出准备已久的奏章。 他把韩修在三司使任上的功绩大大吹嘘了一番,在大家疑惑的时候。笔锋一转,说政事堂如今只有两个参政,理应充实力量,而韩修劳苦功高,理应进入政事堂为君分忧。 他推荐韩修做另一位参知政事!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王安石是不敢相信,赵颍是难以理解。就连韩续本人,一刹那间。也傻愣了。 “陛下,韩三司多年劳苦。才干非凡,若是陛下同意,臣甚至可以退位让贤,让其做平章事。”司马光一脸正色,紧盯皇帝,令其不能忽视,“若陛下还要用臣,还请体谅一下微臣,让韩大人入政事堂帮忙分担政务。这也是对有功之臣的擢赏呀,陛下”。 赵殒更是坐不住。动了动屁股,目光在司马光、王安石、韩绎三人身上来回巡视,他感到脑子不够用了,甚是不解:“这司马相公,这是为何?” 说完才发现这话实在不应该,这不是明显在说司马光不该也不会推荐韩绎么?或者也会让韩修理解为天子忽视了他! “事关重大,需要好生议一议”。赵殒赶紧高声补救,“正如司马相公所言,韩三司劳苦功高,该赏,该赏!至于参知政事嘛议一议。议一议吧!呃,王参政,你以为如何?。小 甫一出口,他意识到又说错话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阴谋阳谋 二安石的脸煮很差,就像吃到苍蜗一般恶是的,官家赵殒的话恶心到他了。\\// 死对头推荐自己的人更是一步。官家问自己什么意见。他还能怎么说?难道说好或者不好? 两者皆是为难,若是别人为难王安石,他早就翻脸了。可惜如今是天子询问,他也只能忍着,深吸一口气,强笑说道:“任用大臣,当由天子裁决,何须问臣一个参政呢?” 这话堵得赵殒一阵气结,不过他也知道自己问错了对象,不由讪笑。 朝堂之中形势如何,他当然清清楚楚,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韩修支持王安石而与司马光不对付?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面对今天司马光的反常,他才会一再出错,说话都不经大脑。 判才惊异之后,他第一反映就是难道司马光脑袋给驴踢傻了?既而就是司马光也会耍阴谋了? 不能不以阴谋论之呀! 这个时候范纯仁站了出来,正色说道:“陛下,韩三司在三司使任上已经**年,时间不可谓不长小功劳不可谓不大。如今封禅在即,正是擢赏他的时候。以参政之职参与封禅,既是对上天的尊敬,也是对有功之臣的赏赐与荣耀。还请陛下莫要负了韩三司忠诚之心,莫要寒了良臣的心呀!” 好吧,又一个傻的。 有了个司马光做榜样,范纯仁的话倒令大家麻木了,没有引起刚才的骚动。 不过众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事情反常即为妖。难道说弗修与王安石闹矛盾,他投向了司马光? 以人情度之,难怪大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因为以司马光的为人,绝没有向人妥协的习惯,否则他这些年也不会与当年好友王安石闹得如此之僵了。 至于王安石,更没有向人低头的可能。如今这副光景,由不得大家不胡乱猜想。 现场最尴尬难做的要数韩修,说实话,他自己都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不过聪明过人的他,也立刻反应过来,形势对自己很不利! 正如别人所想,韩绎也想到了一个可能,司马君实在挑拨离间?明面上推荐提拔自己,实际上是为了离间他们的关系,让王介甫与自己有芥蒂? 韩绎甚至感到了一阵恐惧,手脚冰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也越害怕。 什么时候司马君实也这般阴险耍手段了? 急切地给个眼色王安石,让他放心自己。王安石回了他一个眼色。虽然还坚定,却也有着一丝疑虑。 韩绎觉得不能再沉默,站出来就说道:“陛下,君臣之道,当然是臣为君尽忠效力,这本理所应当,说不上功劳苦劳。臣自觉资质愚钝。做不上这个参政,一技之长只善于经济之道而已。司马相公之辞。着实过誉,还请陛下莫要让人觉的是臣在邀功请赏。” 他这是要拒绝的,说真的,有点不舍与不甘。 “仕宦而将相,富贵而归乡。”这是欧阳修的马名言,甚至韩菏也说过这类的话。他们这帮读书人,最大的目标就是为相做翰林。三司使虽然号称计相,其实与枢密使和平章事差远了,在别人眼中也不甚荣耀,整天与铜子打交道,毕竟不是雅事。别说比宰相与枢密使,就是比起参知政事来,也大大不如。 三司使具是正三品官衔,而宰相与枢密使是从一品,参知政事却是正二品。 一番比较,有得选择的话,是人都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若说韩修没有做参政企图的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一旦为相,不单自己荣耀,甚至整个韩家门据也会更上一层楼。 他心里甚至对司马光这个老朋友有了一丝恨意,若是别人提议推荐。他只会保持沉默,把选择权交给官家,大有希望成为参政。现在经他人一提,他也觉得做了这么多年三司使,有功无过的情况下,轮也轮到他做参知政事了,而不是由那个一点主见都没有的赵升尸位素餐! 可偏偏推荐之人是司马光,变革派的最大对头,为了避嫌,他只能出声拒绝。这份怨恨,着实不轻。 也许,他心里头对王安石也有了一丝怨念,如果这位老朋友老搭档肯为他说一句话,官家估计也没有犹豫的必要了。届时” 赵颍为难了,左右为难。 司马光身为百官之首,本来就有推荐贤能的责任,他的推荐。作为皇帝也应该最为看重与考虑;范纯仁作为御史中承,也有弹劾监督百官的权力。他不反对宰相推荐的人反而也跟着力荐,更是说明推荐之人确实可以胜任新的职位。 赵殒也认为应该升弗修的职了,正如范纯仁所说,人家做了七八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资历也熬够了。能力又具备,没有道理不给人家擢升的,封禅之时,参政之名肯定会提到,这是一份莫大的荣誉呀! 所谓打人不打脸,奖人当然也要正是时候。好象,貌似,大概,也许。他不应该反对吧? 不过他也知道,今天很不简单 “联觉得还要想一想,诸位臣工先退朝,下去听候联的裁决吧。” 赵殒只能使出“拖字诀”拖它一拖。,, 慈寿宫,曹老太后寝室。 曹老太后身体这几天有小小不适。午后依然躺在床榻。 听得官家来见,也只是让侍人扶她起来半躺着。 赵殒进来拜见,即坐在床榻边上。 “娘娘,这次您可得教教联该如何抉择。”把早朝事情一说,赵殒最后有点无奈地向曹老太后求教,也有点羞愧,老太后明明身子不好。脸上肤色也比往常憔悴许多,可是他还是得来麻烦她老人家。可人日朝堂之事逼得他甚是急迫,再过两日就要去泰山封禅了,对韩修如何处置,最好能在这一两日内做出决定。 没有办法的他,只能到宫里求教曹老太后了,这位老人家宫斗经验以及政治智慧都高乎常人,一直都是赵殒尊敬与请教的对象。 “官家,你是天子,怎么能让几个臣子逼迫到这个程度?”曹老太后像是在责备,其实眼里却有着笑意。这几年官家越来越有长进,不再上初登基那个事事要征得她意见的小天子了。多年执政,也让这个天子渐渐成熟,也有自己的主见了。 这让曹老太后比较宽慰,她认为作为天子就要有天子的风范与主见,这样才会有成就。不过心里也隐隐有着一层失落,毕竟这样就显的她渐渐不大重要,官家来慈寿宫的次数当然也会日渐减少。 现在官家遇到为难之事,先想到的就是来这里,这令这位老人感到一丝自豪与成就,心情倒好了大半。 曹老太后正了正脸色:“官家。你是怎么认为的?” 赵颍苦笑:“联还有得选择么?朝堂之上,百官之前,宰相把这事提出来,联若不升韩三司,则是打了他的脸,也令宰相面上无光。没的选择呀!” “那官家还为难什么?”曹老太后大是不解。 赵殒大是苦恼:“联在猜想司马君实此举到底寓意如何?难道他有什么阴谋?” 曹老太后笑道:“别说是你。哀家刚才听你一说也甚是奇怪,司马君实什么时候会用这般手段了?” 赵殒来了兴趣:“娘娘也觉得司马君实此举不简单么?” “是不简单。”曹老太后说道。“不过哀家也想不通他为了什么。唉,几年下来,没想到连司马君实也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成长?” “是啊,成长!”曹老太后有点绸怅,“官家,他这个举动,不是阴谋,是阳谋!正如你所说,你没得选择。同样道理,王介甫也没的选择,甚至韩子华也没得选择!你不能打他的脸,不提升韩子华,就是官家失了道理,有功不赏,天下臣民谁还敢尽职效忠?一旦不提升他。你也只能把他外放到地方去?可这样王介甫会同意么?” 赵颍大是恼怒:“司马君实到底要干什么!” 曹老太后笑了笑,她有点佩服司马君实了,没想到他那个榆木脑袋也开始用计。而且还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既是阳谋,当然让你没得选择。不用,王安石不答应,韩修也会离心;用,敌人推荐的人才,王安石怎么可能没有芥蒂,还会像往常一样信任韩绎么? 王安石一向都不是夫度之人。平时说话,连自己人都会得罪。这样一来!一旦韩绎起用参政,与王安石的级别一样,他还会像往常一样对王安石言听计从必恭必敬么? 何况司马君实此举也大有深意。你以为他就是为了离间敌人,搅着混水,焉知他没有更大的企图? 一石数母! “这介。司马君实,吃了多年的亏,倒也长进了”曹老太后暗自笑了笑,抬头看官家,发现对方还紧锁着眉,不由暗叹一口气。 散朝后,韩绎快步跟上王安石的脚步,紧张地解释:“介甫,我想这是司马君实的阴谋,你可不要有什么误会才好。” 王安石停下脚步,回过头,盯着韩修的眼睛许久才大笑道:“挑拨离间小术耳。王某人怎么会蠢到上当呢?子华,你自宽心回去,对你,王某人还是信的过来,若没有你,王某人又焉有今日之成就?” 韩修嘘了一口气,稍稍放松心情:“介甫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王安石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不要多想,回去好生休息一会。也许明日之后,你就是大宋参政了。届时你我合力,能更有力地推动变法之事。 说完再寒暄几句,先行去了。 韩修看着王安石急行的背影,沉静的脸上不由有点明怅,心思复杂。最后化为一声幽幽的长叹:“唉” 第二百六十四章三步走 二颍接下来的动作并没有拖拖拉拉,大报考虑了个耽世日早朝的时候,立刻令人宣旨擢韩修为参知政事,由于再过一天就要出发去泰山,三司事务来不及交接,暂且让他兼着三司使的职位,待得从泰山回京。//再做定夺。 这一道圣旨下去,喜的人自是欢喜,愁的人也自愁着。 不过连韩修本人,也没有时间去做什么宴请之事,众人也没那个心情去恭喜新任的参政。盖因明日一早天子祭拜过宗庙祖宗。就启程往泰山而去了。 这次随行的大臣之中,有宰相司马光、参知政事王安石、参知政事兼三司使韩绮、翰林学士弗维、知制诰吕惠卿、起居舍人王安礼,还有其他比较重要的大臣,另外还有一干皇室子弟以及一干权贵。 加上护送的禁军护卫,四五千人之数,浩浩荡荡,出京城,一路往山东泰山而去,” 海州沈欢方面,五月底收到天子已经出京的消息时,也加紧脚步规哉筹谋。 这一天一大早,他把一干人马都召集到自己的书房, 除了沈欢,其中有海关总使苏轼、海州通判范一农、《海州日报》总负责人欧阳发、以及沈欢的兄弟大宋的富豪周季。 总共五个大男人。一下子就把本来不是很豪华宽敞的书房挤得没了多少空间。 五人围坐在一起,书桌已经给清空得差不多,由下人送上了网沏不久的热茶。 雾气袅袅,茶香弥漫。 打量过众人之后,沈欢首先开口:“诸位兄台,今天难得五人一起聚在一起,中午就留在小弟家吃饭吧。好好聚一聚 众人面面相觑,还以为沈欢会在如此庄重严肃的氛围下大谈政务之事呢。没想到第一句听到的却是家常客套之话,不由大出意料。 众人之中,周季与沈欢的关系最密切,闻言不由白了他一眼,嚷道:“子贤,你一大早让我等过来,就是想请我等吃上一顿饭?耍说吃饭喝酒。你家的东西都比不上我家的酒楼 沈欢愕怅一笑,道:“只怕以后很难有机会凑得这般齐全了。” 众人一愣。既而反应过来,皆目露惊喜之色。 “子贤,你的事情成了?。苏轼急切闻道。沈欢摇摇头,道:“谈不上成,今日接到司马相公的信报,说官家与他们等人。二十那天已经由京城出发,大概能在下个月初七八达到泰山脚下。诸位啊。官家封禅泰山,说起来我等还是始作俑者,你们回去要天天念佛诵经,让菩萨佛祖保结官家一行人平平安安,途中千万不要发生什么意外,否则我等就要遭殃咯!” 众人闻言皆是浑身一震,心头压力倍增。 沈欢又道:“小弟也就不矫情了,明着说吧,这次我等出力让官家泰山封禅,是为了能让他有个借口来海州看看。而凭借这个天下第一州的成就,最终目的却是为了小弟能够提拔回京。说回来,还是小弟的私心在作祟,全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嘛”。 欧阳发闻言不悦地说道:“子贤这话莫不是看不起我等,否则为何说这些消遣之语?你的为人,我等还不了解么?你想回京,那也是为了朝廷,为了司马相公。家父早些年写过《朋党论》。斥责小人之党。颂赞君子之党。我等如今行事,不无朋党之意。然而我等却是君子之党,是为天下苍生谋利。 谁敢说司马相公不是道德君子,他会是小人佞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等所作一切皆是为了反对祸乱朝政之人。如今司马相公在京城双拳难敌四手,子贤想办法回京,那是公事好事,岂能说是私利?。 在座之中,除了周季与欧阳发没有混迹官场,其他都是宦海沉浮之人。沈欢、苏轼、范一农,都可以说得上是王安石变法的受害者。而欧阳发的父亲欧阳修,也是由人陷害弹劾才去了官,说起来,这帮人还真是志同道合的难兄难弟,有着深厚的革命情谊! 苏轼附和欧阳发:“正是。子贤,自两年前苏某丁忧回京踏入司马相公的府邸,我等就是同一根绳子上的炸锰了,同一条船上之人,就不要见外了 范一农话比较少,只是不住点头。 周季作出瞪眼怒气冲冲的样子:“子贤。你这话就不把我等当兄弟了吧?。 沈欢大是感动,感激地说:“诸位的理解,小弟就此谢过。好吧,言归正传,我等继续谈正事。” “但请吩咐众人应道。 沈欢沉吟了一下,道:“官家出京,只是我等第一步;第一二二清他到海州。第二步是获得我等目的六每一步都“谓婴,当然。现在通过大家的努力,已经可以说是完成了一半。一旦官家来到海州,第三步就肯定会实现。沈某人有这个信心。因为我等有海州做依靠。这些年靠大家的努力,把海州由一个中下小州建成外人口中的天下第一州,不得不说,诸位都功不可没。沈某人有自知之明,一向只会动口。若要我去动手实践,得到的效果肯定不及诸位的一半!” “哈哈!”苏轼大笑起来,“子贤是谦虚吗?劳心者役人,劳力者役于人。你这是在变相地说自己很高明吗?” 沈欢真诚地道:“小弟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子瞻兄你一向都爱消遣小弟!” 众人闻言又都是愉悦笑了起来。 沈欢无奈说道:“好吧,我等继续。说说海州吧,这个天下第一州当然不是虚名而已。若论赋税,海州每年上缴给朝廷的有三百万贯之多。直逼一些比较落后的州路。他们一路都不及我等一州之数,这才是我最大的资本。拿到官家面前,谁也不敢污蔑这个功劳!若不是沈某每年扣下一百多万贯用来建设海州,说不定上缴之数更为惊人。这次就不瞒大家了。你们以前不是总担心官家会责怪这事吗?其实你们多虑了,在来海州之前,官家与小弟有个约定,只要海州的赋税能够超过当年的一半。允许小弟从中拿出一半用来建设海州。” 众人皆是惊异。 “难怪子贤有恃无恐,原来有这么个原由。看来官家是吃了你的亏。不过纵使知道,也只能忍了。”苏轼哈哈笑道。 欧阳发也道:“不过好在有这个约定,不然哪有今天的海州。各种基础建设。都极是耗费钱财。子贤可是在旧城外愣生生建设了出一个如今容纳三十多万人的新城。这个城与其他州城不同,卫生与秩序都要高明不少!” 沈欢嘿嘿直笑,有点得意。话说围绕海州大学建设的新城,不少地方都参考了后世城市建设的典范。把商业、休闲、环保、住宅等等因素都考虑进去。马路、下水道等其他地方的建设也参照了后世的不少地方。唯一比不上后世的就是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了。虽然有了水泥的支持。不过钢铁方面的支持跟不上,新建的房屋,大多只有两三层而已。 饶是如此,甫入其中,这个时代之人莫不惊奇。就是后人来了见到,也以为回到现代,有了家的熟悉感觉。 至少沈欢己经喜欢上了如今海州的一切。 淀欢笑着说道:“所以沈某人说了,只耍官家一到海州,我绝对有信心达到我等目的。就凭这个无人耳敌的赋税以及这个拔地而起的新海州!所以接下来我等最主耍的任务,就是想尽办法让官家封禅之后来海州一趟。” “子贤打算怎么做?”苏轼问道。 “当然要从官家最感兴趣的地方下手。”沈欢呵呵笑道。 “最感兴趣的?”众人皆是不解。 “钱?”周季嘿嘿猜测,“我想官家最感兴趣的应该是钱了。他这般大用信任王介甫。不就是因为对方能给他搞来很多钱么?不错。一定是钱了!” 沈欢没好气地道:“钱钱钱,你除了钱,就不会想点其他别的?” “别的?”周季大是疑惑。 沈欢大有恨铁不成钢之色:“要论钱,我等一年几百万贯,比得上一年几千万贯的国库?提到钱财。普天之下有谁比得过官家富有?应该说。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做什么?”周季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自己用脑袋想一想!”沈欢没好色地说,他实在要气结了怎么在他这么多年的熏陶之下,这个一心要成为大宋最富有商人的家伙就是不开窍呢?一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怎么做天下第一富商呀!须知做大富豪,最重要的便是官*商*勾*结了。 苏轼一脸沉思之色,最后猜测:“子贤。苏某记得官家说过最敬佩的皇帝就是汉武唐宗。而两者皆是武功盖世。难道官家也要” “不错。子瞻兄说得不错!”沈欢沉重地点头,“官家最希望有朝一日能收复燕云、荡灭西夏。这些都是大动作,打仗,除了死人,最重要的就是烧钱。他这般急着要钱,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么!” “也就是说”苏轼也非常敏感,“他对海州最感兴趣的地方是, 第二百六十五章抽身 ”海接下苏轼话语的是范一农,他语与平淡,却躲兵卜定。“海州除了钱,最能令官家感兴趣的,莫过于东海之滨郭将军的海军基地了。” “海军?”疑惑的是欧阳发与周季。 沈欢解释说:“这是官家让郭将军刮练的军事基地,之前因为保密的需要,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甚至可以说,它的功用与秘密,如今除了在座之人,知道的人不超过一个手掌之数。现在还不是让他们出世的时候,因此还请诸位守住这个秘密。” “原来这样!”周季一拍手掌。“难怪我说东海之上怎么会有那么大批人马,舟船也有数百,原来是军方人物呀。” 沈欢笑道:“小弟从赋税之中每年抽出一百多万贯,你真以为全投给新城建设了?呵呵,十有七八都是投给这个海军了,这家伙真是个吞金兽。” 沈欢脸上既有喜悦又有后怕的神色。喜悦当然是海军已经略有规模。经郭逸调动刮练,已有五万兵卒不惧海上风浪,可以随舟船出发了。当然,能熟悉水性在海上作战的兵卒,不过一万人数,还需要继续努力。 后怕的则是这个“继续,小的概念了。这个操练海军真是个吞金的玩意儿,先是海船,数百艘几十丈的大船。动辄都要千上万贯一艘的造船费,造好之后还要投入资金进去维护什耸的。接着是海军兵士,海上风浪大,危险性比较高,因此对于士兵的投入,比陆上的兵车要高几倍。简直与打仗时期毒不多了。 所以,三年下来,投了两三百万贯,方有如今的规模,如果还要继续扩大,还不知道要投入多少钱财呢! “他们军务,我等就不要过于打探了。”沈欢继续说道,“正如介古所说,海军是吸引官家最大的利器。因此小弟打算让郭逸将军亲自到泰山参与天子封禅,届时让他好好报告这个海军的规模与成绩,最后再让他请官家过来检阅军队。有这么一个诱惑,官家想必会大为心动吧?。 “哈哈众人一起大笑。 笑过之后,苏轼问道:“子贤。你安排我等做什么呢?” 沈欢说道:“这个小弟已经通盘考虑过了。先说介古的吧。” 范一农了正导子,道:“子贤但请吩咐无妨 沈欢点头说道:“在小弟的安排里。一旦我成功进京,这个海州知州的位置当然是介古兄接任最为妥当。 毕竟这些年海州的具体事务你都参与其中,对于这个海州模式也最清楚不过。把海州交给你继续发展。我比较放心。” 范一农倒也不矫情,坚定地点头:“如果真能成事,子贤放心,范某一定不让你失望。” 周季哈哈笑道:“好,好!交给范大人再合适不过了,我同意”。 沈欢微微一笑,在座之中,对于这一结果,最欣喜的也许不是范一农而是周季。要做大商人,官*商*勾*结再正常不过了。 周季如今几百万贯钱的身家,大多放在海州发展,如果新上任的知州与他不对路,做出的政策成为他发展的障碍,那就非常不妙了。如果对方再心血来潮,做出“杀羊。的动作来,那周季就别说发展了,能保住这份家业就该阿弥陀佛了。 所以,与其来咋。新人,还不如熟人顶上去,他与范一农怎么说都是同窗,总有一份情谊在的。 沈欢说道:“如果官家来海州。小弟肯定会为介古兄引见。所以。介古兄,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把海州所有的事务熟悉一遍,那些数据什么的全部记在心头,一旦官家询问。你要对答如流,给官家留一个深刻的印象。当然,如果你能把海州未来发展的想法提出来,规划的系统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范一农点点头,道:“范某尽办而为。” 沈欢呵呵笑道:小弟相信介古兄的能力。为了保险,除了小弟的推荐外,小弟还会请司马相公从中周旋一番,有当朝宰相的推荐,官家总不好驳他的面子吧?” 周季兴奋地道:“那就是说有十之**的把握了?哈哈,那周某先在这里恭喜未来的知州范大人了”。 范一农大为不好意思:“周兄说笑了,子要这个正任海州知州还在这里呢。再说了,此事八字还没有一撇!” 苏轼取笑说道:“周云飞,你拍马屁也不用这般急吧?。 周季闹了个大红脸,羞愧地低下头。 胖子的这副模样又让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止住了笑意,沈欢看向苏轼。道:“至于子瞻兄,你这个海关总使总是窝在海州一地发展,当然不能名副其实。之前甲仙与午瞻兄提讨,把海州模式推广到其他临海州县,不晦叩帖不可有放在心上?” “那当然!”苏轼当仁不让。“自子贤说后,苏某就日夜思虑,终于有一点所得。” “哦?”沈欢来了兴趣,“子瞻不如简单说一说。” 苏轼沉吟片刻,组织好语言,道:“纵观海州方面,除了海州发展迅速外,还带动了附近扬州、江宁等州的发展,特别是以水泥之路。把这几州都连了起来,大大方便了交通。更是让几地的经济民生发展起来。以点带面的功效毕露无遗。因此,苏某想过,这个以点带面的方式是不可以推广一下呢?” “怎么说?”沈欢从椅子的靠背上往前倾,兴趣大大地给苏轼勾引了出来。 “苏某的想法观点还不大成熟。子贤是这方面的行家,还请不耍见笑。”苏轼先给自己接下来的话定了个基调,“海贸方面,推广到滨海州路,全面铺开,有如十指使力,虽多而不大,不如握拳出击,虽一而有力!苏某的想法就是在有海的每一路里,选出一两个州作为试点。以海州为模式,因地制宜,全力建设一二之州,再以这一二之州的力量去带动全路的发展。这样不单可以数年内造出几个海州来,就是大宋东部的百姓,也可以得到实惠! “当然,这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具体怎么做,还得仔细斟酌考量。子贤”子贤,你不要做出这副惊呆的模样,不然苏某还以为自己的想法很可笑呢!” “我靠!”沈欢恨不得拍案而起,好半晌才恢复了神思。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以点带面,这不是后世改革开放特区的做法么?他都差点要以为苏大才子也是穿越来的同志了,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激动的心绪。 “子贤,你认为耳行么?”苏轼不大自信地问。 “可行!”沈欢大力拍了一下桌面,震愕众人心头一惊,“子瞻兄。这想法,大大可行,绝对可行!这如你所说,全面铺开,除了投入的加大外,还会造成浪费,不如集中在一个点里头,全力发展,之后再以点带面。这样几年下来。就算那些州县比不上海州。十多个点加起来。也是几个海州了,每年几乎可以为大宋增加赋税千万贯数。这可是绝大的功绩!” 苏轼笑着说道:“不敢说什么功绩,能不出错就行。子贤的经济手段比我高明数倍,你说可行,看来还真的不错。” “确实可行。”沈欢给他打气说道。“子瞻兄,你顺着这个思路,好你的想法观点好生琢磨,形成一个观点,再仔细想想其他各路哪些州县适合发展海贸。想好之后,写成奏章,就算小弟回不了京,这个思路也可以呈上给司马相公,由他推行。这是有利于天下百姓之事。不能耽搁!” “好。”苏轼很是干脆,“苏某尽力。” 沈欢不由用力搓了搓手,感到一阵骄傲与自豪。 苏轼与范一农之前都是传统文人士子,可与他接触数年,都变成了很有思想的实干家。这可是一大变数,如果自己的思想能改变更多有为才俊,那这咋。天下的希望更大! “一切都还是有希望的。”沈欢心里暗自说着。 看看还没有安排的两位,沈欢有点犹豫,最后把目光定在周季身上。道:“云飞兄,你的父母家庭都在京城,不过大部分产业却在海州。就算小弟离开,这个海州的发展都还离不开你。还请你再留守几年。如何?” “没问题,子贤但请吩咐!”周季很干脆地说道。 沈欢欣慰一笑:“海贸这几年都是你在负责,船只、货物、财务,都是经你之手,也是你倾尽全力。才有如今海州的财力。这些都是你的功劳,不过”接下来两三年,你该是渐渐放手,抽身出来了。” “为什刨”周季急了。 沈欢叹道:“周兄,钱是赚不完的。而且就算有钱,也得有命花才行贸这东西,实在是个赚钱的玩意,以后朝廷肯定会把大部分业务收回手中经营,你们商贾至多是跟着喝汤罢了。当然,这个汤也可以让你们肥得流油。你别总是想着居于这个主导之位,在海州发展之前。小弟信得过你,让你主持,但是海州发展之后,朝廷看到其中利益。还能让你占得几分?若你要坚持”唉小弟不能看你丢了性命。” 他说的这些话,气氛比较沉重。 周季有点膛目结舌,不知所措。 第二百六十六章即将开幕 诀阳发看周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大忍心,出言安热世!“周兄,子贤说的不错,以你如今的钱财,在大宋不说第一富有,却也可以排得上前五了。// \\就算你退出这个主导地位,做点朝廷分配下来的份额,这个增长速度,也足以在十年后成为第一富商。钱这东西虽然重要,可还是性命重要呀!” 周季大的不甘:“真有这么严重么?” 苏轼嘿然一笑:“富可敌国小嘿嘿,若是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当然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如果钱财多到连皇帝都不放心”周云飞,你选哪一个?” 周季浑身一抖,知道害怕了。不由长叹:“看来我周某人想在三五年内做天下首富的梦想要破灭了。哈,无论怎么做,天下最富有的,还是官家呀!” 沈欢道:“你明白就好。” 周季是他的朋友,这些年看他财富以火箭般的速度在增长,为他高兴的同时,也暗暗为他担忧。 钱就是王八蛋,没有。你就过得很惨;有,别人眼红,你也很惨。 富可敌国的下场怎么样?范蠢最后也只能去泛湖、吕不韦要自尽,沈万三更惨,连死都没有个好地方好棺材! 淀欢不愿周季最后落个凄惨收场,就算只是一个可能,那也要居安思危。现在皇帝贤明不把你怎么样。焉知下一任皇帝会不会给别人一撺掇使出杀招来呢?沈欢笑着说道:“云飞兄,快使出手段,把你赚到的钱多花一点出去吧。做善事,留个好名当然,不要打国防的主意,好心耍花在百姓县上。这样可以保你一世平安了。” 沈万三最大是失策就是把钱花在了国防军队上,这是哪一个君主都容忍不了的地方! 周季纵使不大愿意,可他是聪明人,经沈欢一点拨,知道哪些事该做哪些不该做,点点头,无奈笑道:“还是子贤想得远。唉,周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后世子孙想一想嘛。好,什么都听你的。” 范一农闻言松了口气,笑道:“那范某就放心了。” 沈欢继续吩咐:“介古兄,接下来到两三年,你不必为难,也不用和他周大老板客气。什么赚钱你就收回官府手上吧,给他一点点份额就可以了,其他都是朝廷的。你这才是帮他呀!” 范一农难得开起玩笑:“子贤放心,范某就像杀羊一般,把他的毛刮得干干净有” 众人又是大笑。 “子贤,我呢?”欧阳发不由问道,“大家都有任务,我该做什么?” “至于伯和嘛,”语欢大是犹豫。 欧阳发急了:“怎么?难道我一点用处都没有?子贤,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不是不是。”沈欢急着辩解,“说到伯和兄,小弟有点为难。” “为难什么?”欧阳发追问。 沈欢迟疑了一下,说道:“刚才我等说要请郭洼将军去请官家来海州,其实还不大保险,若能再请一介。人去泰山做说客,那更稳妥了。只不过 看沈欢这般为难,欧阳发醒悟过来:“子贤是说让家父去一趟泰山?” 沈欢有点羞愧地点头:“令尊毕竟年纪大了,海州去泰山,不比京城至泰山近多少。舟车劳顿,怕累了老人家。” 欧阳发沉吟一下道:“子贤不必为难,此事为兄代家父答应了!” “啊?”别说沈欢,就是苏轼等人也吃惊起来。 沈欢赶紧说道:“要请欧阳公。当然要小弟亲自上门请驾。如今和伯和商量,是想请你届时也陪同过去。想必官家对海州的事物都比较感兴趣,包括这个《海州日报》” 欧阳发又道:“那到时我就陪家父一起去行!” 沈欢说道:“伯和兄不要答应的太快,等吃过饭,卜弟与你再去请令尊吧。” “子贤无须客套了。”欧阳发有点不悦,“家父对子贤一向看重。而且也想为海州事务出力,如今有用到他老人家之处,如果我现在推辞,回家他还不给我板子吃?子贤放心。家父一点会出力的。” 沈欢大为感动,羞愧地道:“他老人家都这介。岁数了,实在不该麻烦他。不过他老人家德高望重,说的话没人敢不信,就连官家也对他极其尊崇 “这事就这样说定了!”欧阳发坚定地说道。 沈欢甚是感激,最后才道:“那就多谢伯和了。下午小弟再去拜访欧阳公吧。” 苏轼也说道:“子贤记得叫上苏某,我也好些日子没见老师了。该去拜会拜会。” 范一农也抢着说道:“欧阳公道德文章,世所钦仰。范某也该去拜见他老人家,学习一二。” 沈欢愣了一下,既而哈哈笑道:“那大家都同去 事情谈完,沈欢想了想,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说道:“暂且先这样,若有缺漏,再具体商议吧。 接下来几人倒没有什么大事。各自说了一些趣事,混迹到午饭时分。 因为跟着要去拜访欧阳修,众人都不敢过分饮食酒水,只图个肚饱而已。 吃完饭,休憩一会,直奔海州大学而去。 欧阳修对他们的到来极其高兴,在六一居招待他们。至于沈欢所说的劳烦他去泰山见圣,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众人商议届时由欧阳发陪同欧阳修,与郭送一道前去泰山。时间就定在两天后,争取在封禅之前到达泰山。 事情商议完毕,几人这才各自散去。 沈欢回到府衙,已快傍晚。 才坐进书房,王斑就端了一杯热茶进来。 沈欢站起来迎接她,喝着热茶。倍感温馨,嘴上却道:“这事让下人做就行了,何必你去沏茶端来。” 王斑温婉一笑:“下人彻得不好,茶叶不是放多就是放产,不合你心意。” 沈欢又呻了一口茶,呵呵笑道:“还是斑儿你了解我,知道我要浓一点的茶。” 王斑一边整理桌面的书籍,一边说道:“夫君,今日请得这么多人过来,想必是商议极其重要的事吧?难道说你回京之事有眉目了?” “还没有。” “哦。”王斑对这个答案明显很失望。 “不过嘛”沈欢清楚这个妻子的心思,“也许不用回到京城。你就可以提前与你父亲见上一面了。” “什么?”王欺惊呼出声,“夫君,你也去泰山观封禅之礼。带上我们?” 沈欢摇摇头:“你夫君我不过一个五品知州,哪有什么资格去泰止。观礼?还不如你这个一品诰命呢!” 当年西北的义务兵把西夏谅诈一箭射下,使得这家伙伤重不治而亡。是大宋朝廷对外战争中的一大功绩。而且义务兵数量众多,化民为军,很好地抵抗了西夏的入侵,功劳巨大,作为倡议人的沈欢又因事出京到海州,官家觉得不好赏赐。最后听从曹老太后的建议,赏赐他的夫人。 王簸由是成为一品诰命,当然,其中不无赵顾要讨好王安石之意。五品的丈夫。一品的诰命,由不得沈欢不尴尬。 直到今天,他对此事依然耿耿于怀! 王斑知道丈夫的那点小心思,不由嗔道:“你还介意呀!” 沈欢不由讪笑,摸了摸鼻子。引开话题:“我们海州方面在运作请官家在泰山封禅之后来海州一趟。看看海州这些年的发展情况,所以,一旦官家成行。你父亲应该也会达到海州,届时你们就可以父女先相聚了。” “真的?”王徽闻言眼睛一亮。“那敢情很好,到时我们带熙成去见他老人家。你说好不好?” “这 沈欢的犹豫。一下让王斑从惊喜中清醒过来,美目之中尽是失望:“你不愿意去么?” “也不是。”沈欢赶紧解释,“官家就算来海州,留下的时日也不会很长。我估计要抓紧时间陪伴他到处看一看。何况” “何况司马相公也会来,是不是?”王斑失望得要哭了,“你怕他误会,不肯见我父亲?” “怎么会呢?他就在官家身边。我估计会比你还先见着他呢!” “那怎么一样?”王微生气了。“在官家面前,你们是同僚;带熙成与我去见,那是翁婿”好吧,不为难你了!” 说完细腰一扭,给沈欢留下一个背影,快步走了出去。 她生气了,, 沈欢不由苦笑,生气又能怎么样呢? 正如王徽估计,他不能在这个敏感的时亥私下去拜访王安石;就算司马光是道德君子,他也得考虑一下别人的想法。以女婿的身份去见王安石,会让他低了一辈,只会使他的的位更尴尬罢了。 他怕的是司马光体谅他,不使他为难。不敢与他商量如何对付王安石一方!对敌人仁慈,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就算要以女婿身份去见,那也是回京之后。那时大局鼎定,他也不用顾忌这些了。就算他不想见,估计司马光也会让他去见一见,毕竟娶的是人家女儿;如果他坚持不去。以沈欢对司马光的了解,换来的肯定是一顿责骂”认为他刻薄无情毫无人性。 唉,在他娶王欺的时候他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为难的一天了。李商隐。我们真是难兄难弟! 沈欢也知道,欧阳修泰山一行。就是他们拉开与王安石短兵相接序幕的开始” 第二百六十七章泰山脚下 夕阳西下,晚霞映人。 泰山在夕阳残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偌大的倒影暗淡了整片大地。泰山脚下笼苹在一片阴影之中。晚风徐来,整个苍穹天地像破了咋。洞。嗖嗖地涌入了一丝丝的凉风,消凉了炎热的暑气。 风吹草低,几百座临时搭起的帐房在清风中动了动。 炊烟袅袅,此起彼伏。 人马喧嚣,欢呼声,谈笑声。吆喝声,来来回回,使得整个大地凭添了许多生气。 司马光用过晚膳,难得闲暇。颇有兴致地在泰山脚下的一条河边逛了一圈,对着美丽的大自然,抒发了许多胸中的郁气。 太阳完全下山的时候,他慢慢踱着方步回到临时的帐房。 帐房很简单,一条软席,一席软被,一张小矮几,三四张矮凳子。 几匕摆了一些公文,一角还有一套茶具,摆放着茶水。 很简陋,但是没有办法,出门在外,由不得享受。 此处是泰山脚下,三千大军依山傍水驻扎在这里。中间大营是天子赵殒的龙舆,由禁军层层守护。 龙舆的后面是贵族后裔以及皇室子弟驻扎,前面两侧才是大臣的营房。 司马光居于左侧之首,离天子之地不远也不近;右侧是王安石等人。十几丈遥遥相望。 然而就是这一眼能看尽的距离,却像天涯海角那般遥远,不能使他们互相靠近一步。咫尺天涯,曾经的好友,如今却形同陌路,都不想有那么一丝的交集。 诚然耳叹可惜。 一想到这里,司马光无奈地长叹一声。坐在矮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虽然凉了,不过就着暑气,倒也解渴。 后天就要封禅了,一切都准备就绪”, 他们是在六月初十达到齐州,并没有在州府之地多作逗留,直奔泰山而来。 齐州的官员早就得到命令,提前好些时候把泰山附近围了出来,并不允许无关人员靠近。 天子龙体,安全工作谁也不敢大意。一个不小心就是掉脑袋之事。 也因为前期工作做得不错,因此一行人叟顿生活之事并不显得困难。来到泰山,花了三天多的时间。由礼部官员联合史官,按照古史礼法几次往返泰山之上,做时禅的准备。 一干大臣就陪同天子在此地等候吉时到来。 期间赵殒兴致大发,说要亲自攀登泰山之顶,体验体验孔圣人所说的“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光等臣极力反对,生怕在封禅之前有什么刮伤意外,然而赵顾一旦做出决定就不允许回头的性格,还是一力让众臣的反对无效。 没有办法,就连司马光这等老臣。也得扶着老身体去登登泰山了。 好在官家说得豪迈,身子骨的瘦弱却并不允许他全程攀登。登得一半,身体受不住开始喊累。在群臣的相劝下,只能不好意思地登上竹榻,由脚夫抬着上去。 这样一来也就解放了底下众臣。终于也可以让双腿休息休息,由人抬着上山,确实是舒服了许多。 司马光一直在河北陕西等地为官,没登过泰山,皇帝既然雅兴大发。他也慢慢放开胸怀,彻底感受一下泰山的魅力了。 泰山是自然山,是文化山,也是精神山。 这里文化古迹数不胜数,有石刻书碑,有道观玉宇,有天阶石梯。多奇石,稳如泰山,重如泰山;多松拍,庄严、巍峨、葱郁;又多溪泉。故而不乏灵秀与缠绵。缥缈变幻的云雾则使它平添了几分神秘与 。 为了观看泰山日出。一行人提前一日登上泰山。不辞辛劳游了不少可观之处,终于登上了泰山之顶!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天下! 汉武帝八登泰山,发出一连串感叹:“高矣!极矣!大矣!特矣!壮矣!赫矣!骇矣!惑矣!,小 盘根齐鲁,不知其千百里;高耸入云,不知几千万仞! 站在山顶,看着苍茫大地,司丐光长嘘心中闷气,身体的疲惫顿时消散无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真高! 夜幕降临的时候,繁星点点,天地一片苍茫,苍穹此刻异常地静谧。 篝火燃升,营帐拉起。 看着夜幕,星星好象信手可摘。那份满足之感直叫人快活的要呻吟出声。 迷迷糊糊睡了一宿,直到下人来叫司马光才醒来。 此时星星遁去,天已深蓝。 天快亮了! 黎明时分,一行人迎风站在让。顶举目远眺东方,一线晨曦由灰暗变成淡黄,又由淡黄变成捅红。而天空的云朵,红紫交辉瞬息万变,漫天彩霞与地平线上的茫茫云海融为一体,犹如巨幅油画从天而降。 浮光耀金的海面上,日轮掀开了云幕,撩开了霞帐,披着五彩霓裳。象一个飘荡的宫灯,冉冉升起在”。须臾间。金米四射。群峰尽染,好派壮观而神弄聊知州。出! “呼,”司马光长出一口大气。大感神奇,心中甚是激动,像有一股灵气在荡漾着身心,能看到这番景象,已经不虚此行了! 此情此景,只有唐时杜甫的那首描写泰山的杰作才能抒发他心中的感慨: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山。 别人怎么样司马光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观看了一次泰山晓日之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胸怀也经受了震荡,老骨生春,下来之后,身体虽然疲累酸痛,人却感到精气十足。干起事来也颇有平常没有的干劲。 皇帝赵殒,也许是因为封禅盛事快要到来,情绪与心情都非常不错。一连几日,召集群臣。只谈诗词风月,丝毫不论及政治。 这个时候,倒也没人敢扫他的兴。司马光与王安石等人都非常有默契,有什么时候都押到泰山封禅之后再说。 “难得有这般平静的日子呀”司马光心里唷叹。 “相爷”帐外的报告声把司马光从感慨中惊醒过来。 他掀开帐帘,天色微暗,各处帐营点起了篝火,却也使得整个空间都通明火亮。 站在帐外的是他的服侍之人。 “什么卓?”司马光问道。 “营外有一行人要见相爷,说是相爷的故人。”说完递上名刺。 “故人?”司马光大是疑惑。他好象没有什么知交故友在山东此地。打开名刺,熟悉的字迹令他浑身一震,再一看落款,“欧阳修。三个大字令他瞪大了眼珠。 “欧阳”欧阳公?”司马光大惊失色,“快,快请”不,老夫亲自去接,快带路,快!” 报信人虽然吃惊,却不敢怠慢,领着司马光往营外右隅一角走去。 司马光的肺步从来没有这般快过,都赶得上年轻人的速度了。 这个时候,一轮满月高高悬挂在天幕之上。 银白的光色照亮了天地万物。 远远就能看见前面停靠着几辆马车,车旁站了几个人。站在前面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人由另一人扶着。 看见熟悉的身影,司马光更激动了小跑过去,远远认出了来人。 正是欧阳修,以及他的儿子欧阳发! “永叔公,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司马光一下窜到欧阳修跟前。老人家除了白发多增了些,依然没有变化多少,脸色红润,精神量标。 看着熟悉的脸容,司马光一下子难以抑制,声音也呜咽起来:“老大人,真是你呀!晚辈还以为在做梦呢”。 “是我,君实!”欧阳修推开儿子的手,双手紧握住司马光的臂膀。嘴唇抖了几下,哆嗦不已。 “君实,你老了许多!”欧阳修不由感慨。 眼前的这位大宋宰相,真是苍老了许多,头发白了一半,脸上的皱纹也横生许多,脸色憔悴,想来这些年过得并不很惬意。 不过还是那个司马君实,依然是那个谦谦君子,对自己依然保持着足够的尊敬,并没有因为官衔高了对自己不屑一顾。 司马光闻言倒是笑了,反握住欧阳修的老手,道:“是啊,晚辈老了。倒是老大人精神身体更见精壮。可喜可贺呀!” 欧阳修拍拍他的手背,叹道:“君实,这些年你辛苦了” “我,”司马光一下难以抑制,以他的地位与年纪,已经很少有人能像长辈一样对他说些关怀之话,甚至连天子都没资格。 难得有位尊敬的老人对自己表示体谅之意,他真的激动难制,哆嗦着嘴唇:“永叔公,我小 “好了好了。”欧阳修拍拍他的肩膀,“莫要做儿女状,你是大宋的宰相,给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司马光也非寻常人可比,闻言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待的整个人平静下来,才笑道:“纵是宰相,还是您老人家的晚辈。谁能笑话我?” 欧阳修大感满意,看着司马光恭敬的样子,不由大为感慨,王安石与司马光,早年的时候他更为看重王安石,盖因他文章诗词与自己更为亲近,而司马光则是稳重持中,不好诗词冶乐。 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最能令自己满意的却是司马君实,当年真是看走眼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三批说客 心情。//欧阳修招呼欧阳发过来!伯和,快来拜山川可心公 欧阳发不敢疏忽,上前礼拜:“晚辈见过相公。” 司马光扶起他,打量一眼,笑道:“当年的才子,如今也颇有成就了。伯和,你在海州的成绩,老夫了解得一清二楚呀!” 欧阳发大为不好意思:“相公过誉了,一切都还是比不上子贤呀”。 司马光一愣,既而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转而问欧阳修:“永叔公,您这个时候来泰山,想必所为之事不小吧?” 欧阳修反问道:“君实难道裁不出来?。 司马光愕然,反应过来,看了一下周遭,道:“永叔公先到晚辈帐下安顿,回头再慢慢商量。如何?” “那就打扰君实了欧阳修当然同意。 回到司马光的帐房,司马光请欧阳修上座,欧阳修再三推辞不过,只好坐了上去。 司马光下首而坐,其下才是欧阳发。 司马光已经猜到欧阳修的来意,不由有点怨怪:“子贤这人真不懂事,竟然敢请永叔公您来做说客。您老是他的长辈,竟敢驱使您,他也不怕遭了天谴!” 欧阳修呵呵笑道:“君实莫要怪子贤。封禅这般大事,几十年不遇,就算子贤不请,老夫自己都可能过来看一看 “这是两码事司马光还是生气,“怎能混为一谈呢?等见了面,晚辈一定教他!” “那也要见到他再说,不是吗?。欧阳修眨了眨瞩 这话里面还有话。司马光反应过来,不由问道:“永叔公,可有把握?。 欧阳修说道:“你等要图什么,并没有人要与老夫说。老夫只负责把官家请到海州,其余之事就看你们的了。” “子贤竟然瞒着您老人家?。司马光勃然大怒,“他太不懂事了!永叔公,其实我等 “莫要说,莫要说!”欧阳修打断了他,“君实,真的不要说。老夫已经退出朝堂多年,早不理政事,如今在海州教书育人,何其快哉。你莫要再让政事扰了老夫的心境,如何?。 “这可如何使得司马光大感为难。 欧阳修笑道:“老夫此来只是说说海州之事,其他就不牵扯了,还请君实见谅,并不能帮你什么 司马光惶恐不已:“永叔公千万不要这么说,您能来,已经是对晚辈最大的帮助了 欧阳修淡笑说道:“老夫只是据实以说罢了。海州怎么样,老夫就说什么,不会作假,也不会凭添光耀。君实,你说呢?” “那当然!”司马光坚定地点头,“您老人家何等身份,怎么能作诳语?不过老夫相信子贤的能力。他应该也不会要别人来作这个假吧?” “哈哈!”欧阳修大笑,“君实,你当年运气好,收了个好耸生!有他回京,你就轻松多了。” 司马光惊道:“永叔公您猜到了?” 欧阳修反问:“韩子华终于熬出正果。官至参政了吧?” 司马光不由醒悟,欧阳修是谁?那可是在大宋官场沉浮了数十年的老家伙!仁宗、英宗、神宗,历三朝官至参知政事,若以为他凭借的是文学才华,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仁宗有庆历新政,英宗有濮王之议,朝堂之上,君臣之中,经历的风浪并不比当下要小多少。欧阳修能够屹立不倒,可见其政治智慧与手段。 老而弥辣的他,身在局外,旁观而清,比别人更能一眼看清如今的局势吧。司马光有点担心王安石一方是否也看出他们的用意,一旦对方有了防备,只怕要糟糕! 欧阳修见他脸有忧色,不由安慰说道:“君实不要多虑,老夫也是身在海州,看到子贤颇多动作,这才稍稍猜测得知罢了。你等朝堂之远,身在其中,反而要当局而迷了。如果子贤不说,君实你会猜到他的目的么?子贤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稚嫩小儿咯!当年他随便就让人给挤出朝堂,如今谁还小看他,也许吃亏的是他自己!” 司马光这才稍稍松了一下心情,笑道:“既然永叔公这般肯定,那肯定不错的了。” 欧阳修沉吟一会,说道:“老夫这边倒是有所准备。君实,明日你就去向官家说一说,看他是否可以见一见老夫。 司马光赶紧说道:“永叔公三朝而臣,道德文章天下景仰,官家也一直赞叹有加。明日一早晚辈就去见官家,他肯定会请永叔公上坐的”。 欧阳修已经不再看重这些虚荣,闻言淡淡一笑:“但愿如此吧。老夫也就是尽力而为,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 “不能勉强,不能勉强司马光表示理解。 欧阳修却笑道:“当然,除了老夫外,还有另外两批人来做说客,三批说客,个个不同,总可以让官家稍稍动心吧?君实大,足。 “三批?”司马光愣住了,能与欧阳修并列的说客,来头真不可谓不大。欧阳修一指欧阳发:“伯和这次带了不少海州方面的笔墨。” 司马光恍然大悟,喜道:“恭喜永叔公,如今令郎做的事却也足以留名青史了。” 这话并不是恭维,《海州日报》作为历史第一份报纸,随着这些年的发展,所波及的范围更是日益扩大。如今大宋报纸不少,由朝廷管着的也有几家,不过做得最好最受人欢迎的还是《海州日报》,是众多大臣必看的冉读之物,连官家也每日阅读一份。 上有所好,下必投焉。虽然这份报纸不能对科举考试有多少益处,然而风向所至,底下的士子读书人也都以海州日报作为日常必读科目。 这份殊荣,普天下也唯此一份。 作为海州日报的创始人与主管者,欧阳发如今也算是文人士子里颇有名望的大家了。 欧阳修捋须笑了笑,欧阳家有子若此,就算不做高爵大官,倒也算是光耀了门据。 “永叔公所说的另一批说客是?”司马光见欧阳修并没有说下去的模样,不由大是好奇。 欧阳修神秘一笑:“也许官家已经在见他了 ” 赵颍确实在连夜召见一个人。 虽然出京在外,但是天子的住处当然马虎不得,龙舆的布置比其他大臣之处豪华多了。 明黄的搭房,摆放的都是京城运过来的天子用物。 除了规模比较一切布置与宫中差不拜 明黄色的背景。通明的蜡烛,使得整个房间都明亮起来,纵是在野外深夜,依然可见它的奢华。 赵颍端坐在龙榻之上,批着一件黄色的丝绸披风。 榻前是一张小小的御桌,燃着两把一尺多长的蜡烛,摇曳的灯光晃得赵殒的脸色忽明忽暗。 房两旁挂着的油灯笼子里时不时传出燃烧的劈啪声,在沉默的空的内炸响。 沉默,房内的三人深自沉默。 皇帝赵殒紧盯着手中的文本,专注地看着。 一旁伺候的黄心站在他旁边。一动也不敢动,只有眼神时不时看向坐在官家对面的一个汉子。 “真是魁梧。”黄心不由暗赞一声,眼前的汉子五十多岁了,满脸胡须,坐姿笔挺,脸型坚毅。双目炯炯有神。 黄心并没有见过这咋。人,但是他知道这是军中的人物,因为官家招他进来的时候,叫他一声“郭将军”。 他也不明白只是下人通报了一声,为什么官家就急忙连夜召见此人。那急切的神态,比见王安石还要真切。 黄心服侍官家几年了,真没有见过官家如此迫不及待地要见某人。 官家赵顾终于动了,伸了个呵欠,长长呼出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文本折章,看了眼前汉子一眼,网想开口,瞥眼看见一旁的黄心,不由吩咐说道:“黄心,你先出去,没有联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啊?”黄心傻了,这可是第一次官家在召见臣子不许他陪伴在一旁,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没听清?”赵顾大为不悦。 “是是”。黄心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告退。 一边退着,一边深深地看那汉子一眼,心里暗暗打下主意,一定要注意此人,千万不可得罪,否则以官家今晚的态度”退到门口的时候,竖起的耳朵终于听到官家深沉地唤了一句:“郭洼” 郭逡! 是的,官家面前坐着的就是郭逡,海军总指挥使郭大将军! 熙宁二年的时候他因为对西夏作战有功,升官回到了枢密院然而他是武官,朝中文人以祖宗规矩为由,留他不得。经受不住弹劾的郭逸只能自己解职,赵殒不愿意他成为当年的秋青,只好同意。 后来沈欢提议在海州刮练海军,一旦北伐辽国,可以由海上出兵,神速登陆幽云之地。赵殒一心要做武功盖世的君主,大为心动,就同意了。 期间郭逡一直呆在海州,捷兢业业地为天子练军队。 四年之后,赵殒才在泰山之下见着这位刮练海军的将领。 黄心出去后,赵殒激动地指着郭遣送来的文案,道:“郭逡”郭将军,你说你已练出五万可以在海上远渡的兵卒?” 第二百六十九章 去与不去 二节的提问,郭洼不敢怠慢疏忽,斟紧答道!是的,联“正是五万之数 他的神态比较紧张,也很谨慎,自四年前经历了弹劾事件之后,他做什么都比较小心,生怕又落什么把柄给那帮文人。// / 皇帝让他在海州练兵,他安下心来,对于朝政军事不闻不问;没有皇帝的圣旨,更是连海州都没有离并一步。为此千里迢迢把家属悉数从开封搬到海州,大有在海州老死的意思。 让他放心的事,也许是朝臣看他老实,这些年来并没有再拿他这介,军事上的大功臣来说事。须知北宋一朝,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没有几介,有好下场的。强如秋青,南征北伐,一生劳苦,是自真宗与辽国定下契约罢战以来第一战将,可仁宗只是升他为枢密使罢了,百官就坐不住了,纷纷上奏章弹劾。罗织的罪名千奇百怪莫名其妙。 最后那咋,目无君上的罪名更是比寞娥还冤,无非是思念亡亲,在后院烧了点纸钱,让官府以为着了火赶来相救,一看是秋青,好了,终于又有一个把柄了小事化大。仔细翻阅律令,终于找着一个夜晚禁火令。 由律令说到依仗功劳跋扈专擅,再说到目无王法,目无君上,再之后就是造反了! 可怜秋青身经百战,一个人面对几百上千的敌人依然面不改色抽刀就杀过去,奈何一回到朝堂。朝臣的笔杆子比敌人的冷刀冷箭还要厉害,防不胜防。所谓三人成虎,功劳再大。也难敌皇帝的猜忌。百官一起弹劾,仁宗也受不住了,只好让秋青回家休养。 回家后的秋青又怒由羞,终于急病了,不治身亡。一代不可匹敌的战将。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年纪轻轻忧愤而死,诚然令人叹息。 前辈的下场就在眼前,前车之鉴,不可不警醒。郭遣年纪比秋青要大。见过的黑暗更多,心态也摆得正,与人相见时总是一副恭顺低调的模样,特别是对于文官,他更是不敢有所张扬。 此时的赵颍欣喜过望,想想建立海军的初衷,不由大为激动,五万人阵仗,规模已经可以说不小了。 “郭将军,这五万军马,需要多少时间可以抵达幽燕之地?。他极其期盼地看着郭遣,生怕他说出泄气的话来。 郭逸皱了皱眉道:“若无风浪,半个月可以送到北地。不过还耍运输粮草之类的东西,一次大概只能运送一两万人,需要往返两到三次,时间应该要一个多月。” “这般耗时日?”赵顾大是失望,皱紧着眉头,由海军突击上幽云之地,最大的作用就是突出他的突击性,每次上那么一万多人,引起辽人注意,估计后军未到就会给人家吃得连渣都不剩! 郭遣苦笑不已:“关键是海船不够,如今能容得下三百人的海船,只有一百多艘;小船一百多艘,是靠岸用的,每次只能装夫百个人。加起来才两百多艘,如果需要一次性运送五万人以及军粮等物,还须一百两百艘的船。而且若想形成规模作战,没有八万人是达不到功效的。因此臣还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方能再壬练出三万人左右 “两年就可以出军辽国了么?”赵殒大是兴奋,眼中的火热几乎可以燃烧一切。 郭逸吓了一跳,挑唆战争的罪名他可担当不起,赶紧解释说:“理论上是有八万人,不过战与不战,这个就不是臣所能知的了。再说了,人马是有了,还得有船,没船什么都做不成。” “造!”赵殒大手一挥,“没船就造!要多少造多少!” 郭送笑得更苦了:“陛下,您知道这两百多艘的船以及练这些兵士。不包括兵卒的兵饷,这些年花了妾少钱么?” “多少?” 郭透伸出三根手指示意,不好意思直说。“三十万贯?”赵顾吃了一惊。他整个宫廷几千人的开支,算是他本人,三年也不过这个数罢了。何况海军兵卒是由厢军转化,每年已经领了朝廷一百多万贯的钱财! 郭遣更是吃了一惊:“三十万?不不,陛下,不是三十万贯,是三百多万贯!” “什么!”赵顾这下吓得跳了起来,披风从肩膀上滑落都没有感觉。嘴巴大得可以吞下一只大鸭蛋,“三,三百万贯?” 郭透肯定地点头。 “咕!”赵顾艰难地吞了下口水,整个人都傻了。这些年的奏章里头海军方面只是在人员与装备上大致说明一下,至于钱财,三司只是按正常的厢兵序列拨款罢了。 厢军之人,每年大概领三十贯钱。海军大概是以每年一万多人的速度增长,第一年是三四十万贯钱,第二年是六十多万,第三年是一百万。如今到第四年,也就要拨一百五十万贯罢了。四年下来,三百多万贯的兵饷,这些与兴…门方没有什么两样,都是要花的,因此赵颍并没有注救“渊六 现在却听到除了这三百多万贯的兵饷,他们还额外花了三百多万贯的钱财! 他的吃惊,就好比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充实的国库一般一或者说,突然发现自己丢了一个银包! “你”你哪来这么多钱?”赵颍结巴着问道。 郭逡倒吓得半死:“陛下,这些钱一直是从海州帐上进出的,沈大人没有与你说么?” “海州”赵殒感觉脑袋不够用了,缓缓坐下来,深吸一口气,沉重点头,“不错,是海州方面出的,是海州” 他现在恨不得立刻把沈欢揪到面前好生审问审问,这些钱他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海州每年三百万贯的赋税已经够他吃惊得了,还以为沈欢为了帐目功绩,把所得的钱都上缴了,没想到对方单是投资这个海军,一年都差不多上百万贯。 财大气粗之概,比他这个皇帝还豪爽! 他很生气对方的隐瞒。突然又想起沈欢出京前自己与他的约定”暗暗结舌,对方该不会真扣出一半的钱花在其他地方了吧? 几十上百万贯花在海军身上,再花这般多建设海州”好个天下第一州。原来是这样来的! “联的钱啊!”赵殒心痛了,如果是十把万贯他还不在乎,可一想到沈欢一年还扣下一两百万贯的钱来做其他事,他感觉这实在是败家行径,败家也不是这个败法呀!难道他没看到联这个皇帝这些年过得多么拮据么! 真该死! 赵殒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 郭逸担心地问:“陛下,您没事吧?” “哦”赵殒清醒过来。“没事,说到哪了?” “三百万,” “嗯,三百万贯。唉。没想到这个海军这般耗钱。” “陛下,确实耗钱呀。造船得耗钱,因为每日泡在水里,平日还得维护船只;兵卒长期下水,也容易生病,要医治,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钱财。单单这五万兵卒。比在陆地上十万兵卒战争期间的开支还要大!所以说,要达到八万的规模。还需要两百万贯左右的投入”不知陛下 “这个你找沈子贤!”赵殒不敢接这个包袱,开玩笑,他忍了那么多年百官的争闹,任用王安石变法,这两年好不容易才使财政收支平衡,一年多出一百万贯,就算他肯出,百官会饶了他? 既然沈欢有能力解决。就把这个交给他了。海军已经略有规模,这么多年都撑过去了,沈欢还会在意这一两年么? 赵殒突然问道:“对了,郭将军,你怎么会突然来泰山的?” 郭透慌了一下,道:“是这样的,陛下,臣奉陛下旨意在海州练海军,至今已快四年了。四年时间,海船两百多。兵卒五万,也算略有成绩。听闻陛下在泰山封禅,赶过来一是为陛下贺喜,二是想问问陛下泰山之后是否抽点时间去海州看看我大宋海军的威风!” “海军的威风?”赵颈心动了。 郭逢加把力气说道:“陛下可以想想,十几丈宽、几十丈长的海船。一字排开,几十列并排,帆布插天,我大宋皇家旌旗高高飘展。在一望无际的海上,或风平浪静。或波浪诣天。站在船头,随风而行。这是多么美妙的事呀!”赵殒又激动了,随着郭逢抑扬顿挫的语调,想象自己就站在高大船头,在一望无边海上。任由海风卷发,依然勇猛前进。这”简直是太妙了! “说得好!”赵殒一拍桌子,“郭造,你说得对,联贵为天子。就算不能亲自征服大海。然而看一看也算无憾了!联要” 他网想说就去海州看一看。突然醒悟过来,从京城往东北跑到泰让。已经不易,再往东南去海州”不能太过武断,总需要问问身边大臣大意。郭逡是武官。他的提议不能做准,何况为了保护他,也不能向百官说是他提起的。 他端起了姿态:“郭将军,去与不去,联还要问问其他大臣。” 郭逸大失所望,他这次来泰山请驾海州,一是应沈欢所请,想起对方这些年对自己的照顾,没道理不答应;二来也是为了自己,海军是他这几年的心血,如果能为官家所赞赏,也是自己的荣耀。 这两大原因促使他赶来了泰山。 不过虽然失望,但是他却不敢再说什么,其他文臣,他得罪不起,也不愿意与他们打交道。于是只能与官家扯些其他事情。 “什么?欧阳永叔也到了泰山?”赵顾瞪大眼珠看郭逸,怪他为什么不一早提起,“在哪?联要见他!” 第二百七十章海景全 5家的责难,郭洼感到极过委屈及无边的嫉 老赵家的子孙都这样,对于武将既表现出渴望的神情,偏偏立了功劳之后又多方提防与打压;与武将相反,他们很看重文臣,太祖更是说要与读书人共治天下。\\ \ 于是乎,读书人拽了起来,而皇帝也对他们加以包容,只要不是造反,几乎不用担心有性命之忧。稍稍有才华的更会得到重用,就算名士对他们表现出不屑的样子,他们也会好生宽慰,多加嘉奖。 郭逡很羡慕这些人的待遇。这不。一听到欧阳修这个老牌才子来了。立刻把什么海军都忘了,还耍怪他没有立刻提起。 郭逡心里不甘心,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还得做出惶恐的样子:“陛下,欧阳老大人见司马相公去了。本来臣也想请他先来见陛下。不过他说他现在没有官职在身。不好直见陛下,想先让司马相公代为通传再来见驾。” 赵颍闻言笑道:“这个老人家,还是这么多规矩。” 郭逡迟疑说道:“陛下,要不臣去请欧阳老大人过来?” 赵颍沉吟半刻,道:“暂且不必了。你们一路风尘,也都累了,让他老人家休息一晚,明日再见也不迟。” 郭透只能点头。赵殒看看四周,神秘地问:“郭将军”四年前沈子贤送来的海图,联密令你好生观察,你探得怎么样了?” 郭逸心里咯噔一声,坐姿更端正了。 官家说的密探一事是这样的:当年沈欢为了说服官家设立海军,抛出一副海图来。这份地图里,大宋以外。除了已知的西夏、契丹、吐蕃、交趾、真腊、吕宋、天堑、大食波斯以外,还多出了很多地方,大食以西,还有什么地中海,契丹之北,也多了很广袤的地方。另外还出现了澳洲岛,全图地盘,比大宋不知大了几倍。 别说官家了,就是郭逢拿了这份地图,都感到不可思议。中原人一直都以为自己处于大地的中央,是普天下最大的地盘,可在这份全图里。全然不是! 大宋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在海图上,那个堪比大宋大半土地的澳州岛竟然还是无主之物!那一刻,作为一个帝王,作为一个有野心的人,赵殒激动了,心动了。他恨不得肋生双翼,一下飞到这些地方。占为己有! 可以说,除了美州、南极地区。沈欢几乎把自己知道的地理知识都寄托在这份诱惑上了。 这块画饼,大到赵殒不敢相信。 于是,郭逢去海州,除了练海军外,另一个大任务就是秘密探察这份海图的真实性! 郭透一下子紧张起来,顿了顿才说:“陛下,这四年来,臣一直在海州附近海域,并没有离开得太远。倒是臣下的兵卒,倒是每年会远航一次,不过最远也就去过广州而已。至于那份海图,臣并不敢宣扬在外。只能秘密注意。” “你打探到了什么?”赵殒也是既期待又紧张。 “臣让一些信得过的心腹随着远航的商船出海,他们最远到达吕宋。与当地人还有西方来的商人打过交道,从他们口中得知那个波斯确实存在,波斯以西,确实还有大片的土地,上面还有一些王国。至于沈知州图中的非洲,是不是有这般大,不大确定,不过据说昆仑奴确实是从那边过来的!” 昆仑奴也就是黑人,一般从当时的埃及到达中亚,为人所擒,作为希奇物卖到东方来。 赵颍心口都提到了嗓子上:“那个澳洲呢?” 郭逡答道:“并没有确切的人说到达那里,不过臣让他们在那边打探,一直向南航行,据说碰上不少小岛。如果真向沈知州所言存在的话,需要我们组织上百海船,以南洋为基地。向东南航行两三个月,也许真能登陆上去。只不过海上航行,最怕偏离航道,风险太大,臣不敢拿上百艘海船去冒险。” “你想得对。上百艘船,价值几十万贯,一旦有去无回就亏大了。何况那些船员人力七练起来极其难得,你三四年功夫日夜操练也不过几千人可以在海中操作而已。”赵殒感觉呼吸急促了许多,“郭将军。你觉得这份海图有几分是真的?沈知州说他是经过整理海外之人说的东西推理出来的。这,,你觉得呢?” 郭逡沉吟片刻才道:“陛下小臣认为有七分可信。” “哦?”赵殒身子前倾,“何以见得?” 郭逡答道:“臣派出心腹都是让他们注意海外风俗以及海图布置的。他们这几年反馈回来的资料。臣经过整理,发现天堑、波斯确实有图上这般大,这些地方加起来比我大宋还要大,,地中海、非洲等地。也有传闻,想来并不虚假。综合起来,倒差不了多少。” 赵殒不由流口水了:“比我大宋还要大几倍的地方呀,若都归我们。那该有多好呀!” 郭逸知道这个整天想着打仗的皇帝又在做白日梦了,不由苦笑说道:“陛下,以我等如今海船的能力,能在真腊吕宋之地打打主意就不错了。还有那介,澳洲。虽是无主之地,却也太远了,何况波斯?” “是啊,太远了。”赵殒又是可惜又是神往,“不知联有生之年能否出兵当地?” 郭逡说道:“如果真腊正如沈知州所说的那般富蔗,吕宋等地真有那般多的金银铜铁,条件允许的话,倒是可以去抢”哦,是教化,去教化教化那些还未开化的土人!嘿嘿!” 赵的也忍不住心动:“所以还的需要你多花点力气在海军上,没有你们,成不了事。当然,前提是你们要协助联把辽国给平定了,把幽云十六州给夺回来。北方不宁,南方焉可投入进去?” “是,陛下,臣定当万死不辞!”郭逡朗声说道。 赵的满意笑了笑,道:“你先下去歇息吧。记住,今晚之事,不能与任何人说,包括沈知州,明白否?” “是,陛下!”郭逸回答得更干脆了。 “是。臣告退。” 御房之冉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赵颍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桌前。 摇曳的灯光下,赵殒的脸色忽明忽暗。也不知呆坐了多久,回过神来化为幽然长叹:“你们呀,都把联当糊涂蛋,唉” 第二百七十一章嘴上功夫 小晨的空与凉爽清新,淡薄的露水湿润了天地万物 是什么声音,像一窜小铃锁小轻轻倘过明澈的溪边? 是什么光芒,像一匹明洁的丝绸。/无声地映照蓝天? 山脚下的溪水清澈见底,每一条波纹。起伏荡漾,像一根根琴弦,拨弄出迷人的声乐。轻风拂来,吹了垂柳,动了晨花小小的波浪轻轻打在河边石缝上,溅起一朵朵细碎的花瓣。 绿草如茵,垂柳如眉,低飞的夏燕裹着白云似的绒毛斜斜掠过,鸣叫着清晨的欢快。 欧阳修早早醒来,一路舟车劳顿。与司马光会晤后终于好好睡下。 多年习惯早起晨练,却也不赖床。 六月十七的早晨是这般的爽亮。 倾听着鸟语,轻嗅着草香,欧阳修前所未有地振奋与期盼” 回到帐房,司马光与欧阳安都等在那里了。 一见欧阳修进来,司马光立刻站起来。兴奋地说道:“永叔公,官家听闻您老到来极其兴奋,只等着见您呢!您看,” 欧阳修呵呵笑道:“我等自不能让官家久等,这就过去吧。伯和。把我等的东西带上。” 欧阳发双手捧起一个小包袱小恭敬地说道:“父亲,早就准备好了 “成与不成就在今日欧阳修淡然一笑,“君实,我等去吧。” 司马光欣然领路。 他今天一大早就起身,梳洗完毕就去面见官家,把欧阳修到来一事说了出来。官家大为振奋,声言立匆就要见欧阳老大人。 在天子御房之内,他要大摆筵席,令左右大臣欢迎欧阳老大人的到来。 天子御房与司马光的住处不过百丈之远,半刻钟就到了跟前。 圆圆的帐房就扎在空旷的草地上,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由禁军守护巡逻。帐房有三丈方圆,宽大豪华,明黄亮丽,与寻常的帐布不同,远远就能看出它的高贵丽气。 网到帐门不远,迎头就看到王安石等人从对面走来。 司马光倒是愣了一下,既而神色平静地走过去。 王安石很意外,他一眼就认出了欧阳修,大感惊奇:“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身后跟着的是韩绎与吕惠卿。 韩修也惊道:“介甫,欧阳永叔怎么会在这里?” 吕惠卿在王安石未发达时更多是在地方为官,与欧阳修并不多见,远远见了认不出来,闻言更是大讶:“他是欧阳”参政大人,他不是一直在海州么?” 王安石“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加快脚步,急行到欧阳修跟前,从容作揖说道:“没想到今日能在此处见到老大人,晚辈拜见老大人”。 欧阳修乍见王安石,回头看了一下司马光,见他面无表情,淡淡笑了,王安石礼数周到,他也高兴地说道:“介甫莫要客气,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呀?” 王安石笑道:“多谢老大人关心,晚辈一直尚好。” 欧阳修连连笑道:“好就好,好就好。” 这时候韩修与吕惠卿也赶过来硬着头皮行礼。 也许见了韩稍他们都可以不低头。但是见着桃李满天下的聪阳修,饶是王安石的桀骜,也只能老老实实做足礼数。 “不知老大人这次来泰止”王安石试探着询问。 欧阳修倒也不隐瞒:“一来祝贺天子封禅,二来想请官家到海州一趟。” “去海州?” 几人惊呼出声,就连司马光也不例外,他想不明白老大人怎么会在这些人面前透露出意图来。 欧阳修微微扭头看了司马光一眼。不经意地摇了摇头,径自笑着说道:“是呀,想必介甫也知道老夫在海州办了一所大学,到如今规模不小了,学生士子倒也有三五千。而且海州大学建得不错,官家作为天下读书人尽忠的目标,老夫想请官家到海州一趟,一来指点大学的不足之处,二来也是振奋那些读书人的人心士气,让他们努力学习,将来更好地为皇室天子效力尽忠。一会见了官家,还请介甫为老夫多多美言几句呀!” 这些话说得堂皇正大,令人无从反驳。 司马光暗道一声“绝”欧阳老大人不愧是沉浮人世数十载的产、精。都快修炼成妖怪了,寥寥几句,就把王安石的后话给堵住了。 自己先把要做的事说出来。显得光明正大,没有私心,你赞同还是不赞同呢? 王安石果然是怔住了,无言以答。 一旁的吕惠卿急道:“欧阳老大人。天子出巡,依古制皆不可随意。更不可轻身。海州路途遥远,就算一般人要去都要好生商量,何况天子之尊呢?” 欧阳修斜眼看他,笑道:“吕制诰,你不用拿大道理来压老夫,若论读书,老夫读得并比你少。若事事依循古制,川止你等现在做的变法叉符合哪条古制了。尔等制胃二邯各又与我大宋祖宗哪一条制度相符合了?” “高,真是高!”司马光看欧阳修的眼神已经满是崇拜了,果然不愧学贯古今的一代宗师,这嘴上的功夫,他司马光再练几十年都练不出来呀,终于见着有一个人能吵的过王安石了,真是浑身都爽得通透。 “这,”吕惠卿果然无言以对,暗怪自己刚才揪人家话题就立不了足。 王安石阻止他再说下去,道:“吉甫,不要作口舌之争,正如欧阳老大人所说,教书育人,该当鼎力支持!” 欧阳修这才满意地笑了:“这才对嘛,介甫,老夫致仕后无事可做。本来还不习惯,后来想起你在江宁时可不就是做收徒讲学的事么?老夫到海州做教授之事。还是以你为榜样呢!” 王安石这下更无语了。 “老大人,官家就在里面,这边请吧。小王安石侧开身子,让欧阳修先行。 欧阳修点点头,抬腿就往前去。司马光与欧阳发紧跟其后。 看着三人进去后,吕惠卿急道:“王参政,对方连欧阳永叔都请出来了,只怕所图甚大,我等只怕要多加注意!” 韩修也道:“对,伞甫。不可不防呀。” 王安石黯然叹道:“见机行事吧。进击后大家多听少说,免得漏了嘴。永叔公辩论的功夫想必吉甫你刚才也领教过的。” 吕惠卿大为苦笑。 “进去吧,莫让官家久等王安石说完率先走向帐房。 一一一一,, 出门在外,天子摆宴也只是简简单单的。 矮几,席褥,瓜果,水酒。 天子宴请,重的是那份情义以及荣誉。 天子背西而坐,下面是两列座位。 左下首按礼应该是宰相的座位。不过司马光谦虚,力请欧阳修上座,而官家也首肯了。 欧阳修没有办法,只能坐上去。坐在对面的是王安石与韩修,其下是吕惠卿;司马光坐在欧阳修下首。其下是作为起居舍人的王安礼。不过他桌面摆放的却是笔墨纸砚。再下首就是欧阳发了。 欧阳修进来的时候,赵殒给足了面子,站起来亲自迎接,待得他入座后才坐在上首。 年轻的天子对那些做了很多贡献的老臣子总是礼遇有加,见了面更是颇多赞誉。赵顾也不例外,在大家入座后大谈欧阳修的往事,感谢他对赵家朝廷做的奉献,最后才是对他道德文章的赞叹。 提到文章的时候,欧阳修终于插上其他话了:“陛下,说到文章,这些年老臣倒是作了一些几篇散文与诗词,经过一番筛选之后,特意整理了一些还看得过去的带在身边,不知陛下可有兴趣一看?。 “哦?”赵顾当年也是文学小青年。来了兴趣,“大学士的文章天下景仰,联更是爱不释手,不知是否带在身上呢?联极欲欣赏欣赏!” 欧阳修当年以资政殿大学上致仕,倒也是风光无限。 欧阳修招呼欧阳发起身,解开包袱,把一沓文章纸稿递给侍人,由侍人呈上给陛下。 稿子在手,赵殒环视笑着说道:“欧阳大学士的文章,想必诸位都不肯放过的,不若大家当场品一品。如何?。小 众人哪敢反对,只好曰善。 欧阳修这几年都窝在海州,所谓的记事,大多是海州方面的事物,而且经过他的筛选,带来的大多是海州的景物与建设。 写得更多的是海州大学,什么士子三千,占地千亩,风景优美,学气活跃;还有海州的新城,什么门户大增,商铺林立,物品琳娘,人流接踵,物华天宝;再写东海的大坝。宏伟气派,涛声阵阵,海浪诣天,风景怡人。 作为这个时代的文坛盟主,欧阳修的文笔自是无可挑别,写起各种事物,铺垫、伏笔、**,写起来一个接着一个,节奏掌握得极其高超。令人读之欲罢不能。 赵殒看得津津有味,看完一篇就传给底下众人,再看另一篇。欧阳修带来到文章不多,就十多篇罢了。赵殒看得仔细,也看得快,两三刻的时间就看完了。 末了赵殒意犹未尽地道:“大学士真不愧是一代文宗,文章写得极美。当然,海州事物也极美。黎寥几笔,把海州各处写得活灵活现,看来大学士这些年存海州过得大为惬意,都把海州走了一遍了吧?这介。天下第一州,着实令人羡慕,令人神往呀”。 欧阳修呵呵笑道:“陛下何必羡慕,既然神往,何不亲自去看一看?真实与否,美丽与否,一看不就了然了么?” 第二百七十二章看破 王安石、韩绎、吕惠卿三人互看了一眼。\ \\ 欧阳修此来的目的,就要揭晓或者说,大家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就等他开口了。 虽然有点无奈,不过王安石等人却还不敢一下子辩驳反对,没看到官家已经开始表现出难有的兴趣了么? 赵顿呻了一口淡酒,一饮而下,脸上尽是笑容,道:“大学士说让联去海州?” 欧阳修侃侃说道:“正是!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老臣在海州办了一所大学,自问规模与制度都不下于开封的太学,因此特意请陛下去海州大学看一看,激励一下那些读书人的士气,也好让他们这些往后的天子门生都知道是为谁而读书”。 赵颍大为心动,问道:“真是大学士一个人要请联去而剧” “是的,陛下,是老臣要请的。 ”欧阳修毫不犹豫地回答。 司马光大为着急,欧阳修说这些话就是要把所有的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了,以后官家在海州出了什么问题,最大的罪名都要他背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这么能这样?司马光又是愧疚又是感动,欧阳老大人本来只是沈欢请来的说客,没想到他愿意把责任背上。这让司马光良心上过不去。想接口却又怕打搅了现今的气氛。 赵颍闻言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天子出巡,事关重大,联不好专擅,需要问问其他大臣的意思。” “理所当然。”欧阳修表示理解。 赵殒把头转向司马光。问道:“司马相公,你是百官之首,你认为呢?” 司马光把对欧阳修的感激收起来。肃色说道:“与封禅泰山一样,臣听从陛下的意愿。” “真滑头!”这是吕惠卿在暗自不爽,不过看到王安石与韩修眼目低垂一副目不邪视的样子,他也不好出头。 赵殒有点无奈:“联现在也难以决断,所以要问问相公的意思。 司马光不答反问:“陛下想去否?” “这”赵殒有点犹豫,眼神闪烁,“还是想去看一看的 “那不就成了?”司马光双手一摊,“陛下也想去,如今都到泰山了,臣还有什么话要说呢?。 欧阳修大感奇异,没想到以前一副耿直不知变通的司马光,如今说起话来倒也会饶圈子了,而且效果还不错,看来这几年宰相的历练让他改变了许多! 赵殒更无奈了:“想去导去不去是两码事”好吧,王参政、韩参政,你们说呢?” 韩绎还是一副老僧雷打不动的样子。他已经打定主意,王介甫不表态他也不作声。 王安石禅定的功力比不上韩绎,沉默半晌只能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向欧阳修,道:“欧阳老大人觉的陛下真该去海州着一看么?” 欧阳修一愣,既而笑着说道:“为什么不呢?” 吕惠卿这次才真正认识到欧阳修这等老油条打起官腔功力是多么的深厚,简直令人又气又无奈! 王安石得不到满意地回答,继续追问:“老大人认为有益处么?” 欧阳修答道:“可以保证不会让介甫失望!” 王安石点了点头,转向赵殒说道:“陛下,既然欧阳老大人这般肯定,为臣相信他老人家,没有别的话说了。由陛下裁决吧。” 赵颍点点头。 韩绎也抢着说道:“臣没有什么异议,由陛下裁决!” 这下吕惠卿倒是急了,没想到自己这边的两个顶梁柱一下屈服了 他一直认为对方这次的举动有着大阴谋,虽然一下子没看破是什么企图,不过打定主意不能让他们太过如意。 “陛下,”吕惠卿招呼了一声。 赵颍先是愕然,既而笑道:“对了。你是知制诰,也该问问你 吕惠卿不敢看王安石,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泰山去海州,不下于京城到泰山。我等出来快一个月了。就算回去,也要半个月,再去海州。回到京城可就要八月了。离京差不多三个月,只怕京城之事耍耽损许多,,再说了,封禅泰山是个正当理由,去海州呢?” “这倒也是个理。”赵殒点头承认。 欧阳修呵呵笑道:“理由么?陛下,采风采风,古已有之,古时候。天子在外采风,了解民生民风,更好地治理天下。后来忙不过来才由底下臣子帮忙打探罢了,此是《诗》之“风,的由来。如今海州成为天下第一州,陛下作为天子,难道没有理由去看一看么?此亦类古之盛事也!” 赵颍又点头承认:“不错,此番能泰山封禅,海州方面也出了不少力。当时提出的口号是“封禅泰山,以观海州。!” 欧阳修又道:“至于说耽误京中之事,有太后垂帘,难道陛下信不过太后及京中一班百官么?何况宫中还有太皇太后 天子出京,最后请他的生母高太后垂帘听政,处理朝政,以代天子回京。 赵殒这次更是点头,就算信不过高太后,还信不过曹老太后?很多事情上赵殒认为自己甚至处理得还不如曹老太后稳妥得当。 “吕制诰,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赵顾笑着问吕惠卿。 吕惠卿看看王安石韩绮神色不动安如泰山的模样,心中突然一动,暗道失策,原来人家都知道欧阳永叔嘴上功夫着实了得,以王安石的厉害。也不敢拉开阵势真刀真枪干上一架。只有他不了解,傻呼呼地凑上去找虐! 官家也想去海州,还有欲阳修大驾光临,此事几乎已成定局,自己还要争上一争,何其愚蠢!看来在形势大局观方面自己还是有所欠缺。着实不如这帮老狐狸! 吕惠卿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可问的了。心里却更是警惕,从京城,到泰山,再到海州,对方出人出力,为的是什么英? 肯定不简单!吕惠卿低头沉思琢磨。赵颍高兴地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联就应大学士所邀,封禅之后去海州看看这个天下第一州是怎般模样!” “陛下圣明!”众人送上了赞誉。欧阳修也笑得老脸灿烂。 宴罢。 赵殒明日就要主持封禅之事,不敢过度饮用酒水,散了筵席,交代司马光招呼好欧阳修后,自顾休县去了。 众人出了帐房,日已中天,天地明亮。 炽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空气的热度也一下子窜得老高。 帐房门外,欧阳修笑着对韩绎说道:“子华,还未恭喜你高升参政呢。” 韩绎谦虚说道:“老大人说笑了。在您面前,岂敢谈升与不升?” 欧阳修摇头说道:“好好做,老夫在你这个年纪还做不到参政!” 韩修说道:“晚辈定以老大人为榜样,兢兢业业,无愧于心。” 欧阳修自嘲一笑:“莫要以老夫为准,老夫官也就做到参政而已,你还有大好前程,年轻着呢,往后就算为相也不希奇嘛!君实已经做了四年,也不能总把持这个位子嘛!” 韩绎脸色顿时大变,一时难以捉摸欧阳修的意思。 他心里猜测纷纭,司马光就在跟前,欧阳修直接就提到宰相的位子。这不是打脸么?再说了,就算司马光下台,还有王安石在等着上位呢。 制造矛盾,还是挑拨离间? 他赶紧接着说道:“晚辈才能有限,能把参政做好已经很满足了,不敢有其他想法 众人的脸色也都极其古怪复杂。 欧阳修见状顿知自己失言,不由又是自嘲一笑,他刚才不过是一时嘴快的感慨罢了,颇多椰愉与自嘲:文臣里头有谁不想问鼎相位?有谁不想位极人臣?可偏偏他给别人弹劾丢了副相之位,从此失去了希望。 欧阳修歉然笑道:“好了,不提这些。总之诸位都是人才,在其位谋其政,好好干吧。” 说完率先往外走去,司马光与欧阳发都紧跟上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韩修不由叹道:“都是一时大才呀,可惜与我等不是同一条心。” 吕惠卿低着头,嘴里喃喃说着什么,脑袋里不时浮现一些关键的字眼。比如海州人才,在其位谋其政。 他嘀嘀咕咕,陷入了沉思,紧皱着眉头,像是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吉甫,怎么了?”韩修发现他的异样,关心问道。 吕惠卿苦着脸说道:“吕某在想司号君实等人为何苦苦要请官家去海州,为此甚至出动这般大的架势,连欧阳永叔都请出来了。或者说。甚至找出封禅泰山的借口来!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海州”海州到底有什么呢?” 韩修脱口就道:“海州有一个沈子贤,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海州!” “沈子贤”没有他就没有,”吕惠卿就像在黑暗中要看见曙光却差最后那么一点点距离没有到达的人,既是期待又是苦恼。 韩修不耐烦了:“吉甫。你到底要说什么?海州海州,无非就是大变样的海州,如今可是天下第一的州府”要官家亲自去看,无非就是要”对!”吕惠卿一拍大腿,思路恍然清晰,神色更是激动,抖着身体,豆大的汗珠也从额头淌了下来。一把抓住王安石的臂膀,“一定不能让官家去海州,一定不能!王参政,一定不能让官家去海州。不能去!” “这是为何?”王安石与韩绮大是不解,但是看吕惠卿这般着急有如火烧的样子,心儿也一下子提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迟了 ”惠卿怀外千震惊!中。喃喃不知说着什 “吉甫!”王安石皱着眉头,大喝一声。 吕惠卿清醒过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焦急地说道:“王参政,我等都上当了!沈子贤做这般多事,无非就是要官家看到他的功绩而已。 说白了就是想升官回京!” 韩修说道:“这也在意料之中。吉甫,以他在海州的成绩,三年磨勘期到,也有姿本升上去了。” 昌惠卿急着反问:“如果他们是要在官家面前表现出他们的经济手段与才能呢?” 王安石脸色顿时变了,官家起用他并且信任有加,全是因为他们经济之术比常人要高超说白了就是能为官家的国库赚回更多的钱。这也是官家面对百官的刁难与弹劾依然不肯动摇的重要原因,毕竟朝廷这些年在王安石主持之下,国库确实一天比一天充盈。这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到的成绩,纵使因为这个在不少地方都有着阵痛。 这也是王安石在朝堂上能处处压着司马光的优越之处。如今司马光一方挟封禅之事,再辅以海州的奇迹,届时大家再拿这个说事,王安石一方焉得宁静? 就算官家还信任,可还会像以前一样言听计从吗?毕竟他现在有了另一个选择。 到时对方会说:“你们不是自诩擅长经济之道么?看看我们吧,我们也不差,而且做得比你们还要好。你们折腾了几年,国库也不过增了一两千万贯的钱罢了,我们一州之地就能有三百万贯,如果把整个天下都交给我们治理,能比你们更出色!而且我们没有引起民愤,也不用伤害百官的利益,何其高明!” 王叟石脑子里已经可以想象他们会拿这个在官家面前抨击自己一方的景象了。 他脑门也开始冒汗,看着吕惠卿强笑道:“吉甫,你可不要危言耸听。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让官家对我等失去信心吧?” 昌惠卿苦着脸说道:“除了这个外,就是吕某刚才说的升官了。” “他们要哪个个子?”王安石一时想不通。 吕惠卿没有回答,转头看向弗修,眼神既苦又无奈。 韩绎吓了一跳:“吉甫,你做什么?” 吕惠卿大是无奈:“子华,他们想要你以前的个子呀!” 王安石与韩绎这才跳脚,特别是王安石,一下子明悟过来:“你是说他们想要三司使?” “不是他们”吕惠卿笑得极苦,“是沈子贤要做三司使!” 韩修脱口而出:“他凭什么?” “就凭这个海州!”吕惠卿肯定地说道。 “难怪难怪”王安石也是聪明人,仔细一想,前后各种疑惑都通透了,“吉甫说得没错,这个沈子贤想要的是三司使!使出各种手段弃力请官家去海州,是要在官家面前彰显他的功绩,凭这个天下第一州的名头,还有他的经济才能,再加上司马君实等人的推荐,官家求才若渴,高兴之下,大有可能可以令他们如愿!好胆色,好谋算!” 王安石说到最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悲愤又带有一点点的惶恐。两个月的风波,原来人家是在谋算自己一方的势力,而且如今着来,已经快要成功了!而他们这方却毫无所察,总以为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至于沈欢,他除了无奈还有愤怒。对方年纪不大,野心却不谁也没想到他们这次是冲三司使来的。也正是大家都以常识来推想,他们这些聪明人才会想不出对方的野心一他年纪轻,三司使是三品大员,哪有机会由他染指? 可是,不要忘了,如今的官家才是一个真正的不按牌理出牌的人物!如果他遵循常礼,也不会有如今的参政王安石,对方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冒险搏一搏。现在看上去效果还不错! 这也是王安石感双沈欢“好胆色”的原因,再一想到对方还是自己的女婿,他愤怒中带点无奈,若是常人。有这么能干的女婿当然会乐得开怀,偏偏对方是与自己作对的,而且一不小心会让自己以前所作的的奋斗都前功尽弃。 韩修恨恨说道:“这也可以解释司马君实为何会举荐弗某做这个参知政事了,原来不是他所说的什么劳苦功高,而是想为他的那个好学生铺路呀!好个司马君实,连韩某都算计上了!” 他是七分恨意,三分释然,如今看破司马光的意图,敌人推荐他升官的举动也可以解释为对方的阴谋,而不是他与对方有什么勾结。这样可以使他们自己一方彼此消解芥蒂,一定程度上说是还了他的清白。 “介甫,这可如何是好?”韩修又担忧地说。 王安石抚腕长叹:“举荐、出京、泰山、海州、升迁,对方一步接着一步,环环相扣,我等早已落入他们的圈套算计之中,还能怎么办?” 昌惠卿急道:“王参政,万万不可让官家刚…刚口阳…8。0…(渔书凹)不橙的体蛤!“我等定要阻止!只要官家去不成海州,任他们把得多么高,也只是一堆数据罢了,难以作什么文章 王安石惨然一笑:“吉甫,海州的成绩,你信否?” 吕惠卿愕然:“这, 王安石叹息说着:“若是真的,人家确实有功绩;若是假的,我等又何必担心?” “王参政”吕惠卿可不愿意还没战斗就缴械投降,“事情还会有转机的 王安石摇摇头,落寞地道:“迟了,已经迟了,官家做出的决定,有谁能够改变?除非京中出了什么大事,否则海州之行已成定局。呵,人家连欧阳永叔都请得出来。我等有这个面子?吉甫啊,只能怪我等看破得太迟,在官家决定出卓至泰山的那一刻,很多事情都不可转是。 吕惠卿大不同意:“王参政,不试过怎么知道呢?难道要束手就擒么?” 王安石又是苦笑:“何必做无谓之功?再说了,王某也想看看别人口中天下第一的海州,” 说完摇摇头,径自走了。 吕喜卿与韩修面面相觑。 韩修也走了,走之前留下一句:“迟了,真的迟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六月十八。 沈欢起了个大早。 清晨雨露,朝阳刚才从东边泛起。 走在后院,晨风轻拂,抬起头来,天清云霞,悠悠游荡,时不时有鸟儿掠过,在空中戈出几道无痕的轨迹,最后消逝在眼力不能尽见的地方。 “这个时候,泰山应该很热闹吧?”沈欢喃喃说了一句。 他伸了个懒腰,在植满花木的后院打了一阵太极,这时候,府里之人也忙活开来。 沈母这些年在儿子的影响下,也会一早起来打拳锻炼身体。除了沈母,沈莲儿也出来忙活了,旁边还跟着武华。 各自忙活完,沈欢招呼武华到院子的一角。 他倚在走廊的栏杆上,武华恭恭敬敬地竖手在旁边候命。 沈欢对这咋。学生还是比较满意的,作为衣钵传人,教得更多的是他后世的知识,当然,是经过筛选的适合这个时代人学的知识,至少说出去不能让人觉得有离经叛道目无君上的罪名。 沈欢做什么事都喜欢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大义,就算写一些后世的观点文章,教育大家更科学的东西,他也会牵扯到古经典籍上去,以古之圣人的名义为自己注解,或者说以他们打掩护保护好自己的小命。 比如教武华天文地理的时候,他也不敢一下说什么没有神仙没有神灵,更不敢说自己住的地方是一个球。是围绕太阳转的。他只会拿出一些王充范缜等人的观点,来作为自己的支撑。只会教会武华想象船在海上行驶时为什么先看到的是杆子而不是船身,或者会问一些开船一直往东,会到达哪里? 武华在他的教育下,也经常会问一些在别人眼中匪夷所思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却会令沈欢欣喜不已,觉得这个学生肯思考能开创。 在武华身上,沈欢寄托了太多的希望与感情。 因此,面对这个学生时,他有时很严厉,有时候很亲切。 这个时候,他是亲切期七身:“武华,这些日子过得还高吧?。 “老师,一切都好。”武华恭敬地回答,他以前是孤儿,若不是眼前老师大发慈悲,他别说读书认字了,连能否活下去他都不知道。因此他对沈欢有着孺父般的感激与尊重。 沈欢突然说道:“武华,过些日子老师我可能要离开海州回京城去了。你呢,打算跟老师去京城还是留在海州大学读继续书?” “这武华难以抉择,他不愿意离开沈欢,但是又想在海州大学学习,那里有他很多的理想与欢乐。 沈欢看他为难,不由宽声说道:“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就行了,不要顾忌太多 武华沉吟片刻,鼓起勇气说道:“老师,学生想留在海州,海州大学的氛围更适合学生。何况老师回京后只怕更多时候要打理政务,学生不愿意老师把精力分散到学生身上。” 沈欢笑道:“也好,海州大学能让你学到的东西更多。 有欧阳伯和在,也不怕你吃亏 武华看沈欢没有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转了话题说道:“其实学生想留在海州,是因为认识了一个海州大学的士子,算是朋友吧,他年纪与学生差不多,人却很聪明,满腹经纶才华横逸,学生要在海州与他比一比,不能输给他。” “哦?”沈欢笑着问道,“连你都比不上么?他是谁?” 武华认真地说道:“他叫蔡卞。” 第二百七十四章 六月十八 蔡卞。\\ //哪个蔡卞。,流欢心中动,紧张地盯着武华饵四万 武华没想到沈欢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愣了一下,问:“老师怎么了?。 沈欢强自镇定心神,道:“小没事?你说你认识一个叫蔡卞的士子?” 武华点头说道:“是的,仙游人蔡卞。如今在海州大学就读,与学生算是朋友。 老师你也认识他?” 沈欢根本没有反应,也没听清武华后面说的是什么,脑子里轰的一下作响,只剩下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喊:“蔡卞”仙游蔡卞!” 仙游如今属于兴化军,却也是福建范围。北宋中期属于福建的姓蔡的名人,在沈欢的印象里有四个。 一是蔡襄,曾经做过三司使。已故;另一个是蔡确,王安石的党羽。变法派的干将,也在沈欢的黑名单里头有着名号,因为得到王安石的赏识,出使过北辽,如今在大名府做知府,推行变法事宜;另外两个就是大名鼎鼎的蔡京、蔡卞两兄弟了。蔡京自不必说,在中国历史的奸相排名榜上可以冲进前十的牛气人物。 至于蔡卞,自小就有神童之誉的他,最后得到王安石的青睐,培养以外还招了他做女婿。 想到这里,沈欢心里一惊,王安石的小女儿嫁给了自弓,哪还有什么女儿嫁给这个蔡卞呢? “武华,他多大了?”沈欢突然问道。 武华挠挠头,道:“大概牛四五吧,与学生差不多大。” “十四五,不对呀!他可有功名?”沈欢又惊诧地问。 武华摇头说道:“没有,他三年前就进入海州大学,一直没有参加科举,哪来的功名?” 沈欢吓傻了。在他的印象里;蔡卞是一个神童,最出名的事不是做了王安石的女婿,而是十二岁那年就与他哥哥蔡京一道中了进士,前期时候做官比他大哥还要升得快! 也就是说,如果真是那个蔡卞的话。熙宁三年左右他就要考上进士了,怎么可能到了熙宁六年还是一个普通的学子而已? “老师,你”武华甚是担心,沈欢自听到蔡卞的名字后就心神不守的样子,实在令他不放心。 沈欢自顾又问:“武华,你可知道他家里的情况?” 武华答道:“与他相交,他倒是说了一些,父母尚在,还有一个大哥 “他大哥是叫蔡京么?沈欢急冲冲地问。 “蔡京,对,是叫蔡京!”武华思考了一会才惊喜叫道,“学生记得蔡卞说他大哥的名字是京城的京,我再想想,对了,他曾经得意地和我说过,他大哥两年前高中进士,如今在杭州做推官还是什么的。” 沈欢心里有如惊涛骇浪,蔡卞。哥哥叫蔡京”他无语了,没有错的了,就是蔡家兄弟! 玩笑开大了,蔡卡没有成为少年高中进士的神童,却跑到他开的海州大学读书,顺带着也不见了一个可以令他少奋牛十年的老婆! 很好,很强大蝴蝶的翅膀越来越强,风舌得愈烈,效应也更大了。 “老师,你认识蔡卡他大哥?”武华以为沈欢与蔡京认识,这才顺带听过蔡卞的名字,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听到蔡卞会有异常的反应。 “蔡京?”沈欢先是摇头,既而大有深意地笑了,“现在不认识,以后会认识的 蝴蝶再强,历史的轨道还是有迹可寻,以蔡京的才能与为人,怎么可能不努力往上爬呢?只要爬到一定的高位,一定会进入他们的眼中。 他坏坏一笑,想出一个好主意来:“武华,你等一下去看看蔡卞有空没有,我想见见他。”“今天?”武华唔了一惊。 “对,就是今天!”沈欢坚定地说道。 俗话说。只要锄头舞得好,没有墙脚挖不倒。蔡卞这个天才就在眼皮底下,若还不大舞锄头挖王安石的墙脚,更待何时?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挖墙脚,除了需要强大的工具。手脚还要快!抢在王安石之前与蔡卞打上交道,最好能把他招过来,免得以后他与王安石一眼对上了眉来眼去的! “武华,你记住,今天一定要把蔡卞带到我面前!”沈欢不放心地又叮嘱一句。 “学生这就去找他!”武华不敢耽掏,说完撒腿就往外跑去。 天,已经大亮。 沈欢抬起头来,笑得极其古怪。 今天,六月十八,还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六月十八,泰山。封禅。 封禅,一种表示帝王受命有天下的典礼。 封是祭天,禅是祭地。 封禅之礼,西汉太史公司马迁在《史记?封禅书》中给出了帝王封禅所必需的条件:即太平盛世或天降祥瑞,帝王在当政期间,只要具备二者任何一个条件即可封禅,但二者之间有着某种旧”凶联系,帝王贤明、天下大平、天降祥瑞二者!间应该婆一引用歹依附的关系。 是谓:“每世之隆,则封禅答焉,及衰而息”也就说,帝王当政期间要有一定的功绩,即使得天下太平,民生安康才可封禅、向天报功。 如今的大宋天子赵殒给人一鼓噪,一吹嘘,本来谦虚的性格也不免有所改变,信心膨胀,大宋天下国富民安,正是太平盛事,岂会没有资格封禅? 连打了大败仗受了大耻辱的真宗他老人家都可以冠冕堂皇地到泰山封禅,他又岂能谦虚呢?何况要说祥瑞,正像那帮读书人说的,天赐海州,不也是一大功绩么? 于是乎,这天辰时,赵顾正了衣冠;在百官的陪同下,一举登上了泰山,在天坛前拜了又拜。 百官远远在后,赵顾一人登上天坛。拜过之后,掏出他自己精心炮制的祭天祷文: “有宋愕天子臣某,敢昭告于昊天上帝:天启赵氏,运兴火德。太祖、太宗,受命立极,真宗升中,**殷盛。仁宗厚德,继体不定。上帝眷,锡臣忠武,底绥内艰。推戴圣父。恭承大宝,阏有六年。敬若天意,四海宴然。封祀岱岳,谢成于天。子孙百禄。苍生受福。 百般大礼之后,宣告祭天之礼完毕,众人又匆匆赶下泰山,在山脚下又进行祭地的仪式。赵颍礼拜之后照本宣科: “惟熙宁六年,嗣天子臣殒,敢昭告于皇地祗:臣嗣守鸿名,膺兹否运,率循地义,以为人极,夙夜祗未。迄未敢康。赖坤无隆灵,锡之景,资植庶类,屡惟丰展。式展时巡。报功厚载。敬以玉帛、牺齐、渠盛、庶品,备兹疼礼,式表至诚。尚飨。” 至此,封禅之礼完毕。 天子赵殒封禅之后,神采飞扬,高兴之余,大赦天下,死罪变徒刑。徒刑以减,权则免之,以显仁德。 于是乎,普天同庆。 沈欢一脸笑意地呆在府邸的书房内。六月十八这个日子,他也没什么心思办公,干脆休息一天。 一边等着武华带蔡卞到来,一边想象着泰山封禅时那锣鼓喧嚣的热闹场景。 说到天子封禅,他还是始作俑者。若不是他的授意,海州日报方面怎么会抬出泰山封禅的借口来骗天子出京呢? 话说回来,他本人对封禅这事还真不大以的然。 比如天降祥瑞之说,这和中国古代的“天人相应”思想有着极大的联系,也就说要帝王贸明,才可能出现太平盛世,而在太平盛世将来之时,天往往会降祥瑞以示征兆。即所谓的“国之将兴,必有征祥。”至于天会不会降祥瑞、什么时候降祥瑞、降在什么地方,实则是一个非常隐秘的事情,正因为其隐秘性的存在,往往被一些居心之人加以利用。弄虚作假,欺人瞒天。 这种迷信思想,沈欢一直都是嗤之以鼻。 至于封禅的实际意义是什么? 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沈欢也可以从典籍中找到令人迷之又迷答案。汉代班固《白虎通义》说:“王者受命,易姓而起,必升封泰山。何?教告之其也。始受命之时,改制应天。天下太平,物成封禅。以告太平也《五经通义》曰:“天命以为王,使理群生,告太平于天,报群神之功。” 很明白了,这似乎纯粹出于政治目的,表示帝受王命于天,向天告太平,对结护之功表示答谢,当然更要报告帝王的政绩如何显赫。 不过如果真要追究,沈欢也是比较愧疚的,这次封禅的起因不正是因为他要达到某中政治目的么! “唉!”沈欢背靠在椅子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长长叹息,“封禅封禅,抛开一些政治目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帝王的功绩够资格呢?。 第一个真正举行封禅大典的秦始皇也许够资格,他横扫八荒一统六国,书同文,车同轨,量同度,这些功绩,奠定了中华民族的基本版图及一些准则,这才是真正的千古一帝。至于其他,汉武帝也够资格,唐太宗也够可惜他没去,反而他儿子与孙辈去了,其他皆不足道矣。 最搞笑最要命的是宋真宗也乐呵呵地跑到泰山封禅,还搞出一出“天降天书”的闹剧来,真想把全天下人都当傻瓜来忽悠,焉不知却暗为全天下不笨的人所耻笑! 当然,这话沈欢只敢想不敢说,只能暗地里腹诽一下罢了。 日影中移的时候,武华敲门进来。恭敬地说道:“老师,蔡卞他来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天才蔡卞 这是沈欢对蔡卞的评价及印象。// 十四五岁,温文尔雅,丰神俊秀,柔弱中又有一丝爽朗,目光有神而有力。 他个子中等,一身长衫,饱读诗书的样子,年纪不大,却很老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沈欢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欢没有在有拒人于外的客厅招待蔡卞,而是在更为私人空间的书房里。分主客坐定,他还示意蔡卞喝茶,做足了礼数。 蔡卡很激动,以至于捧茶的手在轻微抖着,沈知州的礼遇令他受宠若惊。他虽然自恃才高,不大看得起同龄真正比他高龄的年轻人,然而对于沈欢,他不敢表露出来。也表露不出来。 若论才识,沈欢是八年前的殿试探花,经纶之学自不在话下;若论才学,沈大才子的诗词全天下传唱,其词多变,或豪气,或缠绵。无不精到。无不经典,皆是传之千古的好诗好词! 作的文人,对此绝对钦佩。 蔡卞小时候就多次听到淀欢的各头,引为榜样,以之为偶像。如今终于接触到儿时的偶像,他想不激动都难。 虽然沈欢年纪比他大不了十岁,但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行以学生之礼。 他幼时是神童,有过目不忘之能,《千字文》、《三字经》一话说此书还是沈欢当年向朝廷进献的他无不诵之能记,甚至到背如流。 及至年长,“十三经”等等经典也烂熟于心,且史籍方志,百家杂说,国家法典无不浏览殆遍,触类旁通。可以说得上学识渊博,满腹经纶。才华出众,名闻乡里。 神童都是有傲气的,蔡卞也不例外,在家时连大他十多岁的大哥都不如他的才学,可想而知他的心气了,在乡里时连好多老师都不敢再教他。生怕给他的问题难倒。在家乡没有进步的余地,他方才十二,就打算与大哥一道进京赶考,到了准南路,听闻海州设立了一所大学,由欧阳修主持,甚至沈欢也不时讲课。这两人的大名,蔡家兄弟早就如雷贯耳,特别是蔡卞。更是忍不住要到海州大学学习。而蔡京不愿意耽误科考,执意不肯,最后两人分道扬锯,一进京城,一到海州。 他到海州大学时已经是熙宁四年,沈欢已经在海州主政快一年。海州也早就开始变样,海州大学周遭也刚刚兴起。 到了海州,蔡卞才知道什么叫政治能人。入了海州大学,他才真正开了眼界,除了由欧阳修等大儒讲授经学。还开设了其他门类众多的科目。蔡卞天资聪颖。兴趣广泛,多加涉略。这才知道天下之才何其多何其广也! 至此他收起傲气,低调做人,潜心学习。一晃已是三年。 今日朋友武华来访,说沈欢要见他。他是既激动又期待。他一直羡慕武华命好,由沈欢亲自教授,使得自己天文地理一项怎么努力都比不上武华。 如果能向沈知州请教一二, 蔡卡越想越激动。看沈欢的眼神也冒着炽热的火光。 “蔡”沈欢突然顿住。大有尴尬之色,自己年纪不大,不好称人家“儿”字;对方年纪又不像有表字的样子;直呼姓名,又显得不大尊重。 蔡卞见状赶紧说道:“沈大人直呼卞的名字即可。卞与武华是好友。同为沈大人晚辈 沈欢点了点头,这家伙真机灵,察言观色,一下子就看出自己的为难之处。还出言解难,着实不像少年。 “那沈某也不客套了,直叫你蔡卞吧。”沈欢呵呵笑道,“如果你有表字,以字呼之就再合适不过了。 蔡卞灵活的眼睛一转,道:“不如沈大人为卞取一表字,可好?” 沈欢大为愕然,表字一般是成*人冠礼时由长辈取的,之后以字呼之。以示尊重,表现长大成*人了。 当然,也有不到冠礼就取了表字的,一般这种人都是比较有才华有能力的少年。长辈取以表字,是对他才学方面的肯定。比如沈欢,十六岁时即由司马光取了表字。 由自己的事情联想开去,沈欢大为心动,一个人的字由另一个人取之,可见双方的关系。他也想与蔡卞拉上关系。令其加入自己的阵营。否则也不会今天急着见他了。 不过沈欢还是为难地说道:“这个”只怕需要问过你的长辈才好。” 蔡卞爽朗地道:“沈大人不必顾忌,卞当年到海州学习,还是因为这里有沈大人在。当年写家信给父亲,他也一力赞同。如果卞有幸能让沈大人取咋。表字,家父只有高兴,不会有其他。如果沈大人觉得卞还没有资格取表字呼之,那也就算了”小 沈欢大是诧异,这个蔡卞还真是小人精。还会拿话挤兑人了,心里不由更是高兴,毛…享干就是人才,注个时代不恶天才少年,蔡卞再聪头过是一个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少年,沈欢要栽培的是能够变通的政治人才,是要用来治理天下的。如果只是一个只会读圣贤之书的天才,整天死气沉沉,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蔡卞聪明又狡黠,倒是个人才了。 沈欢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不知蔡卞你最近在学什么?” 蔡卞一愣,急了,又不能不回答:“最近在钻研唐代袁天罡等人的天文术数。” “你喜欢天文之类的知识?沈欢皱了皱眉。 蔡卞答道:“受武兄弟的影响,颇有涉略 沈欢更是郁闷,他让武华往天文地理钻研,更多是想培养出中国古代的伽利略或者哥白尼,可不想蔡卞也成为布鲁诺的先驱。 以蔡卞的才学与才能,应该是政治经济方面的不二人选。历史记载。蔡卞与胞兄蔡京同科举登进士第,翌年,被授任江苏江阴县主箔,其时当地大富豪顾新元等人,趁着青黄不接之际。借谷物于庶民,利息高出平时一倍。蔡卞同情百姓疾苦,极力推行王安石的青苗法,断然开仓借粮,以解百姓燃眉之急,煞住不法富人趁火打劫的嚣张气焰,免除农民遭受高利贷录削之苦,因而受到王安石器重,招他为婿。 也就是说,耸时十多岁的蔡卞就有常人所没有的魄力与才干了。 沈欢无奈笑道:“若专经济之道,那更好了,于国于民皆是好事。 ” 蔡卞振奋地道:“卞这些年也在钻研沈大人的《唯物论》与《矛盾论》。结合朝廷政令与海州的措施。也颇多感悟。大人以实际为根据、因地制宜的观点,卞更是深以为然。看看海州的成绩吧,若沈大人一昧附合王参政的政令,不懂变通,焉来如今的天下第一州?” 沈欢笑了:“看来你所略颇广呀。不过博而不精亦不是好事,最好能够有突出之处。你看当今宰相司马相公,专史,以史治国;王参政。善《孟子》,雄辩无双;韩三司,精经济之道,掌管天下财政差不多十年。一而专之,可以通百学,成一代学宗!” “多谢大人教悔!蔡卞真心地感激。“卞都记下了,定当选定一样。专而学之。” 沈欢又道:“当然,其他也都学一点,以求贯通。精与博,不是分裂的,而是统一的,只不过两者有所侧重罢了,而不是偏废 蔡卞眼露喜色:“这就是沈大人所说的辨证之道么?正反相生,分裂与联系?” “然也。”沈欢哈哈大笑,“孺子可教。” 蔡卞追问:“不知沈大人所精的是何经典,可否向晚辈推著一二?” 沈欢沉吟片刻,道:“以《荀子》之唯物求《老子》之辨证已矣 蔡卞站了起来,向沈欢行礼说道:“多谢沈大人指教。沈大人看《荀子》得唯物,阅《老子》得辨证,而不论君主、道学,原来这才是沈大人的唯物辨证之法!卞深受启发,难怪沈大人刚才听到袁天罡时不以为然,原来你教武兄弟天文地理,要他多观察多验证,是要他以事实说话。这也是《荀子》的“天常。之道呀”小 沈欢这次倒是又惊又喜了。这个蔡卞,真***是个天才,聪慧无双,举一反三,对自己的新学也研究得透彻。 这真是个好学生呀! 沈欢不再迟疑:“蔡卞,沈某就托大为你取一表字吧。 蔡卞大喜过望,这是沈知州对他的肯定与承认,不由满心尽是欢喜。期待地望着沈欢。沈欢沉吟片刻,道:“表字元度,如何?” “元度?”蔡卞扭头思索一会,既而欢喜,“好极了!《吕氏春秋》有云“爱恶循义,文武有常小圣人之元也。;《左传》又云“度不可改”元度元度,沈大人这是让卞不要改变根本与初心。蕴义与韵味十足,好极了,多谢沈大人。卞自当秉承大人教记。为民为国,不改初衷。” 沈欢还能说什么呢?教育天才的心情就是这样了,既喜悦又无奈,这下连解释都免了。 一旁的武华大是羡慕,他跟了老师那么久,还没得他赐过一个字,蔡卞才第一次见就有了,真是走了狗屎运!可是,他是多么想踩上这一坨狗屎! “老师,那我”武华不好意思地也想要表字。 沈欢瞪他一眼:“一边去,等你冠礼再说!” 武华大是委屈,却不敢再说什么。 蔡卞看了想笑,既而又道:“沈大人,不知卞可否有幸追随大人侍奉左右。拜大人为师,学习大人的道统呢?” 第二百七十六章 闯大祸 怎么,自己还没开口,就有个天才学生倒贴过来? 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 他心里狂喜,面子上却做足了平静的姿态,道:“你如今是海州大学的学生,向沈某行拜师之礼。只怕欧阳公耍不高兴呢。” 蔡卞可不想失去这个好机会,急忙说道:“海州大学不也是沈大人创建的么?您也不是外人,可拜,可拜”。 “这”。沈欢还在拿捏姿态,老师么。也不是那备容易就拜的,太快同意,不是显得自己的迫切么?这也太掉身价了! “还请大人收下卞这个学生。学生定当侍奉左右,终生跟随”。蔡卞急得要哭了。 终生跟随?沈欢可不敢打这样的主意,对方毕竟要走上科举之路。届时就都是天子门生了。虽然在这个时代不大容易出现丁谓对寇准那样欺师灭祖的事儿,可毕竟也存在,总得当心。 他可没有傻到蔡卞此时对他有多么的感激与崇拜,就算有素等他长大后,也是有很多因素可以改变他的。现在指望的是能把他带在身边,日夜影响,潜移默化。把他变成与自己理念相符合的人才。 武华虽然羡慕蔡卡的运气。却也不是小气之人,帮忙求情:“老师。您就收下蔡兄吧,他是个人才呀!多加栽培,日后定是国之栋梁,您也是为国育才有功!” 啧啧,这话听得顺耳,也给沈欢一个台阶,生怕弄巧成拙,沉欢咳了咳。道:“好吧,既然元度这么有诚意,沈某也就不再客套,把你带在身边吧 蔡卞大喜:“那卞这就回去准备拜师之物,再过来行拜师之礼!” “免了,沈某不兴这一套繁文缛节。简单一点。你敬沈某一杯茶可以了沈欢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 回去准备?谁知道你想了想会不会反悔,一旦说不来了,他沈欢岂不是要欲哭无泪?何况一旦官家来海州,王安石必然跟过来,如果让你们搅和在一起,那更是令人痛心了。为免夜长梦多,先行了拜师权,再说。到时王安石就是拿绳子来绑都绑不走了! 蔡卞一愣,这般急迫? “怎么,你不愿意了?沈欢冷冷说道。 “不是”。蔡卞打了咋。颤。赶紧奉上一杯新茶,行拜师礼,双手敬上,“老师在上,门生有礼了沈欢这才笑了,手也不慢。一把拿过杯子,喝了一口,淡淡说道:“起来吧。 元度,沈某别的耍求没有,只希望你能不忘本心,好好做人 说完还上前一步扶他起身。他年纪至多大蔡卞十岁而已,不习惯对方这样跪拜,也怕对方心里有芥蒂。毕竟跪一个年轻人,谁也不好受。 这倒是他多心了,不说他官衔的品阶,就说古人对待师傅的态度,也与后世有天壤之别。在后世别说拜一个大不了自己多少岁的人为师。就算对方七老八十,很多人也觉得难以启齿。古人以达者为尊。拜之为师没有什么羞耻的;今人自己的面子最大。老师什么的早不放在眼里。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诚可谓也。 蔡卞自认拜子个良师,欢天喜地,站起来恭身说道:“老师放心,门生定当终生不敢或忘今日教诲!” 沈欢半信半疑,蔡卞的本质倒是可以信任,奈何他大哥蔡京太过出名了。是鼎鼎大名的奸相。按历史的说法。大半个北宋朝廷就是败坏在他手上的! 后来元人修《宋史》,把王安石的党羽一网打尽,通通放到“佞臣卷。上。蔡京榜上有名自不用奇怪,最可怜的就是蔡卞了,也名列其中。 其实通观蔡卞一生的作为。性格还是比较梗直的,后来因反对他大哥蔡京被贬也足以证明他不会因私废公。被打入奸臣行列,更多是因为他是王安石的女婿,一直力挺的也是王安石,包括旧党之人执政时,他没有像蔡京一样改口支持司马光等人,而遭受打击。后来新党执政。他又因为耿直遭受排挤,这才造就他了他坎柯的一生。这点倒与苏轼有点相似,不过苏轼是生的时候到霉,他则是死后臭了名声。 沈欢认为客观地说,宋史奸臣传里有些是比较冤枉的,而最冤枉的应该是蔡卞。坏事没做,坏名声倒要一起承担。他是成也王安石。败也王安石。 沈欢这次招他,不无想改变对方命运的打算。可他突然又想到自己百年后会是个什么样的名声呢? 自嘲一笑,管他呢,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沈欢收了个天才学生,蔡卞拜了个良师。武华多了个师弟,三人各有各的高兴。重新坐在一起,聊得倒是颇为开心。 正当三人聊兴恰好之时,周季大喊着“子贤”冲了进来。 周季满身大汗,肥胖的身体州引二工。亚着流欢,未待与息平息。断断续续地说道!”午贤。不”不好了,出大事了!” “大事?”沈欢变了脸色。他知道周季的为人,是个天塌也以为有地顶着的乐观人物,一般事情不能令他这般惶急。 沈欢站了起来,沉静地道:“武华、元度,你们先去做其他事吧。就在府里,不要走远,等一下我等在府上一起吃个饭。” “是,老师。”武华与蔡卞情知有些事还不是自己可以接触的,相视一眼,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两人走后,沈欢这才沉声问周季:“云飞兄,何事如此慌张?” 周季又喘了几息,哭着脸说道:“这次完蛋了,子贤,完蛋了”海贸方面出事了?” “海贸?”沈欢大是不锦,“这个时候,海贸能出什么大事?” 现在是六七月,南海多风暴,按例不会有多少大船出海。 周季羞愧地说:“以前我按子贤说的做,尽量避免六到八月的海上风暴,因此基本上不会装载货物令海船出海。就算其他海商来撺掇我也不心动。可是这次杭州苏州方面的海商说南洋最近紧缺丝绸瓷器。放一批过去赚的钱可以比往常翻倍。 我”我心动了,加上子贤你前些时候要我逐渐退出这个海州主导海贸的地位,我就想干脆做最后一大票”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沈欢吼了起来,脸色都青了,一大票代表什么,出事又代表什么?他心里渐渐有不妙的感觉! 钱还是小事,如果” 周季吓得声音小得很:“最后“一起出去三四十条大船,只陆续回来十条左右。其他”都沉没了,货。也没了。” “什么!”沈欢一拍桌子,砰的一声,把桌上的茶水都震了出来。脸色铁青,“货货货,你只想着钱!人呢?船上的人呢?” 周季更是懦懦地道:“有一些没回来,” “一些?”沈欢气极反笑,“是多少?” 周季鼓起勇气说道:“有两百五十多人沉在海底了。” “两百五”沈欢一把跌坐在椅子上,脸色也略地白了,喃喃地说着。周季也知道这个数目极其惊人。两百五十。那是人命,不是阿猫阿狗! “子贤”周季担心地看着沈欢。 沈欢惨然一笑:“两百五十条人命呀,两百多个家庭,不下两千人的悲痛”…这祸闯大了,大了!” “子贤 沈欢双手撑在桌子上,颤抖着站了起来,吼道:“周云飞,你闯祸了,你知道吗?是大祸!这不是打仗时期,做个买卖,你死了两三百人。他们的亲人算上来至少有两千人,两千人,你知道吗!” 周季赶紧说道:“子贤,我们海州方面只有八十多人,船也是十多条,至于货物,加起来是损失了三四十万贯!” “钱钱钱!”沈欢爆发开来。怒视周季,“现在最重要的是人命,人命!他们都死了,再也不回来了,你难道不痛心吗?而让他们一去不回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们的贪钱。贪!我千交代万嘱咐,让你们夏季不要轻易出海,三四年来我们谨慎又谨慎,也不过是丢了几条船十多个人的命子。现在呢?因为你们的贪心,一下子就让两百多人丧命!我问问你,你晚上睡得着觉吗?啊?” 周季头都不敢抬起来。 “你说,怎么办?”沈欢额头青筋暴起,“怎么办?” 周季一边抹汗一边说道:“子贤,这不问你来了吗?” “问我?”沈欢冷笑一声,“完蛋了,我也完蛋了!你想想吧,如果泰山方面顺利。再过十天半个月官家就要到达海州,如果这个事情闹大。给别人抓住把柄攻击我等。我们怎么办?你回答我,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我想还问你怎么办呢!” “没这么严重蝴”周季大惊失色,不敢置信。 “你以为呢?”沈欢冷冷横他一眼,“几千人的悲痛,谁能压得住?别人一说,人云亦云,你认为那些看我不顺眼的官员会心慈手软吗?” 周季这会吓傻了。他虽只是个做生意的商贾。却也知道朝堂的残酷。杀人不见血,动辄就是满门遭殃的祸害! 闯祸了”,他满心都是恐惧。两百多的人命,大帽子扣下来,谁都抗不住。 “子子贤,你一向有办法,你快想想,快想想怎么办才好!” 第二百七十七章善后 “办法。,键欢惨然笑,仓身丹力的他把跌坐在椅午出吕里既是惶恐又是急噪,心绪纷乱,不知所措,“还能有什么办法?” 周季脸色白得厉害,冷汗不住地从额头上往下流,一个踉跄才扶住面前的一张椅子,哆嗦地摸索坐下,双目无神,空洞无力,不住地叫道:“这次完蛋了,完蛋了,连子贤你都说没有办法” 沈欢双手搭在头上,用力地揪着头发,直到头皮发麻才停手,弯着腰。眼神闪烁,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问“怎么办怎么办”一边又问答案。却又想不出一个确切地法子来。 脑子乱得像一锅粥,他现在连杀周季的心都有了;辛辛苦苦三四年,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家业规模,这下好了,一个风暴,把一切都吹得风雨飘摇。 海贸是他走出来的一条路,他认为大宋的出路也在这里,只有不断地创造财富方可缓解这个帝国的各种矛盾,才能拯救这个渐渐没落的帝国。海贸,赚的是外人的财富。再带回本国使用,这样可以减少本国人民的各种录削,缓和社会矛盾。也可以让帝国松一口气,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实验去实行各种方案。三四年来,海贸是成功的,要不然他不会让苏轼准备把这个模式推广开去。可现在”做个生意而已。却死了两三百百姓,那些鄙视商贾的官员们会不会以此为借口抵制或者限制这个海贸的继续发展呢? 如果不幸而言中,那么他们这些年的努力不仅白费,还会连累很多人,这才是沈欢最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因为这件事而否定了海州。既而否定了海州模式,试问这不是冤枉得很吗? 两人都深自缄默,沈欢很无力无奈。周季惴惴不安,坐立不定。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直到武华过来叫去用午膳才醒转过来。 这个时候,沈欢哪还有心思吃东西。打发武华招待一下蔡卞后,他慢慢恢复过来,心儿也镇定了些须。不再恐惧纷乱。 深吸了一口气,沈欢看到周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有点不忍心,出声问道:“云飞兄,你要吃点东西么?” 周季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坚定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子贤,这事我背了,希望不要连累到你!” 沈欢又是感动又是苦笑:“云飞兄,我等是一个绳子上的炸锰,你有事我也好不了。此事是海州的商贸模式,别人只会一并带着看,不会分开。再说了,这事你也抗不了。 “我周季大是后悔,眼圈都红了。 沈欢这时想起周季的好来,对自己的义气自是不假,想到自己刚才的态度,不由羞愧,转开了话题:“现在不是某个人的问题,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 “善后?” 沈欢点点头,又道:“具体的情况你了解清楚了吗?” 周季也是点头:“大概失踪了两百五十多个。” 这个时代。在大海之上船毁又失踪,一般都难以生还的了。 “具体的情况?” 周季说道:“这次出海,是七八家一起联合的。我等这边出力最多。一百二十人左右,丢了八十三人。杭州的李老板也丢了五十人左右。其他几家大概是各丢二十人吧。损失”就不说了,人命重要!” 沈欢再次听到活生生的人命一去不返,又心痛了,恨铁不成钢地道:“最后一票最后一票……你胃口还真大!” 周季低头不语,深自惭愧,海州的海贸生意,以他们周沈两家为主。其他都是打酱油的,这次他打算干一票大的,人力物力出得最多,结果也最糟糕。他也知道如果这事宣扬开去,别人一定会以此攻击沈欢。毕竟他们沈家名义上也是有一份的。 沈欢大是苦恼:“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想怎么善后。你先去把苏子瞻请过来,还有范介古,一起商议商议!” 周季不敢耽误,赶紧站起来:“我这就去!” 说完跑了出去。 看着他急冲冲的样子,沈欢不由长叹,脸色也沉了下来。 沉吟片刻,他还是把匆匆用完午膳的武华与蔡卞重新叫到书房。 “元度”沈欢迟疑了一下还是招呼蔡卞,“沈某有件事要叮嘱你。” 蔡卡恭敬地道:“老师请说,门生洗耳恭听。” 沈欢无奈地道:“你今日拜我为师,本是件喜事,不过”唉,你拜师之事还没有外人知道,回去后不要与别人说,就当没发生过这事吧。 蔡卞与武华面面相觑。 “这是为何?”蔡卞急问。 沈欢说道:“这是为了你始” 蔡卞极是聪慧,眼睛一转,道:“莫不是老师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你怎么知道?”办欢不解地问。 蔡卡说道:“拜师时老师还是很高兴。如今却这般丧气,加上刚才周老板那惶急的样子,岂不都是在说老师身边发生了不好的事么?” 沈欢无奈叹道:“沈某也不瞒你们。事情确实很糟糕。糟糕到什么程度?也许沈某丢官事一个不小心,连性命都没有!” “啊?”蔡卞与武华惊吓不已。 武华急道:“老 蔡卞也紧张看着沈欢。沈欢苦笑说道:“什么事你们不要问。总之”唉,武华,外面很多人都知道你是沈某的学生,撇不开。只能委屈你了。至于元度,好在没有人知道 “所以老师怕连累门生,要与门生断绝关系?”蔡卞愣愣地问道。 沈欢无奈地道:“为了你着想,也只有这样了 蔡卞小脸涨红,怒道:“老师。你这样说把门生当什么了?只可同富贵,不可共患难。这岂不是小人的行径?既然已经行过拜师之礼,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不可一日或改!还请老师万万不要再说这些话,免的令门生羞愧!” 沈欢盯着蔡卞的眼睛说道:“这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试探,而是真的有危险。你天生聪明,学识又好。日后前程万里,不在话下,没道理因为我而让你丢了前途希望!元度。这不是君子小小人的分别,而是趋吉避凶的变通之道 蔡卡倔强地道:“既已拜师。自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岂有贪小利而忘大义之理?老师,门生能拜在您的门下,是真的很高兴,就算日后有什么祸患,也心甘情愿!” 沈欢大是感动,却也不愿意耽误人家:“元度,该教的东西,沈某都会教你,只是让你不要把我俩的关系挑明罢了。” 蔡卞更是不肯了:“这个门生办不到。门生这就回去与一干同窗说我已拜得沈知州为师,宣之于众。日后有什么磨难,门生自会承担。请老师恕门生放肆,这就告退,明日再来请罪!” 说完蔡卡头一转。撒腿就跑了。 “蔡卞!”沈欢怒喝一声,也不能令他停步。 看到蔡卞跑得无影无踪,沌欢转过头看武华,道:“武华,你去劝劝蔡卞,沈某这是为了他好。” 武华却没有动,脚下像打了钉子一般。 沈欢疑道:“怎么,武华?” 武华眼圈红了,呜咽着说:“我不会去,要不然蔡卞就不把我当朋友了。老师,您不相信我等么?” 沈欢哑然,半晌才笑道:“好吧好吧,沈某倒是收了两个好学生,就算死,也没有遗憾了。” 武华这才破泣为笑,抹了一把眼泪,道:“那我就不打搅老师了,还有功课没做。这就出去 看着对方瘦弱的背影,沈欢只觉得鼻头酸得紧,热泪差点要掉下来。 患难见真情,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在海州还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蔡卞说出去宣扬,又有武华在一旁,自是不敢说谎,更不敢不做,否则他就不用在海州混下去了。 也就是说,蔡卞说的话,基本上出于真心。也正是这样,沈欢这才更为感动。 “这两个学生,倒收得不错。”沈欢轻笑一声。 他身上寄托了太多的希望,不能让希望破灭。 是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化解这一次的风波了。 ,, 沈欢、苏轼、范一农、周季四人围坐在书房内。 几人脸色严肃,还带着几丝沉重。 沉默的气氛极其压抑,闷得人心疼。 苏轼与欧阳发匆匆赶来,听到周季的汇报,反应与沈欢差不多,铁青着脸。特别是苏轼。就算坐在一起。看周季的目光也恨不得杀了他。 热茶变凉的时候,苏轼缓缓把头转向沈欢,苦涩地道:“子贤,你”打算怎么做?” 除了沈欢,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海贸对大宋的重要性。他与沈欢一样。一眼就看出此事对于海州商贸模式的冲击! 沈欢苦笑说道:“弟现在倒是希望官家不要来海州了,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今天是六月十八,天子封禅之日,很特殊,海州这边倒出了事。 如果要追究起来,给人的口实就多了。 苏轼想到这一点,脸色更是严峻。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周季已经给他盯死无数次。 苏轼冷笑一声:“周大老板,你打算怎么善后?” 周季苦笑不已:“周某若有法子,就不用苦恼了。” 苏轼哼道:“你这次惹的祸倒是会害死我们!你现在两手一拍说没有法子?” 周季笑得更苦了。 范一农现在着急地想该怎么解决。而不是吵闹,闻言生硬地说道:“两位,还是想想怎么把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吧。” 看两人不语,范一农又对沈欢说道:“子贤,你的想法是” 沈欢长叹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拜海民冒着天大的危险出海,也不过是为了发家致富、养家糊口罢了。 现在他们不在了,留下一大家子”当然也只能补偿他们!” 说完目光紧盯在周季身上。 周季浑身不舒服,坐立不安,举手说道:“对,补偿,要补偿他们!不过,子贤,要怎么补偿?” 沈欢说道:“那就要视情况而定了。区分开来。死难家庭,只剩孤儿寡母的,一概孤儿如果没有领养。全部送入孤儿之所,出钱抚养他们,直到他们成*人。云飞兄,你说该不该这样?” “该!该!”周日08姗旬书晒讥口芥伞 沈欢又道:“至于死难者没有兄弟,家里只剩老弱父母的,一概予钱一千贯!如何?” “一千贯?”其他几人都吃了一惊。大宋社会水平,一般的一家五口一年花费三十贯钱也足够活下去了。一千贯,就算海州如今发展得极快,也足够撑二三十年了。 这几乎就是帮他们养老送终了。 苏轼与范一农点点头,认可这个方案。 周季脸色比苦瓜还要难看,隐隐觉得不妙,虽然说死难者没有兄弟姐妹的情况比较少,但是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另外,还有其他死难 呢! 果然,沈欢看了周季一眼,一反狠说道:“至于其他死难者,不论老幼,一律给予抚恤五百贯钱。” “什么,五百贯!”周季跳了起来;海州方面有八十三人遇难,除去刚才所说的没有兄弟姐妹的情况。大概也会有七十多人属于这个五百贯抚恤的范畴,单是这一项就要花费三四十万贯,再加上养育孤儿赡养老人,怎么说也要五十万贯钱的费用。 这几乎是他身家的三分之一,何况这次出海,他也丢了几十万贯,算起来几乎要去掉一半的身家了。 这简直比割他血肉还要令他心痛! 沈欢见他不愿意,大是不悦。横他一眼:“怎么,不乐意?你是要命还是要钱?” 周季讷讷不知所言,讪讪坐下。 沈欢这才说道:“云飞兄,我沈家在你的帐面上还有多少钱?” 周季答道:“除了划出去给海州大学的钱,还有三十多万贯吧。” 沈欢点头说道:“那就从中拿出二十五万贯的钱来作为这些抚恤之用吧。你也拿出二十五万贯,如何?” 周季又是感动又是惭愧:“那怎么使得?祸是我闯的,自该由我承担。” 沈欢叹道:“沈某也有有任,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一旁的苏轼、范一农不由也佩服沈欢的豪气,这事与他本没多少责任。而且以周季的财力,也足以支付这笔钱,沈欢却依然还是掏出腰包。这份情义,倒是难得! 沈欢苦笑叹道:“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人命啊!” 苏轼脸色沉重,道:“子贤。海州这边这样处置倒是可以减少一些民愤,那杭州苏州方面呢?我等海州管不到那边呀!” 沈欢哼了一声:“管不到也得管,而且还得有更严厉的霹雳手段!云飞兄,你用几天时间安排好海州处置事宜后,立刻赶到杭州苏州,召集你那些合作伙伴,把我等海州的处置方案说给他们听,让他们也照办?” “照办?”周季疑道,“他们肯么?” 沈欢怒气勃发:“不肯你就问他们是要钱还是要命!你带上沈某的公文,找到杭州苏州的知州,让他们出面帮忙处理。再和他们说明情况。就说官家也快到海州,知道了这件事。如果不按这咋。十足做好,有他们好看!抄家那是小事,若是满门抄斩,嘿嘿” 周季打了个冷战,道:“周某一定办好,一定办好!” 苏轼点头说道:“若他们还算聪明,不敢不照办。子贤,这样虽然可以最大可能消除死难者家属的怨言。可是若给有心人利用,只怕还是会对海贸今后的发展不利。如果官家听信他们,把海关封了,不许再进行海贸,那对大宋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了!” 沈欢也是点头,道:“还得做点其他之事。” 说完沈欢转头问范一农:“介古兄。你对海州日报那边的掌控能力怎么样?小弟记得你应欧阳伯和之邀。在那边也算一个编辑顾问之类的。而伯和兄去泰山之前,不是让你照看着海州日报吗?” 范一农点点头,神色一凝:“子贤的意思是” “对对!”周季抢着说道,“不能让日报把这事刊登上去,否则闹的整个天下都知道就不妙了。 要封锁消息,控制好消息的散播!” “闭嘴!”沈欢瞪他一眼,见周季缩了一下脖子后,继续说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悠悠众口小堵不如疏。不单不能封锁,还要主动宣之于众!” “啊?”三人更愣了。 沈欢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当然,宣传的时候要把他们的意义上升到一个高度。介古兄,你要注意了,要把海贸对于朝廷与民间的益处摆明,再宣扬这些利益都是普通的海民用他们勤劳的双手创造出来的,为此他们不惜牺牲性命。他们用他们的性命给我们创造财富,还留下宝贵的财产,那就是海图。他们是先驱,用血淋淋的身体一步步摸索广阔无边的大海,为后辈留下便利。他们是英雄,是国之栋梁。甚至是丰碑!总之,有多高大就把他们写得多高大,突出他们对后人的贡献。而不是普通的海民!我等悼念他们,宏扬他们,还要继承他们的遗志,直至征服整个大海为止!” 三人都傻了。 沈欢见他们没有反应,问了一句:“怎么,不明白?” 好半晌苏轼才反应过来,竖起大拇指,笑道:“高!真是高!” 第二百七十八章反对 沈欢的班子也到了最严峻的考验时候。\ //为了应对这次海上风暴造成的伤害,他们开足马力,全身心投入善后事宜。 他们分工明细,团结合作。 沈欢居中调度,为此他寝食难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需要把这件事不好的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他一边催促周季赶快把受难者家属安抚妥当,一边又得督促范一农与日报方面协调,尽量按他们之前商量的方法来宣传。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这件坏事往好事方面转,为此大大拨高这件事的意义,更是令那些死难者成了牺牲者。 苏轼说他“高”就是看出他的小心思。海外多财宝,这些年因为海州方面主持的海贸已经让朝廷获益不少,这些朝中不少大臣都看在眼里。而以征服大海开拓商贸作为这件事的定义,无非就让那些人看到这件事的积极意义,特别是告诉官家,为了大宋我们已经牺牲不少,还请以后再接再厉,不要辜负了这些前辈的遗志,更是不能让他们白白 牲! 沈欢之外,最忙碌的应该是周季。 他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因为沈欢让他渐渐把海州商贸的主导地位交出来,而且沈欢也许最近就要离开海州,因此杭州等地海商传来海外缺货的消息时,他动了心思。打算沈欢还在位的时候干上一大票,免得以后人走茶凉。 就是因为动了这个心思,他忽者说无视夏季南海多风暴的危险,铤而走险,瞒着沈欢,一意孤行。操使着海船就出海。结果就是现在的船毁人亡,而且还不知道会带来多大的后患。 心里羞愧之余,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周季这次是真的拼了命善后。首先是拿出自己多年积累的家财,不敢弄虚作假。按集欢的要求。十足把钱都发到死难者家属手上。安排妥当之后,更没有休息的时间。立亥赶往杭州苏州,与当地海商协商善后事宜。 接下幕比较忙碌的是范一农,按照沈欢的指示,召集一干编辑枪手。日夜加工,连续好几天纂文刊在日报上,先是报道这次事故,之后是声明这事的意义,宏扬这些死难的英雄。 他毕竟不是专业做这行出身。因此磨合起来有点缓慢,好在欧阳发培养了一干将才,写起这些文章来虽然要花费功夫,却也不是完全不能为之。 另外,范一农在这事上并不敢询私,帮沈欢那是道义,却也还要尽忠一他是通判,有监督知州的责任。更有密报当地之事的义务。他把这件事详细写了下来,快马送达天子之处。 至于玉子如何处置。那就不归他管了。 苏轼相对来说事情比较少,更多的作用是抬出他海关总使的名头,震慑杭州苏州方面的海商。怕那些人不听从周季的话妥当善后,他一连发了几道公文到杭州苏州处,督促海商做好补偿之事,如果有人敢因为钱财不肯补偿,那么就不要怪他这个海关纵使不客气了。禁止他们以后海外通商倒还是卜事,做出惩罚之举来那么就是他们因小失大! 忙前忙后,基本上做完这些事的时候,十多天也过去了。 这个时候,欧阳发赶了回来。 欧阳发是在六月的最后一天回到海州。 事故发生后,沈欢做出在日报大为宣传的决定,生怕范一农并不能很好掌控日报,因此飞报欧阳发,请他赶回来主持具体日务。 既然打定主意广为宣传,这事也应该让司马光了解清楚。沈欢在请欧阳发回驾的同时,也报予司马光、欧阳修知道,也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有更充裕的时间去应对朝堂上的纷争。 欧阳发得到报告,心急如焚。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平常十多天的路程他愣是只花了七天左右就赶完。一路风尘仆仆,到了海州后也不做耽搁停留,径自找上了沈欢。 “子贤,我才离开海州没几天,你们怎么就惹出这般大的动静来?”匆匆喝完茶水,渴意稍解。欧阳发在沈欢的书房屁股才一坐下,就急不可耐地嘟囔问道。 沈欢大是苦笑。不过看欧阳发满身风霜一脸疲惫的模样,还是甚为感动,道:“伯和兄赶回来,宣传方面有你主持小弟就放心多了。” 欧阳发当然也不愿意总做救火队员,不满地道:“你们胡乱搞出事情。还要我帮你们擦屁股?” 沈欢无奈叹道:“伯和兄,事情不发生也发安了,多说无益。事情想必你也了解清楚,看看还有什么地方要补漏的没?” 欧阳发不答反问:“你可知道官家已经动身往海州来了?” 沈欢点头,事故发生后没几天,他就收到司马光快马送来的信报,信中说经过一番风波官家终于还是决不每州禅宗毕休息两就是在六月二十那吼由泰山起程,一路过来。 欧阳发又道:“我也是在半路上接到你送过去的信息,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马相公他们怎么说?。沈欢大为紧张。想来司马光应该要恨他成事不足败事与余吧? 人家好不容易斗过王安石,千辛万苦哄得官家由京城到泰山,再由泰山转海州,现在好了,走了一半,你关键时刻掉链子,突然说不想玩了一试问世上有谁的心态好到此时此刻还能平静如常? 沈欢可以想象司马光那失望又愤怒的表情。 “还能怎么说?”欧阳发长叹一声。“他们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办法来。官家都已经动身,司马相公更不可能现在去阻止官家说不要去海州 沈欢着急地问道:“他老人家有什么吩咐么?” 欧阳发看他一眼。笑道:“司马相公说,沈子贤一向诡计多端,这次是他拉出来的屎,让他想办法擦屁股”。 沈欢松了一口气,长嘘一声。谢天谢地,司马光这个时候还能说这般俏皮的话,虽然不无愤怒之情,却也对他还有着十分信任。 欧阳发又道:“子贤,这次发生事故,你没有隐瞒压制,反而在报纸上光为宣传,堵不如疏,这事做得很好!” 沈欢苦笑道:小弟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欧阳发椰愉一声:“你让人在报纸上说什么死难者“堪为大宋百代英模,这些大义凛然的话来,还叫没有办法?” 沈欢问道:“伯和兄认为此举如何?。 “不妥不妥!”欧狙发冷静地摇头。 沈欢吃了一惊,稍稍伸长脖子,讶然问道:“难道伯和兄认为不该如此么?” 他这些天还以这个举动得意着呢。认为大有君子风范,不像后世一些官僚做法,出了事不单千方百计隐瞒,而且谁要是暴露出来还打击报复。他反其道而行,总算脱离了小人行列。 他相信当时如果他想着去怎么隐瞒欺骗,现在得到的肯定是欧阳发的一顿臭骂,此君做报纸做出风骨来,要他隐瞒事实说假话,那是万万做不到的。如果坚持这样,弄不好最后两人还会绝交呢。 现在却听到欧阳发说不好,怎能不惊奇与不解? 欧阳发又是摇头:“不是不该。而是还缺少一些步骤。” 说实话,一开始听到事故的时候,他也替沈欢担忧,生怕他因此事丢了前途。当时第一反应就是作为新闻人士的敏感大新闻,可以刺激眼球!第二反应就是犹豫着需不需要顾全朋友之义帮着隐瞒,不把此事报道出去;当然,这想法才冒起就给他压了下去,在大义面前,朋友之情只是小义罢了,不能违背他的做人原则。 接着就是看到沈欢的处置方法。发现他已经在报纸上鼓吹宣传了。不由松了一口气,总算不需要心里纠结。而且对方把事故淡化,多往国家大义之上攀附,到让欧阳发叫了一声“绝”! 不得不说,他一直佩服沈欢的脑袋瓜子好使。不过他做了几年报纸。毕竟更为专业,也有自己的思维想法。 看到沈欢不解的模样,欧阳发笑着问道:“难道你不觉得报纸上只有一方唱独角戏,太过单调,太过无聊了么?说得多了,不单不能使人信服,反而会令人心生厌烦。所以我说少了一些步骤。” “伯和兄的意思是小 欧阳发侃侃而谈:“现在鼓吹了那么多天正面意义,也该是反对的声音登场了。” “反对的声音”沈欢喃喃念了几下。最后一拍大腿,兴奋不已。“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欧阳发笑道:“怎存,明白过来了?。 沈欢哈哈大笑:“伯和兄就是伯和兄,越来越厉害了。 这是真心话,他现在对欧阳发倒甚是刮目相看,以前对方做报纸,还是他的主意,也遵循着他谋划的很多窠向。没想到几年下来,对方倒是更善于抓住读者的心理加于利用了。 不错,他一昧鼓吹什么国家大义时代英雄,一开始也许还有新意,令人激昂,使人信服,但是如果连续那么多天一直在鼓吹,看得读者心烦,别说相信了,估计对方还要骂娘呢。按欧阳发的说法,应该加入反对的声音,发起读者的好奇心。让双方打擂台,引起注目。 反对,赞成,来来回回;最后再辅以大量的赞成声音,一一反驳,有理有据,战胜反对一方,这样更令人信服,更让人无话可说。 玩宣传就喜该玩到这个境界!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 这个时候,天子赵顾一行人也进入了淮南路地界。 第二百七十九章机会 夕阳西下,天色暗淡。\\// 官方驿站,刚刚清扫过的屋子还散发着水气与尘土的味道。 司马光坐在厢房内,忧愁难安。来回踱着步子。 “君实,你坐一下吧。来来回回都把老夫晃得眼花了欧阳修端坐在椅子上,旁边桌上摆放着一沓报纸,正是海州方面相关的报道。 司马光顿住脚步,回头愁道:“老大人。现在已经进入海州,再过两天就可从到达海州城了。这个关键时友子贤这边偏偏出了这么个事儿。你说官家知道吗?” 欧阳修指指桌上的报纸,道:“之前赶路没留意报纸也许不知道,不过现在进入海州了,到处都是海州方面的报纸,岂有不知道的道理?君实,老夫看你是急糊涂了 “能不急么?”司马光苦笑不已。 今天已是七月初二,他们六月二十那天从泰山出发,到曲卓的时候逗留一两天,官家率百官参拜了孔圣人的宗庙故居;接着一路慢悠悠下来。到临沂的时候接到沈欢派人送来的信报。 自那之后,司马光没有一天不为沈欢担心,坐立不安,寝食不顺;为了争取时间,他愣是忍着性子没有上告天子,有什么话也只能与欧阳修商量而已。 欧阳修捋着须子说道:“君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急也没有用。你看看,这不是处理得很好么?” 他指的是报纸上对于这件事的宣传,这一两天的新报纸,是欧阳发回来之后主持的。 “这还叫处理得好?”司马光倒是奇了,“你看看,报纸上一连两天都是对海关商贸的批评声讨!伯和不是回到海州了吗”怎么还有这样的声音出现?” 欧阳修摇头笑道:“君实,你是关心则乱,连欲擒故纵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吗?” 司马光一愣:“老大人的意思是?” 欧阳修悠然说道:“你看着吧。明天,最迟后天,在官家到达海州之前,报纸肯定都是反驳这些批评的声音,最后还会大获全胜。你信不信?”说完欧阳修对司马光大是眨眼。 司马光也是聪明人,经人点拨,明白过来,不由大笑:“好一个正反相生!欲擒故纵”老大人,伯和真是可以独当一面了。知子莫若父,他要做什么,你一看就能明白过来。哈哈!” 欧阳修也笑道:“那君安还担心否?” 司马光脸色一凝:“唉,总之是放心不下。不知王介甫会不会从中作梗,还有官家那办, 欧阳修不以为然:“君实,莫要杞人忧天,不管他们怎么想,先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方是基本 “是,老大人教得是。” 司马光顺应点头,然而眼中的忧色却没有减少丝毫。 , “啪!” 赵殒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手掌下压的正是海州日报。 他显得怒气冲冲,平日柔和的脸露尖了一丝狰狞。 服侍在旁边的黄心眼皮一跳。却不敢作声去碰触这个霉头。 “沈子贤到底在做什么,在做什么”。赵殒怒不可遏,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踱了几步,“海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禀报,十几天了。联若不是想起要看报纸,还给他瞒在鼓里呢!” 黄心心儿一突,有点难以猜测官家生气的是这件事发生,还是生气海州方面没有及时汇报。 “还有”赵顾怒气更恶,“海州的通判干什么去了,这般大的事也不上奏折!” 黄心这次不敢沉默,恭身说道:“陛下,您忘了,存临沂的时候奴婢就向您说过海州通判有密报。不过您当时玩得正乐,一直没有看 “啊?”赵殒到是愣住了,封禅之后,他情绪高涨,心情正好,一路走来,悠哉游哉,每到一处若有风景名胜必要看上一看,白天劳累,晚上躺下就睡,过足了舒服的日子。别说折章了,就连他以前每日必看的报纸都落下了。 这也是今日进入海州之地,报纸到处都是他才稍稍留意罢了。 “你怎么不早说?”赵殒瞪了黄心一眼。 黄心大是委屈,却不敢顶嘴,手脚利索地从行囊中找出海州通判的密报,递予赵殒。 赵殒接过打开一眼,又羞又怒。正是范一农禀报的这次事故的始末,很详细,也很客观。 这样倒显得他错怪人家了,赵殒脸蛋有点发烧,又骂了黄心一句。 黄心还是只能忍了,心头不住苦笑。 合上奏章,赵殒沉默下来,脸色沉静,不知道想着什么,半晌后走到窗前,抬头看着天空。 他所在之处是一旧的二楼正北,外面地势空阔,环境清幽六。 天色越来越暗,夜幕渐渐降临。 没有月亮,也没有满天的星斗。只有天边的一颗斗大的独星在闪耀着亮光。 孤寂而清净。 夜风清爽,撩起了赵殒鬓边的头发。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黄心掌起了灯火,映得他眼前发亮这才醒转过来。 灯火摇曳,忽明忽暗,赵顾的脸色闪烁不定,最后大是无奈的叹了一声:“又有麻烦了,真可恶!” , 王安石的房间突然挤满了人。 好像是商量过一般,几人不约而同来到王安石休息的房内坐定。 驿站只是个小小地方,环境再好房间也说不上空阔。 韩绎、吕惠卿、王票,加上王安石。四个人聚在一间房内,稍稍有点挤压,连带着空气都使人沉闷。 “父亲,这两天海州日报的消息您看了么?”王薯率先出声,神情激动而兴奋。 王安石点点头,报纸在海州很盛行,一进入东海县就算在小地方也到处铺满了海州日报。王安石看到海州海贸事故时也是吃了一惊,赶紧让人找来最近海州方面的报纸,才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十几天。 这让他心头一沉,闷闷不已。 王薯更兴奋了,激动的嗓音都有点颤抖:“父亲,这是个机会!一个让我等打倒司马君实等人的机会!罔顾百姓死活,行商贾之事这是堂堂官员该做的事么?沈子贤这人心术不正。当年未见尖亲时就专往商贾之道钻研,如今看看他干了什么混帐之事!两百五十多条性命,就这样无辜葬送了!”王安石更为闷闷不乐,想起当年与沈欢发生的不愉快,最后冰释前嫌,在老友司马光的撺掇下还把女儿许给了他。如今看来,女儿跟着他还不知是福是祸呢! “元泽,你想做什么?”王安石的声音有点冷了。 王薯没有觉察出异样,继续说道:“沈子贤一直标榜是司马君实的臂膀,而司马君实又是我等死敌,去其臂膀,令其实力大损,这样方才有利于我等行事。而且司马君实一直是沈子贤最大的支持者,打击沈子贤,也是打击司马君实在朝中的威信。若能借机令其下台,那更是我等变法一派的胜利!” “去其臂膀?”王安石皱了皱眉。 王薯兴奋说道:“这次死的都是平民百姓,都是我大宋子民,我大宋一向以仁孝治国,商贾之人平白亡我子民,这岂不是大罪?若操作的好,丢官事闹得严重点他们连性命都保不住!可惜邓文约不在此处。否则令其发动御史的力量在官家面前弹劾,效果更好了!” 那文约也就是邓绾,王薯一直把他当成啃硬骨头的人物,是王系的超级打手,要攻击敌人什么的就由他出号。那绾此人颇会钻营,又会做人,兵才也好,因此在御史里混的开。也纠结了一帮子力量。 “砰!”王安石猛力拍着桌子,声震几米,吓得众人心头一跳。 “父亲,怎么了王筹愕然。 王安石怒视他儿子的眼很冰冷:“又是你这套征诛之术,往常老夫任由你乱来,看来是大错特错了。沈子贤是谁?他是你妹夫!杀他的头?你让你妹妹怎么办?元泽。你怎么变得这般铁石心肠了?” 他的怒气不假,吓得王薯半晌才道:“可他是司马君实” “政治上再有异议,也不能涉及人身!”王安石怒气勃勃打断他。“他是你妹夫,你给老夫记住了,他与我等再怎么不对付,他也是你妹妹的丈夫,谁都改变不了!” 王薯这下不敢再坑声了小虽然不服气,但是王安石发起怒来谁也不敢有一个小动作。 韩绎见状赶紧劝道:“介甫,不要生气,气坏身子就不好了。元泽你也是的,干吗说这些话令你父亲动怒?快快道个歉!” 王薯哼了一声,扭头不作声。 眼看要僵,吕惠卿也出声说道:“王参政,其实元泽说的也没有错。这次确实是我等的一个机会。当然,也不用他丢官丢性命,只要借这个机会打击一下他的威望,不让他与我等变法有阻碍就可以了。” 王安石怒气稍解,不解问道:“吉甫这话怎么说?” 吕惠卿笑道:“依我等猜想,他们此行请官家到海州是想图谋三司使的职位,如今他们出了这个事,可以说背负着几百人命,还想升官,官家怎么说也得斟酌斟酌吧?不让其达到目的就是我等的胜利!” 第二百八十一章乱套 品次率领海州官府众官员排列在府衙门外静静地翘首一洲万 午时已过。\\/今天的太阳并不是很热烈,时不时飘过的阴云遮住了炽热的光线。 州府两旁树影阴翳,狂风一吹,硕大的树叶沙沙作响。本来这等天气还算舒适,但是沈欢却焦急如焚,像鸭子一样伸长了脖子往大道的尽头观望。大道一大早就开始戒严,没有了行人,两边站着维护秩序的厢兵。 “怎么还不到?。沈欢的额头开始冒汗。脊背也隐隐发凉,生炮出了什么意外。 今日已经是七月初五,正是天子一行人进入海州的日子。昨天晚上他就接到公文,说天子已经在距海州城二十多里的镇上安歇,明天一大早就动身赶往海州城,应该会在正午时候抵达。 公文里还附带官家的书信。不让他出城门迎接,只候在海州州府衙门即可。 沈欢也了解这个皇帝的性子,一向不大喜欢游幸铺张,倒也如他的愿,只要求官员与他静等在衙门外边而已。 一大早就忙活开来,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天子驾临了。 但是站了大半天。依然没有见着天子龙舆,派出去的斥候到是说前面正有大队人马开来。不过这都是一个时辰前的事了,这是什么乌龟的速度,要爬这么久? 沈欢心头渐渐沉下去,有了些许恐俊,该不会出事了吧? 都快到城门了还搞出什么祸端来?沈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摩拳擦掌。真急地在门外走着。 忍不住了,他要亲自去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 “来人,备车马!”沈欢大声喝道。 “是!”底下有人手脚也很麻利,跑出两步,突然喊了起来,“大人,来了,”来了!” “来了?”沈欢惊喜,抬头一看,真的,可真的是来了。 大道的尽头闪出几个人影,既而是一列。一队;接着是马车一辆。两辆,三辆;再一眨眼,浩浩荡荡的队伍严整有序地开了过来。 沈欢眼尖,一眼就认出领头的是天子的仪仗队,有两三百人之多。 再接着龙舆出现了,由众多护卫护着一路行来。周围的马车上应该是百官随行。 “总算来了沈欢松了一口气,七上八落的心头也稍稍安定,整理了一下衣服,招呼一众官员。严肃地迎上去。 龙舆停在五丈外,沈欢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到龙舆前,只待天子下车即恭迎圣驾。 一息时间,” 两息时间”, 三息时间过去了,龙舆上还没有动静,沈欢奇怪了,抬起头张望一下。依然没有看见熟悉的天子。 也没多久,只见旁边的车上跳下一个人来,定睛一看,是司马光,不由大喜要迎上去,却发生司马光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面上还有一丝丝恐惧之色。 沈欢见状不由心里“咯噔。一声,隐生不妙之感,再一看,王安石、韩修等人也从旁边的车上跳下来,神色沉郁地往这边赶来。 沈欢不敢亲自去掀龙舆,只好向面前的司马光问道:“司马相公,怎么,,怎么回事?。 他心里有着无边的恐惧,忐忑不安,声音也颤抖着。现在是公众场合,也不敢叫司马光“老师。”直呼他的官衔权当尊称。 “子贤”司马光的声音很疲惫,很沙哑,枯涩得令人吃惊,神情也尽是不安,看沈欢的眼色还有一股抱歉的味道。 沈欢意识到不妙。也不管什么礼仪了。跑到龙舆前,探手掀开车门一空空如也。 别说人了,连只耗子都没有! 天子不在这里? 天子不见了! 沈欢顿时脸色呢白,身体也开始颤抖,结合司马光等人的神色。他冷汗浸透了背衣。 这个时候欧阳修也从马车上慢悠悠地下来,沈欢像是见着了救命稻草。扑上去一把抓住欧阳修的臂膀,几乎是哀求地问道:“欧阳公,官家呢?你告诉晚辈好不好?,小 欧阳修脸色为难,求助似地看向司马光。 司马光无奈走过来,抓着沈欢的手,艰难地说道:“子贤,你冷静一下,我等慢慢说 “司马相公,官家呢?,小沈欢几乎是咆哮地神态,脸色都有点狰狞了。 好好的天子龙舆上却没有官家的踪影,而百官却都现身了”这到底演的是哪出? 沈欢有点要抓狂了,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喊:“官家失踪了,失踪了,” 他无法想象在海州搞不见了天子会有什么后果,真的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 “子贤”。一旁的王安石看不过去了,暴喝一声,震得沈欢回过神来才继续说道,“子贤,你冷静一点。有什么事回府里再说,莫要让人笑话!” 笑话? 沈欢一个激愣,反应过来。看看四周,除了他们这个小圈子,很多人都是一副莫名其妙和迷惑的模样。 对!他们还不知道官家不在。不能让他们心里跟着恐慌。 沈欢深吸着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向王安石点了点头,撇开众人,招呼属下把龙舆给迎接府里。 这龙舆不是京城用的那个。规模还算四匹白马拉着,可以 到了府厅,把无关人等都屏退下去,偌大的厅子里只剩几个有资格参与的人了欧阳修、司马光、王安石、韩修,王安礼、吕惠卿、郭逸,算上沈欢,总共八咋。人。就连海州的通判范一农也没资格参与。 一一坐定之后,沈欢成了最下首之人,他努力强迫自己镇定,然而捧茶时那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的情绪。 强自咽了一口热茶,沈欢沉声说道:“诸位,现在可以说说怎么一回事了吧?百官都到了海州,官家呢?”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由资格最老的欧阳修出面解释。 原来他们也不知道官家跑哪去了。本来昨晚在距离海州二十里路的镇上驿站歇息,打算今早启程,也不过两个时辰就能达到海州城。 今天官家也起了一个大早。招呼百官起行,之后吩咐众人说他累了。要在龙舆上好生休息,众人没事就不要打扰他,待到了海州再招呼他即可。 百官自当遵从吩咐。 起程后。走了一半路,司马光突然想起天子到了海州是否需要向百姓民众宣传一事来,因为泰山封禅之后,他们一路走来都颇为低调,众人只知道这一浩荡的队伍是皇亲贵戚,除了各处官衙,百姓大多都不知道其中有天子。 司马光想问一问天子到了海州后是秘密现身呢还是大张旗鼓地宣传一番,因为这事涉及到沈欢,他担心出什么过错,不敢犹豫,需要亲自听听官家怎么说。 他是宰相,自没有什么人敢阻拦他靠近龙舆,他请求面见官家。有一个内侍吞吞吐吐说官家在休息,没空面见。司马光想到官家的吩咐。只好说要见黄心内侍,他是官家最亲近的内臣,有他通传一声自没有什么问题。 这会儿那个内侍还是犹豫,眼神闪烁,这下引起了司马光的怀疑。借机又问了几句,对方更惶恐了。 司马光意识到不对劲,斥退那个内侍,亲自登上龙舆,一看之下傻眼了一官家不在龙舆上! 天子不见了! 司马光吓得半死,理智告诉他不能声张。拉来刚才的内侍询问天子去哪了。那家伙死撑不说,司马光这下更没了主意,只好勒令停下队伍,把欧阳修、王安石等人找来,告之他的发现。 众人皆是大惊,亲自找了大半队伍,都没有发现官家的踪迹。最后他们得出结论:官家已经不在他们的队伍之中了! 惊骇欲亡的众人只得审问内侍。内侍面对这几位大臣的努力,不敢再隐瞒。吞吞吐吐地揭开内幕。 原来官家早就打定主意要在百官之前微服私访一下海州城,与内侍说了他的打算,众人都骇得欲死,苦苦哀劝。天子一意孤行,最后使出威胁手段。如果内侍不协助就杀他全家,谁找来百官说出去也要杀了他。众人没有办法,只能帮忙打起掩护来。 网动身时,官家借口要休息遣退百官,接下来他就由旁侧出营。快马加鞭而去。随行之人除了黄心这个心腹之人,只带了四个宫廷侍卫。 得知原委,几咋,大臣面面相觑,心头更是慌乱。因为怕引起惶恐。不敢明目张胆地寻找官家。只能到了海州城再打算,毕竟海州是沈欢的地盘,他更熟悉这边的形势。就这样,他们耽搁了一下行程之后继续默默地进了海州。 听完欧阳修的述说,沈欢顿时膛目结舌。天子落跑,微服私访。这算什么,演戏吗? 荒谬!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沈欢浑身都气得颤抖,嚯地站起身,往门外跑去。 “子贤,你做什么?”欧阳修喊住了他。 沈欢回头说道:“还能做什么,找官家呀。 “你怎么找?。欧阳修皱着眉头问。 沈欢脱口就道:“派出各路人马,挨家挨户排查,一定要找出官家!” “胡闹!”这下司马光暴怒而起,“你要做什么?想弄得整个海州整个天下都知道我们跟丢了官家吗?” 沈欢一愣,反应过来,他是急坏了,乱了心志。 是啊,如果大张旗鼓去寻找,不用一刻钟,整个海州都会乱套。再过几天全天下就都会看到他们的笑话! 尽管是官家自己要跑的,但是你们随行官员没有劝住,作为地主官员也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就是你们的失责!而且是丢了皇家脸面的失责,这个责任,谁也担当不起! 郭逢在这里算是职位比较低微的,他就坐沈欢旁边,这时站出来把沈欢拉回座个,苦笑说道:“沈大人,如果可以这样排查,郭某早就让随行的三千禁军入城帮忙了乙不过考虑到安定人心,怕造成纷扰,只好让他们驻扎在城外 “这可怎么办?”沈欢真的慌了。 他就是用脚指头都想得到,事情大条了! 如果能尽快安然无恙地找到官家,一切都当没有发生过,毕竟是官家自己耍私访;但是就怕这期间出了什么事。如果有哪些不开眼的家伙伤了官家,或者祸及他的性命好吧,在座之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特别是他沈欢,作为海州知州,官家在他的地头上出了事,无论是什么借口都摆脱不了保护不周的罪名,杀头 事情还不这样简单,不要忘了,官家只是负责到泰山封禅,请官家到海州那是海州方面撺掇呼吁的小现在出了事,一个人肯定背不了这偌大的罪名。 要杀当然要杀一窝! 沈欢跑不了,欧阳修父子也有罪,通判范一农甚至苏轼,都得一道领罪! 这会死很多人,大多是连累而死的! 沈欢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撺掇官家来海州是他的主意,他不想那么多人受牵连,不然他就是死也不能安心! 他甚至有点怨眼前这些官员了,几千人都看不住官家一个人?做什么去了,吃干饭的? 沈欢把目光停留在王安礼身上,不由怨道:“王起居,你是修起居注的,自官家面对百官你就应该时刻跟在官家身边,你怎么会毫无知觉让官家出去?” 王安礼闻言一愣,没想到沈欢会把矛头指向他,想要反驳却找不出借口。羞愧得低下头。正如沈欢所说,他是起居舍人,是与官家接触得最多的大臣,而且他的记录涉及到修史,有责任时刻跟随官家记录他的言行,不能有所疏漏。但是那天他也是让官家逛开的,根本没意识到官家的意图。 不过怎么说都是他的失责,他王安礼不会找什么借口来敷衍。 王安礼沉默,不代表他人看得过去,吕惠卿冷然说道:“沈知州,你现在是要找替罪之人么?吕某觉得你还是祈祷海州莫要出现什么宵小之辈,否则得罪了官家,嘿 沈欢闻言怒了,厉声说道:“若说宵吕制诰最好还是把眼睛放在身边看一看”。 这话就是**裸地打脸了。明着说吕惠卿身边很多宵小之徒,甚至也指吕惠卿自己! 吕惠卿闻言脸色铁青,张嘴就要反驳,这会儿司马光更是怒气勃发。“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喝道:“够了,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官家,毫发无损地找到,而不是做什么口舌之争!” 宰相总有有百官之首的气势,沈欢就不必说了,就是吕惠卿此时此刻也不敢再坑一个字。 沈欢心里很奇怪天子怎么会生出微服私访的主意来,而且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众多大臣,他怀疑是不是有人从中进行了撺掇与鼓吹,甚至还有人帮他打掩护。 至于目的?当然是希望让官家亲自看到一个没有经过掩饰的海州,如果听到一些不好的话,对沈欢的前途总会有影响。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人到底是谁?用脚指头都可以猜得到,沈欢把怀疑目标指到了死对头吕惠卿的头上。 不过理智又告诉这个怀疑不大可能,因为吕惠卿也是这次随行大臣,作为知制诰,天子的顾问臣子,天子落跑出了事,秉着要杀杀一窝的原则,他这个重臣也定当难逃。 祈祷官家只听到坏话而不会出事?以吕惠卿的老谋深算,他不大可能会冒这咋,险,更不肯把自己的前途压在这一赌博之上。 沈欢觉得自己的心思真是乱得紧,既要怀疑吕惠卿等人,又耍帮他开脱。摇摇头。极力要驱除纷乱的思绪。正如司马光所说,当务之急,找到官家才是头等大事。 司马光这个时候问道:“子贤,你是海州知州,对海州城的一草一木想来都很了解,你认为该怎么做?” 沈欢苦笑说道:“既然不能大肆寻找,只能用笨办法了。 “笨办法?”王安石不解地问,“什么笨办法。” 沈欢说道:“把见过官家的人都集中起来,一一分配任务,每人负责一两条街道,一条一条地寻找。为了不至于与官家擦身而过,我等先商量好哪个人负责哪条街,之后从哪开始到哪尽头,务必不要有疏漏”。 司马光与王安石对视一眼,最后无奈叹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当前也只好这样办。希望祖宗能保估官家平安无事。” 就连沈欢这个无神论者也只能祈祷一番了,招呼下人把海州的详细图纸拿上来,摆在桌上,招呼众人围观。 这是一张海州城规戈小图,很具体,很直观,不单每街每道都有标示。就连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建筑都有它的名字在上面。 半丈多长的图纸确实令人震撼,特别是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与线条,与建筑联系起来,那就更令人吃惊了。 王安石一见图纸。愕然说道:“子贤,这就是海州城的布景么?。 沈欢点点头。 王安石叹道:“够宏大。够合理,够整齐,够威风,够气势!果然不愧天下第一州的名头!” 沈欢微微一笑,这也是他最大的功绩了,嘟囔了一句:“很多地方还没建成,需要完善。” 王安石看他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 沈欢又道:“好吧,现在我等分籍一下任务,” 还没说完,外面跑进一个知州府的下人,上来就报:“大人,外面来了几个人,其中一咋,自称是天子,要见沈大人。” “什么?”围在图纸前的众人抬起头,皆愣住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臣君 汁隔四年,饶欢从来没有想象讨与皇帝赵颍再次相具时垒珊番模样。/ 青衫粗布,质料奇差,头发也不讲究,散在脑后,一副农家子的装扮。若不是依然还细皮嫩肉,脸型也差不多。他还真的认不出来了呢。 赵颍还是那个赵殒,除了更成熟天子气势更充足外,其他依然没有改变,二十五六的他正是人生最精华的时段,精气神都奇佳。 特别是今天,天子一脸高兴振奋地站在沈欢面前,沈欢的精神一下子恍惚起来,好像回到了八年前那一天。在王安石的府邸外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沈欢站在天子跟前,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陛下啊,您终于回来了!”司马光的长嚎惊醒了沈欢。 只见司马光又是激动又是惭愧地奔到赵颍跟前,差点老泪横流,是的。听到下人来报,众人都迫不及待的奔了出来,一看,果然是天子驾临。 吓了半天的心脏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陛下”沈欢恭身迎驾。呜咽得说不出话来。 “子贤”赵殒也颇为激动,扶住沈欢,打量他一番,不无笑意。“多年未见,子贤如今也大变样了。 沈欢激动地说道:“是啊,臣变老了,只有陛下依然青春鼎盛。” 这话逗得赵殒扑哧一笑,笑骂道:“子贤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若论年纪,联比你还要大呢!” 沈欢不好意思地道:“臣一向都是实话实说的。”说完自己也惊奇。难道拍马屁的功力也会随着年纪日益增长不成?不然自己何以说得这般自然没有做作? 赵颍又是哈哈大笑。 司马光平复下激动的心情,不由埋怨说道:“陛下啊,您怎么能瞒着我等自己一个人到海州呢?您可知道我等有多么的担心么!” 说到担心,司马光现在都后怕不已。脸色依然煞白,心儿又不争气地扑通扑通狂跳着。 谢天谢地,天子平安无事,否则不知道有多少人跟着遭殃呢! 赵颍闻言笑道:“若是和你们说了。你们会让联这样做么?” 司马光愕然,与王安石对视一眼,皆是摇头,笑话,有谁会蠢到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开玩笑?何况天子之身不单是牵连一个人的性命而已。是大一批,或者一大批的九族! 松了一口气的司马光不好责怪天子。转而怨怪站在天子旁边的黄心:“黄内侍,你这次也太离谱了。竟然一声不吭就与官家跑了。你该当何罪!” 黄心大是委屈:“相爷,您说奴婢能拗得过陛下么?” 司马光可不管这个:“总之是你的不对!” 黄心可怜巴巴地看向赵殒。 赵颍看不过去,摆手说道:“好了好了,现在不是没事么,就不用怪这个怪那咋。了。” 司马光也嘘了一口气,点头说道:“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陛下,外面风大,先进府里歇息吧。沈知州早已经准备好陛下的行宫了。” 赵殒点点头,令沈欢带路。 所谓的行宫,当然不能与京城相比,也不能与其他陪京的天子行宫相提并论,只是一栋清幽的小院子罢了。 所有的闲杂人等都已屏退,由宫里过来的蒋卫与侍女进驻,进行守卫与服侍工作。 它就坐落在州府的北边,与北方的厚重质朴不一样,这里更多是江南园林的装扮。 层层进进的厢房,花草满地的小院。清幽平滑的小湖,奇怪可观的假山,小巧玲珑的亭阁,一一点缀了这个舒适的院落。 赵殒对这里很满意,不住赞叹说布置得巧妙。 安排天子歇息完毕,众位臣子也累得够戗,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站在天子的卧房之内,司马光请退说道:“陛下忙了一整天也累了。陛下先休息,臣等告退了。” 赵殒点点小头,道:“甚好,你等都退下吧。” 司马光扫了众臣一眼,示意他们陆续退出去。 才走到门口,赵殒又发话了:“那个”沈知州留下。” 王安石只是顿了顿脚步,与韩修等人相视一眼,继续退了出去。司马光发愁地看向沈欢,见他点头才示意小心应付,也退了出去。 空间一下子宽阔起来,房内只剩三个人了。 赵颍大马金刀地坐在软榻之上。瞅来瞅去,啧啧有声;沈欢恭身站在一边,等候吩咐;内侍黄心没有闲着,在紧张地为官家的铺着床。 沈欢用眼瞥了瞥这个黄心,听人说这个太监很受天子宠信,与大臣谈话也不避讳他的存在;又听说这个小太监年纪不大,却很会做人,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也不仗着官家的宠信跋扈无礼,见了臣子,无论官大与不大 如果是天子从藩邸带进去的太监。倒也不希奇,毕竟用了几十年。可是沈欢也知道,赵殒做皇子太子时并没有宠信哪个太监,也就是说,这个太监是他登基后才起用的。短短几年可以让官家如此信任他。若说没有手段,沈欢打死也不信。 所以沈欢对他对对方很好奇。想想有宋一代,几乎都没有太监能过多干预到朝政,这个比唐朝与明朝要好很多。说宋代的天子不宠信他们。这个绝对不可能,只能说整个宋代的氛围都不错,一是大臣对这个很忌讳,一旦有太监干政立刻就弹劾,丝毫不怕获罪;二来就是宋代的天子大多是读书人,自诩文人,有时候也不大看得起这些身体有缺陷之人,就算信任,私下却是打心底地蔑视,自也不会让他们有多少权挂;三就是这些太监在宫里耳濡目染,也读了一些书,不少竟然也有了几丝风骨气节! 沈欢好奇的是黄心到底能走到那一步,能不能成为太监界的传奇呢?现在他们也在搞航海开发,是否有培养成为郑和的潜质呢? 这一刻,沈欢心里奔腾如马。 “子贤啊”赵殒响起的声音令沈欢的心思回转过来。 “陛下,有何吩咐?”沈欢立刻凑了上去。 赵殒呵呵笑道:“子贤,短短四年,你把海州建设得不错嘛”。 沈欢顿时警怯起来:“陛下刚才走了一些地方?” 赵殒点头说道:“时间太紧,没去多少地方,走了两条街而已。那个所谓的新城比你这州衙所在还要繁华嘛!” 海州如今算是有两个城,一个是旧城。也就是以前的那个城,州府衙所在之地;另一个就是沈欢来了之后建起来的城,说是城,其实没有城墙城门,只不过是饶着海州大学建立起来的街道商铺,还有住宅,因为繁华人多,地盘又大,也算是一介,城罢了。 新城才是外人口中的天下第一州的海州,如今的旧城,更多是州府之地,另外就是富贵人家聚集居住的的方。因为新城更有商机,由旧城搬迁了很多人出去,旧城一下子宽阔了许多,环境也更好了,是那些有钱人喜爱住的地方。他们白天在新城做生意。夜晚回到旧城居住,反正两个地方中间只隔了一两里路,而且还有一条宽阔的水泥大道通着。方便得实两个地方可以看成是一个城,因为连着的那条大道。两边也有一些商铺人家,不是荒无人烟。 赵殒来的时候,由新城的西北角进入,路过中心地带,却没有到达西南的海州大学之处。接着因为生怕大臣担忧大搜海州,匆匆赶到旧城州府。因此他说没有去多少地方。 沈欢闻言更小心地道:“旧城因为格局问题,扩大不了多少,拆了建设的话,成本更大,因此臣就在城外发展了。” 赵殒笑道:“你这想法不错。几乎是再造了一咋,更大的海州城。现在天下人都说这里是天下第一州呢!,小 沈欢赶紧说道:“这都是大家打趣罢了,海州比开封差了不知多少倍。” 赵颍笑骂说道:“开封建了一百年,你海州才四年,你还真想打联的脸不成?” “不敢沈欢非常谦虚,“陛下英明神武,海州建得再好,不也是在您的领导之下方才有这个成绩么?若没有陛下的高瞻远瞩,没有陛下的容人之量,别说来建设海州了,臣还不知道要去哪个旮旯里放羊呢!” “哟!”赵颍横他一眼,“还闹情绪了?” “那臣更不敢了。”赵殒叹气说道:“子贤,别以为联不知道你在海州干了什么。你的努力,联都看在眼里。你是个人才。不过人才也需要有地方施展才华。开封那个地方不能任你胡来。为了让你一展心中抱负,联也只好让你到地方大展手脚。你看,你在海州不是做得很好吗?而且联对你自问也不错了,你说要来海州,联二话不说,让你来了;你说要留下一半的赋税建设海州,联不也同意这个约定了么?” 沈欢想起皇帝对自己的照顾。不由有点惭愧,又有点激动,望着赵殒说道:“陛下宏恩,臣都铭记在心。为了不让陛下失望,臣只有肝脑涂地才能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你知道就好。 ”赵殒哈哈笑了起来。 “呵呵。”沈欢也报之以笑。 “啪!”赵顾突然一巴掌用力拍在软榻之上,声音震住了沈欢与黄心,不明所以地看着天子。 赵殒脸上青筋暴露,显得怒气冲冲。指着沈欢,喝道:“沈子贤,你可知罪!” 第二百八十三章诱惑 算。\\ //,染欢傻眼了,天午的怒容让他莫名其 本来还说得好好的,大有一副君臣相得其乐融融足以成为流传千古的佳话的模样,怎么一下子换成问罪了? 难道就这是在演戏么?不然为何有一波三折这等情节? “镇定,一定要镇定”。沈欢心里这样告诫自己,千万不能乱了阵脚,要小心应对。 用指甲掐着手心之肉,沈欢强自沉静。松心地问道:“陛下可否明言?。 他也知道肉戏来了,海贸造成再百多人的死亡,这不是打仗,对标榜儒家仁义治国的赵殒来说,他应该会忍不住问责。 沈欢早就做了准备,好生应付吧。 赵颍闻言更怒了:“你还在装疯卖傻?。 沈欢无奈说道:“陛下,臣为了我大宋财政能有所好转,确实做了不少出格之事,这些事都与祖宗规定不大符合。要说罪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不知您所指的是 他打算大打感情牌,先稳住这个天子再说。而且先把大义拢在自己身上再说,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朝廷财政,也就是说,做的都是为了天子呀! 而且他确实为赋税的增加出了不少力气,天子能够容忍王安石的行为,不就是为了钱么?王安石惹祸的本领更大了,他都能忍,还忍不了自己无心之失? 赵殒闻言脸色果然缓了缓,不过嘴上依然冷哼一声:“你干得好事!海贸死人一事你怎么说?。 沈欢叹息说道:“大海茫茫,要出事谁都抵挡不了 赵殒哼道:“那之前四年都没有发生这样的大事,怎么联才封泰让。完毕你等就出了事,这不是与联过不去么?。 这个于国不祥的罪名沈欢可不敢担当,赶紧陪笑说道:“陛下,天灾这东西,确实难以预计。我等治国,但求以人力使国富民安,若事事依从天命,没有作为,又岂是治国之道。荀子他老人家说,天之道,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人定胜天而已”小 赵殒脸显怒容:“你这是指责联么?这些年因变法之事,联做的事又何尝符合哪条祖宗规矩了?” 沈欢松了一口气,陛下还有自知之明,还很理智,道理嘛,越说就会越分明了。 心下轻松,沈欢赶紧说道:“陛下这可就冤枉微臣了,陛下也应该知道,臣在海州,也是干着变法之事,若不然岂来每年赋税三百万贯的利益?” 赵颍撇他一眼,又拍了一下软榻,砰地一声,显示他还在愤怒着:“联最生气的是海州发生这等祸事,你为什么不急报联知道?若不是到了海州,联还不清楚呢?你把欧阳发招回来,想必也是通知了司马相公,但是他也瞒着联不报,真是岂有此理!信不信联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还连累寻马光? 沈欢有点恐惧了,大宋朝政治氛围是比较宽松,也有不以言杀士大夫的规矩,但是有一些除外,比如说造反,比如说欺君这等罪名,皇帝祭起屠刀都是从不手软的,而且一杀杀一窝。 心思急转,沈欢解释说道:“陛下,臣从不敢抱着隐瞒的心思呀。陛下您想想,事情发生后臣不是第一时间令海州日报报道了此事么,不敢做欺上瞒下之事,甚至宣传的让整个天下人都知道!臣听闻陛下是每日必看海州日报的,心想刊在报上,陛下想来也可以看到,了解了事情始末。难道陛下当时没有看么?。 赵殒闻言有点尴尬,道:“那几天联一直在赶路,玩过头”呃,没时间看 “是了!”沈欢一拍巴掌,目视赵颍,“一定是陛下玩得开心,加上又刚刚封禅完毕,龙心大悦,司马相公不敢让这事扰了陛下的兴致,打算稍后再汇报,也好让陛下多开心几日。唉,司马相公总是为陛下着想,用心良苦,真是为人臣子的典范,是我等学习的楷模呀!” “胡说八道!”赵殒斥了一声,哭笑不得,不过脸色还是渐渐缓和,盯着沈欢,“联再信你一次,如果还有下一次,你,” “陛下放心,给臣一个水缸做胆,也不会有下一次了。”沈欢赶紧献出忠心。 赵颍点点头,道:“你明白就好 沈欢这才长嘘一口气,突然发现背脊凉了大半,原来后背都给冷汗浸透了。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我欺也。 他本以为官家是为发生海贸遇难事故而生气,谁知道对方更生气的是他没有第一时间汇报这事。 欺骗君上之罪,确实过错非常之大。沈欢心里甚至有点发冷,帝王就是帝王,喜怒无常,心思更是深大如海,实在令人难以揣摩。当年的少年天子,如今也成长为一个比较合 赵颍突然又苦恼说道:“子贤,此事你不应该闹得满天下都知道。可以想象,联回京后一定会有很多大臣上书批评海贸的过错,说不好会让联禁了海州等地的海贸。你说届时联要如何处置?” 沈欢径直问道:“陛下欲禁乎?” 赵颍不由有点尴尬:“海贸确实能增加不少赋税,禁了就太过可叭” 沈欢不禁乐了,这个天子果然是能赚钱就是王道,管你什么方式,对待王安石如是,对待他沈欢亦如是。 赵颍看见沈欢嘴角的笑意,瞪他一眼:“你还乐了?你说,你每年从海州的赋税抽了多少出来建设海州的事物?” 沈欢摸摸鼻子,道:“臣记得陛下与臣约定可以允许抽一半的 赵殒惊道:“你还真抽了一半?” “没有没有沈欢赶紧摆手摇头,“每年大概就一百五十多万贯而已,一半的一半。”“你”赵殒倒抽了一口凉气,败家子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沈欢,“一百五十万贯,这几乎是开封三万禁军一年的兵饷!你还真不手软” 沈欢悠然说道:“陛下,臣不也帮您拉起了五万的海军么?。 “但是你却花了五六百万贯钱了。” 沈欢又道:“不是还建起了这个海州么?除了京城开封,天下之州,没有一个比得上它的繁华,益州、扬州、洛阳,都不能相提并论!” 赵颍闻言愕然,不过还是很心痛:“你花起钱来大手大脚,比联还要不客气 沈欢笑道:“陛下,花得多,赚得更多,这不是好事么?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以海州现在的模式,继续发展下去,每年赋税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再过两年,单是一个海州就会为大宋带来五百万贯的财政收入,当然,海军的花费已经剔除了的。” “真有五百万贯?”赵殒眼睛一亮,站了起来,摩拳擦掌,“这样的话还真得继续下去,得想个法子应付那些大臣的弹劾,子贤,你说,该怎么应付一众大臣?。 沈欢小心地道:“这可是陛下的事,臣不敢多言。” 赵颍瞪他一眼:“让你说你就说! 沈欢沉吟一下,问道:“不知陛下可有看今日的海州日报?” “看了赵殒没好气地答道,既而怀疑,“你是说大航海碑之事?” 沈欢点头说道:“为了纪念这些英雄。臣已经令州府出钱在东海之滨开建了 “开建了?”赵殒愕然。 “对,昨日已经开始动工。” “为何这般急?。 沈欢眼睛咕噜一转,笑呵呵地道:“臣令建设之人日夜开工,争取在七月十五之前建成大概模样。如果陛下有兴趣的话,届时可以为这个纪念碑揭幕,” “揭幕?。赵殒眼睛又是一亮,不禁迟疑,“十五呀,还有十天呢。联看看,” 沈欢又加了一把火:“陛下,纪念航海英雄,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欧阳伯和说了,他会大做宣传,让其流传千古,还会请他父亲幕文纪念。欧阳永叔的文章,不出意外,千年之后都会有人品味,一如司马迁之《史记》。可以这样说,只要碑不倒,这件事这个意义都会为后人所知,或者说碑倒了精神都不倒,还可以重建。本来臣打算请陛下为这个碑写一篇铭文,刻在碑石之上,传之后世,不过既然陛下政务繁忙,臣也就不敢打扰陛下了,” 鼻惑! 这是**裸的诱惑! 赵颍不由面红耳赤,呼吸也急促了许多,他这么努力抗着压力变法,目的是为了国库充足好北伐西征,歼灭西夏,收复幽云,甚至扬马大漠,做武功盖世的明君,最终还是希望在青史上留下浓浓的一笔罢了。 变法如是,封禅泰山如是,东行海州亦如是现在,就有一个可以留名千古的机会摆在面前,怎能令他不大为心动? 沈欢对这个天子的性格琢磨得很通透。投其所好,效果颇佳。 “子贤啊”赵殒脸色越来越坚定了,“既然你这么有诚心,联也就不推辞了,海州都来了,也不在乎这么十天半个月。为了纪念这些为我大宋开拓海疆的英雄,联不单要为他们幕写铭文,还要在开碑揭幕那一天亲自主持这一盛典。你觉得如何?。小 “陛下圣明!”沈欢不由咧牙眦嘴地笑了。 赵殒瞥他一眼,突然淡淡地说道:“子贤啊,你来海州也有四年了,政绩突出,朝廷不会辜负有功之臣,你觉得你一下步该去哪里呢? 第二百八十四章慎言 沉欢心头狂跳。//弄心紧张得都是汗水六“( 政绩突出,有功之臣?官家是在说要封赏自己吗? 既是有功,又有才能,最大的封耸莫过于擢升了。而他沈欢这几介。月的努力,拼命鼓捣,来回谋划,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陛下,这个”臣并不敢居功。陛下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沈欢心里拼命压抑激动,自己是十二万分地想要升官,不过不能表现出太难看的吃相,何况又是在天子面前,更不敢自夸了。当然,也不敢推辞,免得天子顺水推舟扯开了话题。那时候就欲哭无泪了。 沈欢的一句话就把球给踢回到赵殒身上。令他哭笑不得:“你沈子贤胆子不是一向很大吗?当年人家弹劾你,你还敢当着联的面说要来海州。怎么,今天反而变胆小了么?” 沈欢嘿嘿讪笑:“陛下,当年臣不是年少不懂事么,您就不要取笑臣了。” 赵殒哼了一声。 一帮铺床位的黄心闻言却暗叫“乖乖”这沈知州胆子果然够大,给人家弹劾了还敢向官家要官!试问天下谁有这份胆色? 他不由暗暗佩服,沈知州就是沈知州,天下第一牛人呀! 自他到达这里,就一个劲地偷看沈欢。想看看官家常年念叨的沈大人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能干出这么多别人难以想象的事来。报纸、海军、新海州,“哪一件放在一个人身上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偏偏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这就不同寻常了。 想起官家平日为难之时就会念叨“若是沈子贤在这就好了”现在再一听到当年要官之举,而且还是官家同意了的。黄心立刻心生警怯。打定主意一定要服侍好这个沈知州,不能得罪于他。 沈欢当然不会想到他刚才偷偷注意的太监也在偷偷地打量他,见得赵殒沉默不语,不由说道:“陛下,臣就是一块转,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赵殒斜眼看:“真的?那去崖州如何?” 沈欢顿时变了脸色,在宋朝一般都不杀士大夫,严重的就贬黜,在官场之中有“贬不过岭南”之说,过了岭南之地,包括崖州也就是后世的海南,那都是与杀头差不多的惩罚。在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一旦去了,就没有多少个皇帝和大臣会想起你来。 就算后来偶然想起,以这个时候岭南之地的气候与环境,那也要有那个活着回来的命。很多被贬谪的大臣,不是死在去的路上,就是死在回程的途中。 可以说,这就是官场士大夫的死刑,令他们谈虎色变。 沈欢虽然也知道赵殒说笑的成分居多。可依然还是脸色煞白,须知有时候君无戏言,若给人拿捏住这个话题,他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哭丧着脸,沈欢苦涩说道:“陛下就这般讨厌微臣,恨不得臣客死,他乡么?” 赵颍倒是笑了:“你不是说你是一块砖么?以你治国的经济才能,崖州那等荒芜之地,更是需要你呢。” 沈欢无语,不敢再搭话,生怕再纠缠下去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赵殒也意识到玩笑有点开大了,不由连声说道:“好吧好吧,不消遣你了。你想去崖州,联还不肯呢!不过现在海州发生这等死人之事。联还得想法子与众多大臣交代 “还需要交代么?”沈欢扬声说道。 赵殒奇道:“这话怎么说?” 沈欢不答反问:“陛下不是同意为大航海碑幕文揭幕了么?既然如此,当然是肯定了这些遇难者英雄的地位!又何来另外交代呢?” 赵颍先是一愣,既而眼前一亮,对呀,还交代什么?联的行为不已经是一个很明确的信号了么?联要纂文,就是肯定他们的地位,也就是承认了这一件事的正面意义。 圣意已明,谁还敢罗里罗嗦?大臣也不是傻子,除了涉及利益悠关之事,谁又会没车找事? 这个举动很妙,巧妙地表明了圣意。赵殒想笑,既而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大变,怒视沈欢,喝道:“沈子贤,你早早就算计好今天了么?说什么标榜青史,其实全都是为了自己洗脱罪名,是与不是?” 沈欢当然不会承认:“陛下。臣也没指望过您会答应呀,只不过是顺便一提罢了。如果陛下不同意。可以收回圣意,臣勉为其难为那些死难英雄写一篇铭文就是了。臣怎么说都是当年科举的探花,四六之文也不敢说差别人多少。” 赵颍愕然,最后怒道:“你想得美,还想自己出风头?俗话说君无戏言,联既然答应了你,自会实行。岂有反悔的道理?” 沈欢说道:“这不就结了么?陛下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臣怎么有胆子去算计?” “当真?” “绝无着言!” 赵颍冷“哼一声:“联姑且再信你一次! 沈欢“憨厚”一笑。 赵殒不耐烦地道:“说吧,你想要什么职个?你的功劳不如果理由合理,联也不惜高官厚禄。” 沈欢是打死也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犯傻:“陛下,臣说了,底下官员能做什么,要做什么,陛下最清楚不过,全由陛下裁决。” 赵颍一瞪眼,气呼呼地道:“还跟联打马虎眼了?” “臣不敢。” “拿出你当年向联要官的勇气来!” “臣不敢。 “你是要气死联吗?” “臣不敢!” 赵殒要发疯了,几年没见,没想到沈欢要无赖的手段更高深了,大手一摆,喝道:“你先退出去,等联想好了再与你说!” “是,臣这就告退。”沈欢恭身后退,丝毫没有迟疑与留恋,径直出了门去。 沈欢出去后,赵殒离开软榻。在房内踱着步子,脸上的神色极其复杂,有笑意,有无奈,还有恼怒。 黄心赶紧端来茶水服侍,动作不停,一边说道:“陛下,先歇息一阵吧,今日您也累了。” 赵殒气呼呼地坐下来,大手一挥:“没这个心情,睡也睡不着”。 黄心劝道:“陛下何必为这等小事烦心,气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小事?”赵顾瞥他一眼,“你认为这真是小事么?” 黄心愕蔡,不敢搭话。 赵颍还在气头上:“现在的臣子可真有出息了,个个都在想着怎么算计联!哼,连沈子贤都学坏了!” 黄心劝道:“可能是陛下想多了 “想多?”赵殒又气又笑,“黄心。联也不傻,联有眼有耳,他们想做什么联难道还能没有觉察?” “是是,陛下英明神武,法眼无双,天下之事当然没有能瞒得过陛下 赵殒轻踹黄心一脚:“连你也消遣联么?” 黄心更是惶然。 赵颍看看他,轻叹一声:“黄心。若是底下大臣都能像你一样少些私心,一心为联排忧解难,那联可就省心多咯!” 虽然赞的是自己。不过黄心怎么都感觉更恐惧。低着头,连看皇帝的勇气都没有。官家今天的反常。他有点小难以理解。不过他知道陛下隐约提到的应该是底下各位大臣的争端,泰山之时,司马光与王安石两方都甚有默契地隐忍不发,一副平安无事的样子。 所谓暴风雨之前总是宁静的。黎明之前也有一段漫长的黑暗,蛰伏是为了更大的爆发,也许说得就是现在的形势。 进入海州之后,到了沈欢这一颗大棋子的地盘,矛盾好像酝酿得更猛烈,暗潮汹涌,一切就都难以揣摩了。 赵殒幽幽地叹了一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联忧的什么,求的什么?谁又能理解一下联的难处呢?你们啊,”黄心欲哭无泪,陛下啊。你有什么心事,特别是不能为人所知的事。千万可不要说出去让奴婢听到呀,否则不知道奴婢有没有命回京城呢! 赵殒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声,转头说道:“黄心,你说联该给沈子贤安排一个什么位子呢?” “什么?”黄心这次装傻了,“陛下恕罪。奴婢一下子走神没听清您说什么,恕罪恕罪”。 赵殒一愣,既而自嘲一笑:“算了,和你说有什么用呢?有什么还是联自己琢磨琢磨,你先下去吧。联要歇息。” “是,陛下!”黄心像是得到了解脱,行礼之后,飞一般逃了出去。 到了门外都不敢回头往里看。直到飞奔了几丈远,到了廊亭的转角。这才拍胸脯庆幸好险好险。 “黄大人,你出来了?,小 一个人的声音吓得黄心要跳起来,定睛一看,却是刚才离开的沈欢。也在转角处逗留,负着手,一脸笑意,好像是专程在等候他黄某人 。 黄心不敢怠慢,道:“沈大人,你这是” 沈欢哦了一声,道:“怕陛下还有什么吩咐,沈某不敢走开 黄心半信半疑,笑道:“沈大人有心了。陛下要歇息了,并没有什么吩咐。” 沈欢笑道:“既然这样,沈某也就不打扰了。对了,黄大人服侍陛下一定也累了,不如由沈某带你去歇息。如何?” 黄心吓了一跳,这个沈知州笑眯眯整一笑面虎的样子,到底要做什么?无事献殷勤小心,一定要小心! 黄心强自镇定:“沈大人说笑了。奴婢就是一个专门服侍陛下的人。陛下随时有吩咐。哪敢休息。沈大人,若没有什么事,你先去歇息吧,陛下醒来有什么吩咐奴婢再转告于你,如何?” 第二百八十五章时机 点欢大感郁闷。http:///他不讨是要交好泣个小太监罢了。没想研州”颍心这般重,硬是油盐不进。这份谨慎,又让沈欢佩服不已。 宫廷是个大染缸,进去时不管如何纯洁如白,出来后皆是五颜六色。一如人性之复杂。黄心自小入宫。耳濡目染之下,心性早非寻常人可比。 他虽然一时猜不准沈欢为何耍与他扯这么多事外话题,可他也知道。宫廷内侍如果与大臣过多纠缠。没有哪一介,有为皇帝能容忍得下去。 正因为明白这咋。道理,这么多年他像一个老狐狸一般保持谨慎谦虚的态度。他深深地知道,如今的官家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主,惹他不高兴,下起手来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拱了拱手,沉欢笑道:“既然黄大人事忙,那沈某也就不打扰了。陛下有什么吩咐,还请第一时间通知沈某。” “这个当然。”黄心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沈大人如果没有事吩咐,奴婢就先去伺候陛下了。” 沈欢一伸手,道:“请便。” 黄心实在不愿意多留,只能硬着头皮又往皇帝的卧室走去,刚才生怕触皇帝的霉头,逃之惟恐不及。如果有得选择,他还不打算过早回去。可是他现在没得选择,服侍官家还可以说是他的本分,与沈欢这个知州攀交情,他更承受不了与外臣结交的罪名。 沈欢挠挠头,一脸的不解,还是想不明白这个小太监为何会一副逃跑的模样。 苦思良久不得所以,只能无奈摇头笑了笑,转头就要离开。 “子贤,你出来了?” 才走两步,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沈欢惊喜抬头,果然,司马光就在右边三丈多远向他招手。 沈欢不敢怠慢”吼过去,喜道:“老师,您怎么会在这里,不去歇息?。 司马光说道:“放心不平,怕官家要怪罪于你。” “老师”沈欢大是感动,热泪盈眶,打量司马光,更是辛酸了。 如今的司马光,才五十多岁,若不是锦衣玉帛打扮得整洁亮丽,完全就是一副糟老头的模样:头发几乎全白,脸上皱纹,背脊也有点佝偻,声音干巴巴的没有碰性。 这些年,他实在是劳累得够戗。 当年那个风度翩翩的厚实君子。温文尔雅的气度早就消失无踪。只剩下相爷特有的威严与肃穆。 “老师,这些年真是苦了你沈欢蠕蠕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司马光的难处,他这个相爷做得比大宋所有的相爷都要窝囊,不是他无能。而是掣肘太多,官家放手让王安石施为,而王安石才能比他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两相比较,司马光处于下风也就再正常不过。 作为司马光的学生,一离就是四年,不能在身边伺候,看到他风烛残年的模样,怎能不心酸呢? 司马光温婉一笑,真的是老怀大开。道:“子贤,看到你如今这般有出息,老夫也就放心了。老师老了不要紧,你已经可以抗起这面大旗了。” “老师说哪里话,您正是老当益壮奋发有为之时。何来年老之说?。沈欢赶紧安慰。 司马光笑意更浓:“老了老了。自己知自己事,老夫的身体如何。还有比老夫更清楚的人吗?。 “老师!”沈欢不愿再纠缠这个话题。 司马光又是笑了一笑,很满意沈欢的态度。若说他平生最满意的事。莫过于生了个好儿子与收了个好学生。 儿子司马康不喜官场,醉心学问。而且学有所成,才华横逸,杂志方面的成就就不说了,这些年《资治通鉴》这部史书基本上是他在主持编幕。可以想象,一旦此书完结,必是标榜青史的大事。司马康是他的儿子,作为父亲,哪有不期盼子女有大出息的? 至于沈欢,则是他官场衣钵的传人,而且还有着他自己不大擅长的变通之道,把海州治得井井有条小富丽繁华直逼开封,这份成就,举世无双。学生的成功,与自己的成功何异,他又岂能不开心呢? 司马光有时很是感叹老天对他不薄。即使政事上不大如意,此生却也没什么可奢求的了。 如今见着学生,发现他更成熟已经长大成*人可以独挡一再,司马光的高兴更是充斥全身,择心底开心不已。 司马光拍了拍沈欢的肩膀,一指五丈远的湖边小亭,道:“子贤。你我去那边亭子坐一会 沈欢赶紧说道:“老师,您到了海州,学生岂有让您坐亭子的道理。去学生府邸吧,学生一家早就等着拜见您老人家了。”司马光摇头说不妥不妥。 沈欢急道:“老师,如今熙成也可以开话说话了,这孩子还没有见过您老呢。去去又何妨?学生让熙成给您老跪拜见面。” 司马光心中不由大动,最后却道:“子贤,老夫当然也希望能见见你的儿子,看看这家伙长得壮不壮。可是你都是为人父亲之人了,有些事更需要多加考虑。” 沈欢一愣,道:“老师是说,” 司马光叹道:“在你心中,七六是你的老师。我等是师生。可是在别人眼中,老失是耸,你是海州知州,有些事,不能不防。人生在世,也不能尽如我等意愿去做呀。” 沈欢默然,心头也惟有叹息。瓜田李下之嫌总是要提防提防的。 司马光看看沈欢,心头也是老大郁闷。不去沈欢家,除了提防落人口实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沈欢妻子的存在。她怎么说都是王安石的女儿。他去了能对付?与其去了两人都不满意,还不如不去。 毕竟沈欢总是王安石的女婿,他也不能让这个学生为难,直接拒绝。大家心里都好过一点。想到这里,司马光对自己也不满意了,当年还是他亲自出马为沈欢做媒,要不然哪里会与王安石的女儿成亲?可是谁又想到当年的一对知交好友会成了今日形同陌路的景况呢? 造化弄人,惟剩叹息罢了。 湖边亭阁,一石桌,四石凳。 沈欢恭谨地坐在司马光对面,在司马光面前,他不敢有丝毫放松。因为司马光最注重仪表的端庄整洁,与王安石不修边幅大不相同。 司马光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子贤。官家没对你怎么样吧?” 沈欢嘴角微扯,笑道:“老师,学生应对官家还是有一些心得的。” 司马光笑了,这话不假。官家与他这个学生自少年起就相交,都快十年了,琢磨起对方的性子比他这个相爷还要有优势得多。 “你打算怎么做?”司马光又问道。 沈欢把大航海碑一事详细说了出来。最后说道:“老师,立碑一事。一是悼念遇难者;二是维持海贸,不至于断了我等努力许久的成绩;三来就是确实想把官家绑上这一战车!” 司马光哭笑不得:“如果官家不上钩你怎么办?” 沈欢微微一笑:“以官家一心要做留名青史的有为之君的性子,岂有不动心之理?” 司马光无奈笑道:“子贤,以后行事最好不要再以人性来推敲,人性多变,何况帝王之术?” 沈欢却道:“若是官家的帝王之术再高明几分,又岂有如今纷乱的朝堂?” 司马光一愣,既而苦笑,没有对此做评论。 “那官家在海州的日子,你打算怎么安排?”司马光又问。 沈欢想了想,说道:“先看一看海州城的建设吧,还有海州大学;接着让官家听一听其他官员的汇报,比如一些数目及计划;最后,如果可能的话,去一去东海,那里有保护起来的海盐场与海军。大致就是这些,老师你觉得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司马光摇头笑道:“老夫还能有什么补充?这次来海州,都是听你的安排,想必你心中早有定计。再说了,老夫也想仔细看一看这个别人盛传的天下第一州是怎么一回事。官家带我等过来,都是抱了学习总结的态度来的,哈哈!” 沈欢大是不好意思:“老师也要取笑学生?” 司马光正色说道:“这不是取笑。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何况海州实打实就在眼前,子贤呀,论经济之道,天下堪少出你右者。此来海州,想必王介甫也不敢轻心。估计也是抱了观摩的心态过来。” 一提到王安石,气氛立刻沉重起来。 沈欢摸摸鼻子,也不好说什么。 司马光又叹道:“你在海州做了这么多,却甚少听到民间有什么怨言,地主大族也没有喧嚣的反对之声。若是王介甫这些年能做到这两点。老夫又何来反对他的话?唉!” 沈欢缓缓说道:“老子有言:治大国,若烹小鲜。一州之地学生能做得好,一国之大,谁又说得准呢?” 说到老子,沈欢就更郁闷,王安石自诩是治的大家,但是通观他的一生,有术无道,何来老子的精华;有辩无仁,又岂有孟子的精髓? 司马光闻言微微一笑:“做不做得好,得试过才知。我等如今做了这般多,不就是为了能让你回京一展才华么?” 沈欢精神一震,道:“老师教得是。司马光沉吟一会,道:“子贤。这个三司使并不好谋取呀!当时你来信说要努力让你做上三司使,老夫还吓了一跳,以你的年纪与官衔,毕竟太过惊世骇俗了一点。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吧,老夫自己一个人在京城,还真有力不从心之感。你若能回来,又把持要职,那就再好不过了。你放心,老夫会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向官家提起,尽力而为吧。你千万不要自己提出来,因为你是当事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是好的时机。切记,切记。” 沈欢点点头。 司马光站起来,拍了拍衣裳。笑道:“子要,你先回府,依老夫猜想。王介甫此时应该已在你的府上了。” 沈欢目光一凝,愕然愣住。 第二百八十六章该不该说 宽阔的大厅传来人声笑语。\\ // 面对大门的两个主座位上,左边端坐的正是大宋朝的当朝参知政事王安石;右边的则是他的女儿王激。 王安石坐着的时候,手却没有闲着,忙着照顾怀中的小熙成。 小熙成有点不大习惯,左右动着。神态还有点不自然,稍显畏缩。对他来说,这个老男人是第一次见,但是娘亲却让他喊外公。 王安石要抱小熙成的时候,小家伙嗖地一下躲到母亲身后,只露出一半脸,一只眼睛偷看到王安石一脸的尴尬。 是的,王安石除了尴尬,还有一丝的伤感。四年了,四年未见。女儿已不是那个在他膝下承欢的娇憨少女,而是成了一个母亲。 小熙成出生到现在,他都没有见过一面,至于原因不用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如今见了面,!卜熙成就像看见了一个陌生人,躲着他,怕着他。 这一刻,王安石差点就要流出泪来。 强悍如他,不管在人前有多么地威风与气派,他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也有着七情六欲。 他有四个儿女,两子两女,长女早嫁,夫家是官宦子弟,生活平静如水;小儿子却有点与他不对付,素来不为他所关注。他最器重的是大儿子,认为他的学识与能力最像自己;最宠爱的应该是小女儿因为这个女儿聪明伶俐,又善解人心,与他最贴心了。 也是因为最疼爱,当年才会拒绝了众多高官子弟的求婚,做主把他嫁给知交好友司马光的学生,也就是沈欢。 可是如今看来。当年的那决定值得商椎,看看如今两家的状态,就知道这一结果是怎么样了。 王安石这次亲自来沈府,是犹豫了又犹豫,琢磨了又琢磨,最后才咬牙过来。按道理应该是沈欢这个女婿去拜访他这个岳父大人。不过他也想到司马光就在身侧沈欢应该会为难犹豫,以他的心性,多数不会在这个时候拜访自己。 王安石心里想着女儿与外孙,他是急性子,既然对方不来,他就过去吧。 到了沈府,得知沈欢并不在府里,王安石还稍稍松了一口气。作为亲家。沈母出面稍作接待。上了茶之后就退去,让他们父女团聚。 父亲到来,王斑既是欢喜又是激动。看到父亲那苍老的面容,她再也忍不住心酸,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好不容易才平复心情,好言哄着小熙成。让他叫起了“外公”。 “外公!” 小熙成稚嫩的童音有如天籍,胖嘟嘟可爱的模样顿时让王安石老怀大开,哈哈大笑,也不管小熙害怕与否,一把抱起,坐了下来,一边逗着孩子,一边与女儿话家常。 聊了半个时辰左右,王安石抱着小熙成站起来,小心地把他放到地上。迟疑一下说道:,“斑儿今日先聊到这里,为父先走了。” 王斑吃了一惊。慌忙站起,讶道:“父亲何必这般急,留下来吃完晚饭再走也不迟嘛!” 。是嘛是嘛!”小熙成不大认生,认同了这个外公,扯着他的衣角不住晃动,“外公,你留下与熙成玩一会嘛!” 王安石犹豫一会还是摇头。 王斑急了,道:“父亲,哪有到了女儿家连饭也不吃就走的道理?再说子贤也快要回 王斑顿住了口,终于意识到父亲为何这般仓促一一原来他也不大愿意这个时刻面对女婿。 王巍豆大的泪珠簌簌地落下小呜咽着说道:“父亲,你们真耍这般敌对么?” 她的心儿痛得厉害,一边是父亲,一边是丈夫,却因为政治观念不同要搞得像仇人一般,连带着她夹在中间为难!但是她没得选择。不想面对却也要面对,心里虽然也早有准备,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悲痛流出眼泪。身上。 王琥哭声不止,蹲下身子。紧紧抱住小熙成,任由眼泪掉到小熙成幼小的身上。 王安石也大感为难,又是心痛。 平日强悍的他也脸露凄容,长叹一声,道:“簸儿,莫哭了。人生在世,又岂能尽如人意?为父与”子贤,也不过是观点不一致罢了,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怎么说为父也是他的丈人,他是为父的女婿!” 王琥俊俏的脸容满是泪水,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抬头望着父亲,一时不知所措。 王安石拉起她,轻拍她的肩膀,安慰说道:“莫哭莫哭,都是为人之母了,还像小孩一样哭脸。羞不羞?熙成。你说。娘亲哭了是不是不好看了?” “嗯!”山熙成重重地点头,坐在母亲怀里,帮忙抹去母亲脸上的泪水,“娘亲,羞羞,” 王琥有点破泣为笑,慌乱地抹泪,看着王安 王安石笑着看她,道:“好了,为父该走了。” 王斑也知道父亲的性子没有人能拗得过他,无奈只有点头:“父亲。孩儿送送你。” 王安石点点头。算是同意,率先起步而去。 两人走了没几步,刚到厅堂大门,迎面就撞上了沈欢。 是的,沈欢! 三人一时愣住了,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好不尴尬。 “爹,你回来了!”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只有小熙最是兴奋,摸索着从母亲怀里跳下,一把扑到沈欢身上”“爹,外公来了,”呃,外公也就是娘亲的父亲 沈欢不由把儿子抱在身上,苦笑着转过头。浑身震了一下,王安石也老了,老得与司马光差不多了,不过那凌再的眼神依然逼人,头发也蓬松没有整理。 “岳父大知”。沈欢轻声叫了一下。 王安石闻言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子耸回来了。” 王斑看看父亲。又看看丈夫,最后求救似地说道:“子贤,父亲说要走了。你们 沈欢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而说道:“岳父大人,不如再坐会,我等好好聊聊。” 王安石一时踌躇。 王斑扯着他的衣袖。娇声叫道:“父亲” 王安石的心防一下子垮了大半,对着女儿笑了一笑,最后点头说道:“好吧,就再坐一会。” 王琥顿时满心欢喜,招呼父亲重新上坐。这次陪坐一边的则是沈欢,而她则从沈欢怀中接过小熙成,抱着他坐在下首。 沈欢有点坐立不安,他没想到司马光还真说准了,王安石竟然真的就在他家! 抱着不信回来一看的态度。进门时问了家丁。听得还真是王参政来防,他顿时愣住。在门口踌躇了大半天,想掉头回去,可心里想了想还是做不出这等事来。 何况司马光既然猜出还让他回来,显然就是信任他,让他放手施为。 去了心中芥蒂。他连见王安石的勇气都没有了么! 硬着头皮。沈欢来到了厅堂。 坐定之后,王安石把目光定在沈欢身上,轻声问道:“子贤。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官家没有责怪你吧?” 。没有,官家还没有其他吩咐。”沈欢也不隐瞒,“出来时遇着了司马老师。与他聊了一下。” 听到司马光的名头,王激立刻紧张起来,提心吊胆地看向父亲,发现他神色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安石平静地点头,道:“司马君实是你的老师,确实应该好生接待。” 沈欢默然。王斑一时受不了这种气氛,嚯地站了起来,抱着小熙成说道:“父亲,子贤,熙成累了,我带他去休息,你们好好聊一聊。 小熙成不依嚷道:“娘,我不累,我要与外公玩” 王微不理他的反应,径自抱着孩子出去了。 厅堂一下子沉静下来。 王安石也好似神思恍惚渺远。好半晌才回神,盯着沈欢说道:“子贤,有个问题,老夫也许不该问,不过 沈欢强笑说道:“岳父大人是长辈,与我说话,哪有该与不该的道理?” “哦?你是说老夫可以问?。王安石玩味一笑,“那老夫就不客气了。官家这次来海州。你图的是什么? 沈欢心里一震,浑身都不自然起来。他当然不指望能瞒着人家看不出他有何企图,毕竟王安石、吕惠卿都是聪明绝顶之人,他在海州做了那么多动作,说没有企图。连傻子都不相信! 但是,他能说么? 摇摇头,沈欢缓缓说道:“岳父大人认为小婿图的是什么呢?” 王安石笑了一笑,道:“小看不准。也说不定。” 沈欢也道:“岳父大人,有句话小婿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沈欢沉吟一会,道:“您知道小婿为何不追随于您么?您要变革弊端,小婿也要变革习俗,但是我等却没有合二为一,您有仔细想过么?” 王安石笑道:“难道这就是民间所说的,尿不到一个壶里?” 这话很俏尖,却很实用,也是一个大道理。王安石对于沈欢的问题,也很想知道答案。他也想过这个问题,结果却很郁闷,正如沈欢所说,他们都是抱着同样的目的小然而却走不到一块。 更让他无语的就是沈欢作为他的女婿,不帮他也就算了。一心追随的反而是反对他的司马光!这就让他更无法接受了。 “难道说司马君实真有王某所不及的人格魅力?”王安石呵呵笑着,“子贤,你说。老夫洗耳恭听,今天就听听你的道理。” 第二百八十七章安石之道 二善若善利万物而不争,外众人!所桑,故…州世六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治大国若烹小鲜 沈欢悠悠念诵,说出的却都是《老子》里的至理名言,最后紧盯着王安石的眼睛,侃侃说道:“岳父大人是治《老子》的大家,却不知这四句教您是如何理解的?,班门弄斧,当然可笑。 一开始王安石听得前两句。正是他烂熟于心的《老子》,差点要发笑了。可一连听得四句,他脸上终于变色,神情复杂地看着沈欢。 沈欢所提教,全是老子教育大家网不如柔、柔弱能胜、以柔克网,而他王安石的性子却偏偏执拗如牛,这一刻,沈欢这些语言实在有打脸的嫌疑。 王安石没有暴起怒骂,已经是这些年火气稍减的结果了。 沈欢不理会王安石难看的脸色,自顾说道:“老子主张无为,以无为胜有为,若施之政治,无为之道更适合开国之初民力唯艰的时期。我大宋开国百年,制度分明,条条框框,莫不具备。百年之后,弊端横生。无为当然不适合小婿说这些。当然不是让岳父大人做无为之举,更不是攻击新法,恰恰相反小小婿也是赞同改革的,而且认为大宋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否则数十年之后,大宋民力愕敝,后果不堪设想!但是 王安石的脸色更难看了,沈欢东扯西拉。最后一咋小“但是。把一切都否定了,甚至最关键的也是“但是”后面的内容。 是人都不喜欢听到“但是。这个词。 王安石心生不悦。就想反驳,不过沈欢却没有他这个机会: “岳父大人要变法有为,小婿自不会反对,可看看岳父大人这几年的施为,成果是有,问题也不少。问题是怎么积果的呢,岳父大人有没有仔细思考过?。 “怎么积累?”王安石脱口就问。 “岳父大人难道认为现在反对您变法的人都是指责你乱了祖宗法度?不。这只是借口而已。您不要忘了。当年举荐岳父大人出山改革弊端最得力的人是司马相公与韩氏兄弟,可如今司马相公成了您最大的对头。而韩持国也与您不再往来。何也?难道这些也归罪于他们目光短浅?” 王安石怒了:“那你说反而全都要归罪于王某人?” 沈欢呵呵一笑:“那也不至于,只不过若说全是一方的错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吧?不错,司马相公有时候是过于保守了一点,不过他更多是出于谨慎,老成持国,怕新法未成乱了百姓生活。可岳父大人应该也耍看到您自己的缺陷吧?小婿今天就放肆一回,与岳父大人说一说实话 王安石冷哼说道:“老夫也不是喜欢听虚言之人。” 沈欢侃侃而谈:“老子告诫我等,上善若水,以至柔之水,驰骋至坚。莫能与之争,莫之能胜。反过来就是说过网易折。岳父大人可以想一想,您的性子是不是过强了?强到司马相公这等温和之人都受不了!您一旦认准了一个道理,就死也不回头,也不肯改变。四年前青苗法出来,你认为可以全天下推及,有人却认为过快,结果如何?小婿承认,成果是有的,可他的问题呢?有些官员为了政绩强迫百姓买青苗钱,一旦秋收不好,无力还贷,就颇多强力逼迫,扰了百姓的安定,这才是大家反对的原由呀! “再说保甲法。为了逃避记练,百姓不惜自残身体;还有保马法,很多地方百姓肚子都填不饱,却还要饲养马匹,他们能不闹腾吗?如果你缓一缓,多加考虑,把脚步放慢,先选一些合适的地方推广合适的法令,再慢慢普及天下,又何来朝野尽是反对之声?” 王安石怒道:“按你这么说,老夫法令全都一无是处?别以为抬出一些大道理就认为道理全是占你一边了刀你敢说,反对之人没有出于私心的?就没有人认为新法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沈欢反问:“那您为何损害这么多人的利益?” 王安石暴跳如雷:“变法变法,自会损人利益。一如当年商鞋。多少王公子弟要他的命,虽然他最后还是死了。可是若没有他,岂有后来秦国一统天下的根基?若大宋能够自此强盛。老夫纵如商鞍殒命也心甘情愿”。 沈欢反驳:“商鞍是损害了。些人的利益,不过他保证了更多人的利益,比如百姓、军伍之人,这些才是大多数人的利益。这是他的成功之道。岳父大人您呢?我承认,部分百姓是受益的,可受损的也不少!弊端也是一点点积累的,当积累到一定程度,二介反扑。届时不单性命名声不保,就连变法的最佳入尖了。谁又来负这个责任?” 王安石怒气冲冲:“老夫只看到大部分百姓是赞同的,而国库也一天比一天充实,这就足够了”。 “大部分百姓?岳父大人指的是谁?开封一地么,福建一地么?还是那些跟随您的官员?”沈欢冷笑不已。 “你”。王安石拍案而起,指着沈欢。“说了那么多,你还不是为司马君实做说客来的?缓缓缓,再缓大宋就没救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用老子来教老夫?哈,老夫也告诉你,孟子也说过:“当今天下,舍我其谁!,“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别人毁我损我谤我又如何。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就是老夫给你的回答!” 沈欢也怒了,费了这么多口舌,看来又白费了,嘿然冷笑:“看到了,这就是您与司马相公的区别,一去不回头,一意孤行,从不肯听人劝。您让小婿怎么敢跟随您?” 王安石冷眼斜观:“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原则。话不投机半句多,王某也不打扰你了。告辞”。 沈欢。当了一声:小婿送送岳父大人。” 王安石甩甩手往大门行去。 沈欢突然又说道:“岳父大人,临走之前,小婿送您一句诗如何?。 “怎么,卖弄你沈大才子天下传唱的诗词本领么?” 沈欢忍着气说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桃暗花明又一村。岳父大人有空多琢磨琢磨,也许,在路的尽头转一个弯,从此就是坦途了。” “王某谢谢你的忠告!王安石嘿然一笑,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盯着沈欢,“你哄官家来海州,是为了三司使吧?嘿嘿,不要把天下人都当傻子,以为可以让你玩弄于股掌之中!你小心着,老夫一定反对。不会让你如意”。 沈欢心神一震,膛目结舌。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他们知道了,他们知道了,”反对!” 最后连送王安石出去都忘了,再回过神来到时候已经不见对方的踪影了。 一想到时方猜测出自己的实际意图,不由连连苦笑,抚腕长叹。好事多磨。看来自己要麻烦了。 既然他们已经猜出,怎么可能没有防范? 王安石说“反对。”当然不是轻描淡写,肯定会极力拼了老命地对着干。 一想到这里,沈欢头都大了,连叹牛人。他自问自己的意图若不是亲口向司马光说出来,估计司马光都不敢相信他会有这么大的野心! 三司使,三品的计相,而他沈欢才二十四五岁,何德何能敢去谋取这一职位? 疯了吧!如果是平常人肯定不信,也不会这样猜想,可偏偏王安石一方猜到了,想不叹服也不行呀。 这时候王斑气急败坏地奔了进来,来到沈欢跟前,盯着他:“你到底和我父亲说了什么,把他气得这样厉害”。 沈欢不大好意思,苦笑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王斑又气又怒,幽怨地看着沈欢:“你们就一定非要像仇人一样么?他是你岳父,你是他女婿。你就不能让让他么?” “让?”沈欢气极反笑,“你说耍我让他们?我还想让他们放过我们呢!妇道人家,男人的事少管!” 王斑怒得锤打沈欢:“你一点孝心都没有,你这样让我怎么做人,怎么做人!” 沈欢拍开她,也怒了。 王斑眼圈顿时红了,就要落泪。 沈欢心里烦透了,吼道:“让让让。你要我让,你知道你大哥与吕惠卿是什么角色吗?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做人?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如果我退一步,等待的必是失败的结果。一旦失败,以吕惠卿与你大哥的为人。我肯定不得好死,大有可能我们都去岭南受死!我也就罢了。司马相公他们不敢动,但是苏子瞻、范一农,甚至欧阳伯和,还有跟着我们的人,全都没有好果子吃!你信不?。 王微有点吃惊,既而说道:“所以你让我父亲没好果子吃?” “你懂什么”。沈欢怒喝一声,“你父亲负天下大名三十多年,又深得官家器重,就算我们得势,又能奈他如何?他可以失败,但是我不行!”“真的么?”王微幽幽地问,半信半疑。 沈欢冷哼一声,想起历史上苏轼等人贬谪岭南的结果,全身不寒而栗。 是的,他不能失败。 从这一刻起,他与王安石短兵相接的序幕全部拉开。 第二百八十八章手不会软 必二安石临时歇脚外个千知州府邸的西南,两地老路的话兆犹,一刻钟的路程。// // 海州车行发达,一出大道,随处可以招手叫到一辆载人的马车,资费也不贵,大概就两三文钱。这些马夫都是由厢军转化,除了走海州。还走扬州与江宁,规模庞大,单是这个车行,就消化完海州本地的两千厢军,顺带着还消化了一点扬州方面的厢兵门。而官府在这方面扮演的角色就是统一管理者,保障车夫们的安全。 海州商业发达,大家出门频繁。如果都是走路的话,还真比较麻烦。有了车行这个东西,厢军这个包袱甩掉了,百姓民众也都满意了。实在是一个一本万利的行当。 王安石本来对这个事物也很有兴趣。不过从沈欢处出来后,心里满是怒气,满脑子的气恼,哪还有兴致去了解这东西? 连车也不叫了,径直迈开步伐,大步就往住处行去。 一路无言,走了一半也许是因为劳累了,步子稍稍放慢,怒气也稍解。不由有了琢磨事情的心思。 他后半程满脑都是沈欢说的那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心里想着,嘴里也念叨着。 到了住处门口,他竟然念明了一句:“难道真是我错了?” 说完悚然一惊,回过神来,紧握拳头。瞪大着眼睛,呼呼说道:“王某怎么会错呢,怎么会!一定是他们错了!山重水复,柳暗花明。见鬼去吧!” 说完推开住些之门,大步跨了进去,两步之后,脚步顿了一顿,赫然发现儿子王薯坐在客桌旁,发现他进来也嚯地站了起来。 “父亲,您回来了?”王愕紧张关切地问。 王安石皱了皱眉,先是点头。接着走过去坐在一张椅子上,道: “元泽,你在这里做行么?” “等父亲您回来。”王薯在王安石坐下后也施施然安坐。 “有事?”王安石淡然问道。 王薯不答反问:“父亲,您刚才在门口说谁错了?”王安石心里一紧,道:“哦小没什么,也没说谁。” 王薯眉头一皱,他听得出来。父亲一定撒谎了。可也不能说破,只能又问:“父亲,孩儿听说您去小妹家了?” 王安石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是的,去看看他们。” 王薯怒道:小妹一家也太不像话了,您是长辈,论理该是他们来拜访您,岂有你先去的道理!” “为父闲着无事,就逛到他们那去了。 怎么,这也不行?” 王薯慌道:“不是,呃。小妹现在如何了?” 提起女儿,王安石稍稍有了笑意:“不错,为人母亲,到也懂事许多了。还有你外甥熙成,长得壮,也可爱懂事。你有空的话也去看看他们吧。” 王薯点点头,连声说是,末了眼神闪烁地问:“父亲见着沈子贤了?” 王安石默然点头。 王雾急道:“他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王安石大是蹙眉,“元泽,你说话做事不要那么多弯弯。不过平常见一见面聊一聊天罢了,能说什么?他怎么说也是你的妹夫。” 王害哼道:“他是您的女婿,还与您作对呢!” 王安石再次默然,想起沈欢刚才与他的争论,怒气又来了,强自压住后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是一个大活人。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我等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赞同我们,跟随我们。” “可他是你女婿!”王窘恨恨说道,“他娶的是你女儿。他这样做是要告诉别人他是帮理不帮亲么?这让您的脸往哪搁?” 王安石冷哼一声,王窘的话还真捅到了他的痛脚,女婿沈欢与他不对付,反而附和于司马光,京城之中还真有不少人看笑话的。什么难听的话都有,说得最多的当然是他王安石站不住理,否则为何连女婿都不帮他? 听得多了,王安石没多少放在心里,自是无所谓的样子,然而心底深处总有一点点的芥蒂,今日从沈欢处受了气回来,再给儿子揭开伤疤。心里的不痛快就更盛了。 王雾又道:“父亲,沈子贤若一直这样,以后肯定会坏我等之事!” 所谓知子莫若父,王筹才开口,王安石就知道他话中有话,不由瞥他一眼,道:“元泽,你又要做什么?” 王薯笑道:“他沈子贤不是自诩有海州的功劳要在官家面前表现么?我等不管他企图如何,只要他海州在官家面前表现出不好的一面,那么” “放肆!”王安石一拍桌子,在王薯不解地神情下怒骂,“你又要使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么!在官家面前,一旦暴露,形同欺君,是要杀头的,你知道不知道!” 王薯吓了一跳:“只要我等不说,有谁知道呢?” 王安石气得胡子都翘起来:“若是真有实情王某倒也不迂腐,可若无事生非,集某人还没有下作到这等地步!” “父亲”王窘还要进言。 “你不要说了!”王安石一摆手,“要击败对手,就要堂堂正正,这样方能显出我等能力与手段。暗地里使阴招,岂是君子所为!你给为父记住了,没有我的同意,在海州你什么都不要自作主张,否则不要怪我六亲不认!”四羽虽然倔强,却也知道父亲的秉性,一曰真生与。谁也保贴一心,只能委屈地道:“父亲,你该不会心软了吧?就因为沈子贤是你的女婿,你就放他一马,你要向他认输了么?” 王安石一愣,既而嘿然一笑:“认输?哼,王某人一生还不知道“输,字如何书写!总之我心里有数,自有分寸,你不要胡乱鼓捣坏我大事!” “父亲真不会心软”王筹不信地再次问道。 “你说呢?”王安石斜眼看他。 王薯叹道:“但愿如此。” 王安石瞪他一眼,道:“你去把弗参政请过来,为父有话要与他说。 “韩子华?”王薯撇撇嘴,嘟囔不已,“连儿子都不信,偏要与一个外人亲近么?” “你去不去!”王安石怒了。 王薯没有办法,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动身出去。 儿子走后,王安石的脸一下沉了下来,心里暗道:“元泽,为父这是为了你好。有什么事为父来背就是了。” 一下又想起女儿那梨花带雨不舍的模样,他也一阵心痛,如果有得选择,他当然不会让女儿受到委屈。可是如今他还能回头么?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王安石没得选择。 “是的,我不能心软,也不会心软!”王安石脸色狰狞,紧握着拳头。心里纷乱得紧。 直到韩绮进来他才惊醒,强自平复心悄。招呼韩修坐下。 王薯尾随而入,还没坐下,王安石却让他出去,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王薯再次不情愿而去。 坐定的韩修倒是有点紧张了。王薯去后,他肃颜问道:“介甫,找我何事?” 王安石沉吟说道:“子华,刚才王某去见沈子要了。” 韩修脸色一紧,迟疑说道:“介甫是…” 王安石说道:“谈了很多。” 韩绎沉默,他知道王安石下面还有更关键的话。 果然,王安石没有停顿,又道:“谈到了司马君实,也谈到了我等变法之事。” 韩绎小心地问:“介甫。他,,怎么说?”王安石苦笑一下,道:“老夫给他批得一无是处!” “啊?”韩修吃惊不已,“他怎么敢”他怎么说都是你的女婿!”吃惊不假,甚至还有点佩服沈欢的狗胆,敢批评王介甫,连官家都不大敢,他”实在是强悍,岳父强悍,女婿也不逊色呀! 王安石的性格如何,相交了几十年的韩绎怎么会不清楚呢?不过他却惊奇王安石竟然还坐得住,若在往常,谁敢质疑他,他早就暴跳如雷了。 韩修心思复杂,却不敢问沈欢到底说了什么,都说是批评了,他还问。这不是当着王安石的面打他的脸么? 王安石却也不避讳,详细把之前沈欢与他的说的话都一股脑儿说了出来,末了苦笑叹道:“子华,你说,王某是否真的不如司马君实?” 韩修赶紧说道:“介甫说的是什么话,如果不如,官家岂会重用你而不用他?” “那不也是任他为相么?” “不过一名头罢了,还不如介甫一参政说得准。” 王安石却不敢自欺欺人,自嘲一笑:“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官家用我而不相我,是否也认为我不比司马君实更适合为相?是否真如沈子贤所说,王某执拗到大多人都受不了?” 韩绎安慰说道:“介甫,你想多了。” 王安石恢复过来,道:“只是感慨一下罢了。子华莫要以为王某要向司马君实认输!” 韩修笑了:“这才是韩某认识的王介甫嘛!”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王安石又黯然了一会,“不过子华,这话倒也不无道理。你说我等是否该想一想要不要稍稍改变呢?” 韩修却是神色一变:“介甫莫要真给沈子贤鼓惑。改的话,岂不是与司马君实一样,暂缓变法么?这样一来,这些年跟随我等的干将一定会无所适从,届时,” 后果很严重,是的,王安石知道韩绎要说的是什么,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如今的朝堂不是他与司马光两个人的争斗,也不是私人恩怨,而是两个派别,两人下面都有一大批跟随者,谁失败了,就代表哪一方失败,受损的人有一大批。 因此他们两人都不肯认输,他们不敢输,也输不起!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王安石叹息不已:“子华,你说当年我等要变法时,有谁能想到今日的局面不?” 韩绎苦笑不已:“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可惜了,可惜了!”王安石不住摇头,“司马君实也是大才之人。沈子贤更不用说。如果他们都能与我等一道合力往一处使,那该有多好。” 韩修笑得更苦了:“介甫不会让沈子贤三言两语说愕心软了吧?往日你不会有这么多感慨!” 王安石神色一凝,嘿笑一下:“子华也认为王某会心软么?” 韩修摇摇头,却不知道表示的是什么意思。 王安石正色说道:“这次请子华过来,就是商量一下怎么对付沈子贤!” “对付?”韩绎神色大是古怪。也甚是吃惊,“介甫,你” 王安石笑道:“之前我等不是训一沉午贤想要谋取二司么。今天王某拿话试探他。略地。反应,十有**不会有错 韩修浑身一震:“当真?。 王安石点头承认。 “果然是好胆色!”韩修不由叹服,“介甫,你这个女婿了不得,了不得呀!才二十多岁,他就敢打三司使的主意,再过几年,还了得?” 王安石无奈说道:“他受先帝器重,比一般人都要高,所以才会二十多岁就出任一州知州。我等当年这个时候还是一个县令而已吧?如果按部就班,大宋相位,有他一席之地。可惜不能为我所用,,所以,我也不能让他上去帮司马君实”。 韩绎吃惊地看着王安石。 王安石神色坚定地道:“子华。王某已经打定主意,这次一定不能让他如意。他要三司使,我等偏让他做不成!女婿又怎么样?王某为了大宋基业,一样不会心软,手更不会软”。 韩修叹道:“介甫,说吧,你要韩某怎么做?” “他们时间掐得很准,就在官家出京前两天上书请封你为参知政事。目的很明显。让官家与我等都没有时间讨论三司使的继任人选,让你兼着,无非就是要等到了海州再谋取。毕竟你做了参政,就不能再继续做三司使。 ”说到这里王安石笑了,“他们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劈啪响,不过。想要三司使,又岂能那么简单?不要忘了,子华,你现在还兼着三司使呢?” 韩绎皱着眉头,一时没有明白。 王安石解释说道:“你毕竟做了差不多十年的三司使,对于三司事务。有谁比得你熟悉?这一点,官家更是清楚。也就是说,要选三司使继任人的话,官家也会考虑你的想法,因为三司业务比较特殊,需要比较专门的人选!” 韩修闻言大感振奋:“不错。韩某去职的时候,当然不可能会推荐游子贤!” 王安石也笑道:“所以我等先要确定一个适合接受的人。” “曾子宣?”韩绎疑问。 曾布如今是三司副使,虽然说级别也不高,不过对于三司事务,也上手三年了,是一个比较适合接手的人选。 “曾子宣王安石有点皱眉。 他不大喜欢曾布,倒不是说此人能力不足,相反,他能力很强,否则也不会入得了他的法眼,更不能让由他推荐使用。但是王安石总认为曾布魄力不足,或者说进取心不大,比如市易法实施之后,他就提议过取消,因为此法在开封引起了很大的反对浪潮,后来还是章惧以大毅力大魄力在开封一力推行,才得以施行。 相对来说,他更认同章悸的魄力,认为把他从开封知府升为三司使更有利于他们行事。 叹了一口气,王安石无奈说道:“也只能是他了。” 章惶能力是不错,如果平常时候王安石推荐,估计官家也会同意。可是现在他的竞争对手是沈欢,瞥开能力不说,沈欢另一个优势就是先帝时期他就做过三司的盐铁副使。更有理由升任。在这一点上,章惶竞争不过沈欢。 为了确保优势,王安石只能选择曾布。 韩绎先是点头,既而又皱眉说道:“介甫,韩某也许有这么个面子让官家考虑考虑,不过只是这样的话。只怕还难以成事吧?” 王安石承认说道:“那当然。不过子华莫急,王某还有后招呢!” “后招。” 王安石迟疑片刻才道:“这个就需要用到你五弟持国了。” “小五?”韩修吃了一惊,弗维在家排行第五,因此家里人称他为小五。 韩修吃惊的是王安石怎么会想到用韩维,须知道韩维是站在司马光一边反对他王安石的。 王安石笑道:“持国是反对王某不错,但是他与司马君实不同,持国更传统,更保守,他是真的反对我等的一些经济之道。王某记得我当年还在江宁时,你来信说持国与沈子贤曾经辩论过天下之财有数的话题,当时持国不认同沈子贤,还生了气。现在沈子贤海州因为贸易死了两百多人,闹得天下之人尽知。想来持国更是反对了。而王某知道持国与子华经常通信,会不会提到他的怨言呢?” 韩修大感尴尬,弗维反对王安石。但偏偏又是他的亲弟弟,自不会断绝关系。 王安石又道:“王某不会无凭无据去陷害沈子贤,不过如果持国真有怨言,到是可以利用一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持国是官家未登基时的藩邸旧人,官家素来念旧情,如果届时子华能在官家面前说一两句持国对沈子贤的怨言,想必官家更应该考虑这个三司使的人选吧,怎么说持国现在还是翰林学士呢。” “这”韩修大感为难,最后咬牙说道,“介甫放心,韩某知道该怎么做了!以前京城算是我等的盘。而司马君实与我等争斗如今到了海州,算是他们的地盘了,我等也试试这个与他们争斗的滋味!” “哈哈!”王安石大笑不已。“想必会很精彩。子华,王某估计这出戏几天后就会上演,拭目以待吧。”“嗯!”韩绮坚定地点头。 第二百八十九章上眼药 沈欢安排天子等人的第仁行程就是游览海州城,让他们看一看新城是怎么炼成的,见识见识天下第一州的风范。\ \ 因为人太多,全部一起走的话太过惹人注目,如果百姓围观的话估计达不到观察的效果。因此沈欢把众人分成了三批次。 第一批就是官家及侍卫,由沈欢引领;第二批就是司马光及一干随臣。由苏轼带领;第三批则是王安石等变法干将,由范一农带着。 这个分法很明显,特别是王安石等人与官家分开,由沈欢陪同天子,当然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目的,与官家近距离沟通,而且又没人在旁边搞破坏,要做什么就事半功倍了。 另外引领王安石等人的也只有范一农,除去沈欢,还有一个苏轼够资格,问题是苏轼的性子不如范一农温和,如果走着走着与王实石一方干起架来,那就令人很无语了。 这个分法除了王安石等人不大满意外,天子与司马光都是点头赞同。司马光就不必说了,还一个劲地夸沈欢考虑周到,至于打什么主意。看看旁边的王安石一副冷眼的模样就知道了。 至于天子赵殒,那是举双手双脚赞同。好不容易能摆脱众位大臣的跟随,自由一点,方便一点,还不高兴得要死,岂有反对的道理! 这天一大早,大家就分头行事,一直到平午才回到住处。 可以说,行程比较圆满。 司马光见着了海州的繁华与成绩。终于放宽了心。不再担心沈欢等人夸大其辞犯下欺君之罪。 而且有这海州的功绩在手,对于提拔沈欢上位就更有伊心了。 王安石等人倒是有点吃惊,海州井井有条的秩序令他们感到了压力。一州之地。三四年时间即繁华直逼京城,他们虽然有所耳闻,今日亲见,惊得嘴巴都可以吞下鸡蛋。不过另一方面就是坚定了王安石变法的决心,在他眼里,海州有此规模还是变法的效果。虽然说沈欢的法令与他的不大对付,然而却也是变的结果!至于吕惠卿等人,心思就复杂得多了,一路沉默,话也不多。 另一个最满意的就是赵殒,一路兴致勃勃,看东看西,问这问那,最后直叹不虚此行。海州功绩实打实就在眼前,他也打消了对沈欢的怀疑,心想果然是能臣,三四年可以造出一个天下第一州来,如果给他更多的地方,岂不是,, 赵颍又是激动又是彷徨,勾起了沈欢昔年的好处来。 ,, 七月初七。 七夕。 一大早,天子等人做客海州大学。 这次招待的主人是欧阳修,他不辞辛劳,愣是以老迈之躯带着官家游览了海州大学上千亩之地。一路引见介绍。 海州大学是新奇的,执行的模式与所教的科目,都与众不同。欧阳修说它的目的是让更多的大宋百姓能学有所长,就算考不上科举。也能有一技之长,不至于穷困潦倒。 这话正中天子的心思。 大宋朝的一大弊端就是冗官。或者说,科举取士太多。虽然说自治平二年开始,科举固定是三年一考。然而每科取士三百多,几十年下来。就是几万人。 老赵家为了收买天下读书人的人心,一旦考取,即领俸禄。官员职位是有定数的,然而僧多粥少,大宋朝依然着一大帮子什么事都不干的进士领着朝廷发的钱财!冗官造成的觅费是压在天子心头的一大石头,撇都撇不开。他也没有魄力说那些没有官职的人不再领钱,否则施行了上百年的制度就会崩溃,随之而来的肯定是读书人的离心,以及漫天的汹涌怨言。 这一点,就算王安石也不敢碰触,只敢改革考试制度罢了。 读书人没有别的本事,科举是他们的最大出路,没有科举他们会饿死也说不定,因此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涌到科举考场上。 现在海州大学别出机抒,教科举,教算术,教记帐,教冶炼,教建筑。教工匠,都是让人有一技之长的科目。而且大多很实用。学成出来。去哪都能谋一份生计。 读书人也是聪明人,他们也知道几十万的学子能科举考中的三年也就那么几百人,如果有得选择,他们也不会挤在一条独木桥上一杂道走到黑,只不过以前是迫于生计罢了。因为除了科考,他们学到的东西不足让他们在社会上成活。现在好了,海州大学设立众多实用的科目,一旦学成,工作的机会更大。除了天资聪颖一心混迹官场的学子,更多学生特别是农商子弟选择专攻其他科目。 为天下读书人另谋一条出路,一来减轻朝廷的财政压力,二来安抚住那些没有高中的读书人,一举两得,实在是一个很妙的法子! 赵殒大力赞扬了欧阳修等人。称赞海州大学走出了一条新路,是大宋各处书院的模范。为了引导更多学生去学其他技艺,赵殒没有选择科举院的地方反而跑到工匠院处当着众多学子的面做了一番激励的演讲。 直到欧阳修的介绍,众多学子才知道大不引久午来到了海州,而且就在他们眼前,顿时群情汹涌。耐 赵颍等人此行并没有大肆宣扬,虽然也不隐蔽,但是海州大部分百姓并不知道天子已经驾临海州。 赵殒的演讲很短促,但很成功,说什么让他们努力钻研学有所成,寥察几句就可以让众多学子铭记一辈子了。 直到赵颍离开海州大学,众多学子还沉浸在天子驾临的震撼与荣先,之中! 晚上回到海州旧城,天子微服与民同乐,参与了民间七夕祭天的氛围。这一晚,他睡觉都笑醒几次。 七月十一。 沈欢与天子一行人集现在海州东海县海滨。 这次作为陪同向导的则是郭逸。 早上游览的是海边长达十里的大坝。水泥构建,一阶接着一阶,由下而上,就像上天梯一般;由上而下,万里海面,一望无垠,着实令人震撼。 坝旁绿树成荫,花草茂盛,海风吹来,鬓发与水气齐舞,花草与树叶同飞,又是一副唯美的写意图。 赵颍是第一次见到大海,长那么大一直窝在深宫的他第一次给大海的宽阔与壮观震撼住了,张大着嘴。许久说不出话来。 旭日斜映,一望无际的海水就像一面大得足以容纳天地的镜子,散发出万丈光芒,波浪粼粼,泛着白光耀花了人眼。 浪声温诣,轰隆作响,令人的心胸一下子开阔了许多,也舒服了许多。 在大坝,在海边,赵顾流连忘返。 下午参观十里盐场的时候,随行的人就少多了。或者说有资格进入的就寥察几人。赵殒、司马光、王安石、弗修、沈欢、郭逸、苏轼。不过七个人罢了。 经过这几年的发展,海盐的晒盐场蜿蜒几里,有海沙,有水泥地,正处七月,夏日炎炎,到处都是白花花的粗盐。 看到这些盐,几人眼冒精光。就像见着了黄金白银。其实也与黄金白银差不多,虽然说经过三四年的发展,盐晒得更多,然而为了不冲击大宋其他煮盐场地,出的盐更多是出海,卖到辽国、高丽、交趾、南洋,回来的当然是数不尽的黄金白银! 这个时代盐就是财富,这个盐场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不为过。海州每年四五百万贯的收入,有大半就是它的贡献,这还是为了保密需要不敢随意扩建的结果。 为了保密,当年盐场出来的时候。朝廷中知道这一件事的也就赵殒与司马光,后来因为需要。又告之王安石与三司使韩绮。至如今,负责保护盐场的则是郭逸的海军。就地围了起来;而负责海贸的则是 轼。 据苏轼说,等海军再扩建,在南边圈一块地,届时顺便又建起一个这般大的盐场,收入估计会更多。 赵颍听得眉开眼笑,说岂不是要翻一倍? 苏轼这才解释说没那么多,因为还得考虑到市场原因,一旦出盐更多。价格也会更低。当然,如果开辟更多的市场,多一倍也不希奇。 众人大为吃惊,特别是王安石与韩绎,甚至有点沮丧,他们在朝廷忙里忙外,一年也不过多增了一两千万贯,人家随便搞一个盐场一年就差不多上千万,天理何存? 难道这就是沈欢所说的,发明创造更利于创造财富? 一时间,众人心思繁复起来。 七月十二。 巡视海军。 这次参与巡视的人更少了,由郭逢带着。赵顾、司马光、沈欢三人尾随,王安石等人让赵殒找了个借口打发出去。 海军,寄托了赵殒北伐燕云的希望,在没有成功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是一个三司财政外的产物。他再信任王安石,也怕他身边的人多嘴泄露出去。 郭逡的为主持人就不必多说了。沈欢是提议人,奏章当时由司马光呈上,当然没有隐瞒的必要。 海军的基地在东海县南边的一个港湾。陆地方圆十多里都让郭逸圈了起来,重兵把守,不放一个闲杂人等进来。 港湾很大,一眼看去,数百船只停靠在海上,有静止的,也开动的。士卒刮练的呐喊声冲天而去。 一大早,迎着旭日,赵殒一行人站在高坡上,看着雄伟壮观的船队。他的胸膛震荡得厉害,胸中就像有一口气要奔腾宣泄而出。 “联的海军呀!”赵颍激动得脸色涨红,喃喃地念叨着,“联的海军呀!” 司马光闻言却有点皱眉,说实在的。他不大愿意天子动不动就动刀动枪,虽然说收复燕云是他们君臣祖辈的理想,然而现在大宋财政虽然比前几年要有所好转,可一旦动起兵戈一呃,没这个钱动兵戈。 三军一旦开动,钱粮兵马,那个耗费非常惊人,动辄就要几百上千 ! 作为宰相,司马光情知朝廷的财政状况不允许主动发起战斗因此他说不上喜欢不喜欢这个海军,不过当年他在朝堂受大挤压,沈欢呈上这个投天子所好的奏章,又一再向他保证不需要国 想了想,司马光转头看向郭迹。道:“郭将军,这等兵卒可有一战之力?” 郭逡呵呵说道:“相公也在陕西做过地方官,想来也通晓一些兵阵之事。五万兵卒。无论放到哪,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司马光更不悦了,他本希望郭逡说力量不足,也好打消官家那膨胀的信心,没想到却是得到相反的结果。 果然,赵殒闻言顿时眼睛一亮,道:“郭将军。你之前不是跟联说海军力量还不足以作战吗?” 郭透答道:“陛下,臣说的是船只不够,无法迅速从海上登陆。如果单说兵员的力量,臣敢说,这五万兵卒的战斗力不下五万精锐禁军。这三四年来臣日夜操练!还总结了一些在西北战阵的经验,如果五万对五万,臣敢说决不输于西北的禁军!” “好好!很好!”赵殒大为惊喜。大宋军队差不多上百万人,蔡而大半都是厢军,平日几乎不练小与乌合之众差不多。 能战的也就三十多万禁军,现在听到郭逡不声不响给他增添了五万禁军的力量,怎能不欢喜? 司马光却大为担忧了,朝廷一直奉行的都是强干弱枝的策略,除了西北与北边,地方上还没有哪股禁军超过五万的力量。现在突兀地在东边出现,领军之人是武将,还秘密存在不受枢密院管辖,作为文臣。没理由不忧虑。 他担忧地看向沈欢,这海军是他鼓捣出来的,有什么问题应该由他解决,否则一旦发芒不妙之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沈欢倒是没有这个忧虑,不过看见司马光的眼色,稍为沉吟就明白过来,不由呵呵笑道:“陛下,我等当时设立海军,可不是要打造一个禁军出来呀!我等要的是能在海上作战的力量,现在大家都看到海贸的利益,日后与外人打交道,难免摩擦,届时就需要海军出马了!” 赵颍却是不以为然:“那是以后的事,海外太远,眼前要解决的是党项人与契丹人!党项就不用说。与海军没关系。契丹嘛,他们也有地方靠近大海。沈知州,难道你忘了,你当年上的奏章里头可是说由海上登陆几万大军,出其不意袭击燕云,这才是我等设立海军的目的。不是吗” 沈欢大为苦笑,当年为了说服天子。这才投其所好扯上北伐燕云的借口,郭逡也以这个为目标练兵卒,五万所谓海军,能熟悉海船之阵在海上作战的竟然只有区区一万之数。其余四万,在船上只有呐喊助威的份,其他什么都帮不上忙,说出去还真是讽刺。 把海军大部分练成了海军陆战队,大有自己搬砖头砸自己脚板子的意思,沈欢大是无奈苦笑。 他只能强调说:“海军海军,根本还在海上。郭将军,这点你不要本末倒置呀!” 郭逡点头说道:“郭某晓得。这不是还要仰仗沈大人造出更多的海船么?以现在的船只,要想让这四五万人迅速登陆北方,要分成两三批,这根本就是在找死!” 沈欢问道:“大概还需要多少船只?” 郭逡沉吟说道:“大小小船各两百,这是最少的。如果能让大船达到三百,那就再好不过了。过个两三年,再添两三万兵卒,网好够用!” 沈欢点头说道:“行,沈某问过了。三年时间能给你陆续造出来。” “不行!”这次却是赵殒跳出来反对。沈欢愣住了,不解地看着天子。 赵颍怒道:“三年太久,联等不及了。沈子贤,联给你两年时间。你一定要让海州按照郭将军的要求造出这些船来!” “这,”沈欢大是为难。 “怎么?做不到?”赵殒顿时冷下脸来。 沈欢无奈向司马光求救。 司马光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欲速则不达,您看” 赵殒问道:“子贤,联知道你一向有办法。你说,要怎么做才能达到这个效果?” 沈欢只好说道:“陛下,造船是需要钱的。如果按您的要求,每年要多花一百万贯钱呢!” 赵幕立刻说道:“行。联让你海州每年赋税少上缴一百万贯。如何?” 沈欢与司马光都吓了一跳,大感为难。天子说少一百万贯那是没问题,问题是现在海州赋税每年给朝廷三百万贯,如果以后每年只给两百万贯,怎么向其他大臣解释?一解释。海军就要暴露;不想解释,那就要确保海州明年能多增加一百万贯的收入! 赵颍见状要无赖了:“联不管,你一定要做到!” 沈欢翻了翻白眼,最后眼珠一转,嘿然笑道:“陛下,也不是没有办法。苏子瞻是海关总使,如果能统筹发挥海关的作用,别说一百万贯。两百万贯臣也能拿得出来!” “真的?”赵顾疑问。 沈欢说道:“臣岂敢欺君。” 赵殒瞥了一眼沈欢,道:“你要什么条件?” 沈欢知道是给别人上眼药的时候了。 第二百九十章 火药之威 陛下,臣就怕以后有人阻挠……如果能任由臣施为,「6--厂'/1、是问题!陛下想想这些年海州的政令制度可以说是独树一帜吧?其实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特色,发展民生不可一概而同,必须因地制宜,方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沈欢一边侃侃而说,=__小心地打量赵顼的神色。 赵顼一开始听着的时候还点头,最后脸色却严肃起来,而且越发深沉,扫了沈欢一眼,沉声说道:“沈知州话里有话嘛。” 沈欢说道:“只是些经验之谈而已,感慨罢了。经济政令,没有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最合适的才是最好的,而不是所谓最好的放出去就是最合适的!” 赵顼嘿然笑道:“你这话听起来很像另有隐衷嘛!” 沈欢两手一摊,指着脚下的大地,道:“以海州为例,陛下对比一下不就了然了吗?” 赵顼大是沉默,诚然,正如沈欢所说,如果以海州为例,确实独树一帜,海州的发展模式以及它的政令条例,与朝廷这些年颁发的变革法令甚至可以说是泾渭分明,除了也扯上一个“新”字外,几乎说不上有什么关系。 可偏偏就是他另辟蹊径,反而造就了海州今日的繁华,天下第一州并不是一个口号,而是一个实实在在郑重的褒扬! 是的,沈欢趁机给王安石等人上眼药一一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我与王安石不是一条道上的,但是我治理起地方并不比他差,或者说比他还要好!既然如此,往后在这方面,天子是不是要更多听听我这方面的意见呢? 这已经是明着向天子要权要条件了! 这等意思,赵顼听得明明白白,他想发怒,可低下头一看,海州大地短短三四年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又是一个不能抹杀的事实。事实为证,他又能以什么反驳呢? 赵顼抬起头来,看着天空,明媚亮丽的天空万里无云,又是一个好 天色。 回过头来,赵顼看了看沈欢,发现对方脸色沉静,并不着急,也不晦涩,静静地看着自己;再去看司马光与郭逵,也是一脸肃色,并不表态。 叹了一口气,赵顼深吸一口气,苦笑说道:“子贤,你这是要让朕 为难呀!” 沈欢心头狂跳,进而说道:“陛下,事实胜于雄辩嘛。您想要的,臣都能帮你达到,而且还能使更少的人反对,更多的人赞同。臣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要完成陛下的嘱托,必须让更少的人指手画脚。自由一点,方便一点,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赵顼迟疑片刻,道:“你真有信心?” 沈欢心头大喜,笑道:“如果能放手让缏臣施为,臣是绝对有信心使海州每年多增一两百万贯的收入。 赵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知道朕说的不是这个。” 沈欢又道:“就算臣离开海州,只要有海关总使苏轼与通判范一农还在海州,听从臣的计划,海州还待会更繁华更辉煌!” “就这样而已?”赵顼又问。 沈欢反问:“那陛下想迟到什么样的景况?” 说完他与司马光相视一笑,皆是暗白点头。 赵顼一指眼前开阔的海面,意气风发:"朕需要无数个海州「千百 个海州!" “请陛下恕臣无能。”沈欢平静地说道。 “怎么?”赵顼大是失望,“不行?” 沈欢摇头说道,“十年之内,千百个海州,臣无能为力。不过三五年时间,建起十多个海州,还是能勉力为之!” 赵顼一愣,既而大笑:“沈子贤,你非要吓朕一跳不可么!是你说的,十几个海州!若没有达到,朕非问你的罪不可!” 司马光倒是急了:“陛下,发展起十多个海州,此事非同小可,成则喜之,不成亦是平常,焉能成-为约定呢?” 难怪他要着急,海州如今每年能贡献三百万贯的财政收入,十几个海州,一年下来岂不是多了三五千万贯?这个钱,简直就是如今大宋朝廷三分之一的财政,这个数目,也足以撑起一两场大规模的战役! 是的,他司马光也激动了,如果真能达到这个效果,王安石所谓变法引起朝堂的汹涌怨言,全是笑话,要之何用?若具有这般收入,他大宋王朝要做什么事不成! 但是,沈欢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才,他岂能让他有什么闪失?与官家约定这般大的数目,成之还可,若是不成,一旦天子暴怒,谁受得了这个后果? 为了保护沈欢,他只能站出来打掩护,虽然他也希望沈欢能把王安石等人比下去,可是要以性命来搏,这事就得不偿失了。 “怎么?”赵顼笑了,“司马相公对子贤没有信心么?” ·这……”司马光大是为难,看向沈欢,示意他改口,“子贤,你说呢?” 沈欢微微摆手让司马光少安毋躁,转而向赵顼说道:“陛下,您也解臣的性子,如果有能力又有机会,臣一向是当仁不让!” 司马光微微叹气,心想这次购得有点大了。 赵顼一愣,既而哈哈大笑:“好,子贤果然豪气!朕给你五年时…… 沈欢微微一笑;“臣当然万死不辞。州知州……” 只不过橄臣如今只是一个海 明着要官了! 真是好胆色!郭逵闻言也是心头狂跳,看沈欢的目光也由淡然变为崇拜,作为臣子敢与天子在职位上讨价还价,普天之下也只此一份0巴。 司马光则是又激动又忐忑,隐约希望天子给出给优惠的条件,又担 忧沈欢完成不了任务。 赵顼早就想到有今天,闻言笑道:“这个朕自有分寸,既要让你能发挥出才能,又不会委屈你。如何?” “那臣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沈欢淡然一笑。 不错,这简直就是在赌博。拿前途甚至身家性命来购,这是一场豪赌,赢了则主宰历史,输了则让历史回归到原有的轨道。 他已经被绑架上历史这一列战车,不能退缩,也退缩不得,因为他身边有更多人的身家性命绑架在他身上。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今天,他明着向官家要官,是为了打击王安石一方,也是向他们表明自己有能力做得比他们更好,做得好,这个天下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将由他们一方来主导! 此时此刻的沈欢感觉全身的骨头都绷紧了,每一个毛发都竖了起来,他激动得恨不得大声呼啸;e回到这个时代,他小心翼翼,谨言慎行,甚至可以说过得有点窝蓑。今天,他终于雄起一把,向那些大人物发起冲击,向这个时代发起挑战! 他一定要赢,他不能输!这是他对白己的告诫与鞭策。 赵顼也激动得脸色有点发红,他一下子陷入了幻想之中,他想象三年之后朝廷每年能多出三四千万贯的钱。 腰包充实,他想要做什么不行?可以养兵马,可以造兵器,甚至可以……他已经幻想自己成为大宋最伟大的雄主,武功文治可比汉武唐宗! 他要成为一代明君! 为此他也与沈欢豪赌上了的是奋发,他要的是功绩。为更多! 了 他从来就不是墨守成规的天子,他要这些,他已经付出大多,也不惜付出 司马光则是黯然叹气,这个时候,他还能说什么呢? 从幻想中清醒过来,赵顼咳了咳,对司马光说道:“司马相公,明日……呃,今晚,朕与你,还有另两位参政,就讨论讨论一下沈知州下一步去向吧。毕竟他在海州也已经四年,朝廷对于有功之臣从来都不吝啬赏赐。不是么?” 司马光无奈说道:“是,陛下。” 赵殒大手一挥,回头问郭逵:“郭将军,还有什么地方要去游览 么?” 郭逵答道:“回陛下,基本上就是这些了。如果陛下愿意上船一观……” “郭将军,你忘了一个地方还可以去。”沈欢生愣打断郭逵的话。 郭逵一愣,既而恍然:“沈大人你是说……这,不是还没有成功么?” 沈欢笑道:“不是也成功了大半么?让陛下看一看它的威力,不是更好?” ·这……”郭逵有点为难。 赵顼倒是来了兴趣:“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该给朕看看?” “回陛下,是一种武器。”沈欢笑着答道。 “武与乙?”赵顼愕然。 司马光赶紧说道:“刀兵不祥,子贤,这个时候就不要让陛下看这等东西了。” 沈欢又道:“是武器不错,却不是刀兵之器。” “那是什么?”赵顼兴趣更大了,“看你们郑重其事的样子,莫非很神秘,很厉害?郭将军,你说说。” 郭逵无奈说道:“陛下,那东西威力是不错,只不过还没有完成,难以控制。” “看看亦是无妨。”赵顼芙道,“反正闲来无事,你去拿来让朕看看吧。” 郭逵为难地看向沈欢。“怎么?”赵顼不悦了,“朕看看也不成?” 沈欢赶紧陪笑解释:“陛下要看,臣等自不会怠慢,不过……” “不过什么?”赵顼恕了。 沈欢示意郭逵回答。 郭逵没有办法,只好顶上去:“陛下,那种武器不好随身带着,而且也不在此处。它们都放在一个岛上,离此处不近,需坐船过去。 赵顼吃惊了,又是兴奋:“什么武器,要放到岛上去?子贤,你一向古怪,是否又鼓捣出很厉害的武器?哈,走,坐船就坐船,这就去! 司马光劝道:“陛下,海上风大浪大,须注意安全,再说到外面也得让护卫跟上。 沈欢却道:“相公,那个岛安全得很。已经归入海军管辖,外三层里三层重兵守着,没有闲杂人等可以靠近。” 司马光也愣住了,一是不解沈欢为何要鼓吹官家非到岛上不可,二是不解作么武器要这般保护! 赵顼闻言心痒难耐,跃然说道:“到底是什么武器,威力如何,让你们这般着紧?” 郭逵解释说道:“是一种火器,臣也解释不清楚,是沈知州让人研究的,三四年了,还没彻底成功!” “研究了三四年?”赵顼讶然不已,什么武器这般厉害。 沈欢笑道:“陛下怒了?当年臣还未中进士时,而陛下也尚未登基,陛下与**聚集了一批工匠,成立一个研究会所,专门研究一些实用的东西么?比如印刷,比如水泥,等等。现在这种武器,也是他们搞出来的。 “朕只想知道威力如何!”赵顼更是急不可耐了。 郭逵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我等做过实验了,威力嘛,怎么说呢,很大!若能批量制造,别说党项夏人,就算让臣去攻打辽人,臣也有信心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真的?”赵顼心头振颤。沈欢坚定地点头。 “去,一定要去看!现在就去,快!”赵顼几乎是吼着出声了。 “子贤,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火药炸弹?”赵顼指着眼前几个黑不溜秋的两个拳头大小的罐子,一脸疑惑,“你说凭它们其中一个就能杀死很多人?” 沈欢站在赵顼后边,闻言稍稍上前,微芙回答:“是的,陛下,这就是臣所说的火药炸弹了。 “真有这里厉害么?”赵顼大是不信,“你所说的火药,就是爆竹 所用的粉末?” “是的,陛下。”沈欢依然笑着,“就是它了。 赵顼一指前面空阔的坑洼之地,道:“试一试吧。 沈欢淡笑点头。 其实他内心根本不平静,是的,眼前这些韩子也许不起眼,但是,里面装的可都是火药呀!不是一般炼丹出来的简易火药,而是经过他的提点,大批工匠花了三四年的时间钻研出来的浓缩的火药! 这些罐子就是简易的炸弹! 沈欢当然不知道火药怎么制造,可他知道火药的发展趋势与用途呀!于是,海军建立之后,他召集对火药这东西有点研究的工匠,由海军在海上囹一个岛,安排工匠在上面日夜研究。 说它是岛,其实已经是抬举它了,方圆不过十里多,全是沙泥,连树木都没几棵,荒凉得紧,平常根本没人涉足。 自海军把它囹起来之后,里外三层围护,对外宣传是海军的训练之地,非上头之令不能踏足。 所谓的训练,更是少得可怜,能上岛的士卒也固定一批,除了送水送粮,更不能在上面活动。住了不少人,不过大多是工匠。除了有数几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在上面具体做的是什么。 岛上已经建起不少住房,打扮得很整洁;住房旁是一些简单的作坊,有火坑,有柴火,甚至有丹炉,还有其他不少材料;住房前是一片空阔的草地,专门用来做引暴炸弹的试验场地。 沈欢等人到达岛上时,正午已过,不过太阳还是很浓烈,照在沙泥之上,白花花菹人眼目。把火药介绍给赵顼与司马光,众人来到了试验场地。 沈欢笑了笑,回头对郭逵说道: “郭将军,准备好了吗?” 郭逵点点头。沈欢又道:“让他们点火吧。 除了点火之人,众人都退到二三十丈外。 赵顼嘟囔说道:“需要这么小心么?” 沈欢笑了,道: “等下还清陛下塞住耳朵,免得受了惊。 赵顼冷哼一声是做什么的?” “朕什么阵仗没见过!”突然一指场地,“这些 场地内有十多头生猪在晃悠着。 这是用来实验的生物,炸弹就在它们中间,一旦爆炸…… “陛下看下去就知道了。”沈欢不忍心地说道。 赵顼这才不说话。 生猪内堆积了五个填满火药的罐子,拉了一条长引,绑在一起,有半丈长。点火人拿着一个火把,小心地靠近火引,哆嗦着伸了出去。 嗤嗤的声音响起,证明火引已经点着,点火人是个兵卒,身体健壮,点着之后,火把一扔,要命似地往外狂奔,直到奔出十几丈才敢回头。 嗤……嗤-嗤! 火引烧得很快,不过没有起大火,生猪依然在旁边不知死活地乱拱有一两头甚至拱到了罐子旁边,可惜,那不是大白菜…… 嗤,嗤嗤-,嗤嗤嗤! 摁 沈欢与郭逵都有经验了,眼看就要烧到尽头,赶紧双手往上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赵顼与司马光见状就想笑,认为他们与小孩受惊时的模样差不多。 “子贤,你们……” 砰! 砰砰! 砰砰砰! 有如晴天霹雳,如雷的响声突然从耳边炸起! 赵顼与司马光甚至感到脚下的大地在晃动,一个踉跄才站稳身子,耳朵轰轰作响,甚至有了刺痛的感觉。 眼前的一切让他们瞠目结舌,脸色发白,身抖个不停:场地浓烟滚起,飞砂走石,白光耀眼,罐子周围的生猪发出凄厉的号叫,身体分家,血肉横飞! 浓烈的硝烟随风飘散,冲入了他们的口鼻。 这是世界末日么! 赵颈与司马光心灵震撼得呆立身体,一动不动,只会愣愣地看着场地。 这就是火药之威! 第二百九十一章最后王牌 陛下,您没事吧。/ //”郭洼眼疾年快小前扶住妥惊洲刊用小心殒。 赵殒膛目结舌:“这就是,火药炸弹的威力?”说完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目光呆滞,场内硝烟逐渐散去。只剩下呛人的火药味道。 他推开郭逸,几步奔向场内。 “陛下!”郭遣与沈欢都惊若亡魂,特别是郭遣,疾蹿出去,也不顾什么礼法了,一把抱住赵殒。往回狂拉。 “你做什么。赵殒怒得脸色发红,“联耍去看看”它的威力!” 沈欢也撇下受惊颇大的司马光,奔到赵殒身边,后怕不已:“陛下,还请稍待,先让人去检查那些炸弹是否都引爆了,如果有几个慢一点爆炸” 说完他自己的身体都颤抖几下,虽然说这种情况的机会小之又可是小心无大错,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是的,就是那万分之一的机会。有那么个小炸弹就等赵殒靠近了再爆可以想象,后果有多么地严重! 司马光一开始还不解沈欢与郭逡的举动。闻言脸色煞地白了。刚才场地那种震天般的炸响,威力如何,看看远处场地的坑坑洼洼就知道了,一旦伤到了官家谢天谢地,一切都没有发生! “会有这样的事?。赵殒冷静下来,又吞了一口唾沫,再次推开郭逡。拍了拍胸口,也是庆幸不已。 郭逸抹了一把额叉的汗水,道:“陛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赵殒点点头。脸色红润不减,怒瞪郭遣一眼,道:“那还等什么,快派人去看看都炸了没!” “是”。郭逸不敢怠慢,跑开去招呼兵卒了。 好半晌后,全副武装的兵卒小心翼翼畏畏缩缩地探测回来禀报,所有炸弹都引爆,没有剩余。 赵颍跃跃欲试,道:“这次没问题了吧?” 郭逸看向沈欢,见他点头,这才说道:“没事了,陛下,这边请。” 赵殒等的就是这句话,撒开腿就跑,使得后面三人也只能跟着跑过去。 赵颍才跑近十多丈,往前仔细一看,乖乖 他弯下腰来,狂吐不已。 司马光担心天子身体,跑快了几步,本想询问,但是场面的景况令他的脸色更白了,反胃不已,甚至能感到肠胃在蠕动,今早吃下的东西也在翻滚,之后喉咙一痒,既而一酸,“哇”地一声,也忍不住开始吐了起来。 沈欢与郭逡早有准备,只能苦笑不已。 “这”赵顾吐了一阵,指着眼前的景象,呃”又耍吐了。 这是修罗地狱么? 之前的十多头生猪没有一头能站得起来。或者说没有几头能保持完整:断头、断腿、断肠、碎肉,夹杂着鲜艳的鲜血,冲天的血腥味在翻滚着。死亡地狱就是眼前的场景吧。还有三四头猪没有断气,不过缺胳膊少腿地在地上抽搐不已。凄厉的哀号也越来越弱,显然离死不远矣! 赵殒虽然贵为掌握天下人死生大权的皇帝,可却是太平天子,从没有上过战场,死人虽然见过,却没有经历过血腥之战,何曾见过这般残忍血腥的场面! 他心里既有恐惧。又有兴奋。对死亡的恐惧,对武器威力强悍的兴奋! 他虽然要吐。却又忍不住要看得更仔细。 司马光虽然见过不少世面。却也从没想象过几枚小东西能造成如此的伤害,他在害怕。在战栗。在发抖。 “这武器,”这武器 赵殒状若癫狂,喃喃念叨。 郭逢与沈欢都没有去劝他们,静静等待他们平复。 沈欢倒没有什么,这种简易的火药炸弹与后世那些动辄死伤成千上万的热武器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的玩意,心里早有准备,也见过不少,还能平淡待之。 郭逢虽然也见过不少次试验了,但是这次亲临,依然还感到无比的兴奋。正像他之前所说,如此利器。杀起敌人来不费吹灰之力,一旦规模作战,一定可以杀得敌人哭爹喊娘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他在幻想有朝一日带上成千上万的炸弹仍到敌人阵地之中,那是多么令人兴奋的刺激之事呀! 赵颍不顾忌血腥,饶着场地走了好几圈,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大步走到郭逢身前,兴奋的声音还有点颤抖:“郭将军,有此武器,荡平党项人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你等还窝在海州做什么,还等什么,带上它们,这就杀过去吧”。 这次司马光这个厌战分子也没有反驳,盯着地上的血水,想到的却是这几十年来西夏人把屠刀架到宋人身上所造成的伤害,如果,地上留的是党项人的血,那该有多好呀! 沈欢与郭逸相视苦笑。 赵殒没有发现他们异样的表情,自顾说道:“郭将军,有这么好的东西。你们到今日才报给联知道。实在是太不该了,太不该了”。 他盯住沈欢与郭逸,愤怒不已:“如果联这次不是到海州,不到这个东海,你们是否一直隐瞒不报?你们知道不知道,党项人每年都耍到大宋劫掠一次,杀人无数,如果有这武器,还怕他们的骑兵?你们,”看到天子生气了,沈欢不再沉默,为难笑道:“陛下无须生气,也莫要高兴太早。这东…矣。点前郭将军不是讣为难要不要让陛下且见么。渊出六是有缺陷的 “缺陷?”赵颍感觉不妙。有点抓狂,“你说什么?” 沈欢迎着赵殒那要吃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首先,它还无法大烦模生产,因为制造工艺与材料的原因。现在一个月也不过能造三十多个而已。一年下来三四百个。无法规模作战。虽然研究了三年多,却也是今年年初才稍稍成功 赵殒大手一挥,道:“要什么,联给什么。总之要造出几万个出来给联 沈欢苦笑说道:“其次就是因为工艺等原因,不能保证所造出来的都能引爆,也就是说”十个这样的炸弹,不是每个都能爆炸杀敌的 赵殒愣住了,吼道:“那就改进工艺!还有,十个大概能有几个能用?” “四五咋。?”沈欢不好意思地伸出一个巴掌。 赵殒差点要骂娘了,一年三四百个,还有一半是闷声不响的罐子,这玩意上了战场哪玩得转? “说吧,其次的其次是什么?。赵殒有点泄气地问。 沈欢笑得更苦了:“这东西造价比较高,每个大概是五六贯的成本。” “啥?”赵颍因为自己听错了,“多少?。 “其实算上其他成本,要十贯钱左右。”沈欢干脆地回答。 赵殒又来回踱了几个圈,恼得差点要揪头发,十贯钱足够一家五口美满地过两个月了,这玩意,是人玩得么! 刚才四五吓。炸弹才造成十多头猪的伤亡,一个的威力大概就能伤三五个人。一场大战役下来。面对敌人动辄十多万的骑兵,怎么也要三五万咋再加上不能引炸的数量。一战下来,差不多要十万咋。这钱怎么算? 这么说一两场战役下来,单是这个都得耗费几百万贯钱,这还不算那庞大的军粮与抚恤金等钱。 这种战争,谁玩得起! 司马光也吓了一跳,虽然说现在财政有所好转,不过那也是天子省吃俭用过着紧巴巴的日子。这才稍为宽裕,至少不像英宗朝耍从内库倒贴了。 可如果每年要花个几百上千万贯钱来造这东西,这钱去哪挪?把整个海州卖了都造不出多少个! “十贯钱?”赵殒气急败坏,“你也好意思说?党项人动辄都是十几二十万大军压境,还有辽人。如果要打一场大仗,要二三十万个这东西才能杀伤他们的有生力量。这就是几百万贯钱,如果他们再增兵。要想胜利。岂不是要花费一两千万贯钱来造这东西?你竟然敢联提十贯钱一个?联把这身龙袍卖了都抠不出那么多来给你!” 沈欢看向司马光,司马光抬头看天,好像天空有什么宝贝似的,就是不回应;再看向郭洼,这位将军更绝,低头认真地看自己的脚趾头,好像自己的脚趾突然都变成了黄金一样。 靠!沈欢摸摸鼻子,太没义气了,关键时刻都不帮忙。 “怎么?没话说了?”赵殒冷哼一声,“你让联来看这东西最后却告诉联用处不大,你消遣联么?”“臣不敢沈欢惶恐地说,“陛下,臣请您来看这炸弹,是想提前与您说一声,我等在研究这火器了。对。是研究,还在研究之中。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改进工艺,囤积材料。争取把造价降低,还有把制造速度提上来!” “你打算怎么做?”赵殒问道。 沈欢答道:“当然是改进工艺,如今为了方便,是用一些特制的罐子,以后的方向将是一些金属皮。可以量产的那种,填充更浓缩的火药,里面再填进铁砂什么的。一炸开来就算炸不死他们也炸伤他们,让他们不能继续战斗。接着就是改进工艺,让更多的炸弹都能炸响。最好十个要有八咋。有效。还有就是降低造价成本,让他们继续研究,看看怎么减少开支,争取把每个的造价控制在两贯钱左右 “就这些?。赵殒斜眼瞥他,“速度呢?关键是速度!一年几百的数量。等你造够几万,你让联等到去见祖宗的那一天吗?” 沈欢叹气说道:“这咋。就与陛下的鼎力支持分不开了。臣是这样想的,把这个岛建成一个拥有各种生产工艺的小城,里面有各种作坊,都为这个炸药服务。这就需要人手,还需要政策。人手方面,可以让郭将军负责,招海军的同时也招更多的工匠进来;至于政策嘛,这个需要陛下同意,比如购买一些金属小比如铁什么的,可以方便一点 铁这种东西。大规模购买的话,搞不好要给人家套上一个造反的罪名;还有铜也一样,大宋以铜作为流通货币,私自大量购买铸造。也是死罪! 赵殒沉吟不已,最后看了看场地那个大坑,忍不住诱惑,道:“这个联可以同意。郭将军,这些都交给你了 “是,陛下!”郭洼大喜,他也为火药炸弹生产速度的停滞不前感到可惜遗憾,如今有天子的各项支持,如果能大规模制造,作为军人,他当然希望这些武器能够上战场杀伤敌人! 赵殒迟疑了一下又道:“这样吧,联再从皇室内库里拨出十万贯钱,作为这个研究的每年费用吧。也只能这样了。唉,大宋缺钱呀”。…疼怎奈,作为读个世界最有钱的圭朝,可每年下来都渊赞入穷,他这个皇帝做得也比较窝囊呀。 “陛下放心,臣就算拼了老命。也绝不辜负陛下的厚望!”郭逢激动地说道。 沈欢也深深受到了震动,内库关系到皇室的稳定,官家知道国库囊中羞涩,不好向司马光开口,为了他的理想,拨出内库的钱,回去之后估计又会节衣缩食了。 不管怎么说,作为皇帝小与那些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昏君相比,他算得上一个好皇帝。 “陛下,就让我来助你完成大业吧。”沈欢暗暗发出誓言。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东海县衙,上等院房。 炎热的暑气终于消散了许多。劳累了一天的众人也安顿下来。 沈欢安排的天子海州行程基本上走完,除了十四那天为大航海纪念碑揭幕祭祀外,所有该看的地方都去了。 从海军基地回来,天子一直处于亢奋之中,没有跟去的王安石等人除了纳闷猜测,什么事都不知道。 本来天子说今晚要与三位大臣讨论沈欢的去处,司马光期待了半夜。还没有等着官家的召见,去探听下人却说官家要歇息了,不见众人。 司马光无奈回头,睡不着觉。又摸索到沈欢的房间。 甫一坐定,司马光不由忧虑地道:“子贤呀,官家歇息了,你的事估计要明天才讨论。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司马光来之前,沈欢就坐在椅子上思虑这几天的事情,从他的言行。到天子的言行,再到司马光、王安石等人的言行,不是看谁的过错,而是在考虑大家的目的。 他们为的是什么? 天子做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成为圣明皇帝。 司马光、王安石做的则是臣子的本分,辅助皇帝成为圣君。 他沈欢呢,为的是什么? 奔波如许多年,为了什么?为了家人过得更好?为了司马光?为了朋友?为了这个天下? 纷乱的思绪搅得他睡不着觉,直到司马光到来。 看着司马光老迈的脸上尽是忧愁,沈欢不由安慰说道:“老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等尽力了,还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再说了。今天学生把最后一张牌都打出去了。再不成事。也就无话可说 “最后一张牌?”司马光微微不解,想了一会,微笑恍然。 火药武器是沈欢的最后王牌。为了能顺利接任三司使,他做了很多,海州的模式。海州的经济。海州的赋税。还有各种人情,通通打了出去。今天,海军牌也打了出去。最后一张就是火药武器了。 虽然还不成熟,但是火药的杀伤性只要见过,谁也拒绝不了那种可以毁天灭地的力量的诱惑。赵殒作为一个一心要做武功冠盖天下的千古皇帝。一心要钱,因为只有钱才能支持他大规模的战役,但是有钱还不行,大宋在骑兵上一直处于劣势,必须想办法扭转这一劣势。于是。火药武器出现了! 以震撼人心的方式出现! 它的前景,它的厉害,赵殒看得一清二楚,几年之后就算不能靠这个一战定乾坤,可只要能在战场上震撼敌人,在关键时刻赢得战役,那么就是辉煌的成功了! 而这种武器,是他沈欢多年辛劳主持鼓捣出来。这就是一大功绩,而且还需要他往后几年继续努力。这些,赵殒能不看在眼里么? 为了能使赵顾坚定对他沈欢的信心,纵使火药还不成熟,沈欢也只能尽力把这一张王牌给打了出去! 至于效果如何,也将揭晓。 司马光又道:“子贤,这个火药炸弹,有多大成功的机会?。 沈欢也是迷茫:“老师,说实在的,学生也不清楚。” 虽然宋代也早就有火药武器。不过大多简陋,杀伤力比一把强弓还要不如。火药炸弹是沈欢结合后世手榴弹与炮弹的原理让工匠做出来,杀伤力是具备了,然而毕竟是超时代的产物,生产工艺差太多,造起来困难重重。司马光闻言更愁了:“子贤小你今日与官家打包票说能做出十多咋。海州的功绩,你 沈欢微笑说道:“老师,我等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么?” 司马光一愣,既而叹道:“是啊,没有退路了。” 沈欢坚定地说道:“既然没有退路,何不放手一搏?就算失败,那又如何,还有比现在我等上不了位更坏的结果吗?” 司马光先是沉思。接着宽慰一笑:“是啊,子贤,为了我等的理想。不是么?。 理想?沈欢愣了一下,想了想,也笑了。是啊,理想,大家做的一切,不都是理想么?天子的理想,司马光的理想,王安石的理想,他沈欢的理想。只不过理想各有不同罢了。 为了理想而奋斗! 司马光站了起,道:“子贤,不早了,先歇息吧。老夫这把老骨头,撑不住了,明日估计官家就会召见老夫与那两位参政,拭目以待吧。呵 第二百九十二章政事会议 共”十将半。// \七月的东海巳经从天边泛起红米,云霞万端贯叮“莫测。 一丝丝的亮光普照大地,驱散了朝露,晨鸟在枝头欢乐鸣叫。 县衙周边,天快大亮。 房里虽然还有些许黯淡。但门窗的缝隙还是挡不住明亮的光线往里面渗透,偷偷地钻了进来。 赵殒翻身下床的动作惊醒了旁边半睡的黄心。 和衣而睡的黄心“嗖”地一下爬了起来,三两下揉了揉惺松的眼睛,打了个颤抖,整个人都醒了。 他奔到天子睡榻之前,紧张地说道:“陛下,是要起来方便么?” 赵殒的脸上并没有很懒散的表情,眼睛也没有早晨起来的难以睁开的半眯状态,相反睁得很大很圆,异常明亮。 他双手撑在床沿边上,前倾着身子,最后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道:“睡不着了,起身。” “又不用早朝,陛下何不多睡一会?”出行在外,天子好不容易可以多睡,一般都是卯时之后才起身,今日算是早起,黄心虽然奇怪,却也不敢怠慢,赶紧找来衣服让天子穿上。 赵殒伸开两手,让黄心伺候他穿衣,一边问道:“如今几时了?” 黄心答道:“还有半斤,时辰才是辰时。” “哦。”赵殒点点头,“那还早。” 黄心停住手小心地问:“陛下,需要继续睡吗?昨夜您虽然睡下得早,不过奴婢好像见你辗转多次,一直到子时才入睡。” “不必了。”赵殒示意他继续穿衣,“睡也睡不着,今日还有大事要做。” 黄心漫不经心地问:“陛下昨晚是兴奋睡不着?” 赵殒笑了一下,道:“你倒是机灵。” 黄心憨笑一下,不再言语,继续穿衣。 赵殒倒是忍不住说道:“你不问一下联因何事兴奋吗?” 黄心惶恐说道:“陛下之事,奴婢不敢多嘴。” 谨慎,是他在宫里的生存之道。本分,也是赵殒信任他的前提。 这一点,黄心比谁都明白,因此他从不敢逾越半分。哪怕是天子高兴的时候,他也不会有些许的放松。 赵殒愣了一下,叹道:“倒是难为你了。” 黄心偷眼看了一下天子,对方虽然叹息。却也难掩对他的满意,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还有一丁点的窃喜。 虽然黄心没有继续追问,不过赵顾一想到昨天的情景,还是兴奋得全身轻轻颤抖,庞大的海军,还有那厉害异常的火药炸弹! 昨日从东海回到住处,已是入夜时分,吃了东西之后,他谁也不见,整个晚上都在房里胡思乱想。 一想子想象海军有了十几万之众,几千艘海船行驶在茫茫大海上,突然哗地一声,如蚁的军队登陆北边,一路冲锋,势如破竹地把幽云十六州从辽人手上夺了回来;一下子又想象到大宋制造了十万颗炸弹。兵马带在身上冲向党项人。而党项人几十万骑兵冲过来,不明所以地看着落在他们面前的炸弹,还没想个明白,炸弹突然炸开花来,之后就是马与人全都倒下,一战把党项人的军队全都给吃掉,从此马踏兴庆,绑了党项人的国王! 越是想象,赵殒就越是兴奋,脑子里全是自己征服天下的场景,别说睡了,若不是心里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自己是皇帝,他估计会忍不住在深夜其引颈长嚎大吼起来。 迷迷糊糊睡了半宿,在以征服为主题的美梦里醒了过来,就是如今早晨的情景了。 穿衣完毕,黄心端来清水。 一碰触到水,赵顾忍不住问道:“黄心,昨夜你有没有听到海浪的声音,怎么联满耳朵都是海浪拍岸的声响?” 黄心吓了个半死,强笑说道:“陛下说笑了,此处虽然还在东海县内,不过去海边有二十多里路,哪里听得到海水之声?” “是吗?”赵殒愣了一下,洗完手,甩了甩水珠,接过黄心递过来的洁白手帕,一边擦着手,一边喃喃自语,“那估计是联做了个梦。这个梦,好长,好,” 梳洗完毕,黄心赶快问道:“陛下,要用早点吗?” 赵殒点点头,道:“让他们快一点,联还有事要做。” 他想清楚了,昨晚所有的场景都是美梦而已,要想美梦成真,还需要实际的努力。 能使这一切变成真实的人,也只有沈欢。而他今日要做的重要之事莫过于讨论一下沈欢的去处,让他继续留在海州,也太过浪费。四年过去了,也该是让他进京的时候。 早点很丰鲁,也很精致。吞咽了三四个点心,赵顾手一推,吃不下了,道:“收拾吧。” 黄心却劝道:“陛下,不多吃一点么?今日你吃的比往常少了一半!” “不吃了!”赵顾挥挥手,大是不耐烦的样子,“让你收拾就收拾!” 黄心这次不敢多言,赶紧让侍女进来收拾干净。 做完这一切,卯时也快要过了。 太阳已经升起,窗外阳光明媚,又是一个好天气。 赵颍站在窗前,外面是县衙的后院,种着几棵松拍,亭亭如盖,时不时可以看到早起的鸟儿在上面腾挪跳跃。 深深地吸了几江颍感货心情愉悦,回讨头尖,对站存边的黄心你去请司马相公与两位参政过来。说联有要事商议。” “是。”黄心挪了半步。又问,“陛下,就这三位大人么?” 赵殒沉吟一会方道:“就他们仁,先商议商议。唉,算了,过半个时辰再去,还早,就不扰人清梦了。” 黄心陪笑说道:“陛下真是体贴人心,优待臣子,不愧是一代明君。” 赵殒瞥了他一眼,道:“明君可不是你说是就是了。得所有大臣这样说。不,应该是天下人都这样说,甚至连后人都这样说!” 黄心不服气地道:“在奴婢心中,陛下就是千古明君!” “凭什么?”赵殒冷。3一声,“就凭封了一次泰山就是明君了?若是这样的话,联什么事都不用干小每年封一次泰山就行了!” 黄心无言以对,瞪大着眼珠不知所以。 赵殒不理会他,走几步坐回睡榻,拍了拍床板,突然说道:“黄心,联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 黄心恭身说道:“奴婢无论何事都不敢对陛下说半句不实之言。” 赵殒点点头,问:“你一路跟着联看了海州,老实说,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黄心苦了脸。海州这等大事不是他该牵扯的,“奴婢一时也说不准。” 赵殒怒了:“一句话,你觉得好还是不好!” 黄心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好。不过比起开封还要多有不如。至少没有那么大,也没那么多人!” “谁问你比不比开封了?”赵殒瞪他一眼,“既然你提到开封。又说海州好,那你说,比起开封,海州好在哪里?” 黄心恨不得自打嘴巴,真多嘴,没事提开封作甚,直接说“好”不就成了? “这咋,”黄心一时为难,眼珠急转,想说些合适的话来。 赵殒又怒瞪他一眼:“老实一点。” 黄心无奈说道:“新海州城比开封要整洁一点,也整齐得多,没那么乱。没那么脏。另外就是建筑很奇特。” “那百姓呢?”赵殒又问。 黄心苦着脸说道:“海州的百姓好像更有钱,他们比较会做生计。” 赵颍这才满意点头,沉吟一下,自己就笑了:“人家海州是钱多呀,是多” 赵殒又陷入了胡思乱想之中。也不知沉思了多久,醒转后站了起来,挽一挽衣袖,道:“好了,黄心你去请三位大人过来吧。联就在此处等着。” 司马光等三人几乎是同时到达赵殒的房间。三人一脸严肃,相看一眼,却没有表露出什么来。 赵颍大马金刀地坐在里面。三人行过礼后,赵殒示意他们坐在前面的椅子上。 待得三人恭敬落座,赵颍回头对黄心说道:“你先下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是。”黄心没有迟疑,退了出去,顺便把门给关上。司马光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他昨晚睡得也不好。因此起得迟了许多。才梳洗完黄心就让他过来见官家。 他的心情有一些激动与忐忑。官家一大早郑重其事地招来他们三位政事堂大臣,想来是要商议沈欢的去处。 果然。赵殒也没有让众人胡乱猜测,咳了一下嗓子,直接就说道:“诸位。联一大早传诏你等,是有件事要与你等商议商议。 海州大家也看过了,想必心里也自有一番评议。别的不说,沈知州在海州四年,创下如此成绩。才能与功绩都彰显了出来。朝廷自来是赏罚分明,有过必罚,有功自也应该大赏。你们说,联该如何赏这沈子贤?” 来了!司马光的手轻轻抖了一抖,没有抬头,继续沉默。 王安石与韩绎相视一眼,微微点头,也不说话。 “怎么?”赵殒笑了笑,“都不说话?” “陛下的意思是”韩绎微微试探。 “联嘛”赵颍顿了顿。“还算满意。以沈子贤的功劳,三年磨勘。也是优等之极。” 有功之臣磨勘之后就该提拔重用,赵颍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会让沈欢再待在海州了。 韩绎默默点头,却是不接话。 赵殒扫了他们一眼,又道:“说实在的。你们也很明白联要重用沈子贤了。不过嘛,联也为难该调他们到哪一个位子。呵呵,联也好奇你等的想法。今日就开诚布公说一说吧,争取一议而定。” 司马光为了避嫌,老成持重地道:“陛下任用大臣自可一言而决,臣虽为平章事,却也该避嫌。” 赵殒笑道:“如果是其他人倒还罢了。不过沈子贤由司马相公提拔,当年他能参加科举还是相公推荐,对他相公想必深为了解,如何使用,但说无妨。” “这”司马光心里窃喜小“不知道陛下是要让他在地方还是回京?” 赵殒不悦了:“司马相公何必客套,联的想法你难道一点都猜不到?在地方,天下还有哪个地方比得上海州?” “那就是回京了。”司马光以退为进,“他如今是五品官职。就算升个从四品, 赵殒微微蹙眉,馆阁?他要的是一个能治理国家的能臣,而不是只会风花雪月的文人。馆阁之臣他多如牛毛! 他其实也好奇司马光对沈欢下一步的定位,现在发现对方在饶圈子,大是不高兴,然而人家回答得中规中矩。他也大是无奈。 他转过头去问王安石:“王参政怎么看?” 王安石看了司马光一眼,淡笑说道:“沈知州当年文名扬于天下,若依司马相公所言进了馆阁,宏扬我大宋文化,QB5之后有个大宋才子的名声。倒也是一件盛事。” 司马光眼睛睁了睁,有点慌了。 他以退为进,没想到王安石顺手推舟,反而认可了他的敷衍之言,如果天子也认了,不就大大地坏事? 韩绮倒是有点想笑了,在斗智的临阵变通之道上,王安石一直死,死吃住司马光。司马君实如今稍一使坏,就给王介甫噎得无话可说。诚然令人发笑。 赵殒恨不得拍额骂娘,他发现眼前这几个大臣又开始使心眼在斗了。斗斗斗,都斗了四五年了。还不腻吗? 联都要给你们烦死了! 虽然生气,赵殒表面上保持冷静,沉声说道:“这么说大家都认为沈子贤适合进入馆阁做学问?。 看到韩绎也点头,司马光更急了,馆阁文臣多如牛毛,资历与才能具备者不知凡几,沈欢一旦深入其中,还不知道什么猴年马月才能脱颖而出。这才是真正的“一如馆门深似海。! 司马光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陛下看重沈子贤哪方面的才能?”来了! 几人闻言不由稍的端直了身体。 赵殒笑得像脸上开了花:“那还用说,当然是他的经济之道呀!司马相公是宰相,朝廷财政状况如何,你还不清楚吗?” 司马光反问:“那不知朝堂有哪一个最可供他发挥经济才能的职位?。 “当然是三司衙门赵殒脱口而出。说到一半却愣住了,瞪大的眼睛就似要把眼珠逼跳出来一般,感觉说话也困难了许多,不可置信地看着司马光,最后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司马相公的意思是说”是说” 王安石与韩绎此时皆是浑身一震,暗道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韩绮也急了,气急败坏地说道:“司马相公难道是想让沈知州越过四个等级直升三司使?” 司马光淡定而笑:“却不知三司衙门还有哪个个子能容得下他这介,正五品的知州?” 韩绎怒道:“韩某还没去职呢!司马相公就不避一避嫌?” 司马光无奈地道:“光本来要避嫌的,不过陛下询问,光也就学一学古人。举贤不避亲 “你。韩修气得极苦。 司马光又道:“难道韩参政还恋栈不成?你如今贵为参政,如果还长期兼着这个三司使,只怕不符合规矩吧?。小 “那你如此提拔一叮,年轻人。又符合哪条规矩?”韩绎气极反驳。 “是啊司马光幽幽地说道,“光也想不明白明明有三司衙门与政事堂,再设立一介,制置三司条例司又符合哪条规矩了 韩绮顿时无语,他也是气糊涂了,竟然拿规矩来反驳,也不想想他们这些年的变法又有哪次把规矩放眼里了? 王安石示意韩修少安母躁。盯着司马光。道:“司马相公,沈子贤年不过二十五,过早让他居于高个,这不是对他的爱护吧?若是他日行差踏错。这个责任又由谁来负?” 司马光沉吟片复,道:“陛下圣明英武。在他的麾下,臣子除了尽心尽忠效力外,还能想其他?。 王安石摇摇头,向赵殒说道:“陛下,沈子贤是臣的女婿,臣既为参政,他一旦入朝,臣与他都难容于众臣之中。” 他也是一个需要避嫌之人。 司马光当然不肯让对方破坏,也道:“陛下,臣举贤不避亲,也不避仇”。 是啊,他贵为宰相,连他都没意见,你一个参政避什么嫌?等你真正做上宰相再说吧!司马光瞥了王安石一眼,大是不爽。 赵殒一介,脑袋两个大,虽然已经有了时间来缓冲,不过他心里还在吃惊司马光要的竟然是三司使! 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本来以为司马光会让沈欢调到身边,供门下平章事差遣,没想到他们的胃口大的很,想一口吃掉三司使这个大馅饼。再一想到海州这两咋,月的动作,他终于明白了,人家就是冲这斤,来的! 这一剪,他哭笑不得,也极是为难。 按照他本来的想法,把沈欢调到身边做知制诰最合适不过,既能回京,又基本上能天天见面,最适合咨询制定策略。至于现任知制诰吕惠卿,做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可以苦劳,可以在翰林院找一个重要差事给他。 他苦着脸看看司马光,又看看王安石。 这个事,为难啊。 这时韩缘突然笑了,进言说道:“陛下。怎么任用沈子贤,其实有一个人的意见您可以考虑考虑 第二百九十三章草拟诏书 司马光也大是不解,皱紧眉头看着韩修 韩待与王安石相视一笑,正色说道:“臣的五弟韩持国。\ \他与沈子贤亦是相熟,不知陛下可有兴趣听一听他对沈子贤的评价?” “持国先生?”赵顾有点茫然了。韩维是他的藩邸旧人,做颖王时韩维是他的记室,升了太子他则是太子庶人。对于这个一路教导自己的老师,赵殒依然保持着尊重,虽然对方也反对变法。不过依然让他在京城做翰林学士,并没有与其他反对之臣一样被贬出京去。 他茫然的是韩维之前不是与王安石交恶反而与司马光走得更近了吗,现在看韩待的意思,韩维更倾向于他们? 看着王安石神色如常,司马光的心里也忐忑不安起来。这个时候韩绎抬出韩维,要做什么? 赵顾不好沉默太久,强笑一下,道:“持国先生作为翰林学士,自也可以参与国政大事。不过联有点好奇持国先生远在京城,韩参政是怎么知道他的意思 弗修微笑说道:“持国是臣的五弟,虽然这些年他不大赞同冉的做法,不过还不至于断绝了联系。前两天臣收到他的信,其中有些对海州方面的看法 赵顾点点头,道:“既然也涉及海州,韩参政但说无妨。” 韩绎顿了顿,组织语言说道:“前镇子海州方面的海贸不是出了事么?持国信中论及此事,哦,言辞也许有点激烈。他说海州方面的官员,眼中只有金钱,为了所谓的政绩罔顾百姓死活。非仁士所为;还说一旦让他们身处高个,岂不是把整个朝廷都变成势力商贾了吗?。 赵殒与司马光的脸色都变得坏极了。 司马光是没想到韩修会抬出韩维来说事。因为韩维这些年大多时候还是支持他的,没想到对方的思想顽固到这个地步,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坏事。 赵殒则有点复杂,一个是他准备为海州的大航海碑揭幕,连铭文都精心炮制了一篇出去,也就是默认了海州这一件事的积极性,现在有人当面说出反对的话来,相当是打了他的脸。哪会有好脸色? 第二就是有人说这样的话,也就是说这件事的消极影响总是存在,对于海州方面搞出这样的事。也开始有点不悦了。怎么说他都是刚刚封完泰山,现在却出现一件百姓无辜枉死的事来,怎么都不大吉利! 他们当然不会怀疑韩棒为了诋毁别人凭空捏造出这些话来。 果然,韩绎为了取信,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准备递给赵殒,道:“陛下,这是持国的来信,请陛下过目。” 赵颍强笑说道:“那就不必了,韩参政的为人联还是信任不疑。不知持国先生还说了什么?,小 韩绎收回信,道:“他提到一些当年的往事。” “往事?”赵顾大是不解。 韩猪说道:“那还是陛下未登基前的事了。说是有一日他与沈子贤在太子府邸相遇,有过一番争论。 话题是“天下之财,与“与民争利”不知陛下还记得否?” 赵殒有点恍惚,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七八年前。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少年,沈欢也同一个年纪。那一天,沈欢与韩维侃侃而谈,说得韩维哑口无言。 “哦”。赵的长吟一声,“是有这么一回事。”韩释笑了:“陛下,持国说了,与国谋利,更多是打着与民争利的幌子就算真创造了价值,可用人命来换。岂不是很残忍?就像这次海贸事故,一死就是几百人,以后发展得更大。不小心要死的人不是更多。” 赵顿默然,心里有点动摇了小目光转向司马光,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司马光很急,他根本不知道韩绎提的往事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看如今情况,对沈欢很不利就对了。他也相信韩维不是真的要反对他,只不过韩维这个人一向很有原则,说的一些话刚好就让对方给利用到而已。 叹了一口气,司马光幽幽说道:“陛下,明具是民间的鬼节,也是东海大航海纪念碑的揭幕日子,不出陛下是否还如原先商议的一样出席这个仪式?” 经过十多天日夜不停歇的建造,大航海碑终于在东海边上伫立起来,周围的建设很简陋,就是一块空地而已,算不上完全建成。不过碑已经竖起,铭文与图案也刻了上去,祭祀的地坛也具备了样式。趁在陛下还在东海,倒也可以将就着揭幕了。至于往后的建设,慢慢完善就是了。 这事沈欢早就与众人商议过了,赵颍也定下明日亲自主持揭幕的仪式。待得完成这一具有重大意义的事,再摆驾回海州城,接下来就是准备回京的事宜。 司马光提起此事,就是想要官家给出一个明朗的答复,按原定计划揭幕。那就是对沈欢还没有全盘否定;改变计划不去了。那就是真认同了韩待兄弟的游说。 “这”赵殒大是沉吟,脸上尽是为难之色,最后才慢慢平静下来,坚定了主意,“大航海碑揭幕是一码事。沈知州的升迁又是另一码事。不能混为一谈,毕竟功是功。曰二二六海州是怎么一副模样,大家都看在眼里,女的建伙忧扰川一们都无话可说吧?明日揭幕计划,如常举行,联也准时过去!” 司马光这才宽慰一笑,暗暗松了一口气。 赵殒又道:“至于司马相公提议沈知州升为三司使,正如韩参政所说,必然有着很多反对之人。为免引起朝堂汹涌,不如再选一个职位吧 韩绎趁机说道:“是啊,司马相公,沈知州年纪还轻,何必这般急着让他上位?就算馆阁之职,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嘛!” 又是馆阁! 司马光冷冷看了韩绎一眼。对方是打定主意要把沈欢摁住几年,他也只有反抗到底了。 转过又去,司马光一脸忧色地看着赵顾,叹气说道:“陛下,十个海州呀。馆阁之个怎么来施展?” 赵殒一愣,想起与沈欢的约定,是啊十个海州的收入,没有一定的地个与权力怎么来开展呢?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赵颍忍不住又犹豫了。 王安石与韩修相视一眼,不明所以,这次换他们不知道对方打什么哑谜了。不过赵殒犹豫的神色让他们知道他又给司马光说动了。 王安石出面说道:“陛下,臣认为沈知州功绩是有的,不过司马相公提议升为三司使。二十四五的计相三司使,太过惊世骇俗。如果要升,不如再选一个符合陛下心意的职个,如何?” 韩绎一愣,是啊,三司使只是司马光的提议,他们还不了解官家的意思呢。 “对韩绎附和说道,“不知陛下可有满意的职位?” “联嘛赵顾迟疑片刻,来回看着三位重臣。 三人都是急切地看着他。 赵殒咳了一下,沉吟说道:“其实联的意思是知制诰最合适不过!” 知制诰? 三人先是一愣。既而反应不一。 现在的知制诰是吕惠卿,沈欢升上去,要把吕惠卿往哪搁? 昌惠卿是王安石一派的干将,调离这个亲近天子的职位,上去的又不是自己一方的人,无论去哪都是一大损失! 王安石脸都绿了。 他甚至感到无边的愤怒。 赵殒就是生怕引起王安石的不快这才犹豫不已,见状赶紧说道:“至于现任知制诰,联打算升他为翰林学士。兼侍讲,如何?要不三司使也行,王大人觉得可否? 王安石铁青着脸,没有说话。 “陛下,臣没有意见。”司马光赶紧附和。 他老脸都笑开了花,恨不得大声赞叹这主意简直是顶舌舌地妙! 吕惠卿这些年来可没少给苦头司马光吃。能把他调离知制诰这个最亲近天子的职位,换上自己的人。还有比这更美妙的吗? 翰林学士兼侍讲,很荣耀,也重要。特别是成为翰林学士,是上进参政与宰相的必经之路,但是现在参政与宰相的位子都满了,如果没有大的变化,吕惠卿去了还不知道要熬到行么时候才能媳妇熬成婆呢! 再说由知制诰迁为三司使,虽然级别一样,不过在外人眼中也是升迁了,可以说对吕惠卿有了交代。不过王安石一方掌握了制置三司条例司,再由一个知制诰去做三司使,不单显得浪费,反而是削弱了对天子的影响力。 无论怎么说,都是对自己一方有利的事,虽然不是自己最满意的三司使,不过知制诰实在也是好处多多,司马光怎么能不同意呢? 司马光开心了,王安石与韩绎则是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陛下这是要让沈欢虎口夺食呀! 一旦真让沈欢做了知制荐,而昌惠卿成了什么翰林学士或者三司使,这简直比让沈欢生生得了三司使还要令他们一方受到的伤害更大! 王安石觉得不能再容忍了,强硬说道:“知制诰?陛下,恐怕沈知州胜任不了!” 赵顿不由一噎。王安石这是明着反对了。他也不能不考虑一下影响。 司马光反驳说道:“胜任不了?王参政这话诚然可笑,知制诰无非就是草诏圣旨及供陛下咨询罢了小沈子贤是治平二年科考的探花才名天下莫不知之,四六之文写不出来?这理由也太过牵强了吧?” “哼”。王安石依性子扭过头去,不再搭话。 赵殒叹了口气,道:“那不知王参政觉得该如何安排?” 司马光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官家这泄气的话摆明他又一次向王安石妥协了。 司马光盯着王安石说道:“王参政,想不付出一点代价就想有大收获,天下还没有这样美满之事!馆阁?嘿嘿,” 他这是向王安石明着暗示。别想拿馆阁之职来敷衍,老夫也是有性格之人,想占便宜,也得看看老夫同不同意! 王安石咀嚼其中的意味,暗叹一声回头对赵颈说道:“陛下,开封知府也是三品官职,沈知州去做也算升迁了。如何?” 赵颍与司马光都是一愣,就连韩待都是不解的样子。 “开封知府?”赵顾大为茫然,“那章慎怎么安排?” 现任开封知府章慎也是王安石变法一派的干将,”小二点欢顶了知府的职位他怎么处胃。…一 王安石不再犹豫,道:“迁三司使吧 韩待闻言倒是大急,本来他与王安石商议是让三司副使曾布顶上去做三司使,这样能让他们更好掌控朝堂,如今换来章悸,丢了开封知府。这可是生生割了一块大肉! 王安石暗地给韩绮一个莫要节外生枝的眼神,他也很无奈,司马光,铁了心要使沈欢在京城发挥出作用,为了不妨碍变法的实施,他想来想去,也只有主动舍弃开封知府这个个子了。反正朝廷大权在握,就算开封执行政令不大通畅,还有天下各州嘛。 “开封知府,”司马光一下子想通了王安石的用意,也大为钦佩对方的魄力。他也在考虑这个得失。开封知府是三品官职,沈欢从一个地方知州迁过去,也算荣升。不过知府毕竟是知府,还是管理地方事务的职位。不大插手得了朝堂大势。而且沈欢在海州可以大手描画,一旦到了开封,掣肘太多,反而不如海州的海阔天空! 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司马光摇了摇头,道:“陛下,臣无法得知开封知府如何与十个海州扯得关系 他是打定主意拿安家与沈欢的约定来说事了。 赵殒大是无奈。本来心动的他,又不知该怎么抉择了。 司马光又道:”陛下,三司使一职确实事关重大,不如留待回京再商议,问问其他大臣,或者问问太皇太后的意见。如何?” “这个嘛”赵顾感觉有台阶下了。“对对,慢慢商议,慢慢商议,那就回京再说吧 司马光这才有点笑意,看了王安石一眼。哼,就算老夫的人得不到,也不能让你们的人得到。大家先耗着,另想法子。 “小两位参政,你们的意思呢?”赵颍笑眯眯地问道。 王安石与韩修皆是无奈,点头同意。 赵颍松了一口气才道:“三司使虽然一时安排不了,不过海州如此功绩,不可不赏,而且联也需要这等才干之人辅助,因此联准备另选人才做这个海州知州,至于沈子贤,则随联返回京城!” 。陛下英明!”司马光呵呵笑道,只要沈欢能够回京,他也就完成一半的目标了。 王安石与韩待也知道官家是铁了心要重用沈欢,也不好连这个都反对,只能捏着鼻子答应。 “那这个海州知州的人选”赵颍又抛出一个问题。 司马光不慌不忙地说道:“陛下,这个问题臣与沈知州谈论过了。他向臣推荐海州通判范一农此人,说他老成持重,而且对海州事务也熟悉得很。应该能按照海州既定的方针发展下去。” “范一农?”赵顾对这个人有着印象。“倒也是个人才。司马相公作为宰相,任用百官也是你的责任。 你觉得他怎么样?” 王安石撇了撇嘴,大是不忿小官家这戏演得也太假了,明明是打算用这个范一农了,还装模作样咨询宰相。如果司马光不同意,他会在这个场合提起范一农?拜托,就算演双等也耍有点专业精神好不好? 果然,司马光笑道:“这方面沈知州更有发言权,他对海州的人与事更熟悉,他既然推荐,自然有其道理。臣也不想海州这个天下第一州自他走后就没落下去,能有个合适的人带领,自不会反对。” “联知道相公的意思了。”赵顾笑着点头,转头又问王安石与韩修。“两位参政的意思呢? 弗猪摇摇头,他有点泄气,虽然海州是一块肥肉,以现在的发展速度,接手之人只要不犯大错误,都可以捞到足够的政绩。问题是海州模式与他们相差颇多,用一句俗话说就是尿不到一个壶里。 如果贸然安排自己的人来接手,与这个模式不对付,一两年之后海州发展停滞,那时乐子可就大咯!丢脸不说。这个举荐的责任也要连带负起,毕竟海州如今是钱袋子,以官家的性子,谁破坏了他的钱袋,他可以要那人的小命! 既然如此,他找不着理由反对,只有默认。 韩待都看得明白,王安石没有理由不清楚,不过为了恶心司马光,他还是一本正经地说道:“范通判之前一直在京中馆阁做事,出来也只是做过通判,连县令都没做过,不知道他是否会坏了海州的大好局面!” 司马光脸色一凝,暗恨王安石死鸭子嘴硬,都这个程度了还给老夫使坏! 笑了笑,司马光驳道:“陛下连沈子贤都能破格任用,还怕任用范一农?须知治平二年他可是状元,而沈子贤也就第三而已!” 这话坚定了赵顾的信心,正色说道:“好,就是他了!”司马光这才欢喜笑了。 赵殒又道:“沈子贤就要跟联进京,也不能无名无份。免得别人非议。司马相公,劳烦你动动手。帮联草拟一道诏书给沈子贤。” 司马光精神一震,斜了一眼王安石,大声答道:“陛下但请吩咐!” 第二百九十四章翰林学士 汞门在望。// \\淤欢颇感兴奋地从马车卜跳下。抬了抬头示那个烫金大字赫然在目。 “唉,过几天这里就不属于我了。”沈欢叹息一口气,定定地看着,接着摇头失笑。 今日已经是七月十七。一切几乎尘埃落定。天子一行已经把海州该看的地方都看完,十四那天在东海之滨天子为大航海纪念碑揭幕,成为一大盛典。 三天之后,他们回到了海州城,打点一切,准备回京。 沈欢被天子赵殒点名,要他二十那天也一道进京,给他两三天时间收拾准备。 至于他的去处艾排? 拈着手中的圣旨,沈欢看了一眼,笑得莫名其妙。 计划中的三司使没有捞着,却换来这个补偿? “海州知州沈欢,文才俊秀小为天下所称,联心悦重之,邀为朝廷近臣,特擢为翰林学士。钦此。” 手中的这一道圣旨向世人表明。这一朝最年轻的翰林学士诞生了! 翰林学士! 这是一介。多么令人激动的字眼呀。从今天起,他就是翰林学士了? 虽然过去了三四天,圣旨也给他翻了无数次,可他依然感觉有点恍惚。大有不敢置信的神情。以前看着别人有这个名头而羡慕,如今落到他头上,激动之余反而还觉得有点烫手。二十四岁的翰林学士,这代表了什么? 翰林学士院作为宋朝廷的中央文职机构。沿袭唐代,经过上百年发展,成为了清要而显贵的职位。学士院的职权是负责起草朝廷的制诰、赦敕、国书以及宫廷所用文书。还侍皇帝出巡,充顾问。实际是皇帝的秘书处和参谋官员。看上去没有什么重要的地方,在大臣眼中也不如其他职位来得有权势。但是作为一个荣耀的话,翰林学士是大宋文人梦寐以求的目标。有的读书人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朝一日让人称之为“大学士” 另外,这也是入主其他中枢的一个必经之路。几乎所有的参政与宰相都先戴上翰林学士的大帽才成为权势人物:“其为翰林学士者。职始显贵,可以比肩台长,举武政路矣!” 如今,自己就是翰林学士了!虽然没有得到一直谋划的三司使。不过当沈欢从司马光手上接到圣旨的时候,却没有多少沮丧。他们两师徒甚至感到振奋,官家进沈欢为翰林学士,这是一个信号,因为三司使也还没有落到王安石手中。一切回京后再说。这就说明沈欢还有机会。 而且机会很大!因为他现在已经是翰林学士,再上去就不算一步登天,有了缓冲别人的怨言也会小许多。 兴奋了几天。回到海州城,沈欢的情绪就有点低落。在这里四年。说没有感情那是骗人。大半个海州从他手中建起,就像是他的孩子,如今再见一草一木,想到自己就要离开。伤感之情也充斥心间。 等到了知州府邸,这股悲戚之感更是强烈了。 颇为感慨地摸摸古朴的朱漆大门,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沈欢收拾纷杂的心绪,正步入门。 还没有到正厅,却发现全家都在前院迎接他回来。 沈母、王斑、周如怡、沈莲儿、王斑怀中抱着的小熙成,还有武华与蔡卞。正中的是沈母,一字排开。 “你们”沈欢有点蒙了,还没见过这样的阵势。 还是沈莲儿够活泼,欢跳到沈欢身边,嚷着叫道:“大哥,你是翰林学士了,翰林学士啊!这就是圣旨么?给我看看!” 说完也不经沈欢的同意就从他手中把圣旨给拽了过去,跳到一边,大声一个字一个字读了出来。 接着她把圣旨拿到沈母跟前,欢喜地道:“娘,你看,大哥真是翰林学士了!” 沈母笑得脸都开了花,眯着眼。不住地点头。 沈欢走过来,道:“娘,你怎么也跟他们在这里,累着怎么办?走,回去歇着。” 沈母握住沈欢扶过来的手。高兴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声音也有点呜咽:“我家欢儿有出息”有出息了,翰林学士总够光宗耀祖,娘就算现在去见沈家列祖列宗都觉得脸上有光。你是为娘的儿子!” 沈欢哭笑不得,不就一个翰林学士么,还不是宰相呢! 沈母确实激动得要流泪,是的,她的儿子真有出息。沈家一百年还没出一个翰林学士呢,她丈夫考不上功名就去世,她也只能听从他的遗愿,送儿子去读书。如今儿子成为百姓眼中的“大学士”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时候小熙成在母亲怀中也不安分,扑向的却不是沈欢,而是沈莲儿。嘴角嚷嚷:“姑姑,我要 指的却是沈莲儿拿在手中炫耀的圣旨,就像要糖果一般,还流着口水。 沈莲儿甩他一咋,后脑勺,嘟囔说道:“给你咬坏怎么办?弄脏了也不行!” 小熙成嘴一撇,就耍哭了。 王须看得好笑,只好哄他。转而向众人说道:“大家也别站外面了,进去坐吧。” 说完她看向沈欢,神情柔婉。 沈欢点点头,扶着母亲,进了大厅,请她坐下自己这才落座。 沈欢环视众人,座中除了蔡卞,其他都算得上他至六不讨蔡卞拜他为师。在众个时代,老师有时候其甲计练八办要重要。听过大义灭亲,却甚少听闻什么“大义灭师”尊师重道,这是读书人的气骨! 迟疑了一下,沈欢还是说道:“娘,过两天我等就要回京了。” “回京?”众人皆是一惊,伤感的气氛顿时冲散了刚才的喜悦。 “真要回京?”沈母微微一愣。 沈欢点头说是。 沈母轻叹一声:“回吧,回京也好。开封毕竟才是我等的家。欢儿。你祖坟都在开封呢!回去也好。” 话是这样说,不过在海州住了四年,这里也算得上他们的第二个故乡,特别是因为海州有今日的成绩,沈欢在这里有着无比尊崇的地位。作为他的家人,也受到了海州百姓的尊敬。 沈母强压心头的郁闷,转头对王微与周如怡说道:“媳妇呀,这两天欢儿可能要忙于应酬,还有不少事要交割。家里要收拾的东西就交给你们打点了。”王巍赶紧说道:“娘放心。我等会准备妥当一切。” 周如怡也笑道:“是啊,娘。我等会做的。这两夫你就忙着逗弄你的孙子就行了。” 沈母这才有了点笑容,向王斑怀中的小熙成招手:“熙成,来,到奶奶这边来。” 小熙成利落地滑下,奔到沈母怀中,有点不高兴地问:“奶奶,我们要走了吗?” “走?”沈母一愣,既而摇头,“不是走,我们回家!” “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吗?小熙成天真的模样又有着疑惑。 沈母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沈欢闻言却是心头一酸,一入官场,身不由己。这次是回京,还算回家,下一次呢? 他这辈子还长,下一站是哪里?家里人还要跟着他奔波么?一想到历史上苏轼给贬到海南岛造成妻死子亡最后连自己都客死他乡,沈欢不由打了个冷战,心里暗暗发誓,不,他不会让这样的事在自己身上发生! “大哥要回京,那我怎么办?”沈莲儿突然惊叫,连把玩圣旨的兴趣都没有了。 “什么你怎么办?”沈母不满女儿的大呼大叫,“你当然也跟着回去!” “不行!”沈莲儿跳起来反对。 这次连施欢也皱起眉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妹妹。 沈莲儿涨红着脸蛋,道:“我现在还是海州夫学的学生,还要两年多才毕业呢!” 沈欢眼珠一突,脑子有点混乱,她是什么意思,要留在海州继续上大学不成? 他忍不住要抚额头,大是伤脑筋,这丫头就是多事。 果然。沈母大为不悦:“莲儿,你什么意思?” “我”我”沈莲儿急得满脸通红。焦急地看向沈欢。 沈欢这次学足了上次郭造的模样,紧盯自己的脚趾头,目不斜视,镇定的功夫有如老僧入禅,泰山崩于前都不为色动。 沈莲儿见状气得直跺脚,鼓起勇气,转而向沈母说道:“娘,我要留在海州大学继续学习! “不行!”沈母立刻反对,满脸阴沉,“全家都回京,你一个女儿家孤身一人留在这里,这怎么成?再说了,你这些年学的东西还不多么,一个女儿家不多学点女红反而学什么读书,要做什么?你以为自己也能做大学士不成?都快成野丫头了!” “娘”沈莲儿哀求不已。 沈母不为所动。 “大哥”沈莲儿又把可怜哀求的目光转向沈欢。 沈欢受不了那焦灼的眼神,由老僧跳出墙来,咳了一下:“这个嘛”很难!你一个女孩子,不大方便!” 沈莲儿反驳说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海州大学也招了不少商贾官员的女眷做学生,独立一咋,院子小我住在里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嘛,沈欢搓搓手小很为难。 沈莲儿又道:“大哥你回去了,武华怎么办?他现在跟着欧阳老师学习。你也带他回去,还顾虑他的前程不?” “我”武华见提到自己,赶紧站起来,涨红着脸,哆嗦不已,“我酬我当然也跟着老师进京!” 沈莲儿盯着沈欢。道:“大哥,你不能这样自私!回京之后。估计你会比现在还忙,哪有什么时间来教武华?这样的话还不如让他留在海州跟着欧阳前辈学习呢!” 自私?沈欢抬头,看见武华扭捏的神态。不由明了,对,做人不能太自私,武华留在海州大学比跟着他要有出息。 沉吟片刻,沈欢说道:“武华。莲儿说得对,你留在海州大学学习,学有所成之后再进京找我。” “老师武华大急,“我进京服侍你。” 沈欢怒道:“我还没老到要人服侍的地步。听话,留在海州,算是帮我伺候欧阳公,他年纪大了,又对我有恩,你能代我尽点学生的本分,我会非常感激你的。” “老师你千万不要这样说!”武华有点惶恐。 沈母想到欧阳修那把年纪,也点头说道:“小华,你老师说得多,你帮着服侍欧阳老大人,又能跟着学到大学问,一举两得。就这么定了!” 沈母发话,武华却是不敢反驳了。 品次也道!”我吊然离开了海州,不讨有欧阳父子在,心子瞻、范介古。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也不怕你会吃亏 “哦武华只能沮丧点头。 沈莲儿成功转移矛盾后,这会儿欢快拍手,道:“连武华都没人敢欺负,我作为你的妹妹,还会有人敢欺负我?大哥,在海州我也能照顾自己。何况还有武华在,他敢不照顾我?你们应该没有理由不让我留在海州了吧?” 沈欢摸摸鼻子,最后看向母亲。 沈莲儿见状赶紧扑向母亲身边,撒娇说道:“娘,我已经长大了。你现在有熙成这个孙子,可以很开心过日子嘛。等我学成后再回家伺候你,行不?” 沈母无奈摇头叹道:“女大不中留啊”小 “多谢娘亲成全!”沈莲儿笑逐颜开,顺竿而上,一口堵实了母亲的话。 沈母摸摸她的头发,满是忧色:“你要学会照顾自己。你大哥有出息了,你不能给他丢脸,知道不?” “娘亲放心,孩儿懂得。”沈莲沁表尽了一百个孝心。 沈欢笑了笑,事情完满解决。不由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希望妹妹能留在海州大学,学什么还在其次,关键是给别人留下一个信号一他虽然走了,但肯留下妹妹小说明他对海州大学依然重视。 特别是女子学院,他留下妹妹,更说明他要办下去的决心。不能让这个兴起的好兆头因为他的离开被抚杀掉。 沈母看儿子不反对,也只是无奈点头同意,算是对儿子的支持。 最绝的就是沈莲儿,揪出武华这个话题。让大家没有了反驳的理由。沈氏这家人,此时此刻表现得无比默契” 沈欢看向坐在末尾一脸安静的蔡卞,不由问道:“元度,你呢。打算如何抉择?是留在海州大学还是跟我进京?。蔡卞一脸轻松地道:“老师说怎么做门生就怎么做。” 沈欢大为满意这咋。回答,说白了就是对蔡卞很满意。 海贸事故发生后,沈欢为了保护他准备与他断绝刚刚认同的师生关系,蔡卞一力拒绝,回去后不怕惹火上身。频频对外宣传他已经拜沈知州为师。抛去师生大义的外衣,就算他抱着什么目的,单是这份魄力就足以让沈欢欣赏赞叹。 这段日子沈欢也吩咐武华日夜观察蔡卞的行为,如果发现有打着他这个知州名头去做一些谋取私利之事,他会毫不犹豫把这个人逐出师门! 好在到现在为止,蔡卞都表现得很安分。没有丝毫逾越。 沈欢考虑了半晌,盯着蔡卞说道:“元度,你天资聪颖,几乎有过目不忘之能,经史子义烂熟于胸。你的前途应该是在仕途之上,海州大学如今所学颇杂,并不大适合你。还跟我入京吧,政治经济之道。我也能教你 蔡卞喜道:“多谢老师栽培,门生回去也收拾一番,拜别大学老师朋友后就随老师进京 沈欢笑着点头。 ,, 七月十八。 海州又开始忙碌,几乎整个官场都动员起来。 把底下官员都召集在一起,沈欢宣读了官家的圣旨,自今日之后他就不再是海州的知州,将由通判范一农接任。 范一农如愿接掌海州,先是向沈大学士道贺,接着与沈欢忙着交接工作,好在两人多年配合无间,加上范一农对海州事物也熟悉无比。只是换了咋,角色而已,上手异常之块。 在他这里,沈欢更多是要吩咐海军之事,让范一农更多配合郭逡对海军的建设,告诉他这里才是天子最为看中的地方。 范一农自是拍在胸脯保证绝不懈怠。因为他也知道自己与沈欢、司马光是同一条船上的非猛,大家必须开诚布公默契配合。 七月十九。 交代完范一农,则是苏轼这边了。海贸自不用说了,还耍继续发挥苏轼的作用。至于他们制定的全国海贸计划,因为沈欢没有顺利升为三司使,暂时只能搁浅。不过沈欢让苏轼放心,迟早有他发挥才能的时候。 另外就是交代苏轼注意海军里头火药的制造,让他严密督管,说白了就是监督郭逸,作为武将,沈欢可以放心让他练海军,因为他并不能真正威胁到京城。但是有了火药就大大不同,大量制造的话他凭着手中的兵力完全可以在陆地上所向无敌。 让苏轼监管火药的数目与去向,不过是为了防范罢了。毕竟郭逸一旦出事。沈欢作为海军建立的倡议者,几乎要与之同罪! 为了保护郭遣,也为了保护自己,沈欢不能免俗地与宋朝大多文臣一样对武将起了提防之心。 下午开始到晚上,沈欢参与各种宴会,与欧阳修、欧阳发等人话别。 ” 七月二十。 一大早,天子起驾,摆道回京。 沈欢随同于后,往开封而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京城形势 早朝过后,高太后从福宁殿退了下来。 一边往后宫走去,她一边苦笑。自天子出京,她以天子之母先帝之后的身份由天子与一众大臣延请出宫,在早朝大殿上垂帘听政。 五月下旬到如今,也足足有七十多天,两个多月的历练,她依然感觉难以处置朝堂的纷争。 天子出京后,朝中还有枢密使文彦博等老臣主持,军务大事倒也不用她来操心。至于政务之事,朝中也还留着一干能臣,一时间倒也过得风平浪静。 高太后在朝上也不发表多少意见,事事皆问臣子之意,从参知政事到三司副使,再到一帮御史。大多人说可以做的,她也就同意盖上印章。多数人反对的也就暂且罢置不理。静等天子回京再做打算。 这样安安稳稳过了两个月,朝中一直相安无事,高太后本还窃喜朝政不如如此,没什么大不了。五天前,朝堂终于又有了骚动,以至于最后群情汹涌,难以收拾。 事情与御史中承范纯仁有关:他有个弟弟叫范纯礼不得不说,范仲淹很会生儿子,而且教育得极其完美,一生就是四个。除了老大范纯佑不幸早亡外,其他三个都很有出息。老二范纯仁就不必多说,贵为御史中承,在朝中也很有说话的分量。 老三范纯礼是遂州知州,老四范纯粹如今也是一个上县知县。范氏一门,皆是朝廷官员,荣耀非常。 问题就出在老三范纯礼身上。范老三是个老好人说白一点就是心肠好。前阵子遂州官府库房发生大火,烧了很多锦帛玉丝。范知州先是安定人心再明察暗访,最后发现竟然是守库的几个小吏盗取了大量的丝锦,因为生怕给人查出来所以放火作为掩饰。 监守自盗,数目又大的话按照朝廷律例是杀头之罪。按照典法,那几个库吏都要问斩,而且还要牵连不少人。查明真相后范纯礼老好人的毛病又发作了,和别人说:“就因为一些小小的丝绸就要杀人,我怎么忍心做呢!” 于是,他大发慈悲,牙许那些库吏的家人按失去的锦丝赔偿就可以领回犯罪的人,还免去那些被牵连之人的罪名。 这种因人情而移法令的事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做过,很多都获取了不小的名声。大宋标榜以仁孝治天下,发生这样的事就算不夸奖赞扬,也不会过多责怪范纯礼。问题就出在现在不是平常的时候这件事被遂州通判捅了上来。到达朝廷之后,这事就变了味道。范纯礼是谁?范纯仁的弟弟!范纯仁是谁?御史中承!御史是做什么的?监督弹劾百官! 御史很自由,不说其他小官了,连宰相甚至皇帝他们都敢弹劾,事情做多了,难免惹人讨厌,得罪的人也就多了。特别是范纯仁性子耿直。这些年朝中之人几乎都遭他弹劾过。这次他弟弟做出这样的事来。有心人难免要动作一番。 首先动作的还是邓绾等人,这些年范纯仁给他们变法派不少苦头吃。如今有了不小的把柄,还不往死里整? 他们上书弹劾范纯仁贵为御史。纵容包庇自己的弟弟不依朝廷法度。乱我朝廷律令。这等因私废公之人,还有什么面目立于朝堂之上?他们主张罢黜范纯仁,以正朝纲。 谁都知道,范纯礼这种事在这个时代根本算不了什么,遇上心肠更好的帝王搞不好还会夸奖一番。但是邓绾等人的弹劾,明显就是报复去的。然而他们拿捏住了法典来说话,这大宋律可是太祖太宗皇帝制定的。有着无上的门面。 先是邓绾聚合御史弹劾,接着是三司副使曾布、开封知府章慎等人上书附和,一时间,在没有天子与宰相在场的情况下,朝堂乱了起来。 一本本奏折摆在自己面前,高太后终于慌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朝堂虽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玩得转!难为她儿子一做就是六七年! 让她在一些政事上盖盖章暂时没有问题,要她与诸位大臣讨论人事去留,如今的高太后还没有那个政治手腕。慌了手脚的她跑到深宫向太皇太后求教,曹老太后却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只是好声宽慰她,让她自己多加考虑,却没有一点建议与吩咐。 高太后没有办法,只能施展拖字诀。每天上去听大臣门吵闹心里虽急,却也不发表意见。今天事情又有了变化,也许是看到那么多人弹劾自己,耿直的范纯仁把司马光出京前让他死守一亩三分地的嘱托给忘了。头脑一热,在今天自己上了一本辞章,请求朝廷把他发配外放! 自己都认输了,那绾等人当然更不会心慈手软,深懂乘胜追击的他们更是发起一**攻势,在朝堂上就嚷嚷起来,大有不把范纯仁贬出朝廷就是要败坏了天下一样。 高太后好不容易熬到时间退朝。匆匆敷衍几句应付了过去。 出了福宁殿,高太后抬头看了一眼雄壮的殿宇,不由暗叹一声:“官家呀,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她感觉实在是累。才短短几天她就像过了几年一样,就连晚上睡觉都觉得耳边尽是朝中大臣轰轰作响的声音,扰得她从梦中惊醒! “太后,摆驾回宫吗?”一个太监凑上来询问。 高太后顿了顿脚步,沉吟一会,道:“去慈寿宫。” 慈寿宫。 曹老太后终于摆脱前阵子身体不适的郁闷之感,大有兴致地院子里溜达。沿着走廊,避开灼人的太阳,由侍女扶着缓缓而行。 在中廊的时候侍女来报说高太后求见。 曹老太后脸色一怔,让侍女去把高太后引进来。 “拜见娘娘!”高太后觐见曹老太后的时候做足了礼数。 曹老太后笑着扶起她。道:“你这是做什么,什么时候与哀家这般客套了?” 高太后沉静的脸显出一丝窘迫,为难地道:“媳妇是向娘娘求救来了。” “怎么?”曹老太后似笑非笑,“还没算决范尧夫之事?” 高太后摇头,告之实情:“刚才早朝,范中承上了辞章。” “辞章?”曹老太后讶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精神有那么一阵恍惚。“唉,这个范家子,与他父亲一样倔呀!” 范仲淹? 高太后的眼神有一丝疑惑,这个时候曹老太后提及范仲淹做什么? 曹老太后神情几有着几丝缅怀,幽幽地道!“说道范希文,仁宗他老知家娆十大为悔恨,总是说最对不住的就是他与秋青两人,他们范家为我大宋做出过莫大的贡献,已经委屈了他的先人,如果可能,就多为照顾他的后人吧!” 高太后恍然,曹老太后虽然没有明着表态,却是隐晦地告诉他,尽可能保全范纯仁吧。 曹老太后又道:“这个范纯仁家学渊源,深到范希文的真传,范家四子里除了当年他大哥名望在外,属他最优秀了吧?” 高太后承认:“谦谦君子,确实高人一等。” 曹太后盯着高太后的眼睛,道:“如果按哀家这个老太婆的眼光,朝中谁都可以不用,但是这个范尧夫非用不可!” “谁都可以?”高太后大为震惊。没想到曹老太后对范纯仁竟然有着这么高的评价。 “对,任谁都没有比他更为合适!包括司马君实和王介甫!” “啊?”高太后轻掩小口,忍不住惊讶。 她有点想不通,以才能而论。范纯仁比不上王介甫;以识人用任。他也比不过司马光。怎么曹老太后偏偏对范纯人青睐有加呢? 曹老太后呵呵笑道:“是不是觉得哀家老糊涂了,连看个人都看不准?” “媳妇可不敢!”高太后赶紧陪笑一句,曹老太后是谁?那可是陪伴仁宗皇帝走了大半生风雨不动的人物。从妃子,到皇后,到太后,再到太皇太后。几十年深宫沉浮。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用民间的话来说,妇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要多!随便拿出一小点心思,就足以他们应付好半天了。 曹老太后突然蹙了蹙眉头,若有所思,喃喃说道;“不过有个人老太婆还真是看不准” 声音太高太后一下没听清,紧张询问一句。 曹老太后轻轻摇头,摆脱了遐想,回过神来说道:“天下的读书人很多,能人有如过江之鳞。我等有朝廷正统大义,就算有些许遗才民间。可是大部分依然为我所用!既然如此。你觉得我等用人应该最注重什么?” 高太后不敢胡乱猜测,都说才能不是关键,其余答案太多,说不出一个确切的来。 “还请娘娘不吝教诲。”高太后摆出受教的低姿态。 曹老太后看着她笑了笑,道:“对于我等皇室来说,忠心不是最为重要的本质吗?”“哦!”高太后恍然,诚然,对于拥有天下的赵氏来说,没有什么比别人的衷心来得更重要了。 什么孝,什么懵,他们诚,什么信。统统都是堂皇的说辞罢了,要把他们统合在一起,还是归之于一介。“忠”字。 “天之所覆,地之所载,人之所履。莫大乎忠。” 高太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理很明显,却不大方便直说出来。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句话:朝廷耍的都是能忠心于天子的臣子。 不过高太后却又一点蹙眉。 曹老太后见状笑问:“是不是想问怎么知道范尧夫要比司马君实与王介甫要忠诚?” 高太后不好意思地点头。 “先声明,”曹老太后顿了顿。“哀家不是说司马君实与王介甫不衷心。而是相对来说,范纯仁更纯粹罢了。” 高太后又是点头,这个天下小如果说司马光与王安石都不忠于天子。那还有什么人敢说是衷心的? 用力想了想,高太后叹道:“媳妇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说范纯仁更衷心。” “为什么?”曹太后轻笑一声,“因为他父亲是范希文!” 又是范仲淹? 这两者有关系吗?因为范纯仁是范仲淹的儿子,所以说他更显得比司马光等人还要忠诚?这是什么道理? “这,”高太后只能强颜欢笑。 “是不是觉得难以理解?”曹老太后扭头笑着问她。 高太后道:“娘娘还是教教愚钝的儿媳吧。” “《孝经》是好东西呀。 ”曹老太后悠悠说道,“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遵循天道,建立自己的功业。让后人都知晓自己的美名。让父母也跟着荣耀”这是孝道的终极目标! 高太后全身一震,先是思索,之后眼中尽是恍然之光。 原来是这样!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是天下文臣的楷模。是典范。当年他主持改革,有人诬陷他要另立新主,范仲淹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主动请辞,飘然而去。自此什么功业,什么壮志,通通消遣于山水湖江之中了。 范纯仁是至诚至孝之人,为了维护自己父亲的名声,他不能懈怠,还要做得更好!这样他才不堕父亲的威名,才能使范氏满门不堕声望! 孝也是忠,忠也是孝。 这一点在范纯仁导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除非他是大奸大恶之人,否则他会比别人付出更多来维护自己的忠诚! 高太后喃喃说道:“《孝经》果然是好东西” 曹老太后叹道:“现在明白哀家为什么说范纯人最可以重用了吧?” 高太后反应过来,恭敬地答道:“多谢娘娘教诲。” 曹老太后自嘲一笑:“教诲?有些话哀家与官家也说过无数次,不过他有多少听得进去?如今的朝堂”唉!” 高太后惶恐说道:“娘娘,官家是年轻气盛,一心想要大宋天下能够繁荣昌盛 “哀家知道,哀家也没有怪他”曹老太后摆摆手,“范纯仁怎么处置,你心里有数了吧?” 高太后呵呵笑道:“娘娘说笑了,我妇道人家,垂帘于后已经感觉很惶恐了,怎么可能会处置朝廷大臣?前些天信使来报官家一行已经到了应天府。依路程来推算,想来再过个三四天可以到京城了吧?” “你的意思是,” “朝堂的形势,儿媳觉得拖那么三五天不成问题。一切就待官家回来再说吧,官家还年轻呢!”高太后淡笑说道。 曹老太后一愣,不由笑了,她这个媳妇,看来也不简单嘛。 不过,曹老太后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不能拖,不能拖,” 高太后一时没听明白。 第二百九十六章开封之家 洋叉一阵,一段叉一段。\//从酒楼、茶馆伎共人指愕不的作乐声。市民的欢笑声,丝竹管弦之调,畅怀痛饮之音,传入深宫,传到仁宗的耳畔。仁宗不禁问宫人:这是何处作乐?当宫人告诉他说这是民间酒楼作乐,仁宗不由感叹起自己在宫中冷冷清清,羡慕起高墙外面的城市生活来了…… 当年,连仁宗都忍不住羡慕的生活,是怎么一副景况? 这就是开封!这就是开封的繁华!这就是开封令人着迷的地方! 开封,又见开封。 沈欢再一次陶醉了,陶醉在开封的繁忙之之中,心里有淡淡的羞愧与失落。他本以为以海州那种天下商贾行脚云集的规模,就算比不上开封,也逊色不了多少。哪想到四年之后再见开封,这个太平时代世界最繁华的都城,更繁荣,更富足,也更伟大了! 数十年过去了,天下百姓与仁宗时代比起来也许有所凋敝,但是,开封却不见衰减,相反,这些年的变法,朝廷更有余钱来整治开封的面貌。 开封,更漂亮了。沈欢赞赏似地发出唷叹。 八月初五,天子一行人终于从海州到达京城。 从海州,经徐州,到应天府、商丘,再到雍丘、陈留,之后上了汴河。搭船抵达开封南门。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经过开封最繁华的几条路段,一直进入皇城。接着天子发表一通激励人心的讲话,即令散去。这一路颠簸风尘,谁都累了。 只有沈欢,一去开封四年。今日重新见着,心里还有着一股兴奋。 脑海里隐约浮现昔日开封的记忆: 一条条水渠,流淌综综,清澈而又动听,穿城入槽,四方贯通,夜间加工麦面、茶叶的水磨之声在空中回响。 一队队太平车,从城中出发,乘着夜色,缓慢而又稳健地走向汴河堤、淅江鼻,为明日远航的船只送去货物。 一块块空地被比赛风筝、轮车、药线的少年们占满,他们仰望夜空,欣赏着有史以来的对火药的和平利用。 一行行团行、店肆,像春天的花朵,一齐竞相开放,谁也不甘落后。那边厢叫卖像黄鹞唱着歌儿。这边厢的糖行又送来浓香。 一簇簇果子。在摊床上争芳斗艳,在烛光下别是一番颜色,使最挑剔的市民也禁不住止步看上一眼。 一丛丛市民聚集在瓦舍勾栏里,兴致盎然地观看一出由书会才人新编的杂剧。 一杆杆灯笼,像群群飞散的流萤,引着市民去马行街,去蒋检阅园圃,去一处处“胜地”赏玩那里的夜景。 一扇扇被灯火照亮的作坊纸窗,将织工的精细,铁工的辛劳,药工的专注,印工的细致,,像剪影一样,一一映现。 这就是开封呵,开封! 沈欢发现无论海州建得如何合理完善,他最爱的还是开封。爱着开封城。爱着开封的物,爱着开封的人,爱着开封的一切。 如今,开封的百姓依然过着富足安定的生活。 开封也依然繁华富饶。 每天一大早,东京南熏门外都有驴驮着麦子,成队络绎而来,, 这些驴驮子驮载着的各式货物,不仅仅来自郊区,还有来自远方的两淅布帛、广东珠玉、蜀中清茶、洛下黄醅,又将都市作坊生产的和铺席出售的各样物品,如墨、笔、旗帜、香药,驮载到四方,令人仿佛看得见在这驴驮子背上驮载出的一束束转运贸易的历史新曙光。 与驴驮子的辜辜蹄声交相呼应的是汴河舟横的舵、椿击水声,舵、接搅碎了倒映在汴河上旭日的光影,搅碎了汴河堤岸酣睡市民的梦境。一艘艘满载各种货物、粮食的船只。自汴河驶来,驶入开封一 像输血一样,将安邑之枣。江陵之楠,陈夏之漆,齐鲁之麻,姜桂蔡谷,丝帛布缕。鳍鲸鲍,酿盐醒敢,米麦杂粮,一一输入东京,可以说。无所不有,不可蹲纪,这才使开封变得无比鲜活。 日暮黄昏,沈欢终于来到了潘楼街附这里是他“家”之所在。 他的小庭院就坐落在这片繁华的角落。 潘楼街的繁华还不见消减,商品琳琅满目,各式各样,五花八门,去,纸札铺、插烛铺、刷牙铺、头巾铺、粉心铺、药铺、七宝铺、白衣铺、腰带铺、铁器铺、绒线铺、冠子铺、倾锡铺、光牌铺、云梯丝鞋铺、绦结铺、花朵铺、折叠扇铺、青筐扇子铺、笼子铺、销金铺、头面铺、翠铺、金纸铺、漆铺、金银铺、犀皮铺、枕冠铺、珠子铺。 所有你能想到的,你需要的小都应有尽有! 沈欢感觉眼睛都看花了。 长嘘一口气,看看天色,已然不早,先安顿下来,至于开封的景色。往后再看一个够! “开封,我又回来了!” 站在自己府邸的大门前,沈欢不由大声疾呼一声。 依然是四年前的那咋,院子,看看这里,看看那里,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门还是那个门,树木也没有变,主厅,厢房,桌椅,一切如旧。因为雇的下人并没有遣散,周季父母也在开封,托他们的照顾,时不时收拾打扫,因此这个小家庭并没有败坏。 一切物具,拿来即可使用。 沈欢几乎每咋。房间都看了一遍,激动得鼻头微酸,有一种灼热的感觉涌上了眼眶。 抹了一把鼻子,长吸一口气,物依是物。可人呢? 桓温回到小时候种树的地方。抚摩树枝,也不由热泪滚滚而下。发出感叹:“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是啊,物是人非,这种感觉是多么地复杂,多么地心酸。 再看看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四年前的沈欢了!一想到自己身上的重任。沈欢就不敢再做小儿姿态,振奋起精神。 如今京城的形势如何,他就是一个盲眼瞎子,就像进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房内,伸手不见五指,一头雾水,想要有所作为,却无从下手。 他如今高升翰林学士,可以想象接下来几天各方的邀请与应酬是多么地繁忙。有些可以推辞拒绝,有些却万万不能推托。也许,可以与这些人打交道获取信息以作判断。 “爹,这就是我们的家?。 沈欢伫立在院子里思考问题,却也没人出来打扰。也不知站了多久。小熙成扑了过来,揪住他的衣角,嚷着问道。 沈欢从沉思转醒过来。低头一看。小熙成又大又亮的眸子紧盯在他身上,一脸的疑惑。 笑了笑,沈欢蹲下身子,摸着儿子的小脑袋,道:“是啊,我们的家。 小熙成歪着脑袋。问:“怎么那么小?一点都不好玩 “玩?”沈欢笑了,孩子还正是贪玩的时候,在海州院子大着。可以随他玩闹,相比起来,这个小院子确实规模过小了。 “那你觉得京城大不,人多不?”沈欢问道。 “大!”小熙成作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最后才脆声答道。 沈欢笑道:“这不就成了?你爹我是大官,要到更大更多人的地方帮助他们。明白吗?。 小熙成像摇鼓一样摇着脑袋,一脸苦色,他怎么会明白这个道理呢? 沈欢又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长大后就会明白了 “我不要长大,姑姑说了,人一长大就会有很多烦恼!”小熙成奶声奶气地说道。 沈欢不由哭笑不得,暗恨自己妹妹总是往自己儿子脑子塞一些不良思想。 长笑一声,把他抱了起来。逗弄着儿子。沈欢呵呵笑道:“好。不长大就不长大。该是时候吃饭了,我们走”小 把儿子抱进大厅,沈母连同妻妾王激、周如怡在大厅忙里忙外。一边招呼下人抬这咋。到这里,一下又要抬到那里。 沈欢把小熙成放在地上,想起一事,突然说道:“娘,这几天将就着过吧,东西都打包放着,先不要摆出来 沈母倒是奇了:“这是为何?” 沈欢苦笑说道:“过几日可能又要搬家了。” “搬?”沈母三人都是一惊。 沈欢摸着鼻子说道:“我现在是翰林学士,再住在这个小院子里,怎么成?就算我等愿意,官家会允许?学士就该有学士的门面,我想过几日等官家处理完手头的事,就会赐我等一座学士府邸了”。 沈母恍然,连声说道:“对对,住进学士府去!哎,你们把东西都帮到这个角落吧,不用拿出来了!”沈母明白过来,赶紧招呼下人停下,在大厅的一个角落找了个地方。让他们把东西堆放在一起。 一想到儿子在学士府邸出入,这等光耀门据之事,她一想起都会开心得笑出声来。 这时候王斑走到沈欢身边。小心地问道:“夫君,明日妾身想带熙成去见见他外婆。你看,” “哦”。沈欢一拍额头,大有歉意,“好,明日你们先去一趟。这几天我这边估计脱不开身,过些时日再与你们一起去看看,如何?” 王斑闻言大是失望,强笑说道:“既然夫君有事那就先忙吧。 熙成,明日去看外公外婆。好不好?。 她转身去抱小熙成。沈欢见状大为不好意思,却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 夜幕降临的时候。沈欢一家人终于在时隔四年之后又在开封吃上一顿家宴。 用膳网完,司马康闯了进来,未顾得气喘,脸色焦急地冲沈欢说道:“子,子贤,大事不好了”。 等一下还有一章更新。订阅稳中有升,感谢现在都还在订阅的书友,这是书生更多更新的动力 第二百九十七章交趾侵略 淤欢乍见司马康的神杰也是大吃惊,对方满面大汗”绥愕处因为太急一路奔跑过来的缘故。\ \ “难道是司马光出了事?”沈欢悚然惊起,不由提心吊胆。 迎上去,扶住司马康,沈欢急问:“公休,怎么回事?” 司马康强自镇定一会,看看周围。沈欢的家人也给他吸引了目光,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沈欢拉出大厅。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这才说道:“子贤,刚才家父才回到府邸没一阵就让官家召进了宫里,为兄询问发生什么事,家父行色匆匆,也来不及说就进去了。为兄生怕出什么事。也赶去跟宫里周围人打听。谁知,” “谁知什么?”沈欢听得更急了。 司马康喘了一口气,道:“听枢密院的人说,是交趾寇边,而且情况非常严重!” “交趾?”沈欢一时没听明白。 司马光解释说道:“也就是大越国。” 越南?沈欢终于反应过乘,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不是司马光发生什么不测就好小小的越南,从没听说过他能蹦达出什么来。 “公休兄,这是军务大事,你何必如此紧张?吓了小弟一跳。”沈欢呵呵笑道。 司马康急道:“只怕事情不家父当时脸色变得极差,都白了起来。” 沈欢这才上心道:“公休兄不如慢慢把事情说一说。” “具体情况为兄也不清楚。”司马康说道,“不过想来家父又为难了,家父不擅军务,他刚刚回来。想必累得紧。不如子贤去我家,为家父分忧一二,如何?事情我等上车再说,想来家父一会也该回府。” 沈欢想了想,也好,顺便可以从司马康口中了解一些京城的形势。 出门上了车,坐在马车上。看到司马康还是一脸忧色,沈欢不由安慰道:“公休莫急,先把事情搞明白再说吧。” 司马康摇头说道:“不知怎么的,为兄心里总是不舒服,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一般。” “不要自己吓自己嘛。”沌欢笑道。 司马康苦笑摇头。 外面天色更黑,在车里沈欢看不清司马康的面貌。不过几年过去,司马康已然学尽了司马光的风度,谦谦青年。 不过一想到刚才司马康的焦急之色,沈欢不由问道:“耸休兄,你了解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 “并不具体。”司马康顿了顿。组织语言,“交趾的情况你清楚吧?” “知道一点。”沈欢只知道它是后世越南的前身,不过在海州商贸发达,来往商人天南地北,时不时还能听闻一些交趾的情况。 “听说他们的老国主几个月前死了?”沈欢约莫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不错。他的上个国主叫李日尊。”司马康显然更为了解,“三个月前去世,继位的是一个小孩,他儿子李乾德,才七岁。” 又是姓李?沈欢有点不大舒服。一想到西夏国主也是李姓,不由郁闷。西夏这个豺狼才更有威胁力呀。 “他们国主死了上什么宗号呀?”沈欢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圣宗。”司马康虽然奇怪。却也老实回答,“还上报过我等朝廷。那时候我等报纸还报道过这件事呢。” 沈欢更不舒服了,问:“那他们父亲呢,父亲的父亲,又是什么号?” 司马康想了想,道:“为兄记的好像是太祖、太宗,对,与我朝两位天子同样的庙号。” 真不要脸!沈欢暗骂一声小小边陲小国,只会跟着天朝上国后边吃人家丢下的骨头,有难的时候就找天朝帮忙,射狼养大了就反咬一口。 如今更甚,直接寇边了! “他们又来打劫么?”沈欢愤恨不已。 “只怕不是。”司马康也感觉大恨,“所以为兄才感到事情不简单。听说兴师八万,从他们谅州出发,已经攻略了广南西路的广源州,直往琶州而去!” “什么,八万?”沈欢惊得差不多要跳起来,“你确定?” 司马康叹道:“只怕还不止。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现在一来就说丢了广源州,可见他们的兵力与神速!” 麻烦了! 沈欢终于有点担忧,宋朝在广西布置的兵力,全部撑死也就三万之数吧,而且还分散在各州。面对来势汹汹的八万之众,拿什么去抵抗? 再者,八万兵力直入广西,这是来打劫而已吗? 沈欢感觉一阵冰冷,好像想起了什么。不由问道:“公休兄,还有其他么?” 司马康苦笑说道:“暂时不大了解。还须家父回来再具体问一问。” 沈欢总感觉不对劲,圣宗,交趾。大越国,八万兵力入广西,这些关键字眼交汇起来,像是要掀起他沉睡多年的记忆。 “他们谁领军?”沈欢突兀问道。 “我想想”司马康尽力一想。有点犹豫,“好像叫什么阮,还是李,李常杰?” “李常杰,”沈欢拍拍脑袋。记忆之门就好像要打开了。 司马康继续说道:“听说他在交趾是上个国主钦点的辅臣,是什么太尉。现在李乾德还交趾大小之事都由他做主。唉,八万兵众,也不知道琶州能守得住不?” 李常杰……邑州…… 我靠!沈欢这下真的跳了起来。头一把撞在车顶上,却浑然忘了疼痛。 砰的声响吓了司马康一跳,赶忙问道:“子贤,你怎么了?” “我想起了”沈欢脸色发白,喃喃说道,“想起来了” “子贤你说什么?” “笆州”沈欢显得异常急噪,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看外面。虽然大街上有点点灯火,却看不清到了何处。 “公休,到了没?”沈欢大为急切。 “快了。”司马康估算了一下路程,“你不是说不急么?” “急,真的很急”沈欢几乎石化。 司马康听出沈欢确实不对劲,关切为道:“子贤,你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沈欢苦笑一声。却是不能细说。 他想到了这次交趾寇边的结果对于大宋王朝来说,很惨烈,也很悲哀! 在后世他算不上军事发烧友,不过对于宋史与民国史很感兴趣,一直拨集这些时期的资料。也许是出于政治因素考虑,也许是处于其他。后世刊载的公众史料里 但是沈欢偏偏在某些角落发现了这个踪迹,因为事件很令他震惊,所以经过司马康的提醒,这段记忆终于从纷繁的角落苏醒过来: 宋越熙宁战争,是熙宁年间发生在北宋和交趾李朝之间的一场战争。主要战役发生在邑州和富良江。所以也有单独称呼两场战役“芭州之战富良江之战”的。熙宁七年,大越国的李常杰和宗皇分兵两路,水路并进进攻宋朝。为师出有名,李军四处张榜称“中国做青苗、助役之法,穷困生民,今出兵欲相拯救。” 李常杰在该年和次年连破钦廉二州,杀了八千余人。最后李宗二左合围芭州。这惨烈的卓也就开始发生了。 芭州知州苏缄率众坚守。时邑州兵力仅三千人,后经设法募兵,勉强有四千多人。苏缄率邑州军民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给李军造成很大伤亡,杀伤李军一万多人和大量战象。 在久攻不克的情况下,李军利用投降的张守节部善于攻城的特点,堆积土囊登城,琶州陷落。邑州城从被围到破城共经四十多天。城破之后,苏缄先叫他的家属三十六人自杀。然后他本人也纵火**。 李军找不到苏缄,便大开杀戒,杀邑州军民五万八千余。《宋史》记载了这一屠杀场景:“率百人为一积,凡五百八十余积,颓三州城以填江。邑被围四十二日,粮尽泉涸。人吸沤麻水以济渴,多病下痢。相枕藉以死。然讫无一叛者。” 加上所杀的钦廉二州人,交趾所杀获不下十万,连一些和尚道士也不能幸免。 十万人的屠杀! 这是沈欢清晰记得的数据!而且大多是平民! 不管以后什么富良江如何反击。那些死去的军民却也永远不会瞑目。因为他们最后竟然讲和了,而且还丢了广源州。 沈欢感到了害怕与痛心。 这一事件如今提前发生。虽然他已经改变了不少历史,可是如果没有任何变化,这一屠杀事件依然会发生。 几万平民,对于宋朝来说,也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就算西夏杀过来。死的百姓都没有那么多。小小一个交趾。竟然敢这样胡作非为? 等等”沈欢得想一想事情发生前后宋朝的统治者到底在做什么。这一个仗打了差不多两年,最后的结果却是丢了土地,他们怎么搞的! 好像是朝廷的精力给西夏人牵制了? 沈欢用力摇了摇头,不管什么理由,他都不能无视那些军民的性命。十万呀。几乎是现在广西一路的十几分之一人口了! “子贤,到了。”司马康的声音惊醒了沉思的沈欢。 沈欢跳下马。往相府走去,一边催促:“公休,快看看司马相公回来了没?” 进了相府,在客厅里头,得到下人来报说相爷还没有回来。 沈欢急得在客厅走来走去。 司马康劝道:“子贤,为兄虽然不知道你怎么那么急,不过如今广西离此十万八千里,你急也没什么用呀。先冷静冷静。” 沈欢虽然点头应是,却还是难以平静,又问:“公休,派人去皇城门看看相公回来了没?” 司马康大感无奈,只好出去吩咐下人在府外候着相爷,一旦回来就飞奔来告。 沈欢张首以望。 百时过去了。 沈欢恨不得生出双翼飞入宫中。 戌时过去了。 沈欢的双腿也因为来回走动累得麻木。 亥时也过去了。 依然不见司马光的踪影。沈欢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子时都过去了。 沈欢感觉意识渐渐迷糊 “子贤,醒醒!” 沈欢依稀听到司马康的呼叫声。 “子贤,家父回来了。”司马康的声音渐渐清晰。 “回来了?”沈欢几乎是跳了起来。哗地一下,披在身上的薄毯滑在地上。 揉着惺忸的眸子,疑惑地拣起来。沈欢一打量,地点还是司马光的客厅,不过外头晨曦泛起,竟然要天亮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沈欢问向旁边一脸笑意的司马康。 司马康笑道:“昨晚你在这里等待家父,一直不见回来,困了,让你到客房睡又不肯,一直到如今。现今已经是卯时了。” 卯时,沈欢脑袋清醒了许多。也就是后世的六点左右了。 “公休,你不是说司马相公回来了吗,在哪?”沈欢担心交趾之事。急不可耐。 “子贤,你找老夫?”司马康还没回答,司马光的声音从厅外响起。 司马光慢慢走了进来,一脸倦意,眼珠通红,头发也乱了一些,显然是熬了一晚没睡。 “父亲,你怎么”司马康见状吃了一惊,赶紧上前扶父亲到椅子上休息。 司马光叹了一口气,道:“一宿没睡,官家召集几个大臣通晓商议大事。” “老师,交趾方面是怎么一回事?”沈欢来不及客套,追问不已。 “你也知道了?”司马光愕然。 司马康答道:“父亲,是孩儿请子贤过来的。昨晚见您听闻这事后脸色极差,害怕您操劳,想让子贤过来帮忙帮忙。没想到您一夜没回来。事情很严重?” 司马光点点头,若不严重,天子也不会一晚不睡与众臣商议了。 “怎么一回事?”沈欢急问。 司马光脸有怒色:“还能有什么事!交趾君臣狼子野心,李常杰这厮兴兵十二万,杀入广西!如今已下广源州,直奔笆州,这是十天前的军报了,以琶州三千兵马之力,也许已经给攻下了!” “十二万?”沈欢与司马康面面相觑。 特别是司马康,想不明白交趾这是要做什么。十二万的兵力,以交趾的国力来说,几乎是举国来侵了。 沈欢急的是邑州军民,想知道的是朝廷的措施,追问道:“老师,朝廷打算怎么做?” “朝廷”司马光才起了个头,门外下人冲了进来。 “什么事?”司马光沉脸问道。 那个下人很匆忙:“相爷,宫里来人了,天子有事请相爷火速入宫! 第二百九十八章凶险 二马米大是奇怪,他测从宫中回来,天午怎么又要传 他也不敢怠慢,回头与沈欢说道:“子贤,陛下传召,老夫先去看看。/ \\” 沈欢叫住欲走的司马光,说道:“老师,学生也想为这事出一分力,不如老师带学生一道入宫。待禀明官家再宣我进去,如何?” 司马光沉吟一下说道:“也好,你如今是翰林学士,自可出入宫廷。那快走吧。” 司马康冲出来说道:“父亲,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司马光瞪他一眼:“军国大事,岂能耽误得了?” 说完拉着沈欢往外而去。 再次坐到马车之上,夕头朝日升起,天已大亮。 司马光彻夜未眠,双眼通红,脸色憔悴,精神颓靡,加上年纪大了,一头白发,显得极其糟糕落魄。 沈欢见状心生不忍,却也还是问道:“老师,广南西路到底怎么一回事?查明了么?” 司马光说道:“军报是昨日傍晚送到,广南西路不少州县都寻得敌人踪迹,纷纷上报。广源州丢了,交趾人直往邑州奔去。十二万之众呀。弄不好现在岂州也丢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怎么会直接杀过来的?”沈欢很想知道这个问徽 “王介甫误事,王介甫误事啊!”司马光痛心疾首,恨恨地捶了一下车蓬。 王安石?这事与王安石有什么关系? 沈欢大为疑惑。 司马光解释说道:“据一些广南西路的通判来报,全是因为桂州知州沈起造成的祸事!去年,沈起说交趾有狼子野心,从他改国号为“大越国,就可以看得出来,沈起那时候还是一个广西上县的知县,他上书主张主动进攻交趾,歼敌于国门之外。老夫当时觉得我大宋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安定的环境,乱开边事当然不好。极力反对这一主张。但是王介甫不然,非常赏识他,最后请官家升这个人为桂州知州,让他主持那边之事。 没想到这厮到了桂州,就放出风声说他受了天子密旨,由他主持讨伐交趾,因此利用保甲法纠集兵勇,做出一副要出征交趾的模样。唉。祸事就这样来了!” 沈欢疑道:“于是李常杰就先发制人?” 司马光默然点头,接着又道:“打着出兵拯救我大宋子民的口号,说是青苗等法乱我子民!” “老师的意思是”这事涉及到王安石,沈欢不敢保证司马光会不会以此来攻击对方。 司马光冷。当一声:“虽然老夫与王介甫不对路,可什么时候轮到边陲小国来做主了?再说了。倾十二万兵力,几手是交趾六七成的兵力。狼子野心,可以窥测!” 沈欢松了一口气,司马光至少还算理智,这个时候不应该指责谁,而是怎么相救广西百姓。 “朝廷打算怎么做?”沈欢先是问着,接着又建议,“学生觉得最好立刻派遣兵力去救援岂州,一旦邑州有失,那么整个广南西路可就都暴露在交趾的屠刀之前了。” 一想起历史上那咋,邑州知州苏缄仅靠三四千兵力就死守邑州一个多月。最后粮尽水调,不敢投降,也不甘受辱,令全家自杀后才举火**。 这等忠义之士才是国之栋梁,才是民族的精神呀! 他隐隐记得广南西路就是因为有个家伙半路梭巡不前,没有前去救援。这才让苏缄绝望自尽的! 如果”,能够快速纠集兵力前去救援,也许就能挫败交趾人的嚣张气势,也可以让邑州支持得更久或者救出苏缄来! “难!”司马光叹气说道,“对方有十二苏之众,我等就算倾整介小广南西路之兵力都远远不够这个数!” 沈欢急道:“那就从其他地方调遣过去。广州,或者长沙!” 司马光苦笑不已:“子贤,调动兵力,你以为有那么容易吗?不单要时间。还要钱粮。” “难道说就不救援包州了吗?”沈欢大怒不已,“芭州,邑州很重要!” 沈欢一想到苏缄的忠义就感觉胸中有一股激荡之气萦绕,促使自己不能袖手。如果自己不能为他做一点事,那么不就枉来这个时代走一遭了吗? 没碰上还好,碰上了要他置之不顾,良心上怎么过得去? 司马光拍拍沈欢的肩膀:“子贤,你不是想知道朝廷的主张吗?” 沈欢点头。急迫地看着司马光。 司马光略略低下了头:“昨天天子召集了政事堂与枢密院的大臣,商议之后,天子支持王介甫与吕惠卿等人的主张,让广南西路各州组织兵力抵抗交趾大军,过得一两个月再组织大规模兵勇前去讨伐交趾。” “为什么?”沈欢眼珠都快要瞪出来,“兵贵神速,一两个月后广南西路都不知道要给交趾人蹂躏成什么样子了。到时候他们撒腿一跑。逃入交趾,还怎么讨伐?” 司马光叹道:“因为朝廷顾不过来了。” “啥?”沈欢以为没听清楚。 司马光说道:“王韶你听说过吧?他也是王介甫推荐的人,三年前他上了一个《平戎三策》,深得官家欢心,于是在去年任他为秦凤路经略使。让他主持边事,准备武力收复河瘦地区。天子泰山封禅之沧心二表好消息,说他采取招抚点策,使青唐羔族首领俞州列滞州属十二万人归附。那时候官家以该地建通远军,令王韶兼知军事。 《平戎三策》,王韶! 沈欢终于想起,历史上确实有这么一个牛人,他收复了熙河地区,也就是后世的甘肃,收复的范围几乎是后世一个省的地盘。若论起来,他算得上是北宋太宗朝之后对外作战中战功最大的战将!除了平定广西的秋青,谁都不能与他相比。 司马光提起他,应该更有深意,沈欢深自思索。 “相公的意思是”沈欢隐隐猜出问题所在。 司马光叹道:“这王韶不是安分的主,官家让他主持当地边事,他招抚几个部落之后,不甘寂莫,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在渭源堡和乞神坪筑城,积极进攻当地部落。现在他与吐蕃蒙罗角、抹耳和水巴等族对垒,大战一触及发。王介甫他们说交趾人不足为患,可以等待西北战役定下来后再组织人马与之对阵。他们对西北抱有很大的翼望呀,官家也不例外!既然西北一定要战,老夫也觉得兴兵两处不妥当,不同意也只能同意了。” 我靠! 沈欢目瞪口呆,心也凉了大半。 就因为一吓。还没看得到的熙河地区,就眼睁睁看着广南西路的百姓遭受残害? 沈欢不能接受,是的。他愤怒了。 去***《平戎三策》,去***熙洱! “为什么?”沈欢喘着粗气看向司马光。眼睛也通红了。 “还能为什么,呵。”司马光轻轻摇头。他记忆力还佳,把《平戎三策》的一段背了出来,“西夏可取。欲取西夏,当先复河、滥,则夏人有腹背受敌之忧。夏人比年攻青唐,不能克,万一克之,必并兵南向。大掠秦、渭之间,牧马于兰、会,断古渭境,尽服南山生羌,西筑武胜,遣兵时掠佻、河,则陇、蜀诸郡当尽惊扰,瞎征兄弟其能自保邪?今诵氏子孙,唯董毡粗能自立,瞎征、欺巴温之徒。又法所及,各不过一二百里,其势岂能与西人抗哉!武威之南,至于佻、河、兰、部,皆故汉郡县,所谓涅中、浩鹰、大小榆、栖罕,土地肥美,宜五种者在焉。幸今诸羌瓜分,莫相统一,此正可并合而兼抚之时也。诸种既服,诵氏敢不归? “诵氏归则河西李氏在吾股掌中矣。且崛氏子孙。瞎征差盛。为诸羌所畏,若招谕之,使居武胜或渭源城,使纠合宗党,制其部族。习用汉法,异时族类虽盛,不过一延州李士彬、环州慕恩耳。为汉有肘腋之助。且使夏人无所连结,策之上也。” “唯西夏尔!”司马光最后叹声总结,“为了对付西夏,这些年官家还有什么不能做,还有什么不能牺牲?” 沈欢大感悲哀,真的很悲哀小他像是全身没有了力气一般,软着身子靠在车身上,眼神空洞。 他为笆州的百姓感到悲哀,他为邑州那三四千兵卒感到悲哀,他为苏缄一家三十多口感到悲哀。更为苏缄感到悲哀! 他出离了愤怒! 为了收复西夏,为了让西夏腹背受敌,为了取得熙河地区的羊马,为了熙河地区这个富饶之地。广南那个边远的荒芜的地方就要给牺牲掉,就能不重视么?那可是十万条人命呀! “十万”沈欢喃喃说道小“人命啊,” 对。那是人命!人命关天,自己一定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灰心,一定要努力想法子帮助他们! 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就创造条件也要上! 沈欢振奋起精神,端直身体。双眼炯炯发光,他不能丧气,要冷静,要智慧”,还要快,一定要想出法子来。 车子一顿,终于到了皇城。 司马光把沈欢带到福宁殿前,交代说道:“子贤,你在此处等老夫。老夫禀告官家,由他绝定,如果要见你,自会有人来通传。莫耍走开。” 沈欢点点头,握着司马光的手最后说道:“老师,学生觉得要尽早救援岂州,要快,真的 司马光一愣,抬眼看了沈欢一下,微微点头,这才急步进了福宁殿。” 赵颍站在龙椅前,一边搓手,一边叹气。 整咋,大殿除了他,没有任何人了。连一个人服侍都没有,就连他的贴身太监黄心也不知道给打发去哪了。 当外面通报宰相司马光要进来时,他抬起头,既是焦急,又有希望。奔下往日高高在上的地方。往大殿之门迎去。 “相公,你快来…”赵颈未待司马光到跟前就急着叫喊,脚步未停。径自跑了过去。 司马光本来还在琢磨沈欢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网进大殿之门,天子已经奔到他前面了,不由吓了一跳。 抬起头来,他发现天子脸色苍白,既急噪又烦恼的样子,心儿不禁也提了起来,难道又有什么事发生不成? “陛下,你司马光愕然。 赵殒一把抓住司马光的肩膀,嚷道:“司马光相公,怎么办?怎么办?” 司马光吓得够戗,眉毛一竖,急问:“陛下,怎么了?” 赵允话,把司马疙拉讲殿内,从袖中掏出份奏折。细愕”叫先 司马光疑虑接过,打开仔细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脸色也更是苍白。甚至身子都颤了一颤,合起奏折,抬起头来看着天子。 赵颍给他一个极其沮丧的苦脸。 司马光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轻声问道:“陛下。这奏章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赵殒赶紧说道:“联怕乱了人心,不敢有所声张。除了招相公过来。还未曾与他人说过。” 司马光勉强有了一丝笑意。显然是肯定了官家的做法。 “相公,怎么办?”赵殒又急急问道。 司马光搓了搓手,心思乱得极紧,也暗问自己该怎么办。 怎么办? 党项人亡我之心不死,这次竟然起骑兵十万,步卒十万,总共二十万。由夏国龙州出发,一路从陕西路杀进来。五天前就一路连克塞门塞、安塞塞、龙安塞、金明寨,最后驻扎在伏龙山附近,把延安府给里里外外围了起来。延安府兵不过两万,只能让人突围。急报京城,请求支援! 赵顾一大早接到邸报,人都傻了。二十万大军啊,而且还是虎狼一般的党项人!虽然大宋每年与党项夏人都有摩擦,甚至还要干上一架。不过以前大多是小打小闹罢了,夏人时不时派个万把几万人过来打谷草,事后都是劫掠一番即去。 现在却一下子兴起让人膛目结舌的二十万大军,也不劫掠了,长驱直入。几天时间奔近几百里,眼看就要把延安府都吃掉了。 赵颍看司马光一脸忧色,更害怕了:“相公,延安府不能丢呀。一旦失守,陕西一路各州震动。一旦夏人贪心不足,奔袭长安,这样连开封都要受到威胁了!” 司马光苦笑,这咋,道理难道他不知道?党项人这次有备而来,而且不像是来游一番就走的样子,野心不这个消息不能散播出去,否则人心骚乱,事情就更难以收拾了勺 叹了一口气,司马光说道:“陛下,这等大事看来我等不能决定了,把枢密使与参政都招过来吧。”赵殒一愣,不过想了想,这事还真得多招几个人来集思广益枢密使肯定少不了。 “那就召文枢密与王参政、韩参政三人吧。”赵殒做出了决定。“来人啊!” 黄心这才由殿外狼狈滚了进来。 赵颍吩咐他去召三位大臣入宫。 黄心下去后,司马光想到沈欢还在殿外候着,不由向赵颍提及。 赵颍闻言眼睛一亮,道:“快召,快召!”转而又向司马光说道,“相公,子贤一向有智计,希望他能帮忙想想法子。” 沈欢在外面呆了半天,已经想好怎么与天子谈及广南西路的说辞了。听得召唤,不由一抖衣服。精神大震,跟随寺人上了阶梯,直自进了福宁殿。 一进殿门,抬头只见赵殒与司马光。 一看吓了一跳,赵殒的尊容比司马光还要不如,头发蓬松,面容苍白。眼皮像是要打架一般,却又合张无力,眼角还有一大颗眼屎。 是了,昨夜他们商议了一晚,如今一大早就继续召见司马光,显来两人都没休息。 沈欢一进来,赵顾又急冲冲过去,急急地道:“子贤,联有事要你帮忙。” 沈欢莫名其妙,却也道:“陛下,臣也有事要与你说。” 赵颍不耐烦地挥一挥手:“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军国大事。” 沈欢也道:“正是为军国大事而来。” 赵颍愣道:“子贤莫非能神机妙算?” 沈欢意识到不对劲了,广南西路之事差不多整个开封都传遍了。还要妙算?肯定是另外一件事,而且还是军国大事? 他看向司马光,迟疑不已:“陛下,” 司马光也不多话,把手中的奏章往沈欢手里一塞,示意他仔细观看。 沈欢疑惑打开,定睛一看。 乖乖! 西夏人要杀过来了? 还是二十万那么多? 这一刻沈欢把进来时想说的话都忘记了。只剩下二十万大军耀武扬威的景象。 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沈欢抬起头来,发现赵殒目光炯然地看着自己。又吓了一跳。 “陛下,怎么办?”沈欢突兀地说了一句。 赵殒愣了,这不应该是他要说的台词么? 晃晃脑袋,赵殒回过神来。道:“子贤。怎么办?” 沈欢也愣住了,好半晌看看周围之后说道:“陛下,臣并不是军务之臣。请陛下允许臣告退。” 要逃? 赵殒气了:“你不是说有军国大事要找联么?” 沈欢很无奈,如今宋朝的形势很凶险一广西要打仗,吐蕃熙河地区也要打仗,现在西夏人也来凑热闹! 是啊,现在该怎么办呢?他还想救远在琶州的苏缄呢! “陛下,臣得好好想一想。”沈欢觉得真应该努力好好想一想。请赵殒给他一点时间。 好在这时候王安石等受召之臣都陆续到来,福宁殿一下子热闹起来。 第三百章哪先哪后 “什么。\\ \赵颍一脸不敢冒信地看着黄心,浑身大震。陕愕口只听 。 “陛下”黄心一脸隙恐地捧起信报,呈到赵顾的跟前。 赵殒踉跄着奔下,一把夺过。颤抖着双手看了起来,看完之后脸色煞地一下全无血色,信报飘落在地上犹不自知。 “上天”真要亡我大宋耶?”赵颍哆嗦着嘴唇,喃喃念叨,“真要亡耶?” 一边念叨,一边手足无措地坐奔上龙椅,慌乱的脚步在阶中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大交,奔了几步才靠在龙椅上。 “陛下!”几个大臣也都乱了。 文彦博手快,蹿出去捡起信报。一抖手,展开阅读,饶是他的老成持重,这会儿也慌了手脚。 信报很短,展转就让几人翻阅一遍。信报也很简单,与黄心上报的一样,契丹十万人寇边,已经陈兵保州境上!“天要亡联么,天要亡”赵顾失魂落魄地念叨着,目光空洞,手脚无措,全身瘫软在龙椅上。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 沈欢这个穿越人士,虽不至于像赵殒这般不堪,心里却也有如惊涛骇浪。 他甚至吓得浑身都有点颤抖。心里苦闷异常。他在这个时代这么努力要改变一切,不就是要避免五十年后大宋灭亡带给他或者他子孙的灾难吗? 本来在此之前他还没有灭顶之灾的感觉,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五十年内大宋朝都没有危险。但是他现在突然发现,历史已经给他篡改的面目全非,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随之而来的改变也不在他的预料与掌握之中了? 如果不然,为什么这次这般大的阵仗与历史全然不符呢? 四处刀兵,兵力堪称五十万之众!大宋能平安度过这次危机吗? 沈欢心里纠结,胡思乱想,全然乱套。整个人也慌了。 赵颍心里的恐惧无边加大,嘴里嗬嗬喘个不停。 突如其来的祸事令他难以镇定。对于这些战事,他心情大起大落,难以平复:对于即将到来的熙河之战,他是兴奋的那里寄托了他征战西夏的梦想;对于交趾入侵,他是无奈带点愤怒,却一时缓不出手来救援;对于西夏寇边,他是恐慌的出于对西夏人一向的恐惧;对于辽人进范,他甚至绝望了! 从兴奋,到无奈。到恐慌,再到绝望。 这个过程令赵殒感觉整个人都麻木了,思想有如糨糊,粘粘的,理不出个头绪来。 还是文彦博首先反应过来,他上前一步,对赵殒说道:“陛下,你是天子,还望保重身体。事悄还没有到无所作为的地步,还请陛下振作起来,应对当前局面。” 赵颍缓缓抬头,脸面苍白,精神颓靡,眼睛的焦点渐渐回聚,眸子渐渐有了亮光,他倏地站起来。奔下阶梯,紧握住文彦博的双手,苦涩地说道:“文老大人,你一定要,要想出法子来救一救大宋江山。救一救,” 文彦博虽然也一时没有好法子。不过为了宽慰天子,也只能沉声说道:“陛下放心,老臣一定尽力!” “一定要”赵殒换了一个对象;面对司马光,“司马相公,你是一朝宰相,一定要想想法子呀!” 司马光沉痛地点头。 赵颍转到王安石面前,又道:“王参政,你一向多谋略,一定耍想出法子来呀!” “陛下!”王安石一脸沉静,低声喝道,“还请陛下冷静下来!” 赵殒愣了愣,撇开王安石,眼神在韩修与沈欢身上来回转着,最后一把奔到沈欢身边,抓住他的手。诚恳地道:“子贤”你一向最有办小法了,什么事都难不倒你。你一定要”一定要” 赵殒的力气很大,沈欢只感觉被抓住的手痛得厉害,挣也挣不脱。他发现赵殒有那种急病乱投医的状态。一再求人,却也是心里乱极毫无办法的行为。 虽然自己心里也乱着,不过沈欢总算还有理智,他沉稳回视赵顾,笑了笑,温声说道:“陛下,这不难!真的不难!” 赵颍闻言精神一振,眼睛更亮了:“真的?呵呵,联就知道子贤最有法子了!” 沈欢总算挣脱了赵颍的手掌,扶着他回到龙椅上坐着,低下身子又道:“陛下,我等大宋人杰地灵。朝廷英才齐聚,还怕区区几十万大军?别的不说,就以陛下的雄才大略,加上如今几位大臣的智慧,还怕没法子应对?再说了,陛下一向有雄心壮志,如今的局势,不过上天对陛下的一个小小考验罢了。陛下怕它做什么呢?尽管以平常心待之即可。” 沈欢语调平缓,娓娓而谈,像有无穷魅力一般,能够让人心情也随之缓了下来。 赵殒渐渐找到了感觉,绷紧的脸总算有了一些缓解,神也回过来了。顺着沈欢的解释想下去,对呀辽英明天子,要做古往今来的茶区阵战,算得了惮公。今哪位有为天子不是从激烈的厮杀中冲出来的? 笑了笑,赵殒振奋说道:“子贤。你说得对。区区五十万之众,联何惧之有?不过土鸡瓦狗罢了!” 沈欢看赵颍真的缓了过来,这才笑着退下来。 不管是司马光还是王安石,都对沈欢此举报以赞赏。 文彦博先是对沈欢微微一笑。进而出列说道:“陛下,如今宰相参政都在这里,还怕想不出法子来么?还请陛下相信臣等。” “还请陛下宽心!”司马光等人也出列说道。 赵颍先是一愣,既而笑道:“联怎么会不相信你们呢?放心吧,联已经没事了。来,时间紧迫,再商议商议该如何应对。” 文彦博作为枢密使,首先建议说道:“陛下,臣认为对于这四处刀兵,可以分而待之 “哦?如何分待而之?赵殒眼睛一亮,赶紧问道。 文彦博说道:“如今看来,熙河之地可以先下令让王韶暂且按兵不动。就算吐蕃人有什么动作,也要忍耐,实在不行就退出熙河之地不能真让我大宋四处受敌呀。至于交趾侵略,也暂且缓一缓,待得缓过来之后再徐徐图之。党项人与契丹人处则调动兵马,与之对抗。契丹处则严防死守,使之不能进我大宋境土;党项处则兴兵驱出境内。总之不能让他们进一步,却也不能过于激怒他们,免得真的举国兴兵而来。如何?” 建议一出,除了司马光点头小其他人都大为皱眉。 赵殒与王安石不大满意文彦博的建议,对于熙河之地,大宋优势在手,不趁机占据,事后一定会后悔不已。 至于其他三处的处理,他们没有异议。 有异议的是沈欢,他对于朝廷总是任由交趾人放肆施为的做法很不满意,就算如今形势紧张顾及不过来,却也应该积极应对,不能使交趾人太过肆意妄为。 不过文彦博是枢密使,他也不好反驳。就连赵殒,一时无奈之下也开口不得。 文彦博是老成持重之臣,对于军务又是在座之中最为熟悉的,他的话,不无道理。如今真这样应对。单是党项人与契丹人的三十万之众还动摇不了大宋的根本。如是处理,却也合乎兵家大义。 “文老大人言之有理。”赵殒定了定神,先是肯定了文彦博的建议。笑了笑,又问,“诸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臣有异议王安石眼神闪烁了许久,还是出列。 “卿”赵顾眼睛一亮,“王参政快快说来。” 王安石慨然说道:“臣以为交趾人与契丹人不足惧也!” 语破天惊,语不惊左死不休一向是王安石的风格,此话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来,静等他的解释。 王安石又道:“交趾人就不用说了,虽然人数众多。不过他们兵粗械劣,最大也不过能威胁到广南西路罢了,根本没有实力再侵入腹地。所以不足惧也,这一点臣同意文枢密的做法。暂且缓之即可。 “至于契丹人,十万之众,臣认为也不足以威胁我大宋疆土我大宋在河北几路有禁军十多万,足以抵抗契丹人的进攻。臣认为他们的意图不过是趁火打劫罢了。至多也不过是要求增加岁币罢了。 “最有威胁的应该是党项人,二十万之众,足以劫掠几地。就因为党项人对我大宋有如此大的威胁,熙河之地显得更为重要。因为一旦熙河在手,往后党项人都不再敢如此兴兵驱入,否则我大宋熙河出兵,足以威胁到党项人腹部。如果运气好。也许还能割断党项人退路,令其死无葬身之处!所以臣认为交趾人与契丹人处可以缓一缓,暂且稳住他们。而党项人处则强烈打击,熙河处也要一起兴兵,如此也可以牵扯党项人一部分精力,令其不敢轻进!” 王安石侃侃而谈,越说越顺,看似比文彦博还要更进一步,又集自圆其说。 赵殒闻言不由眉开眼笑,差点就要开口赞同,对于熙河之地他早就垂涎三尺了,要其放手,无异于虎口夺食,令其愤怒,又大为不舍。 还存一点理智的他看了看几个大臣,道:“王参政所言,也不无道理。诸位怎么看?”, 终于三百章了,也快一百四十万字了。感谢还在订阅的朋友。 今天应该会有三更,下午和晚上陆续更出其他两章。一章?几分钱而已,有条件的帮忙订阅一下,成绩快要有所突破了。 第三百零一章没钱了 韦修对王安石一如既往地支持:“臣觉得王大人所言极烫;一 文彦博冷哼一声,道:“一派胡言。\\\陛下,这些都不过猜测之言。岂能做得准?如果熙河之争激怒了党项人,不单不退兵,反而举国来侵,这又如何应付?难不成又要让党项人重演庆历之事?” 赵殒的脸色又难看了。 庆历之间,西夏李元昊称帝。仁宗出兵征伐,最后议和,结果却是西夏人取消帝号,而宋朝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宋方每年给西夏银七万多两,绢十五多万匹,茶三万斤。称“岁赐。” 这是仁宗一生最大的痛,也是赵颍最不能容忍的事,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痛恨党项人一生都要征伐的原因之一。 虽然脸色不好看,赵颍也不能不承认文彦博说得极有道理。 司马光这时候并没有表态。他一向不擅长军务,也插不上嘴。 这时候沈欢出列毫不客气地说道:“陛下,臣觉得文老大人所言极是。不单党项人,就是契丹人,也不能不防。契丹人看来是只出了十万兵众,但是幽云之地契丹人有南院军府。总共有二十万兵力。而幽云之地离我大宋不过几百里,如果先锋十万一旦碍手,焉能保证他们不会立剪召集其余兵众,长驱直入,届时又要重演澶渊之事耶?。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澶渊之事就是澶渊之盟。那是真宗景德年间之事,那时候辽国萧太后与辽圣宗亲率几十万大军入宋。真宗害怕,竟然想迁都逃命。最后还是因为宰相寇准的坚持,拖着真宗御驾亲征,在澶州与辽人干了一架。击毙辽人先锋。最后与辽人议和。结果是两国约为兄弟之邦,宋国做了小弟不算,还得每年输送岁币十万两白银、绢二十万匹。 除了几百万贯的钱的压力,丢给大宋朝廷的还有脸面问题。大军一来,自己皇帝吓得要逃跑,这等耻辱,一直是宋人头上最大的无奈与痛心。 赵殒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欢。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一想到沈欢所说的结果,他又害怕了。是啊,辽人也不是好糊弄的,怎么知道他们不会真的重演这一事件?如果真成这样。他赵颍不就被钉在大宋历史的耻辱柱上了吗? 浑身打了个颤抖,赵顾开始动摇了。 “那”子贤,你觉得该怎么做?”赵琐温和问道。 沈欢怂了,他离开京城那么久,一直关注的更多是政务,军务早已生疏,他也只是想到一些可能罢了。还真没想到该如何应对四处征伐。交趾国还好对付,至于党项与契丹人,大宋朝貌似还没那个实力说轻松吧? 尴尬一笑,施欢说道:“这个臣还没有想好 赵殒气了。 司马光无奈。 王安石、韩绎松了一口气。 说了那么多,沈子贤不过是白说罢了。这是众人的共识。 赵颍哭笑不得,却又指责不了,不过心里压着的大石终于因为这调笑的话缓了一缓。 这时候司马老深沉地叹了一口气,道:“陛下,其实打于不打,不在于多少处。关键还是得看财政状况。” 赵殒闻弦音知雅意:“什么。又没钱了?” 司马光沉重地低下头。 还兼着三司使的韩修比沈欢还怂,为难地说道:“陛下,因为这次泰山封禅,天子在外二个多月,百官兵卒所用,还有各种赏赐,耗钱无数。如今库里钱财,不过一千五百万贯了。现今才是八月。以朝廷平时用度,至多也只能撑完十月而已,剩下两个月,只能暂时让附近几路把秋收财赋押上来,花的是明年的税赋,寅吃卯粮。” 赵颍更怂,比吃了苍蝇还难受,今年竟然又要亏空一千万贯! 不就封了个禅吗?竟然把变法之后每年堪有盈余的钱都透支了。如果再加上这四处战争,一旦都打起仗来,只要超过两个月,耗钱不在千万贯之下。也就是说,到了年底,要亏空两千多万贯! 届时别说国库要光得底朝天。就算把内库拿出来也撑不住呀,除非他这个皇帝把内裤都卖了! 钱啊钱,赵殒如今眼睛全是钱眼。恨不得自己能制造出无数的银子来。他真的很无奈,封禅本来是个大喜事,就算亏空一点也不要紧。但是才回到京城没一天,就摊上了交趾寇边之事。最后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传来,累得他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难道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报应? 韩绎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小陛下,如今只要有两处打起来,大宋国库到九月底就要全部见底了。如果四处全部打起,这” 韩修没说完自己都打了个冷战,脑海里全是国库空得满大 赵殒也抖了抖身子。没钱可比刚才听到四处征伐还要来得糟糕,因为只要有钱,以大宋上百万的兵力,还勉强可以撑住别人的侵略。可问题是这几十万军队,都要用钱养着呀!打起仗来那个花钱更是有如流水,哗哗的出去的都是钱子! “这,”赵颍强自镇定,温和着声音,“韩参政,可有法子?” 弗修无奈摇头。 这时候文彦博与王安石都大是无奈摇头,不管他们想出啥法子来。如今看来都不准事了。 没钱了! 这是制约他们行为的因素。两军打仗,如果没钱没饷,别说要兵卒卖力,他们不趁机造你的反已经是你祖坟冒青烟了。 “真的没法子了?。赵殒先是失望,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惶恐了,激动地拍着龙椅,“好吧,等着敌人来灭联的大宋江山吧!联要你们有什么用”你们快给联想办法。今晚之前一定要想出来,边事紧急啊!” 他又急了。 没钱在手,心里就是难以安定。忍着朝堂汹涌,变法几年,有了一点效果,至少不像以前一样每年亏空了。因此一开心,封了个泰山,没想到一回到京城,祸事连接而来。因为提前消费造成国库又没了钱。别说打仗,到年底估计连官员的奖金都发不出去或者说连俸禄都没得发。这让天下人怎么看朝廷。怎么看他这个皇帝? 这是**裸地打脸! 这会让他这咋。天子给钉在耻辱柱上! 赵颍性子极强,无法忍受这样的耻辱。若不是心里还残存着一点点理智,而眼前的臣子又都是极的他器重的人,他早就要开骂了。 赵颍猛地拍着自己的额头,他感觉好了几年的头痛病又要发作。 “陛下”对于皇帝的自残,司马光很关心,所谓君忧臣辱,“陛下,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莫急。着急只能是于事无补。如今之计。只好令枢密院勒让除了党项人的其他三边暂且按兵不动,当然,党项人那里不能妥协,还须强烈反击。” 文彦博也道:“陛下,暂且也只能这样,待想出更好的法子再行布置。如何?。 赵殒强忍着头痛,问:“大家都怎么看?” 王安石有点犹豫:“陛下,熙河那边王韶说并不需要朝廷花费一分一毫。” 他还是不肯放弃熙河这块肥肉,希望能争取一下。 文彦博与司马光闻言都怒了小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执拗? 文彦博怒道:“那只是他的说辞。 如果战事扩大,一发而不可收拾,届时朝廷又没有钱支撑,怎么办?难道要任由兵卒骚动起事不成?” 王安石赌性一向极大,反驳说道:“如果王韶所说为真,现在放弃。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天大良机?如今他已招抚不少部落,熙州一地只有一部分顽抗之徒而已,一战可定一州!” 司马光也驳道:“兵者,凶也。需三思而定。陛下,臣还是觉得应该以打击党项人为主,其他三地暂且不动。” 赵颍揉了揉额头,问韩绎:“韩参政。如果坚持打党项人与吐蕃人。国库还能支撑多久?。小 韩修心里默算,道:“陛下,如果吐蕃那边真不花费钱财,可以撑两个月。如果估算有误,吐蕃也要花钱的话,至多能撑到下个月下旬 赵殒件吸一口凉气,情况败坏至斯? “不是还要一千五百万贯吗?”赵殒愣生生问道。 韩修倒是奇了,道:“平时朝廷不要花费吗?如今才是八月初,**两个月就算再节俭,也要一千万贯钱 “钱钱钱!”赵顾烦躁不已小抬起头在众人间来回巡视,“还是钱的问题。你们想到法子了没?” 几人沉默。 沈欢略略抬了头,说到钱,他不是最有法子的?赵颍发现沈欢的异态,喜上心来。急问:“子贤,你可有法子?” “这”沈欢看看司马光小又看看王安石,最后才盯在赵顾身上。“臣还要点时间想一想。” 赵颍不由又是泄气,网想说话,接着眼珠一转,奇怪地盯着沈欢,摇了摇头,想了半晌,最后咬着牙说道:“传联旨意,凡是三品以上官员。如果能在明日前想出应对四处刀兵之策,或者有法聚集更多钱财。联让他做三司使,如果他职位更好。联允许他推荐一个三品官员做三司使!” “啊?”众人都傻了。 “三品”沈欢摸了摸鼻子。有翰林学士头衔套在身上,他不就是三品之列么 第三百零二章想当然耳 颍的率意才出来。文彦博就站出来反对!”陛下。浪曰嗯小能富呀”。 “这是为何?。赵顾认为他这主意能激发大家的积极性,颇有针对性。 文彦博说道:“交趾人寇边的事宣传出去,还能激起大家同仇敌忾之气。毕竟交趾小国耳;党项人与契丹人寇边的消息传扬出去的话,恐怕会令天下人心动荡,这两族的凶残,我大宋人人尽知。还请陛下收回成议,免得乱了人心 “不错,陛下,文大人说得极是 这次司马光与王安石难得一致同意。 赵颍苦笑一下,发现自己也实在是欠考虑了一点。 文彦博说得很婉转,真实情况是大宋朝这一百多年来与党项人、契丹人作战几乎没有大胜过一场小每次都是以失败收场。因为军队窝囊。在民间造成这两国不可匹敌的印象。 诚如文彦博所说,一旦消息传扬出去,天下动荡,必会危及他老赵家的统治。赵殒感觉自己真是急昏了了,连这么失败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考虑了半晌,赵殒点头说道:“文老大人考虑得极其周全。联在这里下令,党项人与契丹人寇边之事一定要封锁消息,莫让民众知晓”。 “是!”众人这才点头了 赵殒又道:“至于允诺三司使的旨意,依然有效,不过止于你等知道而已。你等先回去考虑一番。如果真有智计,联不惜高官厚禄!先下去吧。今晚再来见联,联有点不舒服,要休息一会 “还请陛下保重龙体。臣等先出击了几人相视一眼,陆续退下。 赵殒挥挥手,眼看着众人退出去,这才嘘了一口气。 大殿终于安静下来,不过赵颍的心儿依然吊在嗓子里头,不敢放松。 黄心走进来服侍小心地问:“陛下,是否回寝室休息一下?。 赵颍来回走了几步,抬起头来,坚定地道:“摆驾慈寿宫 黄心又道:“陛下,快午时了,是否先用膳?” 赵颍瞪他一眼,怒道:“你没听清楚吗?” 黄心脖子一缩,赶紧下去准备。 出了福宁殿,日也移中,大地一片明亮。 赵殒感觉一阵刺眼。有一点眩晕。长吸几口气才恢复过来。 慈寿宫里,曹老太后由人服饰用膳。 小桌上用一层黄纱铺着,干净整洁;桌上碟盘交加,菜与食都精致得紧。 听到赵颍过来,曹老太后微微一愣,待得赵顾进来,她举着筷子,笑道:“官家用膳了没?过来陪哀家吃几口 赵颍恭敬坐下,摇摇头,叹息说道:“娘娘,联没有这个胃口。” 曹老太后停下筷子,沉静的脸微微蹙了蹙眉头,看着赵殒说道:“事情再多、再大,也大不过身体。官家,记住哀家一句话,要想最后胜利。就要活到最后!” 赵殒苦笑点头。 曹老太后让下人送上另一副碗筷给赵殒,笑着说道:“你就当是陪哀家吃几口 赵殒点点头,拿起筷子,丹三思索,最后才夹了一个点心,囫囵吞了下去,却再也没有兴致了。紧着眉头考虑问题。 “怎么?”曹老太后不悦了小“还在为交趾之事担忧?”昨晚天子一夜未睡,紧急召集大臣商议国事,曹老太后倒也听闻是交趾入侵之事。在她看来,交趾小国,并不足为虑,想当年仁宗时代依智高起事声势浩大,都快占到广州了,朝廷派出个秋青,不就使依智高就擒了? 交趾相比当年的像智高,更缺少群众基础。她认为只要朝廷真的发兵,战胜交趾不是件难事。 赵颍苦笑不已,欲言又止。 曹老太后眉头一蹙,疑问:“怎么,还有其他事?” 赵殒迟疑一下才痛心说道:“本来不应该拿琐事来打扰娘娘休养,不过事情太大,联只能过来叨扰娘娘,希望借重娘娘的智慧,给联出出主意 曹老太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放下筷子,肃色说道:“快说。” 赵殒沉吟片刻,遣退左右,把今早发生之事详细说予曹老太后一咋。人知道。 “啊?”听闻党项与契丹相继寇边,饶是曹老太后修炼成的古井不波的境界,也乱了手脚,越听越是心惊。 她这一生,除了仁宗时乱匪杀入宫廷那次危机外,还真没遇上如今的局面。四处将起刀兵,除了一处,其他三处都处于劣势之中? 一个不小心,应对错误,甚至亡国的可能都存在。 这等危机,她也感到棘手。 “这可如何是好”曹老太后颤巍着身子站起来,沉静的脸尽是急态,“如果国库充足倒还好说 她一下子看出关键来,如果国库充足,示一:以依靠奖赏将十激励十气把外敌赶出国境,重赏!勇夫。但是没钱的话可就难办了,她的一生没少见过阵前缺饷少粮闹得将士离心最后骚动起事的例子。 “娘娘,联该怎么做?”这些年渐渐成熟的赵殒这一刻还是对曹老太后起了依赖之心,他饭都没吃就赶过来,就是希望这位老人能凭着她多年积累的智慧想出一吓小妥善的法子来。 曹老太后非常人可比,除了开始一阵慌乱外,须臾之间她就镇定下来。当年临阵不乱的大将风范发挥出来,凝视赵殒一眼,沉声问道:“哀家说怎么办作不了准,关键是官家你打算怎么做?官家要取什么,要守什么?” 赵殒犹豫着说道:“不瞒娘娘。熙河之地就在眼前,动动手就能拿下。联不想失去 曹老太后闻言有点失望,沉吟说道:“其实文宽夫的话更有道理。熙河,真有那么容易拿下么?” 赵殒振奋说道:“娘娘,吐蕃人现在战力并不可怕。王韶完全有把握拿得下熙河,只不过是要花点功夫罢了。” 曹老太后问道:“拿得下,吃得下么?” 赵殒有点不解。 曹老太后痛心说道:“你们啊,看问题太想当然耳。不错,哀家也很佩服你们收复熙河牵制党项人的想法,一旦成功,他日两边夹击甚至能够征服党项人。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人性。” “人性?”“对,人性。”曹老太后说道,“人性都是复杂多变的,你总不能以常理推测。先说吐蕃人,那里部族众多,他们所需不一。你能征服一部分,另一部分呢?让你占了土地,另外一部分难道甘心?不甘心就要抢回来,一旦发动战争,已经平定的那部分人会不会趁机乱起?毕竟他们是同一族人,与我等不一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看到赵颍若有所思的样子。曹老太后又继续说道:“再说我等大宋之人。出于各种考虑,届时王韶真的收复几州之地,那可是堪比秋青平定广南的功绩。如何安排他?让他领兵在外?还是召他入朝?不赏不行。赏的话该怎么安排他的职位?官家,这才是最难的呀,你想过没有?” 赵殒悚然而惊,膛目结舌。 曹老太后自嘲一笑,道:“也许你会说你有无比的坚定信心,会用得好王韶。但是这咋,问题不是天子一个人的事,是关系到赵室江山几百年安定的问题,牵涉甚广,重用之,开了这个头,窟窿可就再也堵不住了。唐末将领作乱之事不远。可以钦鉴。若是不用。岂不是又一咋,秋青?官家是想要品一品仁宗他老人家当年的感想味道么?” “联”赵殒给说得满面大汗,擦个不停。 曹老太后叹道:“总之问题很复杂,不能太过简单处置!你啊。与王介甫一样,总是把问题想得过于理想了,唉,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赵殒感觉全身都凉了。 曹老太后扫他一眼,又宽声安慰:“放心吧,大宋江山亡不了。 赵殒精神一振:“娘娘有主意了?” 曹老太后摇摇头:“国家大事,哀家一个妇道人家就不参与了。我大宋兵力上百万,敌人加起来看似声势浩大,但是南北皆有,分散得紧。哪里能合力得了?各个击破即是。” 赵颍苦涩说道:“但是国库没钱,兵卒调动不易。除非” “不可。”曹老太后明白赵顾所指。“不可轻易大动内库。那是皇室的命根子。天下皇室子弟都靠它为活,如果你动了,他们会放过你?一旦用了,短时内还不上。不用敌人过来,皇室先乱,你这个皇帝还怎么做?” 赵殒吓得不轻,怔怔看着老太后。 曹老太后叹了一声,道:“要钱是吧?这个哀家还是有点法子的。虽然有点丢脸,不过如果事情真不可为。就这样办吧。” “请娘娘吩咐。”赵殒打了个激灵。 曹老太后指着宫殿周围的骨董字画。道:“看到没有,这些奇珍异宝,宫廷里面数也数不尽。放到外面,还算值钱。如果真到那介。份上,就把它们都拿出去卖了吧。哀家宫里这些你都拿去,耍不然待哀家百年之后也是陪葬的份,太可惜了。” “娘娘赵颈闻眼清然泪下。 曹老太后却是笑道:“做什么?这也是哀家唯一能做的事了。让下人做好准备。真缓不过来,拿出一部分,卖那么一两千万贯钱不成问题!给外人知道虽然有点丢皇室的面子,却也比动别人命根子要强。有了钱,缓过来后,还怕没有宝贝?”( 第三百零三章钓饵 赵颍很感激的曹老太后的关怀,不过要他拿对方的宝贝坐唉,怎么也做不出来,强笑说道:“娘娘。联宫里宝贝不少。怎么能拿您的?” “不可,你的那些万万不可动用。”曹老太后赶紧摆手劝止,“你是一国之君,不但代表皇室,还代表了大宋天下。国内也就罢了,如果传到番邦之国,岂不是令大宋贻笑大方?哀家就不同了,哀家只是一个老太婆,至多能与皇室扯上关系,代表不了大宋一国。就算别人知道老太婆卖东西筹钱,也不过只是一笑而已。开明一点的弄不好还会赞哀家大方懂大义,还能获取好的名声呢。” 赵殒感动得热泪盈眶,他知道曹老太后是在为他开脱,顾及他的脸面,把耻辱抗在她的身上。 “娘”赵顾呜咽说不出话来。 曹老太后一言而定:“事情就这样定了,这事官家你就不必多管,由哀家主持吧。如果哀家宫里的宝贝不够。再让你母后那边分出一部分。哀家让下人准备妥当,一旦你那边真无计可施,就把宝贝放出宫去。” 赵颍也知道反驳不得,只是不住点头,羞愧地低下头,讷讷说不出感激的话来。 曹老太后这才笑了,想起一事来。问道:“官家,你为何要向他们许诺三司使的职位?难道他们想出法子来,你真会让任由一个人任三司使?” “君无戏言。”赵殒抹完眼泪。坚定点头,“如果真有才能即是能臣。联自会实现诺言。” “这也太儿戏了吧?”曹老太后有点膛目,眼睛一转,狐疑地看着赵顾,既而笑了一笑,“官家只怕另有深意吧?” 赵顾扯起一丝笑容:“联就知道瞒不过娘娘的法眼。” 曹老太后又问道:“你既不同意文宽夫着力对付党项与契丹人的建议。又有意于熙河之地,这岂不是说你属意于王介甫?你要把三司使的推荐权交给他么?” 赵殒沉吟说道:“熙河之枷,娘娘所言让联觉得还需好生考虑一下。” “别。”曹老太后劝道。“那只是哀家的一家之言罢了。哀家已久不参政,对于军国大事生疏得紧,看问题也许还及不上你们精准。军国大事,还是由你们决定吧。你不要因为顾忌哀家的想法就做别的判断!” 赵顾点头说道:“娘娘放心,联自有主意。” 曹老太后这才松了口气。 赵顾又道:“至于三司使的人选,说实在的,联很烦恼,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临时想出这么个主意。司马光相公与王参政他们争得厉害呢!” 曹老太后却是笑得很开心,连声说道:“好好。争愕好!” “娘娘竟然如此高兴?赵顾大是不解,朝臣相争,她不应该为自己感到为难么? 曹老太后扫他一眼,又是叹气:“你还是没有领略到仁宗他老人家的帝王之术。作为帝王,朝臣之间,不怕他们争,就怕他们不争。争就代表他们有矛盾,这样帝王坐在上边才能放心。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帝王的屁股也坐不安稳呀!官家啊。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运用这一手段呢?” 赵烦闻言若有所思,最后大是苦笑,知道是一回事。运用又是另一回事。 “娘娘教刮,联一定多多琢磨。”赵殒只能出言让曹老太后安。 曹老太后这么多年还不了解赵顾的性子?坚强,固执,重感情,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作为帝王的弱点。 不过她也只能时不时点醒。不能手把手教他怎么执政。一切都还需要他自己去领略贯通。 叹了一口气,曹老太后换了个话题:“这么说你是想把三司使抛出去。让他们作为,谁的主意为官家所用。就给他三司使的机会,也好让他们心服口服,减少纷争?” “不错。”赵顾笑了笑,“联就是这样打算。”曹老太后又叹道:“那看来司马君实要吃亏!据哀家所知,他并不大关心军务。 而范纯仁那家伙对于军事也没学到他父亲的本领…” 赵颍摇头不同意:“娘娘这话可就错了。司马相公是不大通晓军务。但是他身边有人会呀。” “谁?” “沈子贤。”赵顾沉静说道,“联总觉得沈子贤今天有点古怪,好像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联抛出一个三司使,其实更像甩出了钓饵,作为一个诱惑,让沈子贤上钩罢了。” 曹老太后变了脸色:“什么?你打算让沈子贤做三司使?” 赵顾点头说道:“如果他有本事,为何不破格用一下呢?司马相公提议之时,联也吓了一跳。不过仔细一想,以他的经济手段,确实很适合做三司使。” “连司马君实都推荐他做三司使?这”曹老太后喃喃不已,脸色更不好看了。 赵颍发现她的异样,不由问道:“娘娘,怎么了?” “哦。”曹老太后反应过来,勉强一笑,“哀家就是觉得他年纪小了一点。他今年几岁了?” “好像是二十四吧。”赵颍想了想说道。 曹老太后叹道:“那就是比你还小一点。二十四,作为计相,一,一一唉。只怕其他大臣要非议吧?。隙一 “小所以联做这样的决定,如果沈子贤真有法子,王参政他们也不好反驳了嘛。有文老大人、宰相、参政共同作证支持。谁还会反对?” “小官家就这般相信沈子贤有法子?” 赵顿顿了顿,也是疑惑,道:“联只是有一种直觉罢了。他说需要时间想一想。联给他半天时间,成与不成,拭目以待。半天时间联再急也还等得了。” “官家,对于臣子,你要用。但也要有手腕地用,唉,不提这个。以后有事再说吧曹老太后瞥了一眼赵颈,发现他全不在意,心里暗叹一声,也收了口。 赵殒抛集的钓饵真的很诱惑。 至少王安石难以拒绝这样的勾引。 王安石书房,再一次聚集起一帮人。不过这一次不是他们自发过来,而是王安石主动招集。王安石是主持人,自坐上首。与会的有参知政事兼三司使韩绎、知制诰吕惠卿、开封知府章慎、知谏院邓绾、三司副使曾布、龙图阁侍制王弯。 这些人都是追随王安石变法的干将,在京中有地位的人都在座了。不得不铬,单看他们的职位,从知府到参政,从副使到御史,都占据了要职。可以想象这帮人在朝堂能够形成如何庞大的力量。 几平整个开封他们能影响的地方都能够说得上话! 面对这帮力量,司马光加一个范纯仁能够与之对抗这么多年,说起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不过如今嘛,范纯仁有麻烦了,” “范尧夫之事,是谁主持的?”王安石一开口就直扑主题,没有废话。沉着脸问道。 章惶、邓绾、曾布面面相觑,这次封禅。他们是变法派留守京城的骨干。针对范纯仁之事当然要问他们。几人偷看王安石的脸色,看不出喜怒,更不知他的态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呵呵王薯轻声一笑”“如果能扳倒范纯仁可就是大功一件呀!” “小你给老夫闭嘴!”王安石怒瞪王薯一眼,“没大没” 他作为老子,都叫范纯仁的表字,作为他的儿子,哪有资格直呼人家的名字?就算范纯仁反对他们,王安石也很看不过去,但是出于对范仲淹的尊敬,王安石对于他的儿子范纯仁还保留着几丝礼数。对于儿子的雷齐匕,他大为不悦。 王薯不服地转过头去,却也不敢说话了。 吕惠卿看了一眼邓绾,转而向王安石说道:“王参政,范尧夫一向与我等作对,如今有他把柄在手,如果能把他弄出朝廷,我等变法一事确实可以更顺利。他三弟之事确实足以令他难以自处了,这不是我等诬赖,而是真有此事,怪不得我等。” 王安石沉默半晌,叹道:“他父亲希文公当年是力主改革的倡议者。如今都有莫大威望,怎么他这个做儿子的会反对我等变法呢?可惜啊可惜,如果能为我所用。那该有多好。小 吕惠卿大为苦笑,给章”厚使了个眼色。 章悍会意过来,赶紧说道:“王参政,弹劾范尧夫是章某的主意,文约那里是章某交代的。” 邓绾闻言大为感激地看了章慎一眼。其实弹劾范纯仁更多是他的意思。证据也是他收集的。原因?当然是瞄准了范纯仁那个御史中承的个子,他作为御史官员,虽然已经是知谏院的官员了,可如果能升一步。成为御史之首的御史中承。那该有多美妙。而且他机会很大。因此弹劾起来不遗余力,恨不得一脚就把范纯仁踹下台来。 面对邓绾的感激,章悍只是淡淡一笑,王安石让他主持京城变法派之事,他自也有这个魄力承担责任!推脱敷衍之词,不是他章悍的风格! 王安石看了良久章悍,满意地点点头,道:“子厚做得不错。确实。如今形势。容不得我等念旧情。不过这几天弹劾范纯仁之事暂且可以停一停,因为官家最近都没有时间来处理此事。大家不要再去让官家烦心,等过阵子老夫同意了。你们再旧事重提吧。” 几人皆是点头,就算一心向要篡范纯仁位子的邸绾也不敢不听。 王安石扫了众人一眼,与韩释相视一眼后点点头,沉声说道:“记住,接下来王某与你们说的事,你们都给王某守口如瓶,不能泄露出去。否则王某饶得了你等,官家都不会罢休”。 昌惠卿等人面面相觑,脸色顿时沉重起来。 王安石沉静着脸色,沉静地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末了加上一句:“记住,不能泄露出去,免得乱了人心!” 听得党项人与契丹人相继陈兵大宋。除了已知事实的韩修,众人的脸色都变得白了起来。就算一直放浪形骸的王薯也不敢再懒散,紧绷着身子,端直身体。 。父亲。这王胃读书颇为驳杂,兵家杂家无所不包,少年时代即写了一些边防文章。深得王安石赞誉。就是因为懂得兵年,他才更能意识到当前严峻的形势。如果大宋要分兵四 王安石看见他这个从小天不怕的不怕的儿子也露出害怕的表情。不由笑了笑,道:“你们有什么办法解决当前局势吗?” 吕惠卿等人皆是摇头。 王薯仔细考虑半晌,道:“父亲,孩儿也赞同你的主张,暂且缓一缓广南西路;熙河要拿下,至于党项人。当然要猛力打击,不能让他们的嚣张气焰长起来。另外契丹人嘛,不能打,也不需要打。” “不能打,也不需要打?”王安石来了兴趣,“这话怎么说?” 王薯自幼纵观天下,胸中自有丘壑,他自信地说道:“不能打,则是因为契丹人在幽云处布置了二十万兵力。一其打起来,必有死伤,无论双方谁吃了亏,都将激发更恶劣的形势。我等吃亏,损了大量的兵力,契丹人见有便宜可占,弄不好会召集更多兵力进攻我等;契丹人吃亏,以他们的性子岂会善罢甘休。也会招集更多人来讨回面子。所以。不能打!” 众人皆是点头,承认王窘说的极有道理。 王安石看王窘的眼神愈发柔和,他这个儿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至少眼光与才识过人一等。 “那不需要打又毒么说?”王安石笑着问道。 王薯智珠在握,呵呵笑道:“不需要打,则是契丹国内的情况不允许他们打一场大仗。如今的契丹。已经没有辽兴宗在世时的兴盛了。耶律洪基即位后,挥霍奢侈,一派昏君景象,重用奸臣,甚至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能杀掉。这个人,这十多年来已经把契丹败坏得厉害。他们的国力已经无法再支持他们与我大宋进行一场战争了!他们既无心要打,当然也不需要打!” 王实石问道:“那元泽你认为他们陈兵十万于我保州境上是为了什么?” “要挟勒索耳!”王筹侃侃而谈。“无非就是敲诈罢了,重演庆历增岁的把戏!” 王安石默默点头。 庆历增岁事件,是辽人上个皇帝兴宗还在世时干的事情,趁大宋仁宗与西夏人开战的时机,兴兵来犯。大宋连败三场大战役,无奈求和。结果就是每年多向人家“纳”岁币十万两。绢十万匹。 韩绎作为三司使,对钱最敏感,闻言恨恨说道:“契丹人贪得无厌。我大宋都每年都向他们纳岁币二十万两、绢三十万匹,价值三四百万贯,他们还想怎么样?” 说到这个韩修真的很生气,算上西夏那边的岁币,大宋一年差不多有五百万贯的“岁币”钱要眼睁睁从他手上流出去,实在是痛心啊! 王安石闻言除了自嘲一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待大家都静下来,王窘又道:“所以对于契丹人,只需遣使与之谈判即可。最不济就是再多给他一点钱。” 韩绎没好气地道:“你说得倒好听。给钱?一年又多增一两百万贯?现在国库一个子都没有,拿什么给他们?” 王薯哼道:“那就加紧速度,先下熙河,再定党项,如果速度够快,平定这两方,契丹人见无法敲诈,自也会退去了。” 韩猪不再反驳。 王安石环视一圈,道:“大家还有什么要说吗?” 吕惠卿等人摇头,他们都是文臣,对手军务不大熟悉,以他们的地位身份,更没有机会接触。对于这行陌生得紧。 王安石看着王胃,笑道:“元泽所言,大合吾心。那策略就这样定了。先熙河与党项,后契丹与交趾。” 吕惠卿也点头说道:“不错。熙河之功不能放弃,好不容易准备了几年,眼看就要有所收获,岂能说放手就放手?一旦收复,拓地千里,这 第三百零四章令人羡慕 淤欢在司马米外匆匆用过午膳,接着两人起讲入书序”大宋地图仔细看了起来。\\\ 一一指点,南边交趾,西边吐蕃,西北党项,北边契丹。除了东边没有动静外,其余几个方向皆是烽火萦绕的味道。 大战一触及发。 作为宰相的司马光简直是愁得饭也吃不下。 沈欢凑在地图前,看得极其认真仔细。一边看还一边扳着手指头在计算,嘴里念叨有声。 司马光见状不由问道:“子贤,你今天有点怪呀。” “嗯沈欢应了一声,之后才反应过来,抬起头奇怪地看着司马光。“怪?老师怎么这样说?” 他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呀。 司马光坐在椅子上,呵呵笑道:“老夫是说你今天的行为。跟着老夫进宫说有要事要与官家商量。还说要解决交趾之事。进了宫却不大说话,什么建议都没有。但老夫又发觉你是有话想说的。你说,这不是很奇怪么?” 沈欢讪笑说道:“学生这不是被突如其来的战事给吓傻了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司马光倒没有取笑,叹气认真的说道:“是啊,突如其来的几处战事。说实在的,老夫一生还真没遇上如今这般窘迫的形势。一个不心。大宋一旦”老夫这个宰相可就成千古罪人咯!” 沈欢宽慰说道:“老牟放心。吉人自有天象,我等一定能度过难关。 司马光眼睛一亮:“子贤已经有谋算了?” 司马光自知在应急变通方面比沈欢还要不如,也没有因为对方年纪小而有看轻的意思,相反,他非常看重沈欢这方面的才华,要不然也不会千方百计想要使他进京辅佐自己了。 对于军务,沈欢也向来有他的独到见解。当年西北陕西义务军还是在他的建议下司马光才向朝廷倡议的呢。 沈欢闻言有点凝重,沉吟说道:“有一些特殊的想法,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沈欢迟疑了一下,还没说话,有下人来告御史中承范纯仁来访。 司马光赶紧让人引进来。 范尧夫依然风度翩翩。这是沈欢对走进来的范纯仁的印象。 沈子贤还是卓尔不凡。这是范纯仁对站起来的沈欢的评价。 “范先生沈欢恭敬地打了个招呼,他与范纯仁见的面数并不是很多,不过对他的事迹有所听闻。加上对方又是司马光的臂助,倒也保持着必要的尊敬礼数。 不说别的,单是冲对方是范仲淹的儿子就可以让众人对他保持敬意了,虽然这样说对范纯仁有点不公平。不过这也是事实。 范纯仁点头微笑:“子贤更见不凡了。” 沈欢只能陪笑说过奖。 范纯仁坐下,沈欢只能往外挪了一下位置。 “司马相公,范某有负你的期望,唉”范纯仁不无愧意地向司马光道歉。 司马光与沈欢都听闻他被御史弹劾之事,闻言也皆是叹息。 司马光安慰说道:“尧夫,这不是你的错。形势使然罢了。” “总之这次是我范家兄弟连累大家了。”范纯仁不能原谅自己“相公,也许这次范某真要出京了。御史中承这位子”。 “莫急!”司马光摆断。“尧夫,这事最近会暂且搁浅,也许还有转机。” 范纯仁睁着精光炯炯的眼睛不解地看着司马光。 司马光与沈欢对视一眼。连番叹息之后才把今早之事详细说了出来。末了又道:“现在朝堂不会有精力也没那个时间来处理你的弹劾案件。尧夫,待事情过后。你这事再提一提,也许会有转机 范纯仁听得连番战祸,不由膛目结舌,与别人一样,他也感到了害怕。契丹人怎么样,他不清楚,但是党项人的凶残,他心有余悸。自小跟着父亲范仲淹在西北呆过,也听过父兄对党项人的怨恨之言,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清楚党项人二十万大军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司马相公”你等可想出法子来了?。小范纯仁急问。 司马光看了沈欢一眼,摇头说道:“如果想不出,只能支持文宽夫的建议。还是该以稳妥为主。” 范纯仁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闻言也道:“该当如此。” 沈欢却道:“如果我等想出法来。官家对于范先生之事应该会有所谅解吧?怎么说也会看在老师的面上压下弹劾。” “子贤真有谋计?”司马光又问。 沈欢笑了笑,道:“其实官家更忧的是国库空虚罢了。没钱在手,大家都不放心,就算有大部兵马。也不敢随便调动。特别是战争一起。必然死伤,如果抚恤奖赏之钱不能及时贻且“必然会引起官兵哗才是大家最忧虑的 司马光点头说道:“这个确实是当务之急。国库如今只剩一千五百万贯左右,一旦打起仗来,没有两个月不能消停。花在军费上。平日用度必然不够,也会引起人心骚乱。现在是能封锁蛮人寇边之事,可时日一长,民众必然有所耳闻。一旦又听闻朝廷没了钱,岂不是整个天下都耍大乱?” 范纯仁作为御史,一向只是言官。倒不并了解财政竟然如此拮据,不由问道:“国库糜烂如斯?” 司马光看了沈欢一眼,沉声说道:“前两年几乎都能收支平衡。甚至略有盈余。不过上个月福建大水。灾民无数,太后拨钱赈灾,又多花了几百万贯。最紧要的是”唉。封禅也是件烧钱之事,天子在外两三个月,百官加上大军的日常用度,更是花钱如流水。 还有封禅盛事支出去的各种赏赐。零零总总,比往年几乎要多花上千万贯。” 范纯仁叹道:“早知道就不做这个封禅之事了。”发现沈欢在场。这才想起封禅一事还是他们自己鼓捣的,赶紧又说。“不过后悔也不是工个办法,只能尽力想想法子看怎么熬过这两三个月吧。” 沈欢大是不好意思,他怎么会料想得到会有如此大的兵阵?按他的计算,就算西夏会如往常一样寇寇边。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并不是值得奇怪的大事。也就是因为他知道国库财政已经缓了过来,才敢吹嘘这一政绩,才能忽悠天子出京到海州嘛! 司马光对沈欢说道:“子贤莫耍有什么负担,事出意外,谁也无法料想。天子出京此行,虽然没有达到我等预期的目标,却也不是毫无所获。至少子贤有了翰林学士的头衔。也回了京。再说了,三司使不也是还没有确定由谁担任么?也就是说,我等还有机会!” 范纯仁也点头说道:“司马相公所言甚是。不过官家允诺谁有对策则冉谁担任或者推荐三司使”相公。官家是不是故意要把三司使之职给王介甫一方呀。对于熙河之地。官家更想拿到手,而此地王介甫则是主张咬住不放松。” 司马光叹道:“就算故意又能怎么样?天子一言既出,君无戏言。何况机会均等,大家都无话可说。这应该才是官家的本意吧沈欢文言心中一动,默默思索。 司马光又说道:“尧夫,你暂且安心留在御史中承位上,不要再谦虚推辞,不能让人趁虚而入。战事过后,也许还会有转机。反正官家现在是无暇理会这事。” 范纯人点头应是。 沈欢沉默半晌,眼神闪烁一阵后。咬了咬牙,像是作出了什么决定。突然站了起来,抱歉说道:“老师、范先生,学生先回去想想有什么法子。老师,您一宿未睡,先歇一歇吧。” 范纯仁愕然对方怎么会在这当口告辞。 司马光饶有深意地看了沈欢一眼,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子贤。去吧。” 沈欢坚定地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沈欢出去后,范纯仁还是有点不理解,转头问司马光:“相公,子贤这是 寻马光笑道:“他让老夫歇一歇,唉,也许老夫真该歇一歇了。” “相公睡得着?”司马光勤政的劲头范纯人这些年都看在眼里,深深佩服,不大相信司马光这当儿能够入睡。 司马光眨眨眼,道:“有子贤在。老夫有什么睡不着的?” 范纯仁会意过来:“相公,你是说 司马光叹息说道:“他哪里是回去,依老夫看来,十有**是再次进宫找官家去了。” “啊?”范纯仁惊呼出声。又有点不解了,思索了一会,才抬起头来。“相公是说子贤已经另有想法了?” 司马光点头说道:“是啊,有想法了。或者说方法。不过应该很让他为难,或者说比较为难人,亦或者很冒险。所以他才憋在心里。不肯与老夫说,打算一个人去向官家建议。这样以后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他打算一咋小人抗在身上,不想连累老知 范纯仁沉膛目结舌,良久才叹道:“知徒莫若师,相公,你等师被”真令人羡慕,你有一个好学生呀”。 “是啊,是好学生”却也是傻孩子”司马光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嘴上喃喃念叨。转头看向窗外。明亮的天空下景物清晰愕紧,一棵参天杨树赫然入目,笔直挺立。迎风招展。 他突然有了一丝难言的感动,当年那棵小树苗,如今也长成栋梁之才了,,希望子贸真有个好的运气。 第三百零五章必有所谋 必殒倏地从睡梦中惊醒。\\\ 弹坐起来,赵顾一身冷汗,发现这是他的福宁寝宫,处于熟悉的环境。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他摸索着起了身。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依然为梦中的场景感到后怕。他梦见自己带领兵马与交趾人拼杀,眼看就要把交趾人消灭,这时候西方突然冲出一股骑兵,凌厉异常,一下子就杀到了自己面前,仔细一看,党项人也! 他不肯屈服,下令士卒冲锋厮杀。正杀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北方又一支兵马杀了过来,再仔细一看,契丹人也!突然一支冷箭飞到眼前” 他就醒了过来。 一想到如今的局势,赵顾打了个冷战。他多么害怕梦中的情景成为 实! 黄心这个贴身服侍之人轻手轻脚闪了进来,见到官家坐在床塌上发呆。满头大汗的样子,赶紧找来干净丝巾,快手为赵顾擦去汗水。 “陛下,您怎么不多睡一会?”黄心想扶赵颍继续躺下。 赵颍打掉他的手,看了一眼外头,日影虽已西斜,天却还大亮着,问是什么时候了。 “未时网过。”黄心机灵地回答。“陛下。您睡下才一个时辰,昨夜至今也就睡了这么一会,还是多歇歇吧。保重龙体要紧呀,” “睡不着了。”赵殒苦笑一下。“这会儿怎么睡得安稳?黄心,你说,联该怎么办为好?” 黄心心里一震,讷讷不知所言。 赵殒自嘲一笑:“是啊,联怎么会问你呢。你怎么会了解这些军国大事?” 他晃了晃脑袋,撑起身子。一把跳下床榻。 未时,还有两个时辰才天黑。 他中午从慈寿宫回来,虽然太皇太后帮他想了一条筹钱的计策,也已经在做准备了,可是赵颍依然没有一丁点轻松。向外卖出宫里的宝贝收藏,是可以来钱很快,却很让皇室没了脸面。 一想到这里,赵殒就紧握双手,指甲陷入了肉里犹不自知。 “丢人啊!”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若朝廷财政宽裕。兵马强壮,又怎么会受今日之辱? 贩卖皇家收藏筹集军费? 这会让后人怎么耻笑他?他几乎是狰狞着脸痛骂自己。 这一刻,他的心灵无比扭曲。谁能给他更多的钱,谁就能获得他最大的信任与恩宠! 穿好衣服,赵殒又焦急地问道:“西北与河北方面有消息传来么?” 黄心答道:“陛下,还没有。就算一日两报。也该是入夜才会到达。” 赵颍感觉很焦灼,不过也微微嘘了一口气,没有消息,很令人担忧。但却也是最好的消息一至少没有坏消息传来。顿了顿,想了想,赵颍又问:“司马相公与王参政他们有来过么?” “陛下,也没有。” 赵颍倒是奇怪了,自语说道:“难道他们真的没有办法了?或者说三司使也没有了吸引力?” 黄心偷瞄了皇帝一眼,却手脚不停继续端来茶水。 “陛下,您要吃点东西么?黄心又问。 赵殒摸摸肚皮,一整天都没吃什么,确实腹内空空,经黄心一提,饥饿感矢长,点点头说道:“上一些点心吧,能吃得快一些的那种。” “陛下,这就来。”黄心高兴地跑出去吩咐了。 皇家御膳就是方便,随时都有人准备着各类吃的东西。当然,皇家用膳也自有固定的礼仪,一般而言会定时定点准备妥当。过了时候则要特意准备了。 比如当年仁宗。晚上醒来饿了想吃羊肉,御膳房已经没有了,下人想到外面去买,他以不打扰百姓为由放弃了。 不过现在是白天。因为事情特殊。官家一天都没吃什么,黄心早就吩咐御膳随时准备。 一会儿,吃的东西就上来了。 两小盘,一盘面食糕点,一盘米食点心。 精致小巧,数量不多,一盘也就五个,网够一个人的食量。 赵颍坐在桌子旁,待得点心上桌。见之大喜,赞了黄心一句:“黄心,你真懂联意。”说完就着茶水,狼吞虎咽,猛把点心往自己嘴里塞。 黄心受到了天子的赞扬,不由窃喜,他清楚官家现在最不耐烦,根本没心思耗时间去品尝什么,能快速下肚又能充饥才最好最妥当。 赵颍一边吃一边交代:“黄心。你让外面当值的人注意了”一有什么军报就立刻报予联!” “陛下放心,奴婢早已吩咐下去。” 赵殒又是赞许点头。吞了一个点心后,又道:“如果宰相、参政或者枢密大臣过来,也要立刻引他们进来。” “是” “还有,”赵顾顿了顿,继续吩咐,“那个沈翰林沈子贤要来见的话,也立刻通知联!” 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不,黄心还没出去,就有寺人来报沈欢求见。 赵殒闻言愣住了,嘴里还在吞半个点心。一时疏忽差点噎住了。缓过来后把手上的半个糕点丢在桌上。 他站起来,随手在衣服上抹了一把,急步而行,嚷道:“快召。快召” 黄心追上来:“陛下,东西还没吃完 赵殒顾不上许多,吼道:“都撤了,撤了!” 黄心这才手忙脚乱地去收拾,出去时在门口碰上了沈欢,相互点头示意后才往外而去。” “子贤来了”快,来来来,这里坐。”赵颍在门口拉起沈欢直入寝宫。 沈欢一边随行,一边大为受宠若惊小天子之尊,听闻他的到来竟然亲自在寝宫门口迎接,而且还亲热的像近臣一般。再一联想到刚才黄心手里收拾的食物,显然天子用食未毕即半途而废。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沈欢脑海闪过这一典故,不过内心却还真的大为感动。 天子之尊,一举一动都代表了无穷的深意。如今他这样招待自己。是否代表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陛下”沈欢有点招架不住,赵殒竟然按着他的肩膀要他先坐。他吓了一跳,天子都还未安坐。他的屁股哪里坐得舒服? 赵颍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反应过激了,讪讪一笑,松开沈欢,重新坐回他刚才用膳的地方。 沈欢这才敢陪同坐下。 赵殒看着沈欢,眼角有了几丝喜意,笑道:“子贤,联猜想你肯定是第一个来找联,果然不出联之所料,哈哈!” 沈欢愕然,却道:“陛下英明神武,天下之事都在陛下掌中。臣区区凡人,当然逃不出陛下的手掌心。” 赵殒哈哈笑道:“子贤溜须拍马的功力越来越深厚了。” 沈欢面无惭色地陪笑,他早就习惯这官场的习气,马屁马屁,不拍是不响的。在官场,就算你再有才能。上面没人,也别妄想能有多大的升迁。而要想上头之人赏识,除了能干,还得与之亲近。最常用的手段就是拍马屁了。 人都是爱听好话的,这是人性。马屁当然不是逆耳的忠言,当你把拍马屁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之后,你也成了官场老油条了。 这些年沈欢一直在官场打滚。虽然因为高,不用向一些官员拍马屁,但是他耳濡目染,却也学得几分本事。 天子作为帝王,天下的主宰。也足够资格享受他沈大人的马屁功夹了。 这不,这两天一脸愁容的天子闻言不也是笑开了怀么? 笑毕,赵顾盯着沈欢,直到沈欢大感羞涩后才叹了一口气,道:“子贤啊,联希望你来,盼望得很久了 “陛下,早上我等不是还见面了么?。沈欢有点不解。 “联说的是像现在一样。就两个人”。赵殒说道。 沌欢屁股有点坐不住了,这话说得也太那个,令人遐想万分呀。 “陛下。臣有事来找您商议。”沈欢赶紧打岔。准备说明来意。 赵顾笑了,道:“联就知道你坐不住。欺这个鱼饵抛得还不错吧?” 鱼饵? 沈欢大为不解。 “三司使。”赵殒微微一笑。 沈欢比然,心中一动,看着赵顾的脸容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他震撼住了。皇帝越来越不简单咯。不错,三司使的职位就是一个鱼饵,要钓的是谁呢?司马光?王安石?他沈欢? 也许都不是,又也许都是。 总之是一个诱惑,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就算知道天子有意为之又怎么样。他们还不是得乖乖地去争?一旦吃饵,也就上钩。得使出力气来才能获取。 天子要的不就是臣子的这点纷争,让臣子出力帮他解忧么? 沈欢自然一笑,道:“是的。陛下,臣上钩了。” 赵殒浑身一震,激动起来,颤着声音:“子贤,你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联也知道你一向最有智计。这次可就真的靠你了。你去而复返,必有所谋,不是么? “是的。”沈欢给了赵殒一个希望得到的肯定答案,“陛下,臣想与你谈一谈如何应对当前四处战祸。当然。这些只是臣的浅见,至于效果如何,还需陛下亲自抉择。” 第三百零六章冠盖全宋 ,陛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激做武功冠盖仓宋的帝圭。/ \\必忧双学足了杜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本色,待官家激动后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震撼之语。 “啥?”赵殒差点一屁股摔了下去。圆圆的眼珠瞪得像是要迸出来一般。死死地盯住沈欢,好半晌才艰难吞了一口口水。 “子”子贤,你说什么?”赵顾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不确定再次问了一句。 沈欢继续重复一遍,表情淡定,似有所计。 赵颍一把站了起来,盯着沈欢的眼睛没有任何眨动,呼吸突然急促了几分。呼呼喘个不停。 武功冠盖全宋的帝王?比开国的太祖皇帝还要武功盖世?或者说后世子孙也只能仰望的他的成就? 沈子贤的意思应该是这个吧? 赵颍脑子乱极,胡乱猜测。 “的下有兴趣听一听臣的策略么?”沈欢淡淡问道。 赵颍大是点头,他长长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下激荡的心情,艰难地说道:“子贸,你”你说。 沈欢问道:“陛下这娶有大宋全舆图么,除了大宋还有周边国家的地图?”“有!”赵顾亲自翻箱倒柜,抽出一张地图,摊在桌子上。 地图很大,有半丈多长,标注的也很详细。除了大宋地形外,还有辽国、西夏、高丽、流求、偻国、交趾、占城、大理、吐蕃等地形图。不过周边国家化得比较简单。标注的城市也就一两个。 地图南边还有南洋地形图,却没有画出国家。 沈欢一愣,这不是他当年交予天子的半副地球地图么? 赵殒笑着解释:“子贤,这是仿你当年给联的地形图制造的,联在很多地方留了心,一旦确定确实存在,则会在这里标出来。也就成了这番景象。” 沈欢有点佩服,这个天子还真是有心人。 两人并立在地图前,准备挥斥方道指点江山。 “子贤,你可以和联好好说一说你的打算了吧?”赵殒跃跃欲试,大为迫不及待。 他心中的痒痒已经给沈欢挠了起来,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他相信沈欢不会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来消遣他,正是因为这样。一想到沈欢所说武功盖世的皇帝,他的心情就无比澎湃。 这可是他心中多年的梦想啊! 沈欢微微一笑,是他发挥的时候了小一指北边方向,道:“这次四处兵事,有两处已经打了起来,有两处还处于蓄势待发阶段。臣的意思是打起来的就要坚决打回去,未打的则区别对待。这里,是契丹人。其实是不足为虑的。” “不足为虑?”赵顾吃惊不已。契丹人百年来带给了大宋人多少失败感以及多大的伤痛,大家都清楚。沈欢竟然说它不足为虑? 沈欢笑问:“不知陛下还记得当年臣与您说的大宋、契丹、党项三国形势分析么?” “三国,”赵颈拍拍脑袋,有了点印象,“那是治平几年了?你好像说现在的三国形势,其实与三国时代差不多。” “对。臣是这样说的,而且臣还说我大宋不是弱蜀的地位,而是处于强魏的地位。” 赵殒明白过来:“强魏”。 沈欢呵呵笑道:“以国力而论,我大宋才是荐魏的地位,当然,也许几十年前这个位置应该由契丹人来坐。不过现在嘛,他们也只能在党项人大举进攻的时候才会趁机打劫罢了。因为契丹人已经虚弱不堪了,别看他几十万大军声势浩大,其实如果真要打起来,以他们的国力,三个月都熬不过! “臣为什么这样说?原因有三。一是契丹当今国主耶律洪基并不是有为之君,他骄奢淫逸,挥霍奢侈,荒淫无道,为了他自己的私欲,把契丹折腾得不堪;二是他任用奸臣,举朝上下,都是附和他的小人,正直之君却惨遭贬谪,得不到重用。两者加起来,致使契丹人举过上下。无论是朝臣还是平民百姓,都怨声载道,痛恨他的统治一呃,这两点不知陛下是否该引以为鉴呢?” 赵颍闻言怒道:“联是荒唐昏君么?” 沈欢嘿嘿笑道:“臣说的是第二点。亲贤臣,远小人,总是不错的。” 赵殒看着施欢若有所思,接着冉道:“你不是说有三点么?” “第三点则是耶律洪基国内政治军事都不稳定,他杀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虽然有孙子。但是储君之争更为激烈;二是前些年与他叔叔打了几仗,军事上有异心之人很多。所以臣敢说,如果他真的与我大宋干上一架。只要军事上稍有受挫。契丹国内将尽竖反旗”必将威胁他的统算他敢打,那些朝臣也不敢打呀”。 赵殒点点头。 沈欢又道:“其实说白了。他们也没钱打仗!我大宋承平百年,弊端不少,契丹人也承平了百年,又不会治国,弊端更多。比如崇佛,各地大建寺庙,耗金无数。这些年除了抢劫其他民族部落,加上我大宋“赐予,的岁币,他们日子也过得很拮据!” 赵颍有点脸红,卜是听到岁币两常,这是大宋人的耻辱;另个词有一拮据。”他们现在愁的不就是没钱打仗么?大家都同样一个问题,大哥不笑二哥吧。 沈欢大手一挥,道:“总体来说。经济问题促使他们不敢打,也不会打。所以臣说他们不足为虑。我大宋只要派出一个能言善辩或者能够震慑他们的使臣,与他们拖上一段时间。待得党项人偃旗息鼓。他们也自会退去 赵颍点头承认他说的有道理。问:“那你认为该派谁做使臣?” 沈欢说道:“其实最合适的就枢密使文彦博与郑国公富弼,这两位在仁宗时代即出使国辽国。又参与河北边防,契丹人都听过他们的威名。如果由他们出使,肯定最合适了。不过嘛”如今多处战祸,文枢密离不得中央,要坐镇中枢 赵殒叹了一口气,没好气地道:“你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吗?文枢密不行,郑国公就行了?听说他足疾很厉害,现在在洛阳休养,让他出使辽国,不是要他老命吗?” 沈欢笑道:“郑国公都这般年纪还让他出使,当然显得不尽人情。而且也会让契丹人笑话,难道我大宋没人了吗,要一个老人家出马奔波?郑国公虽然不出使契丹,不过可以起用他老人家到河北做经略使等职嘛,只要能震慑住辽人即可。再选派一个能臣出使契丹。这样就算解决不了契丹人的威胁,也不至于要大动干戈嘛。静待与党项人一战的结果即成。” “好”赵颍一拍大退,赞许不已,“子贤这样一说,联总算放心了一点,压在心头的十万之众的压力终于解了些许。就按你说的办。如今四处已解决一处,其他三处呢?” 沈欢既而说道:“对于党项人,臣的建议与之前几位大臣没有异常。都是要坚决打。狠狠打。不过也不能被动,要主动一点。” “如何主动?”“延安府、陕西一路不能静等别处救援。没兵?陕西路怎么会没兵呢?”沈欢笑得很古怪。 赵颍盯着陕西一路的叮,地猛看个不停,最后抬起头来,狐疑不已:“子贤你的意思是,, 沈欢淡然:“陛下,治平二年到如今。八系多时间,陕西一路的义务兵也达到十万之众了吧?,小 赵殒愕然,为难不已:“他们只是百姓而已呀!” 义务兵是西北陕西几地特有的产物,平常一半时间务农,一半时间练。以两年为期,目的是让他们熟悉兵阵,一旦有事,拿起刀枪就能战斗。 沈欢反问:“王参政在大宋各处搞保甲法,要求百姓练,不就是为了一旦有事就能奋起反击么?陕西义务兵可比保甲兵卒练有素多了。战斗力更强!” 沈欢不满意王安石保甲法的地方就是他把这一制度全国化了大宋中部、东部等地几乎没有战乱,而这些地方又是多水肥汰之地,为了练。耽误了农时,实在是得不偿失。 赵颍还是为难,道:“当年说他们只是主练,不打仗,如今要他们去对付党项人,只怕义务兵也不肯卖命吧。” 沈欢慨然说道:“保家卫国,人人有责!如果他们不想自己的家园给党项人蹂躏,那么只有奋起反抗!当然。大义是这样,还得有利益保障嘛。只要朝廷许诺让他们与厢军一样,领一年的兵饷,他们还不动心么?战后他们就可以拿钱回去了。把他们纠集起来,选一能将统领。奔赴延安。其实他们更多是长长声势而已。不一定就真要他们去打多少。党项人不也是有十万步卒么。不用直接面对骑兵的 赵颍变了脸色:“你说得倒好听。领一年的兵饷,十万之众,不是要花钱三百万贯?联去哪拿这么多钱出来!” 沈欢笑道:“陛下莫急嘛。现在是制定战略,至于筹钱一事,就交给臣好了。臣一会儿一定给陛下一个周全的方案。如何?。 赵颍这才眉开眼笑,沈欢的经济手段是他见过的人之中最高明的。一向最有办法,他这样答复小也就证明他十有**有法子。 感觉有戏,他听得更认真了。 “这里怎么安排?”赵殒指的是吐蕃熙河之地,他关心的是这个,生怕沈欢出的主意与文彦博等人一样。搁浅了他的计划。 王韶时不时传来消息,说给他一两个月的时间,熙河几地唾手可得。 “这里朵”沈欢笑了一笑。 “怎么样?”赵颍耸张地问。 沈欢笑得更欢了,道:“刚才臣不是说了么。臣的计划要陛下成为大宋武功最盛的帝王。要成为这样。无非是两个手段,一个是收复幽云十六州;另一个当然是开疆拓土。熙河既然有土地可拿。当然不能放弃。可以传诏王韶,让他依计行事。届时拓土千里的功绩也就在陛下手中了 “好,好!”赵顾哈哈大笑小“不放弃就好。 沈欢暗叹一声,他也知道任由王韶施为,与历史一样取得熙河不难。但是他也觉得这片土地如果处理不好,会拖累大宋的步伐。不型心与赵颍相交千未过。对他的性子最了解不讨。如果他说放杆只河,估计他今天的话也就白说了,在赵顾心中还会排上他讨厌的黑名单吧。 没有办法,他只能鼎力支持了! 沈欢突然叹道:“陛下,您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如果王韶功成,不管是召他入朝也好,还是任他在外也好,都要妥善处理熙河之地。不要任它反复。不然欣喜不再,反而会拖累大宋 赵颍的笑声嘎然而止,沉思半晌,沉吟片刻,点头说道:,“联晓,得。” “子贤,你该说说怎么筹集军费了吧?”赵顾沉默片刻后又问。 沈欢不答反问:“陛下不是以为这区区千里之地就可以媲美其他武功赫赫的帝王了吧?” 赵殒一愣:“子贤的意思是,”还可以,” 他的声音激动得颤抖起来,拖着地图看了起来,环视一圈后没理出个头绪!问道:“子贤,还有哪里?契丹、党项处就不要妄想了。联清楚大宋还没这个实力可以从他们手上抢肉。吐蕃?大理?交趾?都太远了,地形又复杂。难!” 沈欢呵呵发笑。 赵殒急了:“子贤你快说 沈欢伸出一根指头,在空中晃了晃,接着在赵顾焦灼的目光中缓缓往地图而下,啪地一声,敲在了地图的下角。 “这”赵顾愣住了,盖因沈欢把手指敲在了地图的南端一上面赫然有“交趾”两个大字。 这两斤)字是赵顾自己添上去的。交趾是什么情况,他也算了解过一番。正如他刚才所说,很远,地形又复杂。气候更是难以适应。别说交趾了。其他军队能在岭南作战已经很难了。 现在说的是拓地开疆,单是岭南的军队并不能完成这咋,任务。 沈欢不理赵颍的不解,叹息说道:“陛下,不瞒您说。其实这四处形势,臣最担忧的反而是南边的交趾。其他几处臣都不放在眼里,恰是这个交趾令人不敢掉以轻心 “为何?”赵殒大是难以理解。几位大臣都认为交趾国小力弱,别看这次有十万之众,其实兵粗械劣,只要大宋真认真和他打,一定能战而胜之。这也是大家都先撇开他对付其他几处,先容忍一下它,最后再收拾它。 偏偏沈欢却说它最难对付,也最重要? 沈欢苦笑说道:“交趾自秦汉以来就是中原的土地,就算三国时期分裂出去有人在那里称帝,却也还是汉朔。南北朝之后,他就成了一咋,向中原王朝进贡的藩属国。不过现在他们表现出不小的野心,自称为“大越国”如今更是跨过国界,杀入我大宋,为的是什么?臣觉得不是抢劫,也不能等而视之,他们要的是土地!如今已经侵占了广源一州之地,正在进犯琶州,一旦下之。将直接杀向广南西路腹地。届时他们靠着地利,又进行实际的统治,就算打败他们,又能抢回广源等州吗?一旦失去,就算取得熙河几州又怎么样?一样会让陛下在青史上留下污点!” 赵殒闻言脸色铁青,嘴角抽搐,不明白沈欢为何这样打击他。 “子贤你打算怎么做?,小赵顾半晌回过神来。 沈欢又笑了:“藩邦小国,竟然敢冒犯天朝,天子自当兴堂皇之师。进而伐之!臣建议下令广南西路等地起兵救援邑州,速度一定要快。邑州未失则救之,失了再夺之。不能让交趾人太过如意。如果有人敢不救,当斩不赦!” 一想到苏缄还在琶州坚持,沈欢当然不能放弃他们。这也是他能为苏缄等人做的最大的事了。尽快尽力前去救援! 沈欢又说道:“安排救援之后,还得派遣良将前去主持,由长沙、广州等地纠集兵力,前去广南西路,与交趾人纠缠。只能科缠,不许一战胜之!” “什么?”赵殒嘴张得像能吞下鸡蛋,打起仗来还要求自己不要胜 ? 据欢要做什么? 沈欢手指在地图上一圈。圈住了交趾全部国土,奸诈笑道:“陛下。这交趾国怎么也有千里之大吧?” 赵殒不明白所以,却也道:“比熙、河、澶几州还要大。” “土地肥沃否?”集欢又问。 “子贤问这个做什么?”赵殒虽然疑惑。却也老实回答,“联派人查过他们的资料,据说交趾北部多山,南部却是平原水地,适合种植。多产量足!” 沈欢嘿嘿笑道:“臣也觉得它的土地比熙河之地要好,除了养不了马,单以种粮而论,比熙河要合适得多!所以,不知陛下是否有兴趣把这块土地笑纳入大宋的版图呢?” “啥?”赵殒今天总以为自己耳朵冉了问题。 沈欢盯着地图那一小块地方,恶狠狠地说道:“藩邦之国,本来就是我中原之地,我等不兴兵征伐也就算了。他们竟然无耻来犯。有时候,犯错误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大宋兵马不动则已,一动则灭其国! 第三百零七章灭国之策 ”赵颍神恩渺微抬起的头不知看向年叫叫“看似静寂,但是颤抖的双手与嘴唇却出卖了他内心的震撼以及激动。\\ 一战灭其国! 这是的等的嚣张,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胸怀! 古往今来,秦始皇有之,汉武帝有之,唐太宗有之,甚至宋太祖也 之。 赵顾也有这样的雄心与魄力,但是大宋朝的实力自太宗以后。就再也让人没有有这样的心思也没有这个实力敢叫嚣这样的话了。 百年以来,与辽国开战一败再败;之后党项人也敢称帝了,伐之又败。百年下来。打得宋人都没有了血气与勇气。就算他们君臣再有雄心壮志,也不过是在睡梦中想象一下万马奔腾的景象罢了,都不敢把 “一战灭其国”带在嘴边。 如今,他又听到了这样的豪言壮语。他怎么能不激动? “子,”子贤,你说,该怎么做?”赵顾激动难止,一把抱住沈欢的肩膀,向往地问。 沈欢微笑发问:“陛下觉得交趾国力怎么样?” 赵殒神情尽是不屑:“小国耳。估计撑不起二十万军队的开支,这次号称十多万来袭,想必有一些是虚数,连后勤补给的平民也算上了吧。 如果不是路远地偏,就灭了他们!” 沈欢既是点头,又是摇头。 赵殒见状问道:“怎么,子贤不赞同?。沈欢笑道:“他们是小国,并不富强,这一点臣赞同。臣也认为他们撑死也就只能撑起十五万的军队。至于说灭了他们。则言过其实了吧?自南北朝以来,数百年了,中原王朝都没有征服他们,连强如盛唐都做不到。如此景况。想必他们也有自保之道。” “那子贤认为他们强在哪里?” 沈欢指了指地图上的交趾,道:“他们擅长利用地利。交趾北部多山。与我大宋接壤的地界又狭易守难攻。加之气候恶劣,中原王朝的兵卒难以适应。种种原因加起来。才让他们在万里之外安身立命!臣敢说,如果只以常规征伐,我等至多只能把他们赶出广南西路。要想进入他们境内,则难上加难!” 赵殒气呼呼地道:“那你还说什么一战灭其国?” 沈欢摇头笑道:“臣不是说了吗?不能以常规手段。” “小那你的非常规手段是什么?”赵颍没好气地问。 沈欢又伸出他右手的一根指头。在空中饶了半圈,啪地打在大家东海之滨,接着手指饶地图往下画了个半弧,直到交趾地形的中部才 做完之后,给了赵颈一个眼色。嘿嘿笑道:“陛下,此非常规手段也!” 赵顾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接下来就是无边的狂喜,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沌欢,嘴里喃喃说道:“是了是了,联怎么忘了这里呢,怎么会忘” 沈欢恭谨一笑,解释是道:“是的。如果是往年,我等也许还是拿交趾人没有办法。不过现在嘛。有海军五万之众,完全可以抛开陆路。直接从海上过去,从交趾中部沿海登陆,接着大军直奔他们京城升龙府!” 赵殒一拍大腿,越来越是兴奋:“擒贼擒王,擒贼擒王!子贤,真是好计策!如今交趾人兴十多万来侵,国内仅剩的兵力都在南部防范占城与真腊两国,腹部绝对空虚!以我大宋精兵,别说五万了,有两三万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升龙府打下来!届时,哈哈哈” 赵殒无比的高兴,他脑海里尽是大宋军马杀进升龙府擒了交趾国主李乾德的景蕤 沈欢也附和说道:“陛下真是英明。交趾国主七岁小儿,最有威望的大将李常杰又远在我大宋境内不能回援,届时主小臣乱,一战而下并不是很难!臣想陛下现在就可以为李乾德在开封营造一座府邸了!” “小哈哈!”赵顾与沈欢相视大笑。 赵殒笑毕摸到地图前,仔细审视一番后更高兴了:“子贤说的没错。交趾人没想到我等有海军这个利器,这才放心举国来侵。如子贤所说。在广南西路只能与交趾大军纠缠。不能一战胜之,免得他们胆怯逃回交趾,这样才真真坏事。等联的五万海军精锐擒了他们的国主。才回师北部,与李常杰这个乱臣贼子交战,南北夹击,看他们怎么死!” 沈欢残忍一笑:“这些是他们举国精锐。一定要统统消灭!届时海上有我海军,他们从水路走不了;东有我大军,也走不了;除了西边,他们无处可逃。因此,臣建议陛下派出使臣前往大理,让他们严加防备。一旦交趾人逃往西边,他们则出兵与我等前后夹击。不要忘了,交趾人前些年也侵略过大理,杀了他们不少人。现在有机会,一定会落井下石。说到落井下石,臣觉得还可以派出使再与占城、真腊两国联系。让他们兴兵北上,与交趾人交战。牵制他们南边的兵力,届时交趾中部可就真无兵可用。弄不好我等可以兵不血刃直抵升龙府!” 赵顾也嘿嘿笑道:“联怎么没发现交趾人竟然惹了这么多敌人?” 沈欢冷笑一声:“大越国,不四处侵略。又怎么敢这样叫呢?以前是我大宋不…门计较,如今王师兴起。以前他招惹的敌人,自不会竹过!臣觉得可以向占城真蜡许诺。只要他们兴兵,占了多少地方都归他们管辖!” “什么,给仲们?”赵颍变了脸色,“这怎么行,算上交趾南边。足有几千里呢!一旦联真收复交趾几州,这就是秦皇汉武的功绩,连唐太宗都没做到呢!” 赵颍真的怒了,虽然说八字还没一撇,但经沈欢这样一说,他十足相信灭掉交趾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要他把吃进去的肉吐出来,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沈欢无奈苦笑:“陛下,占城与真腊这些年给交趾人打得怕了,不给他们一点利益,他们怎么会动心?再说了,以我等的兵力,也只能守住交趾中北部一千多里的土地而已。没有两三年时间,无法维持安定的通知。这两三年时间是用来围剿那些还忠于李越王朝的乱臣贼子。如果版图大了,分兵把守,更不利于我等统治。” “那就派兵过去,直到守住为止。”赵殒气急败坏。 沈欢又道:“南部适合种植,我等也不可能迁那么多人去耕种。还不如给占城人,他们更会耕种,届时我等可以利用优势与他们交易。说白了那里就是我等粮仓,只不过是让占城真腊人替我等耕种罢了。不要忘了,这两国比交趾人还弱等我等维持了统治,安定下来。届时兵广粮多,随时可以让他们吐出这块地来嘛。甚至,嘿嘿”陛下也知道,臣一向对土地情有独钟!” 沈欢说着,又就着地图。用手指在交趾南部往南一推。直接盖过了占城的土地! 赵顾眼珠一突,惊讶地看着沈欢。没想到对方的侵略性比他还要强。 沈欢的用意很明显,一旦时机成熟。连占城或者真腊国也灭了! 沈欢又道:“据说占城国一年至少可以种两季水稻,产量又高,啧啧,很让人动心啊!” 赵顾也笑了,沈欢这性子,他喜欢!没有哪个帝王对土地不感兴趣。说什么文治武功,其实能让帝王最动心的也只有土地,特别是灭国占人家的土地! 这简直是**裸的军功,可以流芳百世的功绩! 是要让后人景仰的! 赵顾已经沉面在一战灭掉几国的狂妄之中。 沈欢开始总结了:“所以。通观四处,只有熙河之地与交趾最适合占他们的土地了。而且交趾更适合。因为那里更肥沃,更适合百姓生存。对于交趾,臣是这样打算的。陛下派一个善将去广南西路主持,与交趾十万大军抗衡,不能让他们太嚣张顺利,与他们科缠,且打且避。撑上几个月的时间,既不能大胜,也不能让他们逃回交趾。一边就派出使臣到大理、占城、真腊让他们起兵。于此同时就是令海军郭逸立刻运兵至雷州停靠,之后找准时间地点,统一在交趾中部登陆。直扑交趾京城升龙府!” “好,就这样干!”赵顾一言而决,“子贤,一切按你所说来做。” 沈欢呵呵笑道:“海军因为运输等原因,估计要一两个月才能顺利大部登陆交趾。再用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能杀到升龙府了。因此,臣想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陛下就可以把交趾拿到手中,届时估计熙河一地也能战而下之。哈哈,到时候陛下一战拓地几千里,虽秦皇汉武复生,亦不过如此!” “哈哈!”赵顾笑得很大声小“子贤,如果真按你所说一样,最大的功劳还是你这个谋臣呀!放心,届时联自不会亏待于你!” 沈欢喜道:“那臣就在这里预祝陛下旗开得胜。” 赵殒高兴大笑,既而又道:“如果子贤能想出一战定党项与契丹的法子,那就更好了。” 沈欢愕然,这皇帝也太贪心了吧。熙河与交趾两地八字还没一撇呢。他陇未得即望蜀? 浣欢沉吟片刻又加了一把火,道:“如果陛下能给臣十年时间,就算灭不了这两国,收复幽云十六州还是没有问题的。” “果真?”赵顾眼睛一亮,死死盯着沈欢,目光热切得紧。 大宋建国至今,几钱皇帝最渴望之事莫过于收复燕云,以达前唐之盛。虽然交趾地也不不过意义却没有幽云十六州来得那般大。 赵顾的一生希望,也莫过于勒马燕云,做出连太祖太宗皇帝都没做到的功绩! 如果能够这样,他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沈欢许下诺言之后更是硬着头皮说道:“如果臣有足够的空间,必不负今日之言!” 赵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默默点头。 长长叹了一声,赵殒说道:“子贤,联一生都在寻找联的张子房小诸葛孔明,联希望与你能够留下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你万莫让联失望啊!” 沈欢心头凛然,赶紧说道:“陛下,臣没有别的奢望,只是希望自己晚年或者自己的子孙能够活在太平盛世里头。舍此别我他求” 赵琐笑道:“联会记住你个日所言。” 沈欢淡淡一笑,转换了话题:“陛下,说完战略,该说说军费问题了。”赵颍脸色一凝,笑意全无踪迹了。 说来道去,无论怎么谋划,”了豆一久有经济实力尖支撑。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前孵凹;如此大的画饼,如果只是嘴上说说却无法实现,赵顾他想自己是不是能忍得住不摘沈欢的脑袋! 给你个美女,却说只能看不能动。这是什么感觉? 不带这么玩人的! 赵顾尽最大的温柔说道:“联知道子贤对于经济一向最有手段。是不?” 沈欢呵时笑道:“当仁不让也。” 赵顾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沈欢说道:“不知陛下可信臣可以令陛下分文不出就能完成之前所议之事?” “什么?”赵顾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分文不出?” 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赵殒这会儿有点不自信了,他想沈欢今日是否真来消遣自己的。 沈欢看着赵顾,转而看向地图,一指辽国之边,道:“除了这里,其他三处可以分文不费。如果契丹这边操作得当,那就可以真是不出分文了。” “你”快说!”赵顾怒了,他知道沈欢在吊他的胃口。 沈欢又指了指熙河之地,道:“王韶是否向陛下承诺过不需要朝廷花费就可以拿下此地?” 赵殒点头:“不错,这也是联让他去主持的原因。” “何其愚也。”沈欢冷笑一声。 赵顾又忍不住要揍人,难道说不花钱就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还不好吗?竟然要用愚蠢来骂人? 沈欢大摇其头:“不花钱打仗算什么高明。臣有法子既打了仗又赚了钱。” “说!”赵殒狠狠地盯着沈欢。 沈欢不紧不慢地,问:“陛下,王韶可与你说过此战能定熙河几户人?” 赵顿想了想,道:“王韶说已经招抚了俞龙河三万户人。如今与之对峙的蒙龙角等部落也有三万户左右。” “那就是二十万人左右。”沈欢计算及快,“陛下可知吐蕃人以何为生不?” 赵殒没好气地答道:“牛马羊。” 沈欢大笑点头:“对,二十多万人,牛马羊不知有多少百万头。他们不缺牛马羊,缺的是盐巴与茶叶。而这两种东西如今恰恰是我大宋最不缺的。但是牛马羊一旦到了我大宋,每头都是几贯钱。除去吐蕃人要吃的,至少还可以有几十万头可以拿出来交易。我大宋完全可以用最不值钱的盐与茶去与之交易。收复熙河之后,必须在那里建议交易。繁华当地,才能安定吐蕃人的人心呀。等他们什么都不缺了,自也不会造反了。只要有五十万头牛马羊,完全可以筹集两三百万贯的钱。这些钱不就可以用来拿去对付党项人了?两相抵消,则分文不出 赵顿明白过来,膛目结舌,打仗还可以这样? 不过他也想到一点,道:“这些可都是战后才能交易了。难道要朝廷先垫付?这样的话朝廷还是撑不过九月呀。” 沈欢说道:“陛下,朝廷是没钱。但是民间之人钱不少呀。就以开封洛阳两地而论,百万家财者不知凡几。只要陛下派人把河南几地的富豪集中在一起,向他们说明熙河几地的景况,以及战后的获利。之后向他们摊牌,说可以与他们交易。战前付十万贯的本钱,战后可以获得价值十五万贯的牛马羊等物。虽然很多人保守,不过富有者也肯 险。 筹集三百万贯钱不成冉题,这些钱立刻可以转去对付党项人。只要他们交了钱,朝廷则与他们订立契约,就算战争后没拿到战利品,往后也会由朝廷把钱还给他们。此法如何?” “这,”赵顾不知道该怎么说,半信半疑,“可行不?” “陛下只要同意,就交予臣去办理即可。半个月之内,三百万贯。分文不少上交朝廷。”沈欢肯定地说道。他所说之法,正是后世的国债翻版。大宋对吐蕃的胜算,相信有识之人都看得出来。商贾都是冒险的。如此高利,简直与抢差不多,一定有人会赌一把! 赵殒有点为难。这个方法相对可行。但是不好操作,不说富有者肯不肯出钱,单是怎么说服朝中大臣就是一大难题。 一是让民间之人出钱打仗,朝廷脸面往哪搁;二是本来兴堂皇之师讨伐,怎么像与商贾做生意一样讨价还价了? 这让一大帮子自小接受儒家大义的文人怎么舒服? 沈欢明白赵顾的难题,又道:“陛下。这也是臣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一番计算下来,朝廷根本是一份钱都不用花,就对付了党项人,还拿到了熙河几地!如果朝中之臣能想出更好的法子,陛下就当臣从未提起过吧。” 赵颍心动了,他不相信朝中之人能像沈欢这般鬼才,能想出片这个更好的筹钱法子来。 “这如果战后吐蕃人不肯拿出这些牛羊等物来交易,怎么办?”赵顾问起另外一事。 沈欢笑了,他知道赵顾这是变相的同意了他的方案。 他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陛下,战败之人,还有什么条件好谈的?如果不肯,哼,那就抢!” 第三百零八章三司归属 “抢?”赵颍怒视沈欢 倒不是他不同意这一做法。\ \\只是不同意沈欢说得这般露骨罢了。什么叫抢,天朝王师,怎么会干这样缺德之事?只是摆摆兵阵。与他们理论理论罢了。至多只能说威逼不战而屈人之兵,亦是圣人盛 的。 “子贤,这话万莫宣之外人。”赵殒小心交代。 沈欢虽然点头,内心却大不以为然。 为什么打仗就一定要越打越穷呢?什么要师出有名,其实可以更多为了利益嘛。这一观念中国人总是扭转不过来。像汉武帝。因为常年征战,竟然把一个鼎盛帝国给打得穷苦不堪,何其蠢也。 与汉武相距不远的西方古罗马,人家就诚实多了,打仗就是为了财富,一边打一边抢,越打国力越强。 这才是打仗的王道呀! 他沈欢如今不过是稍稍兜售一下这种观点罢了,也有错? 赵殒还是不放心沈欢那张嘴,又说:“子贤,你只负责筹钱。打下熙河之后如此处置,由联束安排吧。不过总要收回成本的。” 沈欢嘿嘿笑道:“也许还有赚的,打下熙河,除了在既已安定的部落拿回货物,交易之后,其他部落看到有利有图,说不准也会主动要求与我等交易。如此我大宋可以让海州方面制造更多的盐,以低廉的东西去换回更多的牛马羊。卖给商户,朝廷也可以从中赚上一笔。” 赵殒又开心又无奈,开心的是沈欢总能从一些看似简单的东西之上牟利,而且数额巨大;无奈的是堂堂翰林学士,满口总是商贾之利挂在嘴中,实在有失体统。 “好吧,熙河解决了。那交趾的钱呢,又从哪里来?”赵顾转移了话题,“交趾方面有海军,陆上又有禁军厢军,军费不比党项这边要少。” 沈欢笑道:“这还不容易?与熙河这边同样处置即可。陛下不要忘了,交趾除了粮食,还有大量的香料珍珠象牙之类的宝物,在他们那边也许不值钱,倒是到了大宋为富有者所追求,往往能卖出天价。而且交趾我等是打算灭了他们的国家,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完全是战利品。连交易都免了。完全免费的东西。运回大宋来卖,还不赚到我等数钱数到手抽筋?” 赵颍愕然,怎么到了沈欢这边,耗钱无数的战争总变成了一本万利的事儿?这也太邪乎了吧? 他想要偷笑,一想到届时无数钱财流入国库的情景,还真是数钱数到手抽筋呀。 沈欢又说道:“这些年随着海州的发展。苏州、杭州等地富豪拥有的财富也极其惊人,导他们说明交趾的富有,需要他们出钱出力一战而下即可获利无数。筹个三五百万贯还不简单?” 嘶”赵殒吸了口凉气,朝廷穷得要当裤子,民间富豪却富得流油。真是岂有此理。若不是还存在的理智告诉他要镇定,他都要下令把这些富豪抓起来宰羊了。 “真没问题?”赵颍需要确定一下。 沈欢肯定说道:“五百万贯不敢说,三百万贯绝对没有问题!不说别人,臣认识的一个海州富豪就可以出钱五十万贯左右。” “你说的是周季?”赵殒问道。 沈欢讶道:“陛下还记得他?” 赵殒叹道:“当年我等还在他京城的茶楼聚过吧?这些年听说他赚了不少钱,身家上百万贯了吧?” 沈欢惊了,赶紧说道:“上不上百万臣不知道,几十万贯应该有的吧。 赵殒斜眼看他,突兀说道:“你呢,身价几何?” 沈欢惊出了一身冷汗,讪笑说道:“对于这种阿堵物。臣一向不大关注。” 赵颍哼道:“别的不说,这次筹钱。你沈家一定要出十万贯。如你所说,一旦战胜,还你十五万贯。” 沈欢嘿嘿笑道:“陛下。不知可否出二十万贯?” 赵殒倒吸了一口冷气,惊讶不已:“你小”你还真搞了这么多钱?” 沈欢赶紧解释:“陛下,这是全部的家产了。全都出了!” “你就不怕全亏了?” 沈欢一挺胸膛,凛然说道:“对于交趾。臣对大宋的兵力还是绝对信任的!” 赵殒这才笑了,道:“由你操作吧,联不管了。” 沈欢轻嘘一口气,还真怕皇帝把他耸肥羊来宰。 沉吟一会,他又道:“陛下。党项方面筹钱,就交由臣在开封等地处理吧;至于交趾方面,臣觉得可以让苏子瞻在海州、杭州等地筹集。如何?” 赵殒点点头:“好,依你。不过只能以收复熙河与交趾的名义,不能把党项与契丹寇边之事宣扬与外,免得惊扰了人心。” “陛下英明,思虑周全。”沈欢轻轻送上一马屁。 赵颍摩拳擦掌,又开始兴奋了。他跃跃欲试,道:“子贤,你耍多少时间可以筹够这些钱?” 沈欢思虑一会,道:“半个月吧。” “不行!”赵顾断然拒绝,“半个月太长,开封方面联只给你十天。这十天可以由朝廷先垫付,用以对付党项。十天之后,你必须把三百万贯上交。联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至于海州方面,快马传递消息也要几天,倒是可以宽余几天,不过也需要在二十日内完成!” 沈欢脸色大苦,这不是要把他逼刚……口阳…8。0…(渔书凹)不样的体验!下么。十天。平均天要二十万贯,是贯啊。不是文! “怎么。做不到?”赵颍怒瞪着他。 沈欢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陛下,臣需要您给予臣全权处理的权力。 赵殒这才笑了:“依你,要人联给人。要物联给物。” 沈欢点头说道:“那就没问题了。” 赵颍围着地图走了一圈,脸色愈发潮红,又问:“还有什么地方要考虑不?” 沈欢晃了晃脑袋,没想出什么,摇了摇头。 赵殒引吭高呼:“黄心,黄心 黄心从寝室外跑了进来,恭身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赵颍说道:“去请枢密使文老大人、司马相公、王参政、韩参政到这里”嗯,到福宁大殿吧。快去!” “是,陛下!”黄心不敢多待,又小跑出去了。 赵殒慢慢折起地图,收在袖中。转而向沈欢说道:“子贤,走吧。我等去大殿等候几位大人。一起商议商议你的方案。” 沈欢缓缓点头。 福宁殿。 中央的立柱挂起了赵殒制作的地图。 地图之前,赵殒站在中间。率领今早的几位大臣一边指点地图。一边侃侃而谈。 说的当然是沈欢与他谋划的策略。 话毕,赵顾笑呵呵地环视五。问道:“诸位大人觉得如何,可行否?” 众人沉默。 司马光站在赵殒右手边。微微低头沉思,眼角却瞥了瞥站在稍外的沈欢。以他对皇帝沈欢的了解。不用说,这种新奇的筹钱法子除了沈欢还有谁想得出来。或者说谁敢这样想? 以堂堂朝廷之尊。去与一帮商贾做交易,一般文人大臣还真不会这样考虑! 司马光目露忧色地看着沈欢,既然是沈欢的策略,他无论如何都要支持。 与他想的一样,沈欢这个计划很冒险。就算筹来钱,可是一旦作战失利,上千万贯的亏空,谁负得起这个责任?特别是如此筹钱朝廷是搭了脸面进去的,胜了还好说,一旦战败,朝臣群起而攻之,无论是谁,这辈子都甭想翻身了! 这种冒险计发沈欢不敢让司马光与他一起背负责任。因为谋算得再好,有一丁点意外也足以致命。这也他匆匆赶来面见官家的原因一当然,一旦成功,功劳也很大。大到谁都要说一声佩服的地步。交趾就不用说了,就算熙河收复,他也具备了一分功劳。这简直就是生生从王安石等人身上抢功了。 因此,此时王安石很愤怒。 他甚至恨不得怒骂这个女婿世顿,不带这样玩人的。 熙河明明已经在王韶的股掌之中。沈欢之前先是不赞同,以生怕契丹人大举进攻来做借口,不反对也不赞成王韶的行动。可转眼间他就说收复熙河可行,但是功效不同了。收复土地不算,还得帮朝廷赚回应对党项人的钱财!甚至还想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法子,显得他比王韶等人还高明。 这不是硬生生插一脚抢功劳是什么? 虽然沈欢对契丹人的评价与自己儿子的观点有异曲同工之妙。王安石也暗暗惊于沈欢的智慧,不过依然难掩他对沈欢的讨厌了。 他明白,一旦事情真如沈欢所言一样走向,这个谋划首功,非他沈子贤莫可。 这份功劳,简直可以让司马光等人的气势瞬间来个天翻地覆,由给他王安石压制变成压制他王安石,最不济也是稳占上风。 “陛下,此举是否太过冒险了?”王安石不同意了,“按我等之前谋划。无论是文大人着力对付党项人与契丹人,还是臣之着力对付党项人与吐蕃人,都只是同时与两个敌人打而已。现在却要同时加入交趾人。何其险也!” 赵殒呵呵笑道:“王参政什么时候也如此保守了?之前谋算,不是漏了海州的海军么?渡海登陆,有五万之属,完全可以杀交趾人一个措手不及,一战灭其国的可能异常之大!” 王安石转而问文彦博:“文大人。海州海军战力如何?” 沈欢与司马光脸上顿时变色。王安石之言,何其阴险。因为保密等原因,海军一直处于保密状态。官家信任如王安石,也是如今才知道。更不用说文彦博这个起落无常的老臣了。 不过这因为这样。文彦博也要更难受,因为他是枢密使,掌管天下兵马,如今在东海有五万之众为他所不知,可想他心情有多差了。 对于隐瞒他的沈欢等人,他能看得过去? 果然,文彦博脸色难看之极,硬生生说道:“文某对所谓海军一所知!还请沈学士有以教某!” “文大人,其实下官对海军也不熟悉,这是陛下亲自统领管辖。”沈欢轻轻地把包袱抛到了皇帝身上。 文彦博望向赵殒。 赵颍有点尴尬,又是恼怒:“文老大人,也不是联有意瞒你。只是海军是联用来对付契丹人的秘密武器。联不想他太早暴露出去。何况海军一直也是处于记练之中,还没有完成。” 文彦博反驳说道:“陛下,您不让臣知臣可以理解,可是你让郭建又是练又是统领这五万之众,如何的了?他毕竟是武将 当年郭逢由西北立功回来,调为枢密副使,这捅到了文臣的痛脚。大家一起弹劾,皇帝这才让郭逸出朝。其中弹劾最欢的就有文彦博。 赵殒幽幽叹道:“联不与你等知道,就是生怕郭逡成为另一个秋武襄啊!” 秋武襄就是秋青。文彦博又变了脸色,当年反对秋青做枢密使的不就有他的份么?与韩镝一样,这样逼死一个功勋卓著的武将,他想想心里不无愧疚。 赵颍深沉说道:“秋武襄之事,实在令人痛心啊。” 文彦博默然不言。 司马光见状赶紧说道:“陛下、文大人,往事已矣,还是应付当前局势吧。文大人。你觉得渡海登陆交趾,直捣其中枢,可行否?” 文彦博沉吟说道:“海军有多少人?” 沈欢忙道:“回大人,有五万之众。留下一万在海上截住交趾人的退路,有四万可以攻城略地。海军如今虽然船只不够,不过可以征用一些商船来运送,有一个月完全可以登陆交趾。” “战力如何?”文彦博又问。 赵颍答道:“联记得郭将军曾经说过这五万之众完全不下精锐禁军 “什么?”文彦博吓了一跳,“如此强横?陛下,臣斗胆说一句,此役之后一定要把海军纳入枢密院来统领。五万精锐不在朝廷掌控之中。实在是令人不放心!” 赵殒听出文彦博言外之意,喜道:“文老大人也同意用兵交趾了?” 文彦博捋了捋发白的须子,道:“如果安排得当,军费跟得上的话。有很大可能一战而胜。臣虽然不赞成兴刀兵之事,不过陛下执意如此,臣也只能尽力谋划了。” 赵殒与沈欢皆是大喜。 司马光则是半喜半忧。 王安石与韩绎则是无奈了,对视一眼。皆是摇头,示意事已不可为。他们甚为沮丧,本来还在与吕惠卿等人商议对策,没想到还在思考之中就听得官家见召,进宫后见到沈欢随官家而来,他们就意识到不妙了。 果然,事情又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他们本打算利用天子对战功的执着。力主出兵熙河,以此来对抗司马光等人的保守。谁知沈欢来了一记更狠的,不单要收熙河,连交趾都打算灭了。 这比他们还要讨天子的欢心! 赵颍宽慰文彦博说道:“文老大人,联答妄你,此役之后,海军就划入枢密院管辖。如何?” 文彦博这才脸色温和下来,连声说道:“陛下圣明。” 赵殒想了想又道:“不过划入归划入,保密还是要保密。海军入了枢密院,就由文大人你掌管。不要假借他人之手 “臣晓得文彦博说道。 赵殒环视众人,道:“此事联希望诸位谁也不要告知。明白否?” “是,陛下。”几人皆是保证。 赵殒这才笑了,回转身体,道:“既然定下策略,那么接下来就安排具体的应对工作吧。筹集军费一事由沈翰林负责,你等没有意见吧?” 众人又是摇头。此事除了沈欢,具体怎么做大家都没有底,也玩不转。王安石与韩修也只能默认沈欢的作用,不敢反对。 赵颍又道:“至于熙河一地,继续由王韶负责吧。” 王安石这才脸色稍宽,只要王韶还在,他的举荐之功谁也抢不走。 赵殒转头问司马光:“司马相公。你觉得契丹这边该由谁出使?” 司马光答道:“还是枢密院这边遣人为好。 文大人,你可有人选推荐。” 文彦博考虑半晌才抬头说道:“枢密副使冯京冯当世如何?。 “郑国公女婿冯当世?,小司马光惊喜不已,“他好像治平年见出使过契丹,郑国公在契丹有赫赫威名。冯当世再合适不过了。” “冯京?”赵顾想起他来,“皇佑元年三元及第者?” 三元及第? 沈欢吓了一跳,科举考试连中解元、会元、状元之人?一千几百年的科举考试总共也就那么十多位。平均一百年才出一位。 沈欢参加过科举,知道要三元及第需要多么大的运气,除了才华,无与伦比的运气必不可少。当然。也相对证明了该人的强悍实力! 欧阳修牛吧,王安石牛吧?司马光牛吧?苏轼牛吧?他们在一甲科举里连状元都不是! 冯京?冯京作马凉碎个? 沈欢拍拍额头,怎么忘了这位牛人了。 想了想,沈欢说道:“陛下,冯枢密正好。再起用郑国公为河北经略使,翁婿两人必能震慑契丹人!” “好!”赵殒抚掌笑道,“就他了。司马相公,此事由你负责安排吧。” 司马光点头应是。 赵殒又道:“至于陕西路与广南西路由哪位将领主持,文枢密,军务你更熟悉,此事由你尽快拟一个章程上来。”“是,陛下。”文彦博应下。 赵殒总算放下了心,两日来的忧虑去了大半,环视一周,哈哈笑道:“联今早不是向你等许诺过三司使的归属么?现在已有决断了。” 众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紧张地注视天子。 第三百零九章 三司使 沈欢有点忐忑。/ / 看向赵顼的目光也有了几许火热。三司使的归属就在天子的一句话之下决定。而他做了这么多动作,一开始不就是冲这个职位去的么? 如今就到了要见分晓的时候,说不紧张那是怪事。 殿中几人除了文彦博有点轻松外,其他几人莫不竖起了耳朵来倾听。 赵顼笑了笑,很满意殿中众人的反应,嘴角扯起一丝弧线,朗声说道:“朕说了,谁能想出应对这次局势的法子或者有法子筹到更多的钱,三司使就归他。诸位都没有反对,如今应该也不会反对吧?” “臣没有异议。”司马光笑着说道,现在怎么看都是沈欢领先好几步,天子应该没有理由另选他人。 文彦博是朝堂几十年的老狐狸了,对于如今朝廷里的形势,最清楚不过。他与司马光说不上是盟友,但是他也看不馆王安石的做法,还因此给贬过出朝,更没理由支持王安石。他算得上是比较独立的一方。 摇了摇头,文彦博说道:“臣只管理枢密院之事,不过让更有能力之人出任三司使,更好为大宋天下各方面管理财政,臣当然没有意见。” 说到底。他枢密院管的是军务,更需要钱财的支持,对于三司方面一向都是比较客气。 赵顼点点头,看向王安石与韩绛。 王安石与韩绛大感郁闷,都这个时候,问他们还有什么意义? 王安石不服气地道:“一切由陛下裁决。” 韩绛也附和应声。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朕也就放心了。”赵顼呵呵笑道,转头看向沈欢,“子贤,那以后就要麻烦你了。” 沈欢心里一震,心跳有如鹿撞,呼吸也急促了许多。 “陛下……”沈欢总感觉有一点煎熬,天子之意猜得出来,却总差那么一点没点通透,真是让人急死了。 “对,就是你!”赵顼坚定地点头,“沈欢,你是翰林学士,权代三司使。” 权代? 沈欢心里的喜悦一下子冲淡了许多。 任用就任用嘛,竟然来个暂时替代——这不是向高兴的人泼了一把冷水么? 王安石与韩绛一时大喜,权代与正式出任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只要对方发生一点点错误,还有回环的时候。 赵顼又笑着说道:“你是想出法子来了,不过有没有效果,还待验证。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有效,你就是正式的三司使了。如何?” 沈欢当然不大满意。正想说话,司马光站出来说道:“陛下英明,臣也觉得正该如此。适合则用,不适合再让沈学士做回翰林学士!” 沈欢愣住了,怎么司马光也不帮他了? 赵顼点头笑道:“那就按这样办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知多说无益了。 文彦博看了看司马光与沈欢,暗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明着司马光是不帮沈欢,暗地里却是帮了很大的忙。或者说为沈欢拿到了一块免死金牌也不为过。毕竟计策是计策,有没有效果谁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 一旦没有效果,出谋划策之人该怎么样处置?这可是真真地拖累了大宋的国力,严重一点处死也不为过。司马光聪明,一下子为自己的学生赢得了一个缓冲,不成功就丢掉三司使与面子而已,如果哄得官家开心,甚至连翰林学士都能保得住。和现在比起来,也坏不了多少嘛。 暗赞一声司马光老练,文彦博却是没有说出来,低下头,琢磨今后朝堂的形势:沈欢这个二十四岁多的青年一跃成为三品计相,今后朝堂也有他说话的声音,与司马光互为犄角。谣相呼应,这也是一股绝大的力量。 他这个几起几落的枢密使,该怎么应对呢? 这一刻,几人心思翻转,复杂无比。 赵顼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交代说道:“诸位臣工,如今情势紧急,大家分头做事去吧。” “是,陛下。” 几人也知道还有很多事情要立刻去处理,不敢怠慢,行礼下殿。 到了殿门口,沈欢让赵顼叫住:“子贤,你留一下,朕有话要和你说。” 沈欢顿住了,与司马光相视一眼,点点头后才回头移步。 殿里一下子只剩君臣两人了。 赵顼没有回到高高在上的座位,还立在地图之前,招呼沈欢过去,拍着地图说道:“子贤,能不能拿下交趾与吐蕃诸地,就看你的运作能力了。可否有信心?” 沈欢笑道:“陛下,臣信心百倍。” “那朕就放心了。”赵顼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完全放心,这次计策虽然看似成功率很大,不过也大为冒险,如果处理不好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大宋就直接面对四次刀锋,那可就大为被动了。 笑了笑,赵顼看着沈欢问道:“让你权代三司使三个月。你没意见吧?” 沈欢苦笑一声:“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臣哪敢有什么意见?” 赵顼叹道:“看来你还是不高兴了。不过没有办法呀,朕也很无奈。你毕竟年轻,权代二字,可以作为缓冲,如果这次两战功成,你是首功,再正式做三司使,别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沈欢只能点点头,这个道理他也知道,不过心里…… 赵顼看了看沈欢良久又长叹一声:“子贤,你还是太年轻了,就连太皇太后……唉,你还要多多努力!” 沈欢心里一动,太皇曹太后也反对他? 他了解赵顼的为人,如果遇上国家大事,时不时还会征询一下曹老太后的意见,这个三司使……曹老太后为什么要反对他出任呢? 因为年轻? 沈欢心里暗惊,貌似皇家中人没有一个好惹的!心里打定主意,往后做事说话须更小心才是。 赵顼突然问道:“子贤,你当前的任务是筹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进行,怎么开展?” 沈欢答道:“还得过一两天方可进行。” 赵顼皱了一下眉头。道:“朕给你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数日,你还要等?” 沈欢笑道:“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功嘛。” “砍柴?”赵顼念叨琢磨,“看来子贤胸有成竹。朕不管了,朕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沈欢无语,这就是这个皇帝的为君之道? 只要结果,不看过程! 所以不管王安石捅了多大的篓子,因为他能帮朝廷搞到许多钱财,结果是好的。就不看王安石变法的过程是否合适不合适,都要重用他? 暗叹一声,沈欢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通透历史,知道遇上这样的天子是很多臣子的幸运,但也是一些臣子的不幸,甚至是时代的不幸! 眨巴眨巴眼睛,沈欢说道:“陛下,如果没有什么事,臣先下去了。陛下也休息休息吧,有什么事交给底下臣子去办就成。” 赵顼点点头,想了想还真没什么事情了,挥挥手示意沈欢可以告退了。 沈欢再次走到殿门时,又让赵顼叫住了,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天子。 此时的赵顼脸显犹豫,有点扭捏。 “陛下,还有何吩咐?”沈欢出声询问。 “子贤……”赵顼眼神大为闪烁,“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去……去无忧观看一看,朕允许你进这个宫……好了,没事了,下去吧。” 赵顼脸色涨红,终于不耐烦大手一挥。 “无忧观……”沈欢闻言想得通透,心里一震,脸现为难,官家示意他离去,他像逃似地出了大殿。 下了殿外阶梯,这才缓了缓脚步,回头看向福宁殿西北角。 那远处有另外一个深宫,无忧观……不就是蜀国公主修行之处么?当年的宝安公主…… 唉!沈欢长叹一声,这个时候,还提这些做什么呢? 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真是令人揪心,他有无限的未来,蜀国公主呢?从此长伴青灯,就这样过一辈子了? 一路惆怅。他也没有回家,径直到了司马光府邸。 在前院碰上司马康一脸笑意地走了过来。 “子贤,恭喜恭喜。不对,现在该叫你沈三司沈相了。”司马康才留不久的唇上胡须微翘,一脸的揶揄之意。 沈欢苦笑不已:“公休兄也要取笑小弟么?” 司马康一脸正色,道:“这可不是取笑。三司使,试问大宋百年以来,又有几个人做过?何况以子贤的年纪,他日成为平章事还不是顺理成章之事?” 沈欢淡淡一笑,成为宰相?这个阶段他还真没有有这样的心思,也没有这样的野心。 不过司马康的话也点亮了他心中的灰暗,心里总有那么一丝得意与快乐。想想也对,二十多岁的三司使,以大宋如今的朝政形势,还真是难得,甚至是一个奇迹! 回过神来,看司马康行色匆匆,不由问道:“公休兄这是要去哪?” 司马康答道:“刚才家父回来提到你的升迁,这不,为兄觉得这可是一个大新闻,正想赶回报社让人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报道出去,让世人都知道子贤的英名。” “公休兄就不要再取笑小弟了。”沈欢有点羞赧。 司马康说道:“这你就错了,为兄就是要做这一件事。好了,为兄还得赶过去,你是来找家父的吧,他老人家与范中丞都在厅里,你自己进去吧。” 沈欢拉住欲走的司马康,道:“公休兄今晚有空否?” “怎么?” “如果有空,今晚小弟请你喝酒。不,你一定要抽出时间来!” 司马康恍然大悟,连忙点头,羞愧地道:“对对对,子贤你刚从海州回来,为兄等人正该为你接风洗尘。好,今晚为兄邀上几个好友,为你摆宴。你等为兄接你就是。” 沈欢又道:“小弟届时有事要请公休兄帮忙……” “说,只要为兄能做到,绝不推辞。”司马康慷慨地说道。 “那小弟先谢过公休兄了。”沈欢大喜,“不过事情还要从长计议,今晚再仔细与公休兄说一说。不过嘛,明日报纸还请为小弟留一小块空白。” 司马康眼睛一亮,喜道:“怎么,子贤有文章要发表么?这可是难得的好事呀,有你沈大才子的名头,绝对可以刺激刺激开封之人,哈哈!” 沈欢有点难以招架司马康的赞扬了,几年未见,以前那个一副书呆子沉静的家伙竟然变得如此开朗了? 这还是那个司马光第二的司马公休么! “公休兄,小弟还有事要与司马相公商量,先不奉陪了,你先去忙吧。有事今晚再说。”沈欢说完落荒而逃,只听见司马康一路长笑而去。 前堂大厅司马光与范纯仁相对而坐,两人谈笑正欢。 看到沈欢进来,皆是站了起来,算是给沈欢的礼遇。 沈欢惶恐行礼。 待得落座时,范纯仁请沈欢做在他前面,沈欢当然不肯,坚持请范纯仁先坐。 范纯仁也是不肯,笑道:“子贤,你如今是正三品的三司使,范某再坐在你前面,别人倒是要笑范某倚老卖老不识好歹了。还望子贤莫要陷范某于不义。” 御史中丞是从三品,倒是比三司使低上那么一点。如果按朝堂的站位,还真要站在三司使之后很多。 范纯仁一向持礼甚严,这话倒也不是虚伪客套。 沈欢闻言大是惶恐,赶紧说道:“范先生,这里不是朝堂,在这里你是长辈,焉有晚辈上座的道理。还请先生莫要让人骂小子不识礼数。” 范纯仁还是不肯,力持沈欢上座。 沈欢为难地看向司马光。 司马光也是一筹莫展,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置。 想了想,沈欢从旁边拉来一张椅子,与范纯仁作为并排,坐下后笑道:“这样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司马光与范纯仁相视大笑。 “好了好了,尧夫,你也坐下吧,莫要为难一个晚辈。”司马光终于发话。 范纯仁这才坐下,刚才他是谦辞,不过如今对沈欢的进退有矩大感满意。这个年轻人虽然上了位,却还知道尊老爱幼,不错不错。 三人坐定,司马光问道:“子贤,老夫把今日你的谋算说予尧夫知道了。他会鼎力支持你接下来的动作。” 沈欢赶紧向范纯仁表示谢意。他这些筹钱的法子,有让朝廷放下面子与人交易的意思,最怕那些老夫子以儒家大义来反对。 范纯仁是御史中丞,是朝廷清流的头子,有他表示支持,就算还有人反对,自己一方也算在舆论方面占得很大优势,可以减小行事的阻力。可以说,范纯仁的支持很及时也很有作用。 范纯仁笑着说道:“大家都是为国尽忠为民尽力罢了,何来谢言?子贤,依你的计策,虽然有点冒险,却也大有可为。不过最关键还是筹到钱,只要有钱在手,大家都宽心得多,就算战事进展不顺利,有钱也不慌,足够熬过这些日子。筹钱一事,你打算怎么做?” 沈欢沉吟说道:“两场战事,至少要筹六百万贯钱,当然,越多越好。海州、苏州方面晚辈一点也不担心,那边的商贾精明得紧,又因为海贸盛行,对于海外之物也多为熟悉。交趾的情况他们更是清楚,一是明白那边的国力绝对不堪我大宋一击;二是了解那边的物产有多么丰富。所以只要把政策与他们说清楚,筹到三五百万贯,绝对不难。晚辈准备修书一封,让子瞻兄主持这一件事,相信有半个月他就能够筹足钱财了。” 司马光闻言点头:“苏子瞻倒是一个绝佳人选,他在海州也做了海关总使几年,在东海几地的商贾之中也甚有威望,不难成事。” 范纯仁点点头,看向沈欢,问道:“若按子贤话里意思,开封这边对吐蕃很不熟悉,恐怕筹起钱来有点麻烦吧?” 沈欢点头承认。 司马光大为紧张,盯着沈欢,道:“子贤,吐蕃与党项人才更为麻烦,这边千万能出错。” 沈欢笑道:“老师放心,学生已经有全盘考虑了。” 司马光这才松了口气,道:“既然你有信心,老夫也就放心了。你放手去做吧。” 沈欢点头示意司马光放心。 司马光突然又道:“子贤,你如今只是权代三司使,这几个月做事说话一定要战战兢兢,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范纯仁也苦笑说道:“子贤,相公说得极是,朝堂之人有多么凶险,四年前你就见识过了,一定要吸取教训呀!” “晚辈晓得,一定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沈欢脸色也严肃起来,说起来,当年的他与如今的范纯仁可都是同病相怜,大家都有过给人抓住把柄汹涌弹劾的经历。 司马光突然笑道:“不过权代也有权代的好处,就算这次战略失败,去了三司使之位,也让人觉得严重了,赚足了同情心,想必处罚也可以轻许多。如果战略胜利,那更好,出任三司使名正言顺,谁也不会说三道四!” 沈欢心中一动,这就是刚才司马光在天子面前支持“权代”的本意? 说白了,这是在保护他沈欢! 沈欢顿时感动,眼珠也红了起来,看着满头白发的司马光,鼻子酸个不停。这位老人,对他的照顾可谓处处周到。 “看来这也是好事嘛!”范纯仁先是一愣,既而明白,不由大笑,“相公、子贤,你说王介甫等人明白过来,会是怎么反应呢?想必脸色好看不了吧?哈哈!” 王安石一路回到府邸的时候,也终于明白了之前司马光朝堂帮沈欢埋下伏笔的用意,更意识到自己一方处境大为不妙,不由连拍大腿悔恨不已。 他的脸色顿时阴沉…… 第三百一十章 退一步 “可恶,可恶!”书房内安坐的王雱连拍大腿。\\//苍白的脸涌上一阵潮红之后变成了一脸铁青,目光凶狠,精光四射。 依然是王安石的书房,落座的依然还是中午那帮人。王安石走后,他们并没有散去,在王府等着王安石回来。 当他们看到一脸阴沉的王安石,就意识到不妙了。果然,坐下之后,王安石娓娓把宫里之事详细说来,听得三司使落入了沈欢手里,皆是变色。 王雱年轻冲动,更是暴躁站了起来,狠狠地走了几步,环视众人,朗声向王安石说道:“父亲,怎么能让他做上三司使,这么可以……父亲,您为什么不反对!” 王安石默然,心情本来就不好的他听得儿子的指责,阴沉之色更深,神情不善。 韩绛也是心情灰暗。却更为注意王安石的反应,闻言赶紧说道:“元泽,这事怪不得你父亲。当时官家铁了心要用沈子贤,谁反对都没有用。” 王雱狠狠瞪他一眼,厉声说道:“都是借口,借口!你们肯定是认为他是王家的女婿,打算成*人之美,这才没有坚决反对!若不然凭着你们两位是参政,官家怎么会不好生考虑?王某早就说过,不要对沈子贤手下留情,你们偏不听!” 韩绛闻言顿时脸色铁青起来,王雱不过是个年轻后辈,竟然当他是下人指责叫骂? 他是什么东西,想韩某人是堂堂参政,什么时候沦落到任由一个后辈指责的地步了?真是岂有此理。 他看向王雱的眼神也大是不善,心里暗自揣测王雱是不是妒忌沈欢的成就,这才这般愤怒与激动。想来也是,王雱自幼聪明,才学高深,一向自视甚高,但这些年无论是才学上还是官职上都给沈欢压了好几头,心高气傲的他怎能开心得了? 这简直是一定的! 韩绛没有反唇相讥,过刚易折,这个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懂。前两年看在王安石的份上,他还时不时指点王雱做人做学问,不过对方不领情,对他越来越是不敬。这两年他对此倒是漠视了。在他看来,在大宋朝这等氛围,除了才学还得懂做人知进退才能有前途,像王雱这等激烈性子之人,谁都受不了。 他一脸嘿然地看了看王雱。 “你给老夫坐下!”王安石终于爆发,指着王雱,大怒不已,怒瞪着他,一脸深沉喝道,“我等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王雱吓了一跳,他还真难得见过父亲如此生气,偷看一眼,却是不敢再毛躁了,悻悻回座。 王安石环视一周,稍稍放低了声音:“王某让诸位过来,不是要听你们指责这指责那。三司使一事,木已成舟,算是尘埃落定,多说无益,还是想一想今后我等该如何应对朝堂形势吧。” 众人反应不一:韩绛无奈。王雱还怒气不息,吕惠卿一脸沉静,章惇思索的样子,邓绾莫名其妙地兴奋。剩下曾布一脸苦涩,眼神闪烁,还有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曾布这个时候忍得很辛苦,他甚至恨不得高嚎一声发泄自己的郁闷。 眼看到手的三司使丢了,就像到嘴的肥肉给人抠了出来,这种难受,也只有他体会更深。最要命的是今后他的顶头上司与他算得上是敌人,这要他如何自处? 三司衙门还有他的地位么? 眨巴眨巴嘴唇,曾布觉得更苦了。他好像觉得周围众人看他的目光充满了同情与怜悯,这让他更难受。 王安石看了看众人,也只能无奈地道:“子宣,今后三司衙门事务,你暂时不要cha手太多。沈子贤不是简单之人,得罪了他对你没有好处。一来官家对他更为信任,一旦出了事官家只会帮他不帮你;二来他以前做过三司盐铁副使,对三司事务也清楚,糊弄不了他。” 这话是对曾布说的,既是吩咐,也是告诫。 曾布脸色愈发苦了,王大人这么强悍之人这个时候也只能吩咐他夹着尾巴做人,他还能说什么呢? 点了点头,曾布认真地说道:“王参政,曾某晓得了,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 王安石欣慰地点了点头,曾布这个人最大的优势就是冷静理智,虽然少了几分热情。为人待事却极有分寸,无功也没有大过。 他很满意对方这一点,当然,更多时候也是不满意的。 邓绾这时候小心地说道:“王大人,其实沈子贤做了三司使也不要紧,我等还能掌控制置三司条例司嘛。布置得好,甚至能架空他这个三司使的权力,让他在空架子上坐着。” 制置三司条例司,是他们创制的一个临时性衙门,挂在三司衙门之下,统筹变法事宜。很多变法措施都是以这个条例司的名义发布,对他们来说显得异常重要。在座之中很多人都在其中兼着要职,王安石与韩绛统筹领导,吕惠卿他们则套着一个检阅文字的头衔。 王安石与韩绛相视点头,觉得邓绾说的也不无道理。 吕惠卿却是摇头说道:“只怕不然。” “吉甫何出此言?”王安石悚然一惊,他深知吕惠卿为人,这个颇有智计的人一向不会无的放失。 吕惠卿目lou忧色,叹道:“我等都知道制置三司条例司的重要性,还想着以此去架空沈子贤,他会想不到?” 邓绾答道:“想到又如何?这些年司马君实明知我等要做什么,又阻止得了么?以官家对王参政的信任,还怕什么。” 王安石闻言没有lou出高兴之色,更是疑惑地看向吕惠卿。 吕惠卿索然说道:“得到官家的信任。这个沈子贤比我等少得了多少?” 众人皆是变色,仔细一想,诚然,沈欢与官家相识都在众人之前,在王安石没有回京之前,可以说得上是他最信任之人。后来面对吕惠卿等人的弹劾,也许是出于他年纪小的考虑,才使得官家把他放到海州锻炼一把。如今携着海州的成就回京,以官家的为人,怎么可能少得了恩宠。 二十多岁出任三司使,不就说明了官家对他的看重么?在此之前。他们想都不敢想过有人能够升官能升得如此之快! 王安石当年连跳几级,还忍了二十多年,号称“负天下大名三十年”,积累了足够的资历才一举升为参政。 如今再看沈欢,简直是奇迹呀! 王安石等人终于意识到更不妙的地方,他们变法一派不怕敌人有才华,强如当年的韩琦,不是也给他们排挤出朝了么;再看看如今的司马光,贵为一朝宰相,统辖百官,这些年却处处遭到他们的打击,一筹莫展。 不过话说回来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还不是因为天子的信任么! 天子最信任王安石,对他的一切都鼎力支持。 因此,他们变法怕最怕的就是失去了天子的信任。如今官家如此信任恩宠沈欢,是不是意味着对他们已经开始不大信任了? 这是很致命的答案。 王安石脸色顿时变了,坐直了身体,与韩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忧虑。 王雱一拍手掌,恨声说道:“我早说过了,不能让沈子贤太过如意,一定要反对他回朝任职。现在好了,他比司马君实更有威胁!” 这次王安石不反驳了,阴沉着脸,大是无奈,对沈欢这个女婿实在不知道是啥滋味。 “吉甫,你说说看,对方会怎么做?”王安石只能向吕惠卿求计了。 吕惠卿不答反问:“王参政觉得这次对吐蕃与交趾的出兵会达到期望的效果么?” 王安石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苦笑说道:“如果没有绝大的把握,司马君实等人会冒险,文宽夫这个枢密使会同意?只要沈子贤筹够钱,十有**我朝真的会拓地几千里!吐蕃就不用说,如果没有信心,我等会坚持用兵?至于交趾,拿下它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吕惠卿很光棍地说道:“这就行了,经此一役,官家想必更信任沈子贤了。就算不超过王参政,也会比肩而立,说不定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王雱大是不爽地说道:“父亲,不如在交趾方面做些手脚,让沈子贤……” “放肆!”王安石大怒,瞪着儿子,气得手指都颤抖了,“这话你能说么,你竟然敢说出来,你还是大宋朝的子民么?我等这些年做这么多事,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看到大宋强盛的一面么!如今大宋朝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拿下两个重要的地方,你竟然敢说……你,气死老夫了!” 王安石真的很愤怒,他的儿子竟然嚣张到这个地步了。军国大事他也敢开玩笑,还说要做手脚——这话传扬出去,简直是死罪! 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这家伙,实在是无法无天了! 王安石看了看众人,果然,众人都低着头,小心地不敢说话。 他更怒了,指着王雱,喝道:“你给老夫出去,出去!” 韩绛这个老资格站起来劝道:“介甫息怒,息怒。元泽还年轻,难免冲动了一些……” “我等迟早给他害死!”王安石怒气不息。 王雱哼了一声,回头一把坐在椅子上,狠狠地扭过头,看向地面。 王安石好半晌才平复下心情,看向吕惠卿,道:“吉甫,你继续说说。” 吕惠卿点点头,道:“其实我等接下来更应该努力保住制置三司条例司。” 众人皆是大惊,变了脸色。 韩绛讶然出声:“吉甫你是说沈子贤接下来的动作是要祛除制置三司条例司?” 王安石也一脸震惊地看着吕惠卿。 吕惠卿点点头,苦笑说道:“条例司本来就是一个制度外的产物。以沈子贤的强硬以及官家对他的信任,他岂能容忍这个在三司衙门名下却不属他管辖的机构?祛除的借口有很多,他可以向官家说这个机构阻碍了他实行财政措施。大家都知道,沈子贤经济之道尤其出色,可以为国库收入做出很大的成绩。官家是什么心思,我等还不清楚么?如果沈子贤能为国库取得更多收入,大家觉得官家会不会听他的话解除条例司呢?” 几人皆是沉默。 诚然,他们当年能顶住整个朝堂的压力形成制置三司条例司,得到官家鼎力支持的一大原因就是他们能为官家取得更多的财政收入! “官家应该不会如此……如此过河拆桥吧?”韩绛向是问自己一样。 王安石苦笑,他知道韩绛说这句话时自己都没信心。他们已经沦落到乞求官家宽仁的地步了么? 一个沈子贤,竟然把他们逼到这等田地! 吕惠卿又道:“制置三司条例司当年更大理由是制定各项变法措施,四年下来,该有的变法条令也都出台了。沈子贤也可以以此为由,让官家散了条例司,毕竟法令都基本上完了,留下来让朝臣批评弹劾,何苦来哉。大家说,官家会动心么,毕竟他这些年也顶住了非常之大的压力!” 王安石与韩绛相视讶然。 这个理由才是最致命的。官家可以撤去这个条例司,但是他们变法派不能失去这个条例司。因为条例司已经成为变法派的标志,一旦官家下令撤去,别人会怎么看?岂不是认为官家对他们的信任动摇了么! 墙倒众人推,可以想象那时候针对变法派的各种打击有多么激烈。一个不小心,四年变法成就将会前功尽弃! 其他几人也都是愣住了,条例司这些年不受宰相管辖,简直就是一个小朝廷。他们的权力,也都是从这里出来的。一旦失去了,可以想象他们的未来有多么灰暗。 王安石强自镇定,笑着对吕惠卿说道:“吉甫既然有此思考,想必也有对策了吧。” 众人闻言精神一震,目视吕惠卿的眼神也火热了许多。 吕惠卿看了一眼众人,这才说道:“说不上好法子。一是大家集思广益,再想想看还有哪方面可以改革,再出台一两条变法法令。这样可以告诉官家,我等变法还没有完,还要持续下去。” 王安石点点头,道:“相信以大家的智慧,应该还能想出其他条令来。” 众人点头,到手的权力,当然不能放弃。 吕惠卿又道:“第二个嘛……王参政,我等最好能有退一步的心理准备。” “退一步?”王安石大是疑惑,“何谓退一步?” 吕惠卿小心地说道:“做好与司马君实等人妥协的准备,尽最大的希望保住条例司。” 王安石顿时不悦了。 这是让他牺牲某方面的利益来换取敌人的退却。 吕惠卿不再说话,心里苦笑不已,他知道王安石性子强硬,要他妥协,实在是强人所难之事。不过政治本来就是妥协的产物,随着沈子贤的回京,加上这次战略如果成功,朝中形势必然大变,再以以前的法子来应对肯定不行。 再说了,如今四年过去了,变法派已经形成规模,算是打下一片江山,只要能保住这片领地已经算得上绝大的成功。朝堂之上,进攻不进攻,只要能守住打下的领土,对敌人来说,还是一大威胁嘛。 吕惠卿是实用家,他想问题更倾向于有用,而不是什么面子与大义。 王安石还没有说话,王雱却是跳脚不已:“退却?这怎么行!王某说了,不能退,只要退一步以后就会有两步三步。三个月前我说不能让沈子贤如意,现在怎么样,就是因为当时不够坚决,退了一步,如今人家却要欺负到头上来了!吕吉甫,你安得什么心!” 王安石这次没有开骂,沉默思虑。 “子华,你说呢?”王安石问韩绛。 韩绛却问王雱:“元泽,你说不退却,又该怎么做?” 王雱冷然:“还能怎么做,找沈子贤的把柄,发动御史弹劾,让他出京!现在没有把柄,就攻击范尧夫,行围魏救赵之策,让他们手忙脚乱没有时间来对付条例司。” “章某也觉得可以在范尧夫身上做做文章,不能弱了我等气势。”章惇向来不是妥协之人,支持王雱的建议。 邓绾跃跃欲试,兴奋地说道:“王参政,邓某也觉得不能放松对范尧夫的弹劾。他与沈子贤是司马君实的左膀右臂,如今两者皆在京城,司马君实如虎添翼。去其一臂,也对我等有利嘛。” 王安石心里一动,今早还说对范纯仁暂缓进攻,如今看来有推倒已定策略的必要。 他问吕惠卿:“吉甫,你认为怎么样?” 吕惠卿暗叹一声,他知道王安石心动了,以他强硬的性子,怎么可能有多大的妥协? 至于出言继续弹劾范纯仁之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也清楚,王雱与章惇可以说是性子使然;邓绾就完全是私心作祟了,一旦范纯仁下台,最有希望接任御史中丞之人就是邓绾。 说实在的,吕惠卿不大主张在这个时候令范纯仁下台,这样只会逼得沈子贤他们加快脚步为难变法。这样一来,朝堂的形势就会更乱。一乱,对于已经取得不小成就的变法派来说,福祸难料。 但是他也知道,在坐之中,除了他会反对,韩绛与曾布会保持中立,算上王安石,坚持弹劾的有四人之多,他吕惠卿反对又能有什么效果呢? 苦笑一声,吕惠卿说道:“也好,让司马君实等人自顾不暇一阵子。不过,既然弹劾了就一定要有力,要坚持到底,争取把范尧夫打倒,不能让他翻身!” 第三百一十一章最佳人选 月初的晚风凡经有凉人清沈欢从司马光府邸出来,一路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入幕时分。 // 网进门就看到一家老小又聚在门后大院里,摆着香案,伫立在后边。这个阵仗还真吓了沈欢一跳。想不出个所以然。 当他看到一旁的黄心时,才恍然过来。 小太监手里拿着圣旨,显然是宣旨来的。 果然,沉欢一进来,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黄心赶紧宣旨,不为其他,只是一道任命书罢了。由皇帝亲自发出诏书,擢沈欢为三司使。 宣旨完毕,沈欢很知趣地让人送上几贯钱到黄心面前。黄心却不敢收。连忙推辞,之后逃也似的出去了。 沈欢没有办法,直把他送到门口方返。 沈母就着香案拜了几下上天。感谢老天保佑,她儿子如今不单是翰林学士,还是三司计相了。 看着圣旨,沌欢无奈地对沈母说道:“娘,这下好了,也不用搬到翰林府,直接去三司府就可以了。这几天大家准备准备,届时搬过去吧。” 沈母老脸笑开了花,高兴说道:“好好好,就搬就搬。” 沈莲儿不在京城,倒也没人要抢沈欢手上的圣旨去瞧。 蔡卞走了过来,却是对沈欢对黄心那般恭敬有着意见:“老师,刚才那寺人虽然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您也不用对他如此客气吧?不过他也算懂规矩,并没有拿我等的小钱 沈欢大是摇头:“元度,不要小看这些寺人,也许他们成事不足。不过败事却是有着十足的功力。就算看不起他们,也不能愕罪他们。和和气气,大家都顺心。小 蔡卞似懂非懂地点头。 沈欢笑了一笑,他对赵顾身边的太监一向客气,苏轼曾经也问过他何必如此小心。那时候沈欢也是摇头。因为他知道小人物也有着大能力。虽然说大宋朝的太监不可能与汉朝唐朝那样有着无上的权力,但是关键时刻,还是能展现他们的能量。 远的不说,就说宋太祖身边的王继恩吧。太祖驾崩的时候,皇后让王继恩去召太子入宫,他是出了宫,出的却不是太子府,而是赵光义的王府。赵光义得以先一步入宫控制了宫廷,登上皇位,是为太宗。撇去民间所谓的斧声烛影,单是这个交好太监寺人方面,赵光义就做得比很多人都要拜而他能登上皇位。这个太监王继恩有着绝大的功劳! 沈欢没有什么大的野心,但是深知这些人物的能力,倒也不敢得罪。只会交好,不指望他们能帮到自己。只希望不坏自己的事就好。 这时候王徽抱着小熙成走了过来,问道:“夫君,我等都用过饭了。你呢?” 沈欢想起与司马康的约会,道:“还未吃,不过不用准备了,等一下我还要出去,司马公休他们要小聚一下 几人一边走一边回了大厅,灯火已经点上,明亮洞明。 周如抬端来茶水奉给沈欢,笑道:“夫君这些天这般忙,朝堂之事很多?” 沈欢苦笑一下,如今大宋的形势当然不能说予这些人知道,赶紧解释说:“也不多,只不过网升任三司使,有很多东西要去适应。”话说回来,他这个三司使还是趁着这个大宋危急的机会才把握得来。他还真不知道对这个危机该是欢喜还是愁虑。 喝了一口茶水,沈欢回头看见侍立一旁的蔡卞,沉吟一会,道:“元度,你准备一下,过会与为师一道出席宴会。” “是!”蔡卞大喜过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应答。 他知道老师带他出去意味着什么。这是要当着众人的面介绍他呀!司马康既是宰相司马光的儿子,才学自不必多说了,就算他没有入朝为官,但是他手下有一家杂志与一家报社,在读书人之中有着无上的威望。 与他相交的朋友,想必也不是简单之人,能与他们相识,得到他们的承认,对于以后他在开封的发展有着莫大的好处! 他知道老师这是开始为他的未来谋划。不由深深地感动。 “爹,我也要去,去玩”。小熙成虽然还不大懂事,但是听到父亲要带哥哥出去,就想到了玩,不由在母亲怀里嚷着要跟去。 沈欢还没答话,王徽却是轻拍他的小屁股,怒道:“你去做什么!天黑了小心别人把你给卖了 小熙成不依,扭着小身体要下地。 王微自是不半答应,抱着他往后院去了。 这时候下人来报司马康到了门口候着。沈欢从椅子上起身。 周如怡快步过来帮他整理衣服,细语关怀说道:“夫君,早点回来休息,莫要喝太多酒。” 沈欢点点头,招呼蔡卞出去了。 门口外很黑,因为附近比较偏僻,沈家大门亮着的大红灯笼并未能照得很远。 司马康让下人驶了一辆马车过来。马夫在使着马,他站在车旁,见到沈欢出来,网想招呼又发现了沈欢身后的蔡卞,有跟着一起去的趋势。不由愣了一下,指着蔡卞笑问:“子贤,这位怎么称呼?” 蔡卞不待沈欢介绍,赶紧上前见礼。恭声说道:“学生蔡卞拜见司马先生。” 沈欢也解释说道:“公休兄。蔡卞字元度,福建仙游人,很有才,甲让海州收的学次来开封,打算带他去见识丑壬贱世六” 司马康闻言拍了拍蔡卞的肩膀。冷哈笑道:“元度是吧?你家老师难得收学生,好好跟着他学东西吧。” 蔡卞识趣地道:“是,司马先生教得是。还请司马先生多多教。 司马康暗叹他的机灵,转头向沈欢笑道:“子贤倒是收了一个聪明的学韦。 沈欢心中一动,道:“公休兄小弟已任三司使,日后恐怕都没多少闲暇教育学生了。不如让元度跟着你打打杂,元度经史典籍皆烂熟于胸,除了理解方面还有点欠缺之外小查找整理资料方面应该能帮得上忙。你如今既有杂志、报纸要办。还要帮着司马相公修《资治通鉴》,让元度打打下手,一来可以帮你节省一点时间,二来也能让他学到东西。如何?” 司马康与蔡下闻言皆是一惊。 蔡卞惊中还有更多的喜悦,沈欢带他入京的目的,不就是让他学到更多东西积累到更多人脉么? 司马康杂志报纸皆是开封魁首。又修着皇家钦点的史书,以书童助手的身份跟着他,还怕积累不到人脉积累不到资历?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司马康,生他对方说出反对的话来。 司马康惊的是沈欢对蔡卞这个年轻人的评价,看他这个学生的年纪。才不过十四五吧,竟然号称精通经史典籍? 这话从别人口中出来,他会以为是吹牛说大话,但是他深知沈欢一向谨慎谦虚,没有道理的话绝不出口。 这样说来,蔡卞真是非一般之人? 打量着沈欢与蔡卞,司马康笑道:“子贤,看来你师徒俩都不是省油之人呀。元度,你说说,你擅长什么,也好让我好安排。” 蔡卞大喜,司马康的意思是要他跟着学习了,不过要自己夸自己,倒也不大好意思,为难地看向沈欢。 沌欢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公休兄,元度有天生过目不忘之能。” 司马康又是一惊,他们这些人因为读书有法,记东西很快,不过更多是后天锻炼而成。至于天生过目不忘,这些年他也就知道王安石有这个本领而已。再看看王安石的成就一司马康吸了口凉气,看向蔡卞的眼神也火热了许多。 “子贤,为兄眼红了,嫉妒了。”司马康大声叹气,“你运气怎么这般好,去个海州都能找到这样聪明的学生!” 沈欢也暗自得意,他可是硬生生挖了他岳父王安石的墙角才收了蔡卞。若论学习能力,这个蔡卒还真是比较恐怖。 司马康叹完,对蔡卞说道:“元度。你先跟着某吧,某去报社你也去报社,某去史馆你也去史怕你从此要辛苦很多了。如何?” 蔡卞大喜说道:“司马先生但请吩咐就是,学生不怕辛苦!” 司马康也大是欢喜,又拍了拍蔡卞的肩膀以示鼓励,看看天色。道:“子贤,快走吧,莫让他们久等”小 说完自己先跳上车,之后招呼沈欢师徒上去。 这辆马车很宽,却也不是司马光的坐车,而是司马康自己特别订做的。因为他在开封交游广阔,呼朋唤友。往往就是三五人同行。以前那辆因为太小坐不下几个人,不大方便,后来做了一辆足以容纳六个人也不觉得狭小的车子,总算解决了这一难题。 沈欢与司马康并坐一边,蔡卞单独坐在另一边靠门的个置。 马车里很暗,撩起了窗帘,出了小弄到了大街之后,通明的灯火映射进来,隐约能看得清几人的脸面。 “公休兄,去哪?”沈欢坐定问道。 “一家酒楼,一刻钟就到了。”寻马康答道。 沈欢又问:“邀了谁?司马康笑道:“去了你就知道,现在说出来,岂不是缺少了些许的惊喜?。 沈欢大感无奈,现在的司马康可是越来越活泼,说话也不像以前那般死板方正。 窗外灯火辉煌。 夜里看开封,显得开封更加的繁华与雄壮。 大街两旁,尽是酒楼茶肆,方旗招展,像一簇簇的幕布,要把天空给遮蔽了;灯笼飘摇,像一盏盏的星火,把黑夜给点缀了。 人声鼎沸,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管弦歌声也隐约传来,还有各种喝彩热闹的声响。 沈欢闭上了眼,用耳朵去倾听来自开封的声音,这是穿越历史千年的声音,在向世人娓娓道来。 这一刚,他陶醉了: 城中酒楼高入天,烹龙煮风味肥鲜。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招贵客,引高贤,楼上笙歌列管弦。百般美物珍羞味,四面栏杆彩画檐。 这就是开封! 多么美好的开封夜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很短暂,司马康的声音把沈欢从冥想中拉了回来。 “子贤,你不是让为兄在报纸上给你留一块地方么?你要做什么,赶快说,总不能让为兄在明日的报纸上留一片空白吧?”司马康好奇地问。 沈欢倏地睁开了眼,沉吟片刻。吩咐马夫把速度放慢,才说道:“也好,向与公休兄说一说,免得宴会后拖延了事情。” 司马康闻言大是疑惑。 沈欢不待…一,刁也不避着蔡卞,把今日发生的事捡紧要的快速说丫,押,末了说道:“如今小弟要在十日之内筹够三百万贯钱左右,还得仰助公休兄的帮忙。” 司马康先是吃惊如今大宋的形势,不过他是宰相的儿子,政务听多了。也不至于像别人一样慌乱无章。 镇定下来后,他也不推辞,慷慨说道:“子贤但请吩咐。不过子贤。十日要筹三百万贯,你怎么敢接下这任务?这也太难了吧?” 沈欢苦笑:“公休兄,小弟还有退路么?” “那你打算怎备做?”司马康问道。 沈欢想了想,道:小弟是这样想的,由公休兄在报纸上一连几日报导吐蕃诸部的丰饶物产以及他们兵力的孱弱,还有我大宋与之相对的优势!物产方面,他们很富饶,也很便宜,到了大宋境内,有绝大的利润。兵力方面,对我等大宋来说,不堪一击。就这些。不要写我大宋要对他们用兵了,免得太早露了消息。” “子贤,这样有用么?”司马康疑惑问道。 “有用!”这是蔡卞脆声的回答。 在灯火之间,隐约可以看到他双眼的精光。 沈欢倒是笑了,道:“元度,你回答得这般肯定?” “门生这不是相信老师的智计么!”蔡卞讪笑。 司马康存心考校一下蔡卞,也问:“元度,你说说,你老师要做什么?” “这,”蔡卞又不敢放肆了。 “说吧。”沈欢呵呵笑道,“不要有什么顾忌。” 蔡卞沉吟一下,道:“商贾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报导吐蕃物产丰饶便宜,是让他们起了利益之心。也就是让他们觉得把吐蕃之物多多贩卖到大宋,是有利可图的。接着报导吐蕃不堪大宋一击,等到召集他们筹钱的时候,说明我等要对吐蕃用兵了,他们肯定更会觉得有大利可图。当然,不是每个商贾都有这样的魄力,不过总会有聪明人存在。老师这是要打心理战呢!” 司马康也明白过来,叹道:“子贤,你一向都是有着千奇百怪的主意。不过你这个徒弟真不简单,瞬间就能明白你的用意。”蔡卞赶紧说道:“这都是老师往日教享的功劳。老师总是说看情况想问题要多变通,要换位思考,刚才学生就是把自己想象成大商贾,想象作为商贾听到这样的消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沈欢倒是有了一丝惊喜,蔡卞这个天才还真能举一反三,跟着自己没多久就受到了感染,进步很大。 不错,他是在打心理战,也是打舆论战。每逢动员,没有什么比舆论更有效了。 诚如蔡卞所说,他就是要在报纸上报导这些情况,他不指望每个商贾都明白他的用意,不过只要有一小批了解就行了。 逐利是商人的天性,吐蕃物产丰富,经济却不发达,战争胜利后获的的物资,拿到大宋绝对可以获取高额利润。百分之百的利润都不在话下,后来的老马告诉我们,这足以让商人铤而走险了。资本都是**裸血淋淋的! 司马康保证说道:“子贤放心,为兄回去后就让底下之人加紧把文章写出来,明天就发出去。一连发个两三天,也能让很多人了解情况。届时子贤也就可以行动了。” 沈欢点点头,心里却有点叹气,他与司马康毕竟四年多没打交道了。也不知道会配合得怎么样。刚才如果是欧阳发,一听沈欢的主意肯定就能明白他的用意,哪用蔡卞这个年轻人来点醒? 希望随着交流的加深,两人能够配合得更默契吧。 舆论,经过报纸这三四年的发展,已经显得越来越重要了。就说开封吧,因为印刷术的公开,有钱有势之人也玩起了报纸杂志来。杂志方面司马康主持的《文艺》因为资源多人脉广,还保持着一家独大的地位。 至于报纸,除了他那家与之抗衡。这两家报纸都比较政治化,前者为司马光等人摇旗呐喊。后者则是王安石的喉舌。 两家这两年可以说是针锋相对。 不过作为报纸来说,它们不如《海州日报》受欢迎。因为海州方面更多是报导民间事情以及各种趣事。政治方面除了宣扬一些海州的政策外,并没有嘴仗的阵地,政治味道淡了许多,更受民间百姓欢迎。 因此海州日报行销全大集,开封的这两家日报更多是官场之人看阅而已。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于报纸的运用,谁都比不上沈欢来得清楚与注重。 舆论方面有司马康负责,至于召集富豪商贾还得选出一个最佳之人。他堂堂三司使,总不能连一些琐碎之事都要去与商贾商谈吧;再说了。他久离京城,又哪里知道哪些商贾最有钱? 到底要用谁呢?与他合作多年的人基本上都留在了海州,这个京城还真一时选不出一个合适的来。 在他低头琢磨这个问题的时候。司马康突然叫道:“到了。” 马车停下,几人下了马车。 沈欢抬起头来,“春风酒楼”赫然入目,他突然明悟几许,不由暗喜:这个最佳人选有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拉起大旗 酒楼,卫到二楼,一路牵引。\\\在西边厢房外找了个架 “子贤,到了。”司马康微笑一指房间,随手掀开门帘,径自进去了。 沈欢随后进门,张眼一看,已经有两个人坐在里面了。两人见有人进来,倏地站了起来迎接。 “子由兄、元直,是你们!”沈欢眼睛一亮,大喜过望,奔向两人,把臂哈哈大笑。 原来等候在内的是苏辙与王旁! 王旁沈欢能够猜测得到,毕竟他这些年都与司马康一起主持杂志与报纸之事。司马康呼朋唤友,没有理由不叫上他。 至于苏辙也在京城,则出乎他的意料了。以前在海州时还听苏轼说他弟弟也出了京城,到河南做推官去了。怎么这个时候还在京城? “子贤,几年未见,风采依旧呀!”几人坐下后,苏辙不由笑着寒暄。 “彼此彼此,子由兄也不例外嘛。”沈欢哈哈大笑。 在场的蔡卞当然没有座位,站在几人后面打下手,倒倒茶斟斟酒,跑得蛮勤快的。 四人围坐在一起,相对而坐,司马康与苏辙坐在一边,而沈欢的旁边则是王旁。 沈欢转头看了看王旁,此君年纪如今与沈欢差不多,以前青涩的模样全没有了踪影,换之而来的是成熟与稳重。虽然还没有苏家兄弟的长须,坐在那里就像禅定一样。稳重平和,丝毫没有其父那股凌厉之气。 拍了拍王旁的肩膀,沈欢感慨地道:“元直,四年未见”唉!” 王旁也甚是激动,他与沈欢相交于未达,有着常人没有的感情,凝视沈欢,他也颤着嘴唇说道:“子贤,这四年”不容易呀!” 他算得上沈欢的大舅子,然而四年过去了,倒是与沈欢有点生疏了。 司马康见状赶紧捧起酒杯,笑道:“来来来,今日重见子贤。我等好生喝上几杯。”苏辙也端起酒杯,豪气不减乃兄,大笑说道:“好,今晚不醉不休。” 几人喝下酒水之后,放下杯,司马康却说道:“今晚却是不能醉了,子贤有吩咐,某今晚还得回报社连夜开工。” “怎么?”苏辙大感扫兴,一会儿又来了兴趣,“子贤又有动件了么?” 沈欢摇摇头苦笑说道:“为朝廷办事罢了,算不得私人之事。还得感谢公休兄盛情,麻烦你了 司马康不满意沈欢的说辞,直让他莫要客气。 眼睛转了一圈,司马康笑得更欢:“子由、元直,想必你等还不知道吧,子贤如今已经是当朝三司使,三品大员了。今日官家才下的任书。明日想必整个开封都要知道了。来,为子贤高升再干一杯!” “什么?”苏辙与王旁皆是震惊,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欢。 仔细瞧了又瞧,实在为对方的年纪感到不可思议。这么小就是三司使了? 他们没听错吧? “稀罕吧?。司马康大笑不已。 他知道沈欢是自己父亲的得里助手,这些年父亲的劳累与压力都看在眼里。沈欢能够回京帮忙,他欣慰不已,总算有个人可以为自己的父亲分担一二了。 苏辙与王旁闻言都是点头。 他们的心思有点纷乱了。苏辙感到了一丝苦涩,当年他们苏家兄弟同科进士后,仁宗他老人家亲自说了一句“为后世得两相才”传扬出去,几乎就是他们苏家兄弟的座右铭。也成为他们行事言为的准则。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已过而立,他们都还在五六品官衔打转,他大哥还远在海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京。而他沉沉浮浮,回京出京,再回京,也依然没有多少长进。 再看看比他们要小好多岁的沈欢,除了些许挫折外,官路亨通如今更是贵为朝廷三司使,已经把距离越拉越大了! 这点心酸与枯涩,既是为自己,也是为官场中人感到些许悲哀。因为话说回来,与沈欢一相比,他们总感觉自己白活了这么多年。 王旁心思就复杂多了。 一边为好友的升迁感到由衷高兴;一边又大是担忧,他虽然不在官场,不过毕竟是相门之子,对政治这些东西并不陌生。朝堂的形势他更是把握得极其敏感,他也知道沈欢回来”必然是导他父亲作对的。 一边是朋友加妹夫,一边是父兄,他夹在中间,为难之处不比王徽要少。 暗叹了一口气,顺其自然吧,他也不争强好胜。这些年,他这个王安石之子不也是与司马光之子相处的很好么? “子贤,熙成长得很漂亮,也很聪明。”王旁回过神来,想起今日妹妹带着外甥来访的情景,不由高兴微笑;却又有一点遗憾,毕竟沈欢没有过来,算不上一家团聚吧,少了一点美满。 沈欢一愣,终于恍然想到王旁毕竟是王安石的儿子,在坐之中,其他三人都隐隐算是司马光的人。也就是说,王旁是最为难的。 沈欢有点尴尬了,赶紧说道:“什么时候有空元直带上你家的孩子到我家去,让我也见一见 王旁在沈欢去海州的那年,终于由王安石给他挑了一个媳妇,是京中官宦人家的女儿,据说知书达礼,温柔 也是王旁的良四年下来,两人味了一子朵王安局最开心之事。 王旁点点头应承。 沈欢又向苏辙差开了话题,问:“子由,前些时候小弟听子瞻兄说你在河南做推官,什么时候回京,如今在哪公干了?” 苏辙摇头叹气:“比不得子贤你呀。苏某也才回京一个多月,由河南推官擢为大理评事 大理评事是六品以下的官职,说它重要。却又不显贵。说它不重要,却又不是闲职。 沈欢笑了笑:“也好嘛。接了子瞻兄的衣钵。”苏轼曾经也做过大理评事。 苏辙闻言笑得更苦了:“上不上下不下,说的话也没人听,苏某也只能无奈做一做 沈欢闻言心中一动,苏辙此人文学之上的才华肯定比不上苏轼,不过政治上也许就因为一分鲁钝,却显得更为持重一点,更为务实一点。 不过他持论基本上与苏轼保持一致,是寒暑派的代表,先是要改革,王安石上台之后就反对太烈,之后又不满太过保守。苏辙也因为这样仕途比较坎坷,王安石初上台的时候。看重他的才华,让他在制置三司条例司做一个校理,算是骨干人才了。不过王安石一系列法令出台后,他就反对其中一些不大合理,让王安石放出了朝廷。从此也就贴上了保守派的标签。 沈欢突然有所明悟,在海州,教育上他有欧阳修,在舆论上他有欧阳发,在政务上他有范一农,在海关上他有苏轼,在商务上他有周季。这些人像是按着他的指挥棒在发挥,这才成就了他。 如今在京城却大大缺少这样的人来配合。司马康可以抗上舆论的大旗,至于政务上,还缺少一个伙伴。 现在一看,眼前不就有一个最佳人选么? 苏辙怎么说都是宋仁宗口中的“相才。之人,才干见识自是不浅,而且他有心仕途,追求进步,如果把他拉拢到自己身边,像苏轼一样改造改造,不由是一大助手了? 沈欢大为心动,趁着几人喝多了几杯之后,他试探着问苏辙:“子由兄,你算术还不错吧?” 苏辙闻言一愣,不明所以。点头说道:“数是君子六艺之一,苏某不敢不勤奋钻研。子贤问这做什么?,小 司马康在一旁笑了笑,饶有深意地看了沈欢一眼,却是不说话,端起酒来抿了一口。 王旁也是不解地看着语端 沈欢笑道:“子由兄不是说在大理寺做得不愉快么?如果你愿意,可以到三司衙门来与小弟一起奋斗。” 司马康闻言笑得更欢! 苏辙却是一愣:“这个”他有点心动了,想一想怎么也是三司衙门要有前途得多;唯一有点尴尬的就是去了三司衙门,他就是沈欢的手下了,从朋友变成手下,这个转变还真难以让人一时接受。 沈欢进而又说道:“如果子由兄愿意。明日小弟就向官家推荐子由兄到三司衙门公干。至于做什么”,你看出任三司副使怎么样?子由兄如今也三十三岁了,做几年三司副使,进入朝堂大臣眼中,正是其时。做得好了,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提到政事堂去,也不辜负仁宗他老人家对你们苏家兄弟的评价嘛。” 苏辙大为吃惊,嘴张得合不起来。 虽然说三司副使这些官位品阶也不是很高,而且大宋朝对于这一位置的设置也比较乱,不过总体来说,要比在大理寺要有前途多了。而且三司衙门一般要求比较专业,三司副使与正使品阶是差了好几位,可一旦三司使去任,最佳接任之人还是三司副使。 只耍成为了三司使,以后升为参知政事也就很名正言顺了,是成为宰执的一条寻常之路。 沈欢又道:“三司副使应该不至于埋没子由兄的才华了吧?。 他是真的希望苏辙能够答应,一个是人才紧缺,一个是如今三司衙门还是王安石的重点势力地区,像副使曾布等人,都是王安石这些年一手提拔上来的,是他们的骨干。沈欢去做三司使,怎么可能不扶持自己的势力? 他也要开始为将来做打算了! 苏辙当然没有反对的理由,不过刚才的犹豫让他现在更犹豫了,一口答应下来,岂不是令自己显得很势利? “这他大大为难! “子由,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司马康如今对于人性了解得通透,赶紧出言帮助两位朋友,“子贤是我等朋友,你有帮他的义务呀”。 沈欢感激地看了司马康一眼,又对苏辙说道:“是啊,子由兄,如今小弟在三司衙门孤零零的极其可怜,真的需要你的帮助,还请你不要推辞。” “这”好吧。”苏辙也不是婆婆妈妈之人,一口应下,“怎么操作就交予子贤你去办了。你的盛情,苏某承了 沈欢这才满心欢喜,哈哈大笑,推杯换盏,几倍下独之后发现王旁显得有点闷,不由说道:“元直你呢?不如也进三司使帮沈某如何?”王旁赶紧摆手:“子贤就不要消遣我了。我如今连个功名都没有,怎么入仕?再说了,我并和适合仕途,还是做做杂志比较轻松自由。 沈欢叹了一口气,他刚才说的话还真不是消遣,有着几分愿望。当年他写《数学总则》的时候,王旁是第一批接触学习之人,对于数字算术绝对不陌生,进了三寻这个财政部门,最合适不过了。 当然,他也知道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只好放下不说。 确定了苏辙的去向,也算皆大欢喜。众人高兴之下,敬酒更是频繁。好在几人如今都是好酒量之人。没有醉下。 有了五分酒意的时候,司马康站了起来。大手一挥,道:“诸位。今晚到此为止,某还得回报社去准备明日的报纸。异日有闲暇再放量大喝。如何?。 沈欢自是同意,毕竟报纸之事是他与司马康约定而为。 王旁也赶紧站起来说道:“公休兄小弟陪你过去。打打下手。” 司马康自是同意。 宴会到此结束。 几人下了酒楼。各自散去。 夜市还没有散去,大街之上依然灯火通明。 沈欢与蔡卞最后叫了一辆马车,赶往家里而去。 坐在马车上,沈欢感慨良多。说多开封路上频繁的拉人马车,沈欢有点满意地笑了。说起来这些人还是学足了海州方面的行情。由司马光主持,从厢兵选出愿意退出军籍之人。由官府发放贷款给他们,帮他们买好车与马,在开封拉生意。有了钱后再慢慢还完贷款,也算减轻军费负担。 三四年下来,马车一行。开封洛阳几地,就减了三千左右的厢军,对于减请军费一事算是大有成效。 马车颠簸。沈欢的脸色随着透射进来的灯光摇曳不已。 转头看见蔡卞欲言又止的表情,沈欢不由问道:“元度,有话就直说。不要憋在心里头。” 蔡卞眨着闪亮的眼睛,大为不好意思。开口问道:“老师,官家会听从您的意思,任由子由先生做三司副使么?” 沈欢笑问:“你说呢? 蔡卞答道:“只怕王参政不肯答应 沈欢摇摇头说道:“这个时候,他反对也没有拜” “为什么?”蔡卞大是不解。 “因为为师才是三司使。” 蔡卞更是不解了。 “元度,你不了解官家的为人。”沈欢摇头苦笑,“官家是那种一旦信任你,就绝对放手让你施为的帝王。他既然用为师做三司使。那么三司衙门了就会最大程度让为师发挥。如果连个副使都决定不了,还要为师做什么?如今朝廷形势复杂,王参政那边也算焦头烂额了,怎么还有空在这个人选问题上与我纠缠?就算他再不喜欢苏子由,也拿不出理由来反对 蔡卞由衷赞道:“老师,遇上这样的天子,作为臣子的您,真是有福了 “有福?”沈欢大为摇头。苦笑不已。 “难道不是吗?”蔡卞问道。 沈欢叹道:“也许是。又也许不是。” 蔡卡想不通。 沈欢解释说道:“简单地说吧,他最信任之人,还得添上王参政。你再看看王参政这些年的施为,唉,官家也够支持的,反对变法之人都贬了不少,而且竟然把手插到监督百官的御史上去。这,简直是在自毁长城呀!你想一想,这些年司马参政过得苦不?” 蔡卞似懂非懂:“老师您是说遇上天子这样的人,也是臣子的不幸?” “虽不中亦不远矣沈欢大是感慨。“元度,你知道为师为何要拉拢苏子由不?” “老师不是缺少人手么?” “这是其中之一。”沈欢对于这个弟子算是倾囊相授,“不瞒你说。为师这是要拉大旗了。扯起自己的大旗。聚集更多和我志同道合的同道中人。也许你会问我等的大旗不是司马相公么?为师回答你,是!但是,为师再提醒你,元度,做人要专一,做事却要谨慎与灵活。记住一句话:不要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为什缸” 沈欢循循善诱:“元度。司马相公是我等旗帜,也是一艘大船,但是你要知道,船有时候也会翻的。一旦翻了,大家都没做准备,岂不是要全船之人都要淹死?不要忘了,从熙宁二年到如今,司马相公已经做了整整四年宰相。四年啊,不短了。如果哪一天官家有什么想法。要把司马光外放,为师在朝中岂不又变成了一个人?为师尽量把有用的人才输送到朝堂,就算有朝一日出了事,也还有人倚望相助。至少算是帮我等保存了有生力量,为以后做准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元度。这你都不清楚么?” 蔡卞恍然说道:“门生明白了,多谢老师教诲。” 沈欢微微一笑,像是自言自语:“我回了朝,谁知道以为会发生什么事呢?” 良久之后,沈欢交代蔡卞:“元度,明日一早你去帐房取钱,到外面帮为师买一份贵重的礼物。” “老师是要送礼给人吗?” 沈欢点点头:“不错,一个长辈。很重要的人,这次为师能不能完成筹钱任务,就看他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开封首富 天刚亮,旭日从东边升起,晨曦从院子里的大树空隙中曲折地射了进房。 自告奋勇地接下了筹钱的任务,说他心里头轻松那不可能。进了书房,他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把有关筹钱的步骤都写下来,折叠妥当,装进信封里。 这是送给海州苏轼的书信,请苏轼在海州召集富豪筹够征发交趾的钱财。至于吩咐郭逸调动海军南下之事,就不关他的事了。海军既已在大宋高层暴光,自有枢密院去统筹调度。 这种军务之事一来沈欢不大熟悉专业,不好插手;二来他如今是京官,是三司使,算得上是朝廷重臣了。与远在海州不同,在天子身边,与外面的统兵大将有太多交集,并不符合他的利益。 这一点忌讳,总得提防提防。 写完书信。也不在家逗留,赶到相府,请司马光动用朝廷快马驿站,把书信尽早送到海州。因为这事太过重要,不能走私人渠道,免得路上有什么不测。官方驿站的话就算出了事,有个消息传回来,也能尽快补救。 与司马光交流一弄,沈欢出了相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集。 八月的太阳还是很烈,晒得众人都不大敢出门。 在家里吃过午饭,妻子等人招呼着下人收拾行李家当,准备搬到三司使应有的府第之上。 这个时候,当日的《开封日报》也上了市面。 与沈欢意洲的一个样,司马康在上面着重报道了两件大事。 一是沈欢这个几年前名震天下的才子从地方回了京,做了翰林学士,还在昨天接到了三司使的上任诏书。 在报纸上。司马康等人对沈欢做了颇多赞扬,说朝廷擢升他正是英明的表现。可以说。他们把握住了开封读者的心态,怎么说沈欢都是开封人士,地道的北方才子,在如今南方才子大臣充斥朝野的时代,沈欢可以说是北方年轻才子的典范小把他树立起来做榜样,开封人感到自豪与骄傲的。 第二件报导的则是沈欢交代之事。即是朝廷大臣王韶在吐蕃的招抚对峙形势,点明与吐蕃大战一触即发。先是对比了双方的兵力把吐蕃写得很是不堪,把大宋朝的战斗力表扬了一番。最后总结说与吐蕃一战。一战可胜,可以让宋人扬眉吐气。司马康毕竟做了几年的报纸小对于大宋人的心态也把握得极其准确。大宋人并不是害怕战争,而是害怕战而不胜的战争。 百年以来,与契丹人打小与党项人打,都输了,因此他们害怕打仗。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更希望能赢得战争,大宋赢了,他们就感到由衷的高兴与自豪。 如今吐蕃的形势,大宋十有**能赢。这就激起了众人的好战之心,算是为朝廷接下来的动作动员与长势吧。 最后司马康等人在报纸上描述了极多吐蕃的物产,假设说如果战争胜利了,这些战利品如果回到大宋的话,能够丰富大宋人的物质生活。还说那里有着几百万头便宜的牛马羊等着大家去获取。代价只是宋人一些不算昂贵的盐茶酒而已! 可以说,这是让人看了颇为心动的报道。 沈欢轻声把日报放下,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他很满意这份报纸的内容,相信只需要连续报道个两三天,聪明而敏感的商人就会感到其中的猫腻。 不怕他们好奇,只怕他们无动于衷!只要他们有兴趣,沈欢就有绝大的把握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出腰包来。 敲了敲书桌,日头过午的时候。沈欢喃喃说了一句:“这个时候应该有很多人看过这份报纸了吧?” 决心一下,出了门,沈欢把蔡卞叫到跟前,问:“元度,昨晚我交代你买的礼物,买好了吗? 蔡卞一路小跑过来,脸色大红,气还喘着,喘了几息才道:“老师,都准备妥当了。” “拿来我看看。” 蔡卞又一路小过跑去,半晌抱回一个檀木紫盒。 盒子六七寸,高则有五六寸。 看蔡卞抱着的姿态,大约也不是很轻。 沈欢打开一看,是一个碧玉刻佛,做工极其精细,线条流畅,光莹别透,见之令人心喜。 “不错不错沈欢夸赞不已”小元度,难得你半天工夫能找到这件礼品 蔡卞先是一笑,接而一撇嘴。道:“老师,这东西贵着哩,都快五百贯钱了。 说完偷偷看着沈欢,生怕老师发怒。老师只让他挑一个贵重的东西,今日与帐房上街,他发现这东西适合送给长辈,不由心喜。帐房虽然犹豫太贵,但最后还是出了钱买下来,毕竟蔡卞是东家喜爱的弟子,而东家又不缺钱。 看见沈欢面色如常,蔡卞才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家里虽然充裕,却”康!家,五百贯钱足够他们一家午撑一年拙就花完出去,他也心痛,不过老师交代了,要贵重,倒也不敢吝啬。 沈欢笑了笑,道:“五百贯对于我等将要见的人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九牛一毛?”蔡卞暗暗咋舌,“老师,谁呀,这般富有?” 沈欢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也许可以说得上是开封首富吧。” 蔡卞更是吃惊,开封首富是什么概念? 沈欢在他没问之前抢着说道:“等一下你就知道是谁了。你现在下去让人准备马车,为师要出门拜访这位前辈。你也跟着去吧 蔡卞振奋地点头,抱着玉佛,跑了下去。 春风酒楼门前。 沈欢的马车停了下来。 蔡卞掀开窗帘一看,惊道:“老师,这不是昨晚之处么,就在这里?。 沈欢笑道:“是,也不是答完令人驱车沿着街道向西行去,这是一条小巷,两旁是高航 蔡卞看得出来,有一边墙还是春风酒楼的范围。 走了一阵,墙中弯了下去。正眼一看,是一道朱漆大门,门前蹲着两昨石狮,门上高挂“周府”两字牌匾。 “到了,下去吧沈欢说道。 蔡卡率先跳下马车,接着才是沈欢顺阶而下。 “老师,这是”。蔡卞指的是周府大门。 沈欢微微一笑,道:。海州大商周季周云飞你该不陌生吧。” “周伯父?”蔡卞知道沈欢与周季交好,当然不会陌生。 “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京城人士?”沈欢大笑。 蔡卡恍然,这里就是周季开封的家门。 “老师,周老板算得上开封首富?”蔡卞大是疑问。 沈欢沉吟说道:“一百多万贯的身家。也许比起那些大家族的产业来说还有点逊色,不过大家族的家产大多不是一个人拥有,其他支脉也有份。而周云飞的家产,完全是属于他父子两人支配,比那些大家族的族长还要宽裕得多!在开封,还真没多少人敢说比他们还要多钱 蔡卞还想问,沈欢却让他前去递名刺。 名刺递上去的时候,守门之人一看上面“翰林学士三司使。的名头,瞪大着眼睛,反应过来后不敢多说话,飞奔往里去了。 半晌有人迎了出来。 当中正是周季的父亲周富贵。 蔡卞一见到他,眼珠都要瞪了出去。这,这还是人么? 怎么看都是一个球呀! 周富贵红光满面依旧,圆胖的体型倒是更胜往昔了,浑身都是肉,走起路来肉随形动,一颤一颤像是要脱离身体。 笑起来眼睛眯得看不见眼珠小只剩一条深邃的缝,让人看不出他想的是什么。 他一脸笑意地奔了出来,哎呀呀地叫着。 没有准备的蔡卞吓了一跳,生生往沈欢身后移了一步,只敢露出半个脑袋。 “沈贤侄哦,不,沈学士,沈三司,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呀”。周富贵奔到沈欢身前作揖不已。 沈欢也给他这个阵仗吓了一跳,苦笑不已,道:“伯父,你这不是折杀小侄么?你是云飞兄的父亲小自也是小侄的长辈。称呼小侄的表字即可,万莫客气。” “那怎么行!”周富贵摇头不已,“今时不同往日了!” 这句感慨倒没有作假,想想人生际遇还真是离奇,当年那个家道没落的年轻人,转眼几年就成了高高在上的三司使,他如今想来还真感到不可思议! 沈欢又道:“伯父,你再是客气的话,小侄可就没脸面对云飞兄了。” “这”。周富贵犹豫了一下才笑了起来,“那老夫就厚脸叫你一声贤侄吧。来来来,先进府,莫要在外站着 沈欢点头,领着蔡卞进去。 周府他当然不陌生,当年也来过不少次数。 如今旧地重游,他感慨万端。做人不能忘本,当年他还没发达之时,周家父子待他极好,又是接济他,又是帮他安顿家庭。 这份恩情,沈欢至死都不会忘记。因此虽然地位高贵了许多,却也不敢在周富贵面前拿捏身份。 周富贵招呼两人很勤快,又是上点心又是上好茶。 在厅里坐定后,沈欢让蔡卞把礼物送上,笑着对周着贵说道:“伯父小侄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好礼,区区小礼,权作心意,还请伯父笑纳 蔡卡把礼盒打开,捧出玉佛,摆到周富贵旁边的桌上。周富贵一看,顿时眉开眼笑。 第三百一十四章借钱 山如浊欢所料。http://众尊小一玉佛的价值并不值得周富贵众扣富豪感到震惊。他家的古玩字画收藏颇多,价格几十贯有之,几百贯有之,几千贯有之,甚至万贯价格者亦有之。 区区几百贯钱,对他这个身家一两百万贯之人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不过周富贵依然对这尊玉佛爱不释手,也不是因为他的雕工精细,而是送礼者是沈欢的缘故。当朝翰林学士、三司使沈大人送出的东西,就算一个家禽羽毛都要令他高兴不已。不过,俗话虽然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但是如果沈欢送的真是随便可以在大街上捡到的东西,周富贵的高兴就要逊色几分了。 这尊玉佛,至少说明沈欢对他是用了心,不是敷衍对待,随便一些东西那就是对他的不看重。如今挑选了一尊价值也不蜚的玉佛,代表了他的情意与心意,是贵重的,是难得的。 这才是周富贵大喜的最大原因。 放下玉佛,周富贵胖脸笑开了花,对沈欢说道:“贤蒋来看周某已经是最大的情意,还送什么礼呢?” 话是这样说,礼物却让下人赶紧保护收藏妥当。 沈欢呵呵笑道:“伯父放心小买礼的钱财来得很正当。说回来还得感谢云飞兄小侄的家业若没有他帮忙打点,手头还真宽裕不了。” 周富贵笑得更欢了,他如今最自豪的就是生了一个好儿子,短短几年时间就把他十几万贯的财产扩充了十多倍,使得他成为开封有头有脸的大富豪,到了外面谁都卖几分面子。 当然,他也清楚自己儿子能有今天,与眼前这个年轻的支持脱不了关系,笑完之后赶紧说道:“犬儿若没有贤侄提点,又焉能有今天?。 沈欢接下来与周富贵就周季的话题聊了好一会儿。 一旁的蔡卡看得大急,他清楚老师无事不登三宝殿,了解周富贵的家财后,他顿时明悟,老师这是耍借重周富贵的家世牵头把开封等地的富豪都召集起来呢。 如今看到老师扯了半天的闲话,还是没有拉入正轨,不由又是不解又是急噪,想提醒又不敢贸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富贵发现了他的状态,反应过来,看向沈欢,道:“贤侄今日找老夫,莫非有什么事?” 沈欢闻言松了一口气,道:“一是小侄初回京城,特地来拜访伯父;二就是想向伯父咨询一些事。” 周富贵端正了身体,他也清楚沈欢初回京城,又升了大官,正是忙紧的时候,抽空来自己这里,一定不是寻常之事。 “贤侄有话请直说。”周富贵眯着眼睛说道。 沈欢终于进入了主题:“不知伯父这些年与开封洛阳等地的富豪大老板有联系不?” “这个自然周富贵虽然疑虑不解,却也老实回答,“如今周某生意越做越大。业务越多,当然需要与更多的老板掌柜打交道。” 他说这话时,不无自傲之色。 他周某人在三四年前,只有十几万贯家财,在开封洛阳这等发达之地,论财力在富豪群中也不过是中下之流罢了。这两年来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地个直线上升。除了那些百年大族家大业大外,只论钱财,他隐隐有执河南一地牛耳的趋势。 几地富豪也对他尊敬多了,大有以他马首是瞻之势。这种变化是周富贵以前不敢想象的,如今却成为现实,怎能不激动骄傲? 用他的话说。拼生拼死,还不如拼出个好儿子有用! 一想到儿子,就联想到沈欢的作用,周富贵瞬间收回了自得之色,严肃问道:“贤侄问这个是,” 一脸疑惑地看着沈欢,来回打量,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说实在的,这话题有点大了,他心里有点忐忑。这是这个时代商贾见了官员的普遍心理,民不与官斗。何况地个低下的商人?他生怕沈欢说出一些限制商贾的话来。 沈欢微笑说道:“伯父,不知今日的开封日报你是否看了?。 周富贵点头。作为商人,对于政治这东西需要极其敏感的嗅觉,看出风向,做出最正确的决定。这才是大商贾该有的能力与识见。 开封日报作为开封两大政治阵营的战场之一,每日尽早阅读是他必做的功课。 沈欢又问:“伯父是否对上面所说的吐蕃情况有所关注?” 周富贵心里一震,微微撑了大眼睛,神色更严肃了:“贤侄是说 沈欢点头说道:“不错,朝廷已经决定要对吐蕃下手了,就在这一两个月内!” 周富贵嚯地站了起来,心思急转,联想到报纸对吐蕃物资的报导,他那商人特有的嗅觉触动了,” 周富贵慢慢坐下,看着沈欢不解地问道:“贤侄是代表朝廷来与周某见面么?朝廷的意思是?,小 沈欢不急不慢地说道:“伯父,与吐蕃一战,朝廷是必打的。不过嘛,今年因为有封禅等事,国库耗费不小呃,小侄的意思是朝廷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支持战争小打算向你等富人借一些” “借钱?”周富贵脸色大变小瞬间由白转青,什么意思,朝廷没钱就要他们这些商贾出么?当他们是什么,肥羊?要宰要杀,任由他们施为? 若不是面前坐着的是沈欢,周富贵早就跳起来骂街了。不过冷静下来,他也只能苦笑,如果朝廷真打算这样干,他们除了老老实实拿出钱来,还能怎么样,难道与朝廷做对? 这样是没有好下场滴! 发现沈欢脸上笑意盎然,周富贵心中一动,强吸一口气,问道:“贤侄,如今官家是有为君主之象,不至于干出这等杀鸡取卵之事来吧?” 沈欢满意地点头,周富贵不愧是多年打拼过来的商场老狐狸。心性非常人可比,能够瞬间平静下来已属不易,能够联想到其他,则更难得了。 也是与这等聪明人交流,才更容易。这类人也更有魄力,往往敢于拼搏。 笑了笑,沈欢说道:“商贾也是大宋子民,朝廷当然不会做出竭泽而淡的蠢事来。不过嘛,有些事还是需要伯父配合配合。配合好了,好处当然不会少!” ” 这些天应酬多,码字起来也不大顺畅,唉。感谢还在订阅的朋友,有条件的请帮忙订阅一下帅章节的第一章,还差几十就突破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太后召见 周富贵眼睛一亮,神色更是松动,盯着沈欢,笑着问道:“贤侄,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 沈欢也笑道:“那就要看伯父是否敢拼一拼了。俗话说饿死胆小小的,撑死胆大的 周富贵更是心痒痒,催促沈欢快说。 沈欢也没有停留,径自把大宋朝廷即将与吐蕃与交趾开战之事说了出来,朝廷交予他筹钱的任务也没有隐瞒,而他关于如何筹钱的法子也详细说了出来。 末了,沈欢说道:“伯父,这样说吧。朝廷想从民间筹钱,用来打仗,胜了就把战利品低价转手给大宋商人,至于商贾如何卖出去,就看他们的本事了。说白了就是朝廷与你们做交易,和生意一样,朝廷做的是批发,你们做的是销售。不过换了一个方式,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是你们先交钱过些日子再拿货。如何?” 周富贵听得一愣一愣,反应过来后问道:“的廷能同时打得过吐幕与交趾人么?” 不要怪他没有信心,百年以来,关于打仗,大宋朝廷哪次让人放心过? 蔡卞偷偷看了沈欢一眼,嘴一撇,心想如果老师把党项人与契丹人也寇边的消息说出来,岂不是要吓死周大老板? 沈欢也苦笑不已,不说党项与契丹的消息,是为了帮朝廷保守秘密?为什么要保守秘密?还不是因为怕造成民心动荡么!至于问为何动荡,那就更令人无可奈何了一大宋朝与这两方打仗什么时候赢过? 现在只说吐蕃与交趾,周富贵都要犹豫了,如果把另外两个说出来,别说筹钱了,估计这些富豪商贾一听完就会回家收拾家当赶紧搬迁逃难! 沈欢宽慰周富贵说道:“难道伯父没有仔细看完今日的报纸么?交趾与吐蕃一个样,根本没有什么战力。只要我大宋决心与他们打,一定可以打赢?” “真的?”周富贵半信半疑。 沈欢缓缓说道:“伯父。富贵险中求呀!你想想,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出十万贯,战后可以获得价值二十万贯的货物!如果伯父不想参与小侄也不勉强。不过还请伯父帮忙召集一些开封或者附近的富豪,由小侄与他们说这件事。想必其中不缺敢赌敢博的大商人吧?。 周富贵怒了,难道他不是大商人? “贤侄,周某最后问一句,大宋真的能赢不?。周富贵盯着沈欢认真地问道。 沈欢如今也没有了退路,只要硬着头皮顶上,闻言坚定地点头。道:“伯父,打交趾人与吐蕃人,小侄有十足的信心!不瞒你说侄也将拿出七八成的家产来支持这一战事!” 这话没错,交趾与吐蕃他都没有放在眼里,当然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要除去党项人与契丹人。党项人也就罢了,如果加上契丹人,同时与四个敌人开战,不要说其他人会不会一听就吓得浑身发软,就是沈欢要也心虚得很。 周富贵听完眼神闪烁,脸色更是变幻不停,最后一咬牙,拍着大腿说道:“好,既然贤侄都这样说了,周某岂能不知好歹。再说了,我周家能有今日之财富,还不是托贤侄的福么?这钱周某出了!” “真的?。沈欢大为惊喜。 周富贵坚定地点头说道:“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职马难追!” 沈欢这才稍稍松了也一口,他不是非逼着周家出这钱不可,只不过如今周家作为开封几地响当当的富豪,在其他商贾群中有着莫大的号召力,也是一个风向标,如果他们也主动出这个钱,一定能成为其他商贾的榜样。 届时大家纷纷解囊,筹起钱来也就容易得多了。 “那小侄在这里就先代朝廷谢过伯父了。”沈欢真心诚意地站起来行了一礼。 周富贵慌了手脚,沈欢怎么说都是朝廷的三司使,不是一般的子侄,给他行礼,他还不知道有福消受没呢! “贤侄千万不要这样,折杀周某了周富贵还礼后岔开话题,“贤侄,这次朝堂需要筹足多少钱财?” 沈欢伸出三根手指,道:“三百万贯 周富贵吃了一惊:“三百万贯就可以了?既要打吐蕃又要打交趾呀!” 沈欢笑道:“这是打吐蕃的钱。至于打交趾的钱,便宜当然不能尽让北地商贾占了,也得照顾一下江南的商人嘛。朝廷还派人在海州杭州等地筹足另外三百万贯周富贵更放心了,朝廷敢拉要多人下水,不就代表有信心打赢这两场战争么?否则败了的话,单是这些人以及他们的家人、下人闹起来声势都要浩大得紧。 周富贵沉吟了一会,说道:“贤侄,这样吧,你这里的三百万贯钱,周某买下五十万贯!” “什么?”沈欢与蔡卞都吃了一惊。 果然是财大气粗呀,出口就是五十万贯 周富贵不大好意思地道:“不够?贤侄你也知道,周某一家也就一百几十万贯,要留下一些给子孙。能出的就一百万贯罢了,周某出五十万贯,另外五十万贯要留给云飞在海州花到交趾战役上去。这样他才好成为海州商贾之中的领头羊嘛。” 沈欢与蔡卞惊得更是合不拢嘴。 沈欢也就罢了,毕竟知道周家的底细,蔡卞则瞪大了眼珠,口水都留下来了。直是佩服老师的运气,上个门都能凑足一百万贯钱。这”简直要令人疯狂了。 沈欢气息也急促了几许,良久才道:“伯父一家真是我大宋义商,国家大义面前丝毫不含糊呀!伯父放心,此事小侄一定奏知官家,让官家嘉奖伯父 “嘉奖?”周富贵搓着手掌,有点扭捏,想问到底是什么嘉奖。 沈欢明白过来,沉吟一下说道:小侄记得治平年间开封大水,伯父一家出了几万贯钱资助受灾平民,先帝赐了个县男爵位给云飞兄。这样吧小侄请官家再赐一个县男爵个给伯父,让你们一门父子双爵。如何?” “真的?”周富贵激动得嘴唇颤抖不已,爵个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却是一种荣耀。当年他为自己儿子花钱赈灾,得到了一个男爵,至今令他引以为豪。这些年朝廷财政渐渐好转,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如果这次让他得到一个子爵。这样的话,父子双爵,足以光耀整个大宋商贾之群了。 沈欢想了想说道:“想来官家会给小侄这个面子。” 沈欢仔细想过,引援先帝的例子,周家父子出一百万贯钱来帮助朝廷,以赵殒的为人,虚的男爵一定会给的。 “那就好,那就好周富贵胖脸笑开了花,“淤这样说定了,周某在开封出五十万贯,犬子在海州再出五十万贯。一共一百万贯,为朝廷出力。哼,交趾蛮子、吐蕃戎人,一定要他们好看”。 沈欢也是心下欢喜,三百万贯的任务,五十万贯已经到手。算上他家里的二十万贯,总共就有七十万贯了。再筹够两百三十万贯,就可以完成天子下达的命令。 想了想,沈欢说道:“伯父,召集其他大商人大地主的事就拜托你了。官家给小侄十天时间小侄只能给你五天。五天后还请你召集那些有头有脸的有钱人到京城,嗯,就到三司使府邸聚集吧 周富贵笑道:“五天时间虽然有点紧,不过有周某出面应该能召到不少商贾。贤侄好算计。三司使相召,他们焉敢不来?弄不好削尖了脑袋也要挤进去呢,哈哈!” 沈欢也点着头笑了。 接下来的时间沈欢向周富贵交代一些细节,完毕之后再寒暄几句,领着蔡卞告辞而去。周富贵留不住他们,只好相送到门口,直到沈欢上了车走远才回府而去。 在车上,蔡卞向一脸笑意的沈欢说道:“老师,看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呀。只要召集到几十个大商贾大地主。每人出个几万贯,两三百万贯,不在话下 沈欢也呵呵笑道:“但愿如此吧。 “老师,官家真会给周老板赐下爵位么?如果真的赐下,传了出去,其他商贾还不眼红得要命,出钱更积极了吧?” 沈欢一愣,既而笑道:“不错,要让他们更积极一点。为师要尽早进宫,把这事解决了 “官家肯么?” 沈欢迟疑一会,道:“元度,为师有信心。这些年,官家想钱都想疯了。区区子爵就能换来一百万贯,很有赚头呀。官家一定会同意的 蔡卞不知道沈欢哪来的信心,却也不再多问。 慈寿宫。 午睡过后的太皇曹太后愤怒地把手中的开封日报扔了出去。 底下的老太监吓了一跳,慌乱地去捡起报纸,看向曹老太后。 曹老太后像是失魂落魄。喃喃地道:“真的来了,这一天真的要来了么” “太后”服侍的老太监小心地叫醒曹老太后。 曹老太后回过神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语说道:“看来哀家要好生布置一番了。唉,先帝,你难道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么?” 底下服侍之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罢了罢了曹老太后摇头叹气,“来人呀,去福宁殿,把官家召到哀家宫里来;还有,把高太后也召来吧。” 下人下去后,曹老太后来到了寝宫的窗前,正西的窗外可以看见渐渐西斜的太阳,红通通,霞云深红至紫。 有点刺眼,曹老太后眯了眯眼睛,快日暮了,喃喃自语:“人也老了” , 第三百一十六章 先帝遗诏 ”小到曹太后召具之令的天午赵颍急冲冲赶到了慈寿宫门儿,几着了匆忙过来的母亲高太后,不由愣住了。/ \\ 高太后也是愕然,良久方道:“官家何事如此匆忙?” “娘娘见召赵殒答道,“联不敢怠慢。” 高太后更是吃惊,凤目尽是疑惑,问道:“娘娘也召了官家?。 赵颍明白过来,原来曹老太后也召了自己的母亲两人相视一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神色绷紧了许多。 曹老太后一次召见天子与太后,这很少见,这些年除非是他们一起过来请安,否则很难在曹老太后处碰到。老太后主动召见他们,更是稀少之事。 两人都知道曹老太后是谨慎持重之人,若没有天大的事,一般不会如此行事。 他们不由都提心吊胆起来,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两人犹豫着进了慈着宫。 宫里曹老太后端坐在床榻之上,屏退了左右,母子俩进去后偌大的寝宫只剩三个人。赵殒母子请安后慢慢找来椅子,拉到床榻之前。端坐在曹老太后左右两边。 “娘娘,您这是”看到曹老太后神色严肃凝重,赵殒忍不住发问。 曹老太后面无表情,好中晌像是才回过神来,平静地扫了两人一眼,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高太后身上,淡淡地道:“太后,哀家昨日让你收拾好宫里的古玩珍藏,可曾办好?” 高太后明显松了一口气,答道:“娘娘,已收拾妥当。” 她与赵顾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轻松之意。他们以为曹老太后召见是为了筹集军费一事,大家都有准备,到不至于担心许多了。 赵殒更是笑得大欢,欲言又止的样子。 曹老太后见状问道“官家是否有什么高兴之事?” 赵颍忍不住了,道:“娘娘,筹集军费之事,联已经与朝臣商量好了,应该不需要宫里变卖珍宝。” 说到这里他还真松了一口气,沈欢的筹钱计划不单帮他解决了紧急的军费情况,还替他挽回了皇家的脸面。变卖内宫珍宝,是一件异常丢人之事,若不是没有法子他还真干不出来。 “解决了?”曹老太后与高太后都是惊讶。 “差不多解决了。”赵殒坚定地点头。 高太后不由高兴说道:“谢天谢地,总算解决了。” 曹老太后先是高兴,接着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 赵颍见状不由小心问道:“怎么,娘娘,您不高兴么?” 曹老太后强笑说道:“朝廷解决了最大的难题,哀家怎么会不高兴?不过,昨天官家不是还愁着满朝大臣都束手无策么?怎么短短一天就把这难题解决掉了,谁有这般大的本事?。 赵颍兴奋地说道:“本来大家都没有办法,不过翰林学士沈欢献出计策,总算有办法了。联已经把筹钱之事交给他,他承诺十多天就能筹够西北战事的军费。” “沈欢?。曹老太后脸色一冷,“真是他?” “确实是他。”赵殒不明所以,只好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赞叹,“娘娘,沈子贤就是建设出天下第一州的沈欢,联这次去泰山,还走了一趟海州,果然名不虚传。海州的繁华,都快要追上开封了 “真有这般厉害?”高太后倒是来了浓烈的兴趣,“官家没夸大其辞吧,真比得上开封?” 赵颍兴奋说道:“除了没有开封这般多人,其他之处并不逊色多少”。 高太后大为意动,笑着说道:“若是能去海州看一看,倒也不错 她话未说完停了下来,因为她发现曹老太后脸色越来越阴沉,大有不高兴的样子,不由吓得咽下了后面的话。赵颍也发现了曹老太后的异样,朝廷明明解决了皇家难题,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他深深地疑惑着,不由更是小心问道:“娘娘,难道这些计策有什么不对之处?。 曹老太后长叹一声:“法子没问题,是好法子,比要沦落到皇室变卖珍宝要好多了。 ” “那娘娘担心什么?”高太后忍不住问道。 曹老太后又是叹道:“你等都看得出哀家在担心么?官家,你也看出来了?” 赵殒懵住了,只能连连点头。 曹老太后从身后拿出一份报纸来,递给高太后;高太后定睛一看,正是今日的开封日报。 “太后,你看了这报纸否?。曹老太后问道。 高太后摇头答道:“娘娘,媳妇这两天都忙着收拾宫中珍宝,还真没看。” “官家你呢?。曹老太后转头看向赵殒,之后摇头苦笑,“这些事都是你决定的,还需要看么?。 “娘娘,这报纸有 曹老太后却是盯着赵顾问道:“你因为沈欢献策有功,升他做三司使了?” 赵殒点头说道:“没错。” “糊涂!”曹老太后恼怒不已,直拍床榻,大有恨铁不成钢之色,“真是糊涂!” 赵殒与高太后吓了一跳,惊恐地对视一眼。 “娘娘”高太后急着维护儿子,“娘娘,官家还年轻,有什么不对之处你尽管教育就是,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呀!” “娘娘”赵顾也吓得脑袋一片空白,印象中曹老太后还真没有这样生气过。 曹老太后气得有点气急,高太剧荒忙过去帮她抚背顺气。 待得曹老太后情绪稍稍平服,高太后才小心地问道:“娘娘,难道升那个沈欢是件错事?” “错,大错”。曹老太后幽幽叹息,“这可如何是好?” 高太后代赵殒疑问:“娘娘,有功就赏一直都是朝廷的本分呀。 这次如果那个沈欢真的完成任务,不异于大功,” 曹老太后冷声说道:“有功大可以赏赐其他,一定非要让他做三司使么?他才几岁?哀家记得官家曾经说过,此人与官家同岁,也不过二十四五,这等年纪就是三司使了,以后有着大功,该怎么升?做宰相,封王?” 赵殒有点不服气地说道:“娘娘,沈子贤一向生财有道,如果有他执掌三司,以后朝廷财政一定会大大宽裕 他总觉得老太后对沈欢有真深深的误解,总是看他不顺眼。这些年一提到沈欢的升迁问题,老太后颇多顾忌,在一些不是问题的问题上做了刁难。 迁沈欢为三司使,一开始还真不是他这个皇帝的主意,是司马光提出来的。不过这主意一经提出,他这个皇帝就深深地动心了。他也希望沈欢能在任上做出大成绩来,能比王安石搞出来更多的钱。这样他这个皇帝才有财力去支持更多梦想的实现。 连司马光这等持重老臣都支持,而王安石他们又没有反对的理由,老太后干吗要针锋相对呢? 曹老太后闻言更是生气,说话也不免难听起来:“官家,你认为自己可以长命百岁不?” 赵殒当然摇头,却是大为不解。 曹老太后又是冷声说道:“这两年哀家的身子也越来越差,想来是没几年好活,估计快要去见仁宗他老人家了吧,” “娘娘”赵殒与高太后皆是变了脸色。 曹老太后看他们一眼,脸色稍稍缓和,苦笑说道:“也许是自知天命,想多了,不过也比你们想得更深复一点。从古到今,没有人能长生不死,强如秦始皇、汉武帝也要一心求个长生,但最后还是死去。官家,哀家在这里说句难听的,别人称呼你万岁,你真以为自己可以万岁不死?哀家想了想,我朝自太祖以来,五代皇帝,身体几乎都是虚弱多病,五六十年许就驾崩。再看看一些大臣,命硬的都有六七十岁,你看看文彦博、富弼他们,也算高寿了 赵颍还是疑惑不解。 高太后却是听出了一点味道来,轻皱眉头,道:“娘娘是说” 曹老太后叹道:“如今沈欢二十四五就做了三司使,下一步呢,以他的能力,立功不在话下。三十岁之前就要做参政么?如果他命够长,也活到七八十岁,岂不是要执掌朝政四五十年。万一我等这些老一辈之人有咋。好歹,谁制得了他!官家,有时候做皇帝不是忧臣子元,能,还是怕他们能力太强呀!你明白否?。 道理赵顾当然懂得,但是他却难以接受,苦笑不已:“娘娘,联”也不能把人心想得这么坏呀。” 曹老太后大是失望,叹道:“果然,知子莫若父。你的性子,先帝是最清楚的,他也知道不会有人说得过你。”赵颍神色顿时恭谨起来,不过提到他的父皇,他心里的疑惑就更烈了。 曹老太后看了赵殒一眼,淡淡地说道:“你父皇知道有些事你做不出来,不过还好,他临终前都帮你安排好了。” 赵殒与高太后闻眼皆是脸色大变,先帝遗命? 曹老太后移动身子,从床榻里面的角落翻出一物来,摆在母子两人面前。 这是一个锦企,长六七寸,宽三寸,高也不过三寸,用金黄的绸缎绑着。 赵殒眼角微微收缩,手心紧张得全是汗水。 高太后也是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 曹老太后淡笑一声:“这东西伴随哀家有六七年了,除了哀家,从没人敢碰!为何?因为里面放着一道先帝遗诏!” 第三百一十七章 遗诏用途 赵颍浑身一抖,惊恐地看着曹老太后。\\ //接着哀求似地看向自己的母亲高太后。 皇帝最怕的是什么,除了别人的造反,还有一样东西最令皇帝愁得连饭也吃不下那就是未知的先帝遗诏。 在以仁孝治国的朝廷,对先祖的尊敬必不可少,下到贫民,中到大臣,上到天子,莫敢不敬。 而先帝留下来的诏书,甚至比当今天子的命令还要令人不敢不遵。有着遗诏在手,足可下罢群臣上立天子! 赵殒害怕得全身颤抖,他甚至想扑上去把遗诏抢过来一看究竟,但是在他面前的是曹太后,这个手腕强硬的太后,谁在她面前都不敢造次。 他只能向高太后求助。 高太后心里也惊骇莫名,她从没听说过先帝留下什么遗诏,而曹老太后却隐藏得这般深,都六七年了才拿出如果不是今天她主动拿出,那么谁会想得到先帝爷留下过这么一个东西? 她也不敢放肆,一想到先帝与当今天子都不是仁宗的子嗣,作为仁宗的皇后,曹老太后对于天子的废立最有发言权了。 先帝留下来的诏书,该不是废立天子这方面的内容吧? 高太后毕竟比赵颍要沉稳些许,深吸几口气后稍稍平复情绪。强笑问道:“娘娘,这诏书,是,做什么的?” 赵颍更是眼巴巴地看着曹老太后。 曹老太后把他们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当然也清楚他们怕的是什么,不由微微一笑,道:“你们放心,诏书哀家已经看过了,与你们无关,与皇位也无关 赵殒与高太后闻言皆是大嘘一口气,提到嗓子的大石终于放回心里,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轻松。 曹老太后拍拍锦盒,回视说道:“今日哀家让你们知道有这个诏书,并不是就交给你们了。也许这个诏书根本不必让它有见到天日的时候。只不过哀家怕自己一不小心有个三长两短来不及交代会误了先帝临终的嘱托。太后,如果哀家有什么不幸,这诏书就交由你保管了。” “娘娘鸿福齐天,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高太后赶紧表态。“先帝遗诏这等重要之物,儿媳并不敢染指 话是这样说,不过心里更是轻松了几许,老太后愿意把诏书交到她手上,那么也就说明这道诏书并不是针对他们母子了。 曹老太后却是笑道:“哀家刚才说了,没有人能够真年不死。哀家交代你,也不过是预防万一罢了。” “这高太后为难地看向自己儿子,赵殒轻轻点头,她才继续说着,“那儿媳就谨遵娘娘之令了。” 曹老太后点点头说道:“记住,诏书就放这床角,哀家毒后就由你保管。当然,如果哀家有幸活到那个时候,这道诏书哀家会让它跟着去见先帝。” 赵殒忍不住问道:“娘娘,您说这诏书并不需要用到,那是怎样的情况呢?” 曹老太后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交代说道:“太后,你也记住了,如果那个沈欢在三十岁之前做不到参知政事,这诏书你就可以一把火烧了它。如果沈欢在三十岁之前坐到了参知政事、枢密使、平章事,三者之中有一个他因功晋升的话。你就当众宣读诏书。切记,切记。” 曹老太后说得很仔细认真,赵殒与高太后却感觉极其诡异,先帝诏书,怎么与沈欢扯上关系了? “娘娘,这个”高太后想问却又不敢问。 曹老太后叹道:“官家呀,处理朝政不能感情用事,唉,你总是不听。三司使既然已经确定,哀家也无计可施,总不能让你出尔反尔,朝令夕改,也非朝廷之福。 告诫无用,哀家只能让你们提前知道有这么一道诏书存在,也算为往后先做准备吧 赵殒点头说是,却也不知道明白了什么。 曹老太后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锦盒,也觉得异常沉重,对它甚至有着淡淡的惧怕与可惜之意,暗叹一声,心说希望今生都不用打开这盒子吧。 , 赵的不安了。 他心里深深地愁虑,有对朝政之事的烦恼,更多却是曹老太后手中的那一道先帝遗诏。 他没想到自己的父皇还留了这么一手!虽然曹老太后明说与他无关,不会牵扯到他的皇位,但是这总是心中的一个梗,想不通,当然心里也就过不去。 作为天子,对于遗诏之类的东西天生有着莫名的恐惧。这是与天俱来的心理反应,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迷糊了半天,夜里也辗转难眠。他做了许多噩梦,醒了几回,脑子纷乱,发了几次脾气。他甚至起了派人潜入慈寿宫偷盗诏书的心川”一过泣念头测打起就给他灭了回去六泣事曰败露糊确代八 怎么可能不败露?曹老太后把诏书放在床角那么多年一直没事,一说给他们母子知道就不见了。这不是明着告诉她是他们其中之一做的么? 不行不行,这不是身为子孙辈该做的事! 一夜愁烦。翌日天蒙蒙亮,赵顾就翻身起床。 又该是早朝的时候了。 , 初八这天沈欢也起了个大早。 五更方过他已经梳洗完毕。 这一晚他也睡得不是太安稳。一想到要参加今天的早朝,他就激动兴奋。若是平常的早朝,他除了困意还真没多少漏*点。 不过今天是例外,是他首次以三司使的身份参加早朝。 对于第一次,无论男女都是既忐忑又期待。 三司使是实权与尊贵的象征,参加早朝,就不是他以前那样远远地站在后边,只能听到前面之人的些须声响。而是堂堂正正地站到大殿之前,与宰相、天子等人实打实地议事! 福宁殿依然雄壮庄穆。 百官陆续从宫外进入,碰着了沈欢,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天子信任大臣,纷纷过来打上招呼,也不管沈欢认识不认识。 在沈欢给大家奉承得晕了头的时候,司马光等人终于进来,总算替沈欢解了围。 这时候,进了大殿,没多久就传来天子上朝的呼声。 百官山呼万岁之后纷纷列位。 因为这次是召开应对大宋周边战事的早朝,百官罗列,枢密院与翰林院都过来了。 站在大殿之前的是宰相司马光、枢密使文彦博,之后是两位参知政事,下来是三司使、御史中承与几位老资格的翰林学士,再下才是知制诰、御史、武将等百官。 沈欢好死不死就站在王安石的导后,翁婿同朝,倒也让百官注目。 议事的这一玄,沈欢心里涌上了神圣的成就感。 今天的议事就是大宋边事,因为交趾寇边之事早已传到众人之耳,朝廷也不隐瞒;另外西夏因为常年与大宋打仗,更无须隐瞒。赵殒与枢密院把吐蕃与契丹两地战事隐瞒了下来。免得众个大臣慌乱。 除了知情人外,大家议论这两件事的时候倒也热烈。 最后以文彦博的主意,西夏人那边遣陕西安抚副使高遵裕主持,广南西路则火速派遣内殿崇班统领高士林过去主持边事。 高遵裕、高士林是叔侄,是将门世家,前者是如今高太后的叔叔,后者更是高太后的胞弟,身份尊贵得紧。高遵裕算是高家一个比较会打仗的人,一直在西北做统领。高士林如今也够成熟,还是进士出身,倒也有资格主持地方了。 文彦博让他们两人出面主持,经过了深思熟虑:高遵裕一直在西北,也参与过几次与党项人的战争,熟悉边事,朝廷支持力度够大的话应该可以与党项人对抗;交趾人朝廷一向不放在眼里,如今更是暗地力制出灭国之策,这方面有郭逡这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出动,应该也可以成功。那么,主持广南西路之人倒显得要求不用过高了。 高士林出家将门世家,当然也有两把刷子,这些年高太后因为避嫌没有升他的官职,一直在内殿窝着。让他到广南去,在这个十有**会胜利的战事上也算是混个军功,到时奖赏名正言顺,权当给他的补偿吧。 这样既可让太后欢心,又可以交好高家,还让天子满意。一石三鸟,文彦博这个老谋深算之人算盘早打得劈啪响。 这两个人选虽然让一些朝臣有一点异议,不过文彦博支持,天子同意,宰相又不说话,其他人反对有什么作用? 敲定这两事之后,文彦博又找了个借口,让枢密副使冯京代表大宋朝廷出使契丹。 在朝堂上,沈欢总算见着了这个一脸稳重的三元及第者。 这个百年一见的广西人其实更愿意到他的家乡广南西路去安抚。不过文彦博早已交代过他契丹之事,这次倒也没有推辞,爽快地接下了这一重任。 诸事商议妥当,赵殒稍稍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退朝了。 就连沈欢也觉得事情完毕,心里琢磨退朝后到三司衙门去坐镇一会。 就在殿上太监要吆喝退朝之时,百官之中闪出一人,站到了大殿之中。 众人一看,赫然是谏议大夫那绾! 沈欢与司马光等人见状眼角微缩,心里一突,大生不妙之感。 “陛下,臣还有事启奏”。邸绾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响起的时候是那般洪亮与坚定。 第三百一十八章倒范 :茗说有事要奏,整个大殿的绝大部分人听到都是浑另散,心下惴惴。\\ // 不说百官,就连天子赵顾心里都有点发毛。盖因谏院也属于言官行列,但他更大的功用是用来弹劾皇帝的。所谓“风闻弹人”弹劾之事连证据都不需要,只要耳闻即可,比御史还要令人惧怕。 ”邓大夫有事?”赵顾强笑看着自己的知谏院大夫,不好推辞,只能温声细问。 邓绾执着象板,恭敬地道:“陛下,臣弹劾御史中承范纯仁纵容其弟遂州知州范纯粹无视天威。乱我国法。这等目无君上之人臣耻于与其同列朝堂,还请陛下罢黜范家兄弟,以正朝纲乾坤!” 弹劾范纯仁! 又来了,不就是要旧事重提吗? 朝臣都骚动起来。窃窃私语。 特别是司马光,鼻子都气歪了,如今大宋四处刀兵,危在旦夕,这帮人不同心戮力度过难关,还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玩窝里斗? 实在是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缸 司马光这个老实人终于也忍不住,当场发飙:“邓绾,你要做什么,党同伐异,排除异己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交趾寇边。党项人也大举入侵,朝廷正是要同心同德共同对抗外敌的时候,你偏要弹劾大臣,乱天下臣民之心,你安的什么心?” 赵殒有点认可司马光的说法,他现在都已经焦头烂额了。哪还有心思理会范纯粹这等小事? 高太后把朝政交接回给他的时候,也提到这么一件事,接着就是接到四处边境之事的报告,一时忘了处理。或者说内心里他根本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做出处理,敌人都杀过来了,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哪有兴趣处置大臣! 沈欢却认为没有这般简单,看了看邓绾,再回头看吕惠卿等人,王安石站在他前面,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总认为邓绾这个时候弹劾范纯仁,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不可告人的企图。 果然,司马光话音刚落,知制诰吕惠卿站了出来,郎声说道:“陛下,臣觉得司马相公所说大谬!古语有云,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俗话又说欲攘外,必安内。自身都没处理妥当,怎么对抗外敌?身的朝堂大臣,自己亲人犯了法都不处理,还有什么面目留存朝堂。天子置之不理。拿什么去让人信服,又怎能更好地处理外事?” 司马光闻言脸色都青了。 沈欢暗道不好,看对方的架势,是要把范纯仁往死里整了。最少也要把他从御史中承这个个子上拉下来! 沈欢赶紧站出来说道:“陛下,大敌当前,随便罢黜言官大臣,只怕会乱我民心。” 赵殒左右为难,感觉都有道理。 叹了一口气,赵顾把范纯仁叫出列来问道:”范中承,你怎么说。” 范纯仁也没什么话好说,道:“臣恭听陛下裁决,不敢有所异议。” 司马光闻言暗暗顿足,范纯仁这是伏首认罪嘛,连辩驳的话都不说一句,他难道看不出来人家已经不客气了吗?范纯粹害人不浅,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做事要小心谨慎么?投人把柄,如今好了,害了自己的大哥! 赵颍有点为难。他本来也不大喜欢范纯仁整天在他耳边唠叨罗嗦,早有外放他的心思了。不过最近到外面走了一遭,心胸倒是开阔了一些,想到唐太宗与魏征,觉得要做明君还真得忍常人所不能忍。 他自己想做唐示,训也希望范纯仁能做成魏征,心甲只经有了兰分维丸,坝污 “这个嘛,联还要想一想。”赵殒左右摇摆,眼神闪烁。 邓绾打定注意死瞌范纯仁,不罢休地说道:“陛下,赏罚分明,方是明君所为呀!有过不罚,何以服众?还请陛下莫要置国法于不顾!” “好吧,大家都说一说。”赵殒无奈说道。 司马光赶紧说道:“陛下,臣还是觉得如今当以外事为重,沈三司说的没错,范中承中外闻名,罢黜他只会令人心骚乱,不利于我朝安稳。” 赵殒点头,又问文彦博。 文彦博这些年起起落落,早就看破了朝争,闻言微睁双眼,说道:“这个…”陛下裁决吧。”他这是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处 司马光急了,文老大人不是一直看王安石不顺眼么,怎么最近火气减了许多? 韩修不待王安石说话,道:“臣也觉得由陛下裁决为好。” 王安石微微抬头瞥了韩修一眼,若有是思。 “王参政,你呢?”赵颍紧张地问王安局。 沈欢也紧了紧嗓子,心儿提了起来,这事最关键还是要看王安石的态度,王安石不主张罢黜范纯仁,那么也就是那绾等人自己要弹劾而已,并不是他的意思。如果王安石也表态要处置范纯仁,那么就代表了变法一派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排除异己的行动! 王安石站了出来,淡淡地道:“法立而不行,要法何用!范纯粹干法有罪,不可不罚。范纯仁身为其兄,按例当退!” 算钉截铁,一句而决,字字要命! 这话一出。范纯仁的罪过几乎就定了。 王安石的话鼓舞了殿中不少人,特别是那绾那帮言官,顿时声讨起范家兄弟来。司马光一系在朝堂不如他们浩大,有什么争吵大多争不过。如今也一样,王安石决定了的事,他无力回天。 司马光气得浑身发抖,太无耻了太无耻了,要说乱朝廷法度。这个世上有谁干得比王安石彻底?他自己犯了就理所当然,怎么到了别人身上就罪不可赦!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倒范派的呼声盖过了殿中其他人的主张,赵顾脸显无可奈何。怜悯可惜地看了看范纯仁,暗叹一声,好吧,范中承,谁叫你家出了这等事,按例也不算冤枉你。联就让你到外面做做知州吧,有机会有功劳再回来,” 看到赵顾想张口,沈欢倏地站了出来,朗声说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赵殒闻言疑道:“怎么,沈三司还要替范中承开脱么?连范中承自己都无话可说,你还想说什么?” 沈欢摇头说道:“非为范中承开脱,而是数落其罪也!” 什么? 赵殒讶然,沈欢数落范纯仁的罪过,他没听错吧? 沈欢坚决地说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错,臣也觉得这事范中承不能再立于朝堂这般舒服了。臣主张把范中承外放出朝堂!” 此语一出,石破天惊。 整个大殿顿时静了下来。张大着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欢这个年轻人。 下午眼睛疼到现在,状态全无,码一点更一点吧,大家见谅。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举荐 光直愣愣地盯着沈欢。//连生气都忘了。他想不通沈唉兰纯仁也就罢了,竟然还到打一耙。这一耙力度颇深,把所有人都唬住了。 这时候别说天子与其他官员,就连邓绾这个始作俑者,也瞪大着眼珠,手脚无措,不知所以。 “沈”沈三司,你没有说错吗?”赵殒害怕沈欢这个贤才大臣神经错乱了,“你也说要外放范中承?” 沈欢在众人目视下面不改色,坚定地说道:“当然!既已犯错,安能呆在朝堂这般舒适?”赵颍古怪地看了沈欢一眼,吸了一口深气,这才抬起头来说道:“既然如此,那联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范丰承,你到外地做几年知州吧。” “臣遵旨。”范纯仁恭敬地心允,面无虞色。 看到事情已经成功,邓绾面露喜色,心中狂欢不已,暗道御史中承就是那某人的了! 王安石这会儿也松了一口气。这些年范纯仁仗着身为御史言官的天生优势,对他弹劾得颇为厉害,很多地方阻挠了他进一步的发展。能让这个整天找他麻烦的大臣外放。以后行事也就不用束手束脚了。 只有司马光怒气不息,甚至怨怪地瞪了沈欢一眼。 赵颍网要下旨,沈欢又出列说道:“陛下,让范中承去做知州?这也太便宜他了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愣愣说不出话来。 连范纯仁这等伏首认罪的老实人也怒了,沈子贤什么意思,让他一个堂堂三品中承外放地方已经很失面子了,难道连知州也不给? 以他的资历,连王安石也不敢说他做不成知州! 这下邓绾也慌了手脚,他也只打算把范纯仁弄出朝廷而已,没打算赶尽杀绝呀,何况这等小事也说不上大罪,只不过在非常时候出了一点错给人抓住把柄罢了。 难道沈欢得了失心疯,要帮他们把对方置之死地,还是说沈欢终于幡然悔悟,意识到自己是王安石的女婿,要帮着他岳父大人对抗对手了? 这话说出去司马光都不相信! “子贤,你”司马光回过头来,指着沈欢的手指也颤抖不已。 沈欢面无表情。径自对赵殒说道:“陛下。如今赖天子圣明,天下太平,地方安静。百姓安居乐业。让犯了过错之人到地方去做知州。无异于享乐。这焉能体现出陛下赏罚分明的圣明来?吕制诰说得不错,有过不罚,焉能立人?臣恭请陛下收回圣命。” “这”赵殒倒是笑了,他终于意识过来,说了那么多沈子贤无非是要说出最后的话而已。以他对沈欢的了解,尖在也不是对自己人落井下石下死手之人。 “子贤,你要说什么,明着说吧,不要卖关子了。”赵殒呵呵笑道。 这会儿诸个大臣也明白过来,径自看向沈欢。 司马光恢复了冷静,捻着须子,示意沈欢快说。 王安石等人暗生不妙之感。 沈欢径自说道:“臣反对让范中承出去享乐的,犯了错,当然要处罚。至于处罚之法,臣觉得可以让范中承去西北。如今党项人寇关,西北是兵戈之地,陷境环生,让范中承去这个地方,令其日夜不安,实在是处罚他的最妙之法!” “西北?”赵殒愣住了。 沈欢赶紧说道:“不错,就去西北。如今党项人不是要与我大宋打仗吗?范中承犯了错,就应该让他去立功抵罪。臣觉得陛下让范中承去做个陕西安抚使或者经略使是个不错的主意。” 安抚使、经略使? 司马光眼睛一亮,站出来大声说道:“陛下,沈三司说的没错,就该让他去陕西做安抚使!臣刚才老糊涂了,竟然没想到这是一个处罚范中承的最佳主意。让他去陕西,一来可以算是朝廷处罚犯错臣子的表示;二来范中承是希文公的儿子,随父在西北呆过,对于边事也不陌生,何况范希文公在党项有赫赫威名,倒也有助于平定党项寇边之事。陛下,就这样做吧!” 这会儿王安石等人也意识过来,急了,沈欢这哪是处罚范纯仁,这简直是赏他呀!党项之乱一旦平定,范纯仁身为陕西安抚使,到时就是功臣,朝廷有错就罚,有功也得赏呀!这哪是什么罢黜,这简直是**一裸的抢功劳! 这哪行! 王安石出列说道:“陛下,西北事大。范中承是待罪之身,恐怕无非妥善处理边事。还请陛下把他外放地方做个知州或者知府吧,臣觉得做做江宁知府也不错。” 他这是向司马光等人抛出橄榄枝,都做知府了,比知州要好得多,也容易为陛下关注,以后还有机会回来,你们该满意了吧? 沈欢大大不满意,摇头说道:“王参政此言差矣。陛下圣明 定,无论是一府或是一州。皆是繁荣昌盛。有罪超臣,三去享受呢?还是去陕西这等边事之地待罪吧,一旦党项人势大,范中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算为国尽了忠,这是很残忍的处罚呀!难道王大人认为陛下这些年都是白过了不成,否则焉会让有罪之臣到地方做知府,这是在说陛下治天下无功呀!” 王安石气得鼻子都歪了,这简直是诛心之言! 这时候有几位与范纯仁交好的翰林学士也出言支持沈欢的主张,令其到陕西去。至于后面的百官,倒没有什么说话的份了。 就连邓绾,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让范纯仁出朝就是他最大的愿望,如今事情成功,再是多说的话,搞不好让官家心生同情罢了前议,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个”赵殒总算明白沈欢的用意,有点怒了,有话就直说,何必饶这么多圈子? “文枢密,你以为如何?”赵殒又冉文彦博。文彦博不敢看司马光那火热的眼神,捋了捋须子,才道:“陛下,如今陕西多事,让范中承去做个安抚使,到也不差。毕竟范希文在西北有赫赫威名,他此去也算是子承父业。” 这是至公之论,倒也不偏于谁。 司马光与沈欢都是松了一口气,相视而笑。 王安石还要说什么,赵颍不想再争论。抢先说道:“好,就这样定了。即日免去范纯仁御史中承之职,任其为陕西安抚使,三日内要赶往陕西安抚官民。吏部官员要尽快把相关手续办理妥当”。 事情敲妄,范纯仁伏首说道:“陛下。臣定鞠躬尽瘁。 臣不在朝廷了,还请陛下多亲近贤臣。远离小人,使我大宋天下昌盛万寿”。 赵颍点点头。 范纯仁这才回列。 王安石怒气不息,范纯仁都要走了还要给他使别扭,什么亲贤臣远小人,亲的是谁,远的又是谁,指桑骂接么? 心里暗恨,王安石出列说道:“陛下,御史中承身为御史之首,是朝廷重职,不能空悬,如今百官群集,不如就在这个时候一并商量议定吧。” 赵殒点头颌首。 司马光与沈欢有点急了,大家都看得出来,邸绾弹劾范纯仁就是冲这个位子去的,王安石当场提出来,看来是志在必得了。 他们急的是手上可用之人并不多,很多人并不如范纯仁有才。 “陛下,臣举荐郑州知州彭思永”小司马光率先举荐,“彭思永仁孝之名天下皆知,治平年间也做过御史中承,让他重操旧业,再合适不过了。” 按理说他是宰相,在监督百官的御史职位上要顾忌退避,但是他实在忍不住了,如果御史头子上来一个毒安石的亲信,对方岂不是要完全把持朝政? “彭思永?” 赵殒沉吟。 沈欢也想起这号人来,确实是个人才。自小成名。不过却是个倒霉蛋,当年因为牵涉到了欧阳修绯闻之事给罢黜出了朝廷他没弹劾欧阳修,只是因为大嘴巴先把这事说出来。最后查无实据,他就受到了牵连。 “郑州知州?”王安石冷笑一声,“陛下,臣想起来了,彭思永这些年在郑州对新法阳奉阴违,致使新法在郑州推行不力。臣还想请陛下治他的罪呢,焉能回京?” “那就另选一个人吧。”赵殒最不能容忍的也是对新法仇视之人。 王安石看了一眼那绾,进而说道:“陛下,谏院大夫那绾这些年主持谏院之事,身为言官,兢兢业业,没有出过差错。不如升他为御史中承,也算对有功之臣的嘉奖。如何?。 那绾闻言大喜,强自镇定。 “却也是一个好人选。”赵殒沉吟一会。 司马光夫急,示意沈欢进言。 沈欢大是无奈,不是他不想插一脚,关键是他手上无人可用,如果苏轼在这里还好办,也足够资格做御史中承了。至于其他,就要好生考虑了。这个举荐也要担很大的责任,如果荐人不当,往后要受到牵连。那么还不如宁缺母滥呢! 沈欢回头看看百官,在一帮子翰林学士里看到韩维,不由眼睛一亮,出列说道:“陛下,臣觉得翰林学士韩维韩大人最适合做御史中承了。” “哦?”昔日老师,赵殒还是照顾几分的。 司马光心下大喜,也道:“陛下,韩持国正是最佳人选。学问就不用说了,人品更是高洁之士,朝中焉有人比他更适合主持御史台?” 韩绎二话不说,回头瞪着自己的弟弟。愤怒之意,不言而喻。 这时候,韩维不能无动于衷了,尴尬地站了出来。,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有山,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百二十章分庭抗礼 洼下,臣众此年身体不大好,勉强怀能在翰林学十的以。\\//山做做学问。御史中承位高权重,责任重大。非臣所能为。再说了,臣之大哥已经是朝廷参政。若由臣做了御央中承,于礼不合。还请陛下能原谅臣的无能。” 韩维没有犹豫多久,立匆就推辞了沈欢的好意勺 他的表态,使王安石等人高兴不已。虽然韩维是韩修的兄弟。但是却反对变法,谁知道他做了御史中承后会怎么对付自己。特别是邓绾,更是开心得笑了出来,他也知道如果韩维要争这个位子,根本轮不到他邓某人染指!司马光与沈欢倒是大失所望小韩维虽然看不过变法,却不想与他大哥闹翻。他虽然同情司马光一系。却也不打算使力帮忙。 赵殒点头认可韩维的说法。虽然他认为韩维很适合出任御史中承,但是韩氏兄弟一个把持御史台。一个作为参政,确实也太过引人注目,也不利于统治。 他这些天经太皇曹太后敲打。总算能听进一些制横的言论。 示意韩维回列,扫视大殿一眼,赵颍大声问道:“诸个还有人要举荐吗?” 不少人皆是摇头。 司马光大急,顾不得礼仪。连忙给文彦博打了几个眼色。文彦博倒是镇定,假装没有看见。他是打定主意不混这趟浑水了。 赵殒见无人说话,笑了一笑,道:“邓绾!” “臣在。”邓绾心里暗喜,低头出列。 “从今日起,联就把御史台交给你了。”赵颍冷静地说道,“望你禀着公心。为朝廷出力。” “臣万死不辞!”邓绾大声应道。 赵殒点了点头。 王安石又出列说道:“陛下小邸绾出任御史中承,谏院这边还少一个知谏院。臣举荐御史李定知谏院。” 又举荐? 司马光不服气了,赶紧反驳说道:“不可,陛下,李定为御史不过一年多,算资历做不了谏院大夫。” 王安石冷笑说道:“司马相公,我皇用人。但求才能,何论资历?王某知道司马相公曾经做过谏院大夫。是道德模范,但是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与你一样吧。 李定做御史以来,兢兢业业小从无过错。相信他一定能够管理好谏院!” 司马光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什么叫从无过错,不就是因为他是你王安石的人吗?就因为他附和你,你就提拔他? 但是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拿眼色给沈欢,让他出面。 沈欢倒是凝神思索,“李定”的名头让他感到熟悉无比,深思了半晌,还不大肯定,难道是那位? 见沈欢也不说话,赵殒只好把李定叫了出来。 站在邓绾背后的李御使站了出来。沈欢回头看他,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脸色白哲,嘴唇稍薄,紧抿着,显得极其坚毅。 “就是他?”沈欢感觉记忆簿翻了一页,关于李定的印象慢慢浮现在脑海里。 司马光看沈欢的眼色更急了。 沈欢不为所动,瞥了李定一眼,再看看王安石,冷笑一下,心想以后再给你们好看! 打定主意,沈欢低下头。深自沉默。 司马光见状也只能暗叹这些年手中的人才越来越少了,朝中很多老臣倒是与他站在一边,但是这些老臣不是在翰林院做学问,就是其他清贵的职位,要真用来争取这些实职,又不大好用。甚至因为品阶太高,不大好要求他们屈身下任。 “那就李定吧。”赵颍感觉有点无趣。他以前讨厌司马光与王安石的吵闹。不过沈欢回朝之后,他倒希望他们能吵起来,看看以前辩论机警的沈大才子与他岳父辩起来是怎么一副场景,毕竟王安石这些年那张嘴也算打遍朝堂无敌手了。 当然,这只是赵颍内心小小的邪恶,不能为外人所知。 李定出列谢恩。这才一脸喜气地回了原位。 与他一样一脸喜气的则是王安石等人,从今天之后,所有的言官可就都归他们管了。就算有几个不开眼的出来弹劾,却也无济于事。范纯仁那么强悍之人。身为御史中承,这些年却也为邓绾所制不能完全把持御史台,何况邓绾现在高升一步做了中承呢? 王安石顿时意气风发,暗地里捋了捋袖子,恨不得大干一场。 司马光就大为沮丧了,算上范纯仁丢了职位,在朝堂里他算一连失了三阵,好在沈欢足够机警。变通极快,这才让范纯仁到陕西做安抚使,没算得全军覆没。 看看沈欢,他也只能自我安慰了:他最大的成就不就是把沈欢弄回了朝廷么? “诸位还有事要奏吗?”赵颍看看众人的脸色,淡淡地问。 王安石摇头,韩修等人也跟着摇头。 “那就。 赵殒话还没说完,沈欢出了列,朗声说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赵殒气结,有话大哥你就直说呀。不带这样消遣人的! “说!”赵殒微微发怒。 王安石愁了,风水轮流转。刚才是他这边有事要奏,如今到了对手,该不是也要弹劾吧?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沈子贤,你要记住你是三司使,不是御史言官呀。 司马光也有点发愣,沈欢朝堂要发话。没与他通过气。 沈欢沉静说道:“陛下,臣说的是三司衙门之事。如今朝廷形势,三司衙门要做很多事,只有曾副使一个人为臣帮忙做事,臣可能忙不过来。还请陛下再任一斤,三司副使,也好让臣有更宽裕的时间与精力去为陛下分担其他事务 沈欢句句不离为陛下分忧。赵殒听懂了。对方这是说他要做筹钱什么的。人手忙不过来,请求援助呢! 三司衙门一般有两斤,副使。不巧前些时候另一个副使告老还乡了一 此君确实年龄到站,加上看到如今朝堂复杂,不想插一脚,免得最后没有好果子吃。于是打定主意,无论别人怎么劝,在高太后垂帘那会儿,提出了致仕的请求。高太后挽留不住,只好任他走了。 此人走后,三司衙门只剩曾布一个人主持,倒也难为他了。本来那家伙走后他还庆幸,以为没人和他竞争三司使了,谁知半路杀出更猛的沈欢。半路把他快要到手的肥肉给抢走! 赵殒淡淡一笑。道:“泡三司心里一定有人选了吧?” 沈欢点头说道:“是的,陛下。臣举荐大理评事苏辙。苏大人年轻有才。成为进士也有十多年了。资历才能都足以胜任三司副使”。 苏辙? 赵殒对苏家兄弟有比较深的印象,问道:“可是苏轼的弟弟?。“正是!”这次回答的是司马光,他抬起头来,瞥了王安石一眼,“陛下。苏家兄弟可是当年仁宗老人家钦点的进士。还对太皇太后说过“为子孙得两相才。之语。沈三司举他为三司副使,臣觉得再适合不过了。想来同殿之臣也没有人反对吧? 说完司马光环视大殿诸臣。很多人在他热烈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连王安石都只能顿足暗叫失策,心里却把司马光骂开了,娘的。把仁宗与太皇太后都抬出来,谁敢反对?反对那就是对仁宗的大不敬。对太皇太后的蔑视! 这罪名连赵殒都担待不起。 人家都说是相才了,如今只是要个五品的三司副使,你也觉得他不够资格?没人敢说这句话! 司马光终于感到一阵扬眉吐气,连丢两阵,终于能够扳回一阵。也算一点补偿。三司衙门也是成为宰相的上佳场所,苏辙只要入得其中,就摆脱了现在不尴不尬的职个,一举成为大宋官场的一大潜力! 而且他与王安石不大对付,让他上位。再好不过了? 赵殒沉吟一会,笑道:“联当然相信仁宗他老人家的眼光,既然有司马相公与沈三司替他作保,好,联就给他一个机会,还望他不要辜负了这么多人的期望! “陛下圣明!沈欢大喜不已,赶紧拜伏,“陛下隆恩,苏大人焉敢不效死以报! 王安石大为郁闷,苏辙的才华他当然也欣赏,当年还把他拉进了制置三司条例司,谁知道没多久这家伙就猛烈抨击新法,他才忍痛把他罢黜出朝到河南做推官。两人也算有了势隙。不大对付。 没想到对方才回京没多久,就与他的女婿打得火热。现在还成了三司副使,他日一旦得到重用。对新法来说可就大大不妙了? 最郁闷的当属三司副使曾布,这一朝堂。邓绾、李定等人都得了莫大的好处,只有他最惨。本来丢了三司使就很不高兴了,现在又来一叮,来头很大的三司副使与他竞争。想想都令人沮丧! 他也看出来了,沈欢回朝对于司马光来说,作用终于体现出来。以前司马光在朝堂上只有防守的份,如今在沈欢的旁敲侧击之下还有反攻的余地。甚至能与王系分庭抗礼。 形势更复杂,也更有趣了。 敲定几件事,朝堂终于散了,众臣退出大殿,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议论纷纷,直至出了宫门。 沈欢今天在三司衙门当值。回到衙门,交代下属做事,又返身进了福宁殿。 殿前没停多久,就有人来传天子的命令让他进去。 到了殿侧的御书房,沈欢一见赵殒,没待对方询问,就开口说道:“陛下。臣向您要好处来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超额完成 赵颍脸都黑了,顿时语塞。//() 本来听得沈欢求见,他还兴冲冲地召他进来打算询问筹钱之事,没想到对方见完礼就来这么一句令人发指的话! 甩了甩衣袖,赵殒没好气地道:“联连三司副使都依你的主意而定,你还想要什么好处?联是君,你是臣,你不想着替联分忧,竟然还敢明目张胆要好处?你羞不羞?” 沈欢笑容满面,丝毫没有一点羞愧之色。 一旁的黄心看得大是佩服,又大是羡慕。佩服的是沈欢面对官家竟然没有丝毫惧怕之意,像与平常人打交道一样;羡慕的是沈欢有这介,胆子,而官家偏偏就吃他这一套。 看看官家眼角的喜意,黄心就能知道官家对沈欢的说辞并没有不悦,相反还有一股轻松之色! “说吧,这次想要什么?。赵顾指着沈欢的鼻子骂了一句,接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沈欢显得很委屈:“陛下,别把臣想得那么委琐势利嘛。臣也是为了朝廷给出力,又不是帮自己要好处。” 赵殒奇了:“那你帮谁要?苏辙?” 沈欢摇头说道:“不是不是。陛下忘了让臣负责筹钱之事了?” 赵殒眼睛一亮,急道:“快说说,进展如何了?” “已经有眉目了沈欢镇定地说道,之后把自己与周富贵的约定之事详细说集来,让赵顾参详参详。 赵颍听完沉吟片刻,抬起头来,赞许地说道:“不错,确实应该找这么一个人牵头,由他出面负责具体事项。这样一来也可以保住朝廷脸面,不至于让人抨击说朝廷放下身段去做商贾交易之事。你说他打算出多少钱?。 沈欢不敢隐瞒,道:“开封方面他打算出五十万贯,海州也筹钱的话又他儿子再出五十万贯。总共一百万贯!” “嘘赵殒吸了口凉气,眼睛都突了出来,微微咋舌,转头盯着沈欢,脸上闪现一股奇怪之色。“子贤,你老实说,你沈家这些年与周家一道赚了多少钱?” 沈欢顿时小心起来,犹豫着说道:“大概五六十万贯吧。不过陛下,臣可没留多少,十有七八都留在海州了,比如海州大学,每年都是十万贯左右的窟窿。” 赵颍大为懊悔:“早知道当年就应该加大份额与你一道投入进去,这样联的内库也可以更充实一点!” 沈欢微微一笑,当年创立那个研究所的时候,沈欢邀请当时还是颖王的赵颍一起加盟,着实也为颖王府赚了不少花费。后来赵殒登基,怕被人在这事上揪住把柄,就把这一关系给断了。 现在想来,赵殒还真是后悔了。 看看才五六年的时间,周沈两家加起来都快赚够两百万贯了。这个数目可不小! 他对于沈欢做的事更多是羡慕,加嫉妒,倒没有以什么儒家大义斥责他的行为!因为朝中很多大臣本来就是大地主,家中也经营很多生意。比如韩修,家中就是河北大族,河北一地的商业行为都有他们家的踪影。 沈欢做的这些,也很正常,何况他不以自己的名义出面,倒也让人抓不到很大的把柄。大地主家族因为牵涉到土地交易,更容易出问题,沈欢这方面倒让他放心不少。 沈欢趁机说道:“陛下,臣想向你讨要的好处是给周家的。您想一想,他们为了朝廷,为了大宋天下,宁愿奉献出一百万贯钱,这等风骨,简直是臣民的典范嘛。因此臣想帮周富贵讨赏一个县男爵位。您看如何?” “县男”赵殒慢慢咀嚼,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 沈欢又道:“陛下,如果能在召开商贾富豪的大会上颁布这个赏赐圣旨,还怕他们不出钱出力么?只怕他们会更踊跃参加,届时筹个三百万贯还不手到擒来?” 赵殒沉吟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就怕开了这个卖官篱爵的头,往后就难以禁止了。 别人会怎么看联?” 沈欢正色说道:“陛下此言差矣。什么叫卖官岩爵?舅爵倒是有的,至于卖官,何来此言?只是一些虚衔县爵而已,没有封地,没有食户,更没有实权。有什么影响?如果卖的是有实权的官职,不要说别人,臣首先不会让陛下这样干!” 赵颍想想也是,苦笑说道:“既然联让你负责筹钱一事,你认为这可以有助于筹钱,那就依你。一切以大局为重,周家敢拿出一百万贯来,也需要魄力。联不能让老实人吃亏呀 沈欢撇撇嘴说道:“老实人?陛下太小看他们。俗话说无利不起早,逐利是商人的天性。他们敢赌,肯定有把握。说到底他们也是为了赚取更多的钱罢了,大家各取所需,都不吃亏!” 赵颍大是无奈:“多么伟大的事到了你嘴中都只剩利益可谈,真扫兴!”沈欢更是不以为然:“大史公说,天下熙熙皆为利卞攘攘皆为利有好外的事。谁愿意做。”※ 赵颍冷哼一声。 沈欢见洗脑洗得差不多了,又小小拍了个马屁:“当然,这也是陛下英明才有的结果。若不是有陛下坐镇天下,他们又焉能这样支持朝廷?这就表面他们对陛下是有信心的,对大宋朝廷的能力是信任的”。 赵殒这才转嗔为喜,笑道:“子贤越来越会说话了。 。说完转身吩咐黄心帮忙拟了一道升值,盖上天子转有的大印。 把圣旨交到沈欢手中,赵颈吩咐说道:“好了,这道圣旨是给周富贵县男之爵的证明,你拿到礼部去办妥相关手续。至于筹钱之事。还要抓紧。国库的钱粮,会随范纯仁一道抵达陕西安抚军民,就快空虚了。如果你还不快一点把钱筹上来,联可就手中没一个铜子了,这样中秋佳节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陛下放心,臣这几天一定办好,不会让陛下失望!”沈欢拍着胸脯保证。 看着手中的圣旨,他微微一笑,更有信心了。相信只要把圣旨交到周富贵手中,再宣传宣传。一定能在富豪商贾之中引起轰动。届时筹钱,当然就好说话了! 他这般努力帮周富贵讨要爵位,除了想更好完成筹钱任务,还有一点就是想稍稍改变天下商贾的地位。不指望能一步就让天下人都把轻视商贾的观念改过来,只是想留下一个火种罢了。 只要有这么一个例子,以后朝廷行事也就有了范例。而且有了这么一个例子,一定会鼓励更多商贾,让他们积极参与进国家大事来。这样的话通过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一点点改变,应该可以让商贾表现得更重要,甚至,, 沈欢轻笑一声,一切都是为了希望! 接下来的几天,沈欢身边多了一个跟班。那就是苏辙。 沈欢毕竟在三司衙门呆过,工作上手极快,还有闲暇指点苏辙接手三司工作。这些天除了带着他在三司衙门转悠,还经常带着他出入相府,与司马光交流。 这也算把苏辙彻底带进司马光一系行列。 范纯仁去了陕西,走的时候,倒也有不少大臣出城相送。司马光执着他的手,颇为不舍。倒是沈欢表现得比较洒脱,祝福他一路顺风。还掂等着他凯旋回京的一天! 范纯仁笑着道谢。他也知道,此去陕西,他是去抢功劳的,只要朝廷把党项人赶出去,再夺得吐蕃与交趾之地,这番大功,有宋一代,太宗之后就没有发生过了。在天大功劳的衬托下,天子一高兴,他范纯仁要回京就是顶着功劳回来了。届时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他也知道这都是沈欢带给他,若不是沈欢在朝廷反应及时,变通之下。把他这个“罪臣。贬到战地去,他估计更多也就是到地方做做知州而已。 范纯仁走了,也就到了周富贵所召集的富豪聚会的日子。八月初十那天,沈欢从他那小的院落般进了三司使专有的府邸。计相的府邸,代表了朝廷的脸面,当然不会寒酸。不单不寒酸,甚至可以说得上辉煌堂皇了。 单是院子都有三四介”占地上百亩,在京城也算得上有数的府邸。 八月十二,富豪聚会的地方,就在沈欢新府的一个小院子里。 官商官商,在中国古代,官在商的面前,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虽然这次是朝廷有求于这帮商贾,不过面对正三品的三司使,别说纯正的商要,就是那些没有权势的地主富豪也都要吓碍手脚发抖。 沈欢这个人一向不大喜欢动手,只喜欢指挥。聚会上他只开头出席了一会,就把接下来的任务交给了苏辙,让他一个人应付。 沈欢做的事就是当场宣读了天子对周富贵封爵的圣旨,理由就是他忠君爱国。其实在座的都事先与周富贵交流过,也得知周富贵赌博式地出了一百万贯钱。本来还讥笑他这次也许要血本无归的人,一听到封爵之事,眼睛都的了,盯着周富贵肥胖的脸不住地流口水。 待得沈欢退席,所有人都轰动了,纷纷围上周富贵,争着抢着要看他手中的圣旨。周富贵先是紧抱不给,后来想着还要配合朝廷做事,也就大方拿了出来,算是给这些人更多诱惑。 不消说,有了周富贵的榜样,苏辙筹前的举动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大家参与的热情很高涨。一万贯,两万贯”十万贯,二十万贯” 钱很快就交上来了。 只花了两天的时间,沈欢等人就把一切都理顺了。仔细一算,超额完成任务! 十四这天,沈欢在天子召开政事堂会议的时候,把帐单往前一送,顿时让众人吓了一跳。 第三百二十二章 股肱之臣 颍嘴唇哆嗦地看着键欢摆在他面前的账单,整个人讽明竹懵以自制,双眼冒光,喃喃自语:“四百三十本,,四百三十万贯”。\\/() 四百三十万贯! 这是沈欢所筹得钱财最后的数目,比之前预计的三百万贯要整整多出了一百三十万贯钱! 这一刻,御书房内的诸位大臣都惊呆了,实在不敢相信这数目是真的。司马光、文彦博、王安石、韩修,几人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欢。 沈欢微笑着站在那里,神情很是淡然。 他心里不无得意,这个数目也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本来以为大概只能筹够三百多万贯,没想到最后却拉出这么一段距离。只能感慨民间富豪实在是钱太多了,也太热情了。 这两天,负责具体事宜的苏辙差点给大家运来的钱与绢之类的东西给淹没了,让他幸福得无边无际! 司马光捻着须,一脸欣慰地看着沈欢,不住点头。之前他还为沈欢的筹钱任务而担心,如今看来却是白费了他的心了,而且也太小看了沈欢的能力。 这次真是好样的!才网做三司使,就把天子交代的任务完成得这般漂亮,实在令人无话可说了! 文彦博也是一脸微笑,只要有钱,他枢密院的各种军事行动就有了保障,一切都无忧矣。 王安石与韩修的心思则复杂多了,为筹到钱减轻了朝廷负担而感到高兴,又为沈欢的立功感到愁虑。 对手表现得越好,他们处境就越糟糕。这一点,两人都有共识。但是面对这等成绩,他们又有什么话可说呢?只有羡慕,只能担忧。 “子贤,做得好,这次你做得太好了!”赵颍激动不减,站了起来。猛地赞许沈欢。 沈欢到是谦虚:“陛下,臣不敢贪功。能够顺利筹到这么多钱,全是陛下的功劳。若是陛下没有把天下治得太平昌盛,这些人又焉会大力出钱呢?这都是对陛下的信任呀,他们信任陛下一定能够征服吐蕃,能够为他们带来荣誉与利益”。 司马光继续捻须而笑,心里暗赞子贤说得好,总算有一点做京官的觉悟了。在京城,在朝堂里,无论你做得多好,功劳都是天子的,因为你在他的直接领导之下! 王安石则是无语,什么时候沈子贤也学会拍马屁了?赵颍给沈欢这顿马屁拍得脸色绯红,有点难为情,只能说道:“无论如何,你这份功劳联都记下了。” 沈欢又道:“这个臣更不敢受领了。陛下,这次筹钱,臣除了指手划脚,其实实际去做的还是三司副使苏辙。他出面与那些商贾打交道,钱更是他点数的,为了理清这些数目,他都两天没休息了。” 赵殒集头说道:“都有功劳。 苏辙做得好,联会嘉奖他的。” 司马光更是眉开眼笑,能为手下邀功的上司才是好上司呀!这样才能凝聚人心,才能让人死心塌地跟随。这一点。沈欢表现得高风亮节。没有把功劳独吞。 王安石则是脸都黑了,苏辙累得没睡觉,难道同为三司副使的曾布能够好得了?这两天,曾布也在三司衙门忙得连家都没回过一次! 在天子面子沈欢只说苏辙,却一字不提曾布,打的是什么主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偏偏窝在深宫的天子不知道这一回事! 王安石张了张嘴,想为曾布捞点功劳,却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这一点上,他的脸皮比沈欢要薄得多了,只能气愤地站在一边看着沈欢继续表演。 沈欢一本正经地道:“陛下,臣从来没有担心过筹不够三百万贯,只是担心钱筹多了我等以后搞不够那么多货物回毒臣算过了价值四百万贯的牛马羊,至少需要一百五十万头。区区熙州一地的牲畜,只怕不够呀,毕竟就算打下那片地区,当地的牧民也需要留下一部分来养活自己”。 “不够吗?”赵殒到是一愣,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事由韩修来回答:“陛下。熙州一地大概只有吐蕃牧民十多万户,留下一部分自养,我等胜利后全部拿下,大概也只有一百万头的牲畜能够为我所得,所以, 赵颍这下到是慌了:“不是吧?子贤,既然如此,你干吗还筹这么多钱。我等许诺反还双倍价值的东西给他们,不够的话,岂不是要朝廷填一百多万贯?” “陛下莫急司马光出列说道,“陛下,如果没有那么多牲畜的话,可以由朝廷拨一些便宜的盐给他们嘛。想想我东海之盐一直行销海外,没有多少出售中原,盐这一东西在中原几地还是比较贵的。仔细算来,我等没亏” 赵颍这才松了口气,大是点头。 沈欢无语,一个定数的盐到了海外,卖得比大宋还贵,现在却低价拿来补偿,还算没亏? 看来司马光等人的生意水平还有待提高呀。 想了想,沈欢说道:“陛下,不如这样:打下熙件之后,我等的目标当然还有河州、澶州等地。这两个地方当然不能说打就打,得有准备。 熙州也需要经营,在经营的时候,臣以为可以顺便与河州等地的吐蕃牧民打打交道,与他们交易,以盐、茶等物获取他们的牲畜。回来再交给这些出了钱的商人。当然,这一过程比较长,所以届时如果不够牲畜的话,可以先由朝廷把钱垫给商贾,等往后交易了再填回来。这样就有赚不亏了!” “这赵殒听明白了,说到底这一百多万贯还是要朝廷先出。风险还是他担着嘛,想不犹豫都难。 王安石眼睛一转,出来支持说道:“陛下,这法子好。与河州等地打交道,一来熟悉他们的情况。可以为以后出兵做准备,二来是经济上控制他们,往后治理起来也方便得多”。 沈欢暗暗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没想到却是王安石率先想到,反而支持他这个对手。当然,不可否认,王安石更多是为了支持王韶,想让他继续经营熙河,往后王韶功劳越大。他王安石的地位也就越稳,在官家的心目中地位也越来越高! 真是好算计呀!沈欢无奈叹息,在临变心思方面,司马光就转不过王安石了。 赵颍闻言,大大心动。 韩绎见状也赶紧说道:“陛下,有这四百多贯钱支持,朝廷也能安稳度过三个多月,届时可以让京畿周边地区先把赋税解押上来,也足够时间与钱财来做这一计划 “真的?”赵殒情知韩绎才从三司使上下来,对数目比较敏感,不过仅剩的一点犹豫让他忍不住问现在的三司使沈欢。 沈欢不好说谎,只能点头说道:“是这么一回事,陛下 赵殒有了决断,大手一挥,道:“好,就这么定了。如果真不够牲畜,缺多少先由朝廷补出去,再等朝廷慢慢赚回来。”“陛下圣明。”众人山呼。 赵颍兴致更高了,回头对文彦博说道:“文枢密,之前联已经让范纯仁带了一百万贯的钱粮去安抚陕西军民,按计算可以支撑一个月。不过现在又要从外地调动军马入陕西,想必财政负担更重了。为了让前线军民放心,为了让他们信任朝廷的决心,你再安排人马把剩下的两百万贯送过去。这样怎么都可以支撑两个月了。联就不信党项人可以熬得下去,哼!” 文彦博不敢怠慢:“陛下放心,臣这就安排人手。只要三司这边清点完毕数目,就可以立玄起程 沈欢更不敢犹豫:“文大人放心,下官令人即匆清点数目,这两天就办妥给文大人 “那就没冉题了文彦博捋须而笑。 赵殒哈哈大笑:“好好,我等君臣同心,让党项人好好看一看!诸位再接再厉,你等可都是联的股脑之臣,莫要让联失望!” “不敢有负陛下厚望”。众人都大声山呼。 其他人也就罢了,沈欢倒是有点脸红,他才入朝廷不久,算得上股脑之臣? 对于这一点,他有点不自信。 接下来赵顾对沈欢与苏辙进行了赏赐,都赏黄金十两、绢三十匹。 沈欢先是替苏辙谢恩,倒是有点惭愧了。说到底这件事他就前期出面,最累的事却是交给苏辙负责。 再说了,他也清楚,这次能够这般顺利,不是他的面子,也不是他有多能干。那些商贾更妾是看重赵殒下的那道嘉奖周富贵的诏书,不少人眼红这道封爵诏书,主动解囊,不过是想也混得这么一个诏书罢了。 有了爵位,就算花出去的钱都亏了也不要紧,这些商贾有的是赚钱之道。有了爵位,他们会赚得更容易,毕竟关税什么的都有照顾了。 有时候,沈欢不能不感慨权力、地位这东西确实让人着迷,也让人疯狂,更让人盲目!也就是说,他如今能做出这些成绩,大家更多是看在他手中权力的份上罢了。真要他白身去做,有几个人会注意他呢? 好了,沈大股脑终于完成这次任务,他也总算松了半口气,还有半口就是为海州方面操心了。 开封的天空暂时平静,气氛也还算宽松。苏轼那边进展顺利否? 第三百二十三章 就绪 此间主人已经由沈欢换成了范一农。\\ \\() 十三这天下午,由苏轼出面,召集了几个人在范一农的书房议事。 八月十二那天苏轼就接到了司马光、沈欢等人送来的有关交趾筹钱之事的书信。结合信上写好的法子,苏轼思考了一天,不敢再拖延下去,让范一农出面招人。 参与集会的有海州新任知州范一农、海关总使苏轼、海州日报主持人欧阳发,以及海州大商人周季。 把书信给众人翻阅一遍之后,苏轼坐着说道:“诸个,这事不能拖拉,必须尽快筹够钱粮,也好支持交趾战事 在座之中早就知道了交趾寇边之事,欧阳发的还在报纸上报道了一番。本来气愤之余,也大骂交趾人的不厚道,没想到朝廷下的密令里却是打算把交趾灭国! 这是大涨士气之卓! 众人一时群情激动,大宋战事方面一向窝囊,现在有那么大快人心之事,激动是想当然的。 特别是周季,更是叫嚣说道:“好,交趾人一向自大,早就该给点颜色他们瞧一瞧了。朝廷这次做得好!”苏轼也笑着说道:“朝廷如今还要应对党项人的战事,交趾这边的钱粮不足。周兄,这次筹钱之事,你觉得如何?” 周富贵早就让人把筹钱一事飞奔报告给周季知道了,知道父亲的打算,苏轼的询问,正中他的下怀,他笑着说道:“义不容辞。苏兄。你放心,只要你开口,五十万贯小弟就此送上!” 五十万贯果然不是个小数目,让在座之中的人震惊不已,醒悟后不由赞叹周季的高风亮节。 周季嘿嘿偷笑,却是没有明说原因。朝廷在对外公布战事时,隐瞒了许多,或者说打了一个时间差。 对百官则说是打交趾与党项。对北方商贾则说打吐蕃与党项,对南方商贾则说打党项与交趾。 这样是为了避免人心震动,也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周季知道朝廷除了党项与交趾。还要对付吐蕃。不过他依然有很大的信心。交趾情况怎么样。他作为海商,倒是比大宋国内很多人都清楚。交趾人也许可以在南洋几地称王称霸,可大宋真要与他们认真算帐,以他们的兵力,真是不堪一击! 而吐蕃人也差不多,因此对于这个筹钱,他们周家父子都是很有信心的。也想借此捞上一笔,再说了,有封爵的噱头,就算没有利益,他们也肯干呀。这些年他们周家可以这般快速积累财富,除了周季傍上沈欢这棵大树,还有周季头上的那个爵位也起了不小的作用,至少在外地经营。官面上放行比较容易,也比较好说话,毕竟沈欢名头再大也只有海州用得上而已。 当然,契丹人寇边的消息赵殒等人封锁得很好,一般的官员都不知道。否则知道了这个消息,周季等人有没有这等信心就难说了。 此时苏轼笑得最欢,三百万贯的任务转眼就完成了六分之一,想不高兴都难,赶紧舟周季道谢,谢完又说:“周兄,另外筹钱之数,苏某还得仰仗你的帮助。还需要请你出面,把你认识的大商贾大富豪都招到海州来,向他们说明情况,看看有谁还肯出钱出力的。” 周季爽快地说道:“这个苏兄放心,给小弟十天时间,我把消息送到苏州杭州一带去,不难召集当地商贾”。 “十天苏轼大是琢磨,朝廷只给他二十天,消息传来也就过了三五天,再拖十天,就剩五天的期限而已。有心让周季抓紧 “但是仔细想,十天的说法也有道理六海州众此年蜀。酉了,但是想凭此一地筹够三百万贯,有点强人所难。必须与其他几地联合起来才能够足这个数。 而苏州、杭州的商贾接到消息赶过来,怎么也要差不多十天,这还是沈欢在任上大力修了不少直通的道路才有的效果,要是以前,没有半个月都来不了! “好,十天就十天!”苏轼也是有决断之人,一拍大腿,同意了周季的建议,“周兄,这事就交给你了”。 周季又是拍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苏轼转向欧阳发说道:“伯和兄,至于说明交趾国内情况的宣传之事。需要由你主持。” 欧阳发微微一笑:“这介,容易,我找些出过海的海商船员,向他们了解了解。 一定把交趾写得国力不堪物资却丰富异常,哈哈!” 几人都是大笑,把交趾写得足够诱人,才能让更多人同意他们的出兵嘛。 其实苏轼有一点没敢说出来,那就是海军方面也接到了朝廷的指令,郭逡已经在暗中点兵,近几日就要扬帆出海了。 当然,现在没钱,苏轼只好向范一农求援:“介古兄,筹钱之事应该不成问题,但是军队前期的需求要先满足。如果海州库中还充实的话,苏某想向你借个三五十万贯钱,先送到前线去。稍后云飞兄把钱筹上来了,再还给海州方面,如何?” 海军之事知道的人不多,苏轼也不敢贸然泄露,只好以支持前线的理由来借钱。 “这,”范一农稍一犹豫就同意了,“没问题,现在不是朝廷收银的时候,海州三五十万贯还是拿得出来的。这事范某做主借给你了”。 “多谢!”苏轼大喜道谢。 范一农微微一笑,他也是聪明人,当然知道这是一笔值得做的交易,做好了,征服交趾的功劳也有自己一份;就算失败了,区区三五十万贯,还怕填不上?届时把窟窿填上,什么事都没有! 有赚无亏之事还不懂去做,那可就是傻子咯! “好”。苏轼大是兴奋,连声大笑,“我等同心戮力,把这事做好,届时征服了交趾,拓地几千里之功,也有诸位一份!苏某一定上奏给天子,让天子知道诸个的功劳!” 除了欧阳发比较淡定,周季与范一农闻言皆是暗喜,天子一旦知道了他们的功劳,高兴之下,还会吝啬对他们的赏赐吗? 范一农是官场之人,升官可望;周季是商场之人,发财亦是可望。至于欧阳发,唯一可以让他的欢喜的也许就是可以借此事留下美名了。 苏轼是有雄心抱负之人,更希望凭着此事一展大志,抒发他宏大的志愿! 一切准备就绪,交趾人,你们洗干净脖子了吗? , 这章短了点,盖因脖子好痛,码起字来不舒服,思路也不清晰。但是又不想断更,辜负了还在坚持订阅的读者朋友的期待。 先更这点吧。这书完全是凭兴趣在写了,因为断更过很久,订阅肯定要比以前差很多。而书生因为操作失误,竟然留下了一本签约作品没完成,所以这本无论每天更多少字也没有一分钱全勤可拿。 帐号还有钱的朋友。请帮忙订阅一下本书的唧第一章,只需要三十多个就可以有所突破了。请大家帮衬一下。,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肌,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百二十四章 援军 随着时间的迁移,沈欢在京城越来越坐立不安了。/ /() 三司衙门。 看着一脸烦躁的沈欢在办公之地走来走去,走进来的三司副使苏辙再也忍不住问道:“子贤,你连续几天气噪神急,到底是为了什么?如今不是有好几处好消息传来么?你还担心什么?” 苏辙所说的好消息便是前两天苏轼终于从海州传来消息,筹足了三百七十多万贯的钱。也已经打包准备运送到广南西路去了。而海军郭逡方面却也在十天之前从海州起航,赶往南海而去。 另一个好消息便是范纯仁已经到了陕西,组织当地军民抵抗党项人的进攻,虽然还没有把党项人赶出国境,却也让他们不能寸进,假以时日,拖到冬天,党项人撑不下去自会离去。 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吐蕃方面传来,王韶果然是个军事能人,已经大破蒙罗角、抹耳水巴等族,打下了小半个熙州之地,把战线推到了武胜边缘,只要下了这个城,那么整个熙州就将纳入大宋版图! 连接的好消息总算让朝中自天子到大臣都松了一口气。三司衙门因为为朝廷筹足了八百万贯钱,深得天子赞赏,也赏赐了丹次。特别是苏辙,因为沈欢总是让他出头,着实也干出了不少功绩,天子赏给他的钱也足够他挥霍一段时日了。 工作顺利,生活无忧,苏辙的日子越来越美满。他是知道感恩之人,知道这一切大部分功劳来自于沈欢的举荐。 因此看到他这几日闷闷不乐,不由关心询问。沈欢无奈苦笑,不错,好消息接踵而来,惟有广南西路那边毫无动静。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交趾寇边的消息传来也有二十五天左右,那么邑州大概也给围困了一个多月。 苏缄怎么样了呢?历史上他困守孤城。足足守了四十天,现在呢,守不住的话,岂不是还落得全家死光光的下场?那么他这段日子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才是沈欢最愁的事! “不知道高才卿如今进军到什么地方了?”沈欢磨着手掌,喃喃地说着。 苏辙愕然,高才卿就是高士林。高太后的弟弟,这次由朝廷封为广南招讨使,节制两广两湖的兵力,前往广南西路与交趾人短兵相接。 他奇怪的沈欢怎存会关心前线将领了?要知道沈欢与高士林并没有多夫的交情! “子贤,高将军出京二十多天了,一直都有消息传来,三天前不是说他们已经进入桂州地界了吗?从长沙与广州陆续集结兵力,大概能有八万之属,不输于交趾人。你担心什么?。苏辙不解地问。 沈欢苦笑说道:“小弟担心的是笆州。交趾人一战而下广源州,又围困包州,还分一些兵力袭击钦州、廉州。一旦下了笆州,柱州象州等地全无屏障,甚至要威胁到广州,这样广南东西两路从此都不得安宁了”。 苏辙不大以为然:“不至于吧?子贤你不是上了灭交趾国的策略吗?估计到九月中左右,郭将军就可以在雷州集结,九月底就能杀上交趾国土!这样还怕他们么! 说到这里,苏辙对沈欢充满了敬意,交趾寇边消息传来,举朝都认为先应付西北,交趾人可以先放一放,惟独沈欢不然,他把潜藏了数年之久的海军拿出来,制定灭国之策! 灭国呀!这可不是天下分布大大小小数十上百诸侯国的战国时代,灭国之策,古之张良亦莫过如是! 难怪天子会称赞沈欢为“吾之子房也。”对于这一点,苏辙是彻底地服了。 沈欢闻言更忧:“子由兄啊。灭国是要灭,但是我等付出的代价不能太大呀!这次交趾人进入广南西路有十万之众,能把他们困在广源州、邑州等地还好,如果困不住,他们把两广作为根据地,驰骋,我等就算灭了他们的国,剿灭这股兵力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年与多少人力物力。这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辙顿时脸色大变,他饱读诗书,兵书韬略也熟知,一下子了解沈欢所忧,诚然,一旦给李常杰等人打下了广南路,以当地为根据,自力更生,就算回不到交趾也不要紧。可以凭着广南路的物资人力继续战斗。 这样的祸害可就与党项人差不多了!毕竟就在大宋境内,要费个数年工夫剿灭,不知道要拖累大宋到什么程度呢! “希望高士林能够一鼓作气,迅速赶到琶州!芭州的苏宣甫真不简单,十天前都传出他还在坚持的消息。区区数千兵力,对抗数万敌人,他守了差不多一个月,不简单呀!”苏辙连连叹息。 “苏缄苏宣甫,你要坚持住!”沈欢暗暗鼓劲,“沈某人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一切就看天意吧!” 取浙法欢航找人了解番苏缄其人,不知道怀好,刚情,小能不对他说一声佩服。此君仁宗时候依智高造反他就敢以区区数千兵力去增援广州,还立了功,实在不简单!另外,他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北宋发明家苏颂的叔叔! 苏家叔侄,都是千古留名的贤臣呀! “坚持,坚持沈欢看向南方的目光火热了几许。 , “竖持!坚持住!” “大家一定要顶住,不能让贼人入我笆州城一步!” “诸位,保家卫国,就在今日!” “杀,给我杀!” 苏缄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 梦境与现实联系起来,他幽幽地叹了一声,全是血淋淋的画面。 五十六岁的他已经感到很疲乏了,但是他一定要撑住,如今他是笆州城的顶粱柱,一旦他也倒下,邑州百姓还有什么希望! 他不能到,他要坚持住! 天已泛白,苏缄衣不解带,从榻上翻下,又是新的一天了。 他要到城墙上去巡查,看看交趾人是否又开始进攻。他每天都睡不安稳,休息时间也不过两个多时辰。 如今的他,疲劳得双眼发肿,厚厚的眼圈像是要在脸上垂下来一般!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三十三天! 三十三天的战争,全是血,全是肉,全是尸体!他甚至感到了厌恶,还有一种恐惧,甚至绝望! 一个多月前,他听到交趾人犯边,一战而下广源州,他就知道邑州要糟糕了,赶紧把手上可用的兵力都聚集起来,只得到了两千八百多人,最后召集了一些民夫,这才凑够了四千人。 交趾人果然围攻邑州城了,有八万之众! 四千对八万! 一开始的苏缄还有信心,甩为他已经派人到桂州等地求援了。只要守那么十几天,援军到达,他邑州也就有救了。但是,如今, 苏缄绝望了,守了足足三十三天,没有见着一个援军的影子! 难道朝廷已经放弃他们了吗? 苏缄有时候这样自问,但是他不敢把失望与绝望表现出来,笆州的军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不能有一丁点的松懈,否则人心就要塌了。 四千人守城,与八万人对峙一个多月,说实在的,苏缄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他知道,这不是正常的现象,邑州军民靠的是一口气,因为苏缄总是给他们打气,让他们坚持坚持再坚持,他说朝廷援军就要到了,大家坚持住! 但是,援军迟迟不见踪影! 理性告诉苏缄,一定是出问题了! 他早已派人求援,按道理近在咫尺的桂州大军早就该到达了, “夫君,你又要出去了?不多休息一会?”才出小门的苏缄迎面碰上了自己的夫人,苏夫人年已知天命,虽然兵围孤城,却没有多少沮丧之气,只是担忧自己亲人的身体罢了。 “夫人苏缄感到一阵难过,这是与他相濡以沫一辈子的至亲之人呀。 “夫君,要不先喝碗粥吧”家里值钱的东西,可以吃的东西都差不多用完了,也只有一些稀米粥,” “你们”吃吧,我就不需要了!”苏缄难过更甚,不单是他们家,整个邑州城的物资都快要完蛋,若不是百姓资助,他们这些士兵也早就没有吃的了。但是交趾人把城围得结实,根本没有一点物资进得来,下人也已经告诉他,城中快要粮尽兵绝了,估计也就只能撑个三五天! “夫人,你怪我么?其实若不是我心狠,你们可以离开邑州的,只是,唉,我对不住你们”苏缄说的是封城令,在交趾人网来的时候,他就下令封闭了城门,城中所有人都不能离开一步。 为了树立榜样,他勒令来琶州省亲的儿媳不准离开芭州:他大儿子苏子元是桂州司户参军,带着媳妇来探望他们。但是偏偏交趾人来了,苏缄下了封城令,因为他儿子是桂州官员,可以离开,也要让他去求救,但是他的媳妇要遵循封城令只能留在邑州! 也就是说,因为他的狠心,一旦城破,他家要死的人又多一个! 苏夫人温婉一笑:“夫君是一家之主,耍做什么当然由你来决定!我家三十多口,对于笆州五万多人来说,又算得什么?若是你不这样治家,又焉能治得了一州之地?。 “多谢苏缄热泪盈眶,执着她的双手紧握着,“你果然是我的好妻子!如果,我是说如果”到时候你们千万不要怪我狠心”。 第三百二十六章 朝堂纷争 品沁林在八月底的时候巳经讲入了广南西路,他在长川小天,召集了两三万精锐士卒,入桂州,经柳州,再西向宜州,最后才杀向邑州。\\ () 这一路他并不敢逗留,都是日夜赶路。一边招集各地士卒,一边整合兵力,到了柳州的时候已经集结了八万兵力。最后自己挑选出三万精锐,日夜兼程,直扑芭州,花了十多天的时间,终于在邑州城墙就要告破的时候赶到,救了苏缄等人。解了邑州之围。 半路上,他发现桂州方面派出的张守节率领的救援部队在宜州一地梭巡不前,有故意拖拉的嫌疑。在他好几次催促无果之后,高士林狠起心,以军法处置张守节,砍了他的脑袋,这才整顿了军心,迅速出兵! 如果是一般的将领,当然不会得知朝廷这番对待交趾的用意。但是高士林的姐姐是当今太后,自有消息来源。他清楚朝廷的策略就是要他牵制交趾军,好实施灭国之策。所以他一入广西,不能让交趾军坐大,全力救援笆州,就是想在交趾军队立脚未稳的时候,把他们赶到钦州、廉州两地,把他们的主力困在这两个地方,与之纠缠,让他们进退不得! 这个策略,高士林实行得很好。解了笆州之围,他并不入城,毕竟他只带了三万人,又兼程赶路,很疲惫了。工旦入了城,来不及休憩,搞不好就让重新聚集起来的交趾众军围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趁着交趾人的慌乱,把他们杀退,救了芭州军民,他就在城外驻扎,摆出一副防守牵制的模样,与交趾人应付。等他另外五万兵车到达,兵力不输多少给交趾人,倒是可以结合邑州军民把交趾人打退,把他们往东南方向赶去。因为生怕把交趾人吓得跑回他们国境,高士林这次人马不敢虚张声势。更不敢召集太多往邑州方向赶来。八万对十万,让交趾人有个盼头,也好把他们牵制在钦州、廉州两地! 当他把这些战略布置好,再送消息到开封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九月底了。 九月底的开封已经是深秋,树叶黄了,西风冷瘦,人们的身上也添了一件外衣。 在九月底,吐蕃方面也终于传来消息。准备多时的王韶一股作气。偷袭吐蕃人武胜城,一战而下,降伏该部落首领瞎药,收其两万多户十几万人。至此,大宋朝廷终于把脱离中原王朝一百多年的熙州一地给收复回来,拓地几百里! 这是一件大功,若不是还要王韶继续经营熙州以及保持对河州的凯觎,搞不好朝廷就要召他回朝廷了。其实枢密院方面已经不大放心有这么一个有功大将在外头统兵了。向天子上书诏他回朝。好在王安石极力反对,加上沈欢也支持王韶继续领兵,这才打消了天子的顾虑。 党项人方面,范纯人等人还在陕西与只对峙,不过他们在延州不得寸进,双方杀得昏天暗地。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要进入十月下旬,西北一旦飘雪,党项人就得退兵,否则就要考虑能有多少人可以回到党项去了。 对于契丹人,冯京还在北边出使,没有什么大好消息传回。不过囤兵边境的契丹人除了叫上几阵,倒也没有什么大战役。如沈欢所料,契丹人没有大战的勇气! 一切都按着沈欢制定的步骤在走,沈欢没有理由不高兴。特别是南部传来救了苏缄的消息,要是让他一连高兴了几天。 他做了这么多,就是不希望再重演历史的悲剧! 一切安定,众人的心思终于又转到了朝堂争端上。 王安石把持的制置三司条例司又出台了一条新法:军器监法。先是要求颁行免行法,再是要求设立军器监,负责监督制造武器,招募工匠,改良武器。 宋朝早就有了军器监,由枢密院负责。宋朝把政权、财权、兵权分开来,鼎足而三。王安石改革,设立制置三司条例司,已经造成了宰相参政把手伸到了财权的局面。其他什么保甲法、保马法也属于军事,也算把手伸到了兵权上,之前文彦博、富弼都极力反对他的侵权。 不过他有皇帝赞成,尽力折腾,大家也没有办法。 现在把手伸到了军器监上,既有大家都顾忌的兵器,又涉及到枢密院的财权,文彦博这次再也忍不住,上疏反对,言辞激烈,当场驳斥了王安石的做法。 王安石不慌不忙,引用了范纯仁当年对于宋朝军事的评价:兵粗!他举现在前线反馈回来的消息,说宋人使用的武器实在是太粗劣了,在战场损毁太大,不利于士卒作战! 这是事实,文彦博反对不得,只能生气。 天子赵顾为难,向司马光问计,司马光当然反问流欢,流欢也反对。不讨他没有反对改良武器,十一洲军作战,武器实在是太重要了。他反对的是王安石把变法涉及的范围都归入制置三司条例司。 这违反了大权鼎立制约的规则,不利于长治久安。纵观王安石一生,有无功劳暂且不说,祸害之处肯定少不了他破坏了北朝中前期相对平衡的政治架构,从他之后,宰相堂而皇之地把手伸到了财权、兵权上,造成了先例,使得北宋后期或者南宋相权过大。宰相贤能还好说,一旦是个奸臣,则败坏了整个天下!再看历史事实,大宋朝廷几乎就是败坏在那几个权相之手! 这是沈欢深恶痛绝的! 他知道,他应该有所作为了。 “托战事的福,我等朝堂竟然稍稍平静了一个多月。唉,天意如此,岂不可笑?。司马光长长叹气,满连皱纹的老脸又添了几分愁虑。 朝堂因为军器监法又吵闹了几天,这让他这个宰相实在又为难几分。 “相公何必忧虑?区区军器而已,比之王介甫之前的法令,要宽和许多了!他要闹,就让他闹去吧!”说话的是苏辙,自从成为三司副使,他就成了司马光的座上客,紧紧跟随这个宰相。 “子贤,你认为老夫该怎么向陛下进言?是任由王介甫施为,还是支持文老大人的意见?”司马光看向坐在对面的沈欢。 这里是司马光的书房,三人相对而坐。今天是朝堂沐休之日,三人难得集合在一起议事。 沈欢闻言稍稍抬起了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司马光,不答反问:“老师,你觉得改良兵器,是好事还是坏事?。 司马光闻言愕然,良久才道:“倒也说不上坏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古人教,我等不敢或忘。两军打仗,武器精良,确实能占很大的便宜。一国之大,忘战必危?这点老夫还是很清楚的。但是,好战也必亡呀!王介甫此人性格强硬。好边功,喜战事。看看这次交趾寇边之事,若不是他用的沈起等人一昧鼓吹要进攻交趾,又焉能给交趾人入侵的借口?老夫最怕王介甫好大喜功,把我大宋朝拖入无边战事,使得我大宋百姓从此不再安乐呀!子贤,这次王韶吐蕃大捷,老夫还不知道是喜是忧呢!” 沈欢深深沉默,他明白司马光的意思:天子赵殒总想着做武功盖世的帝王。这次吐蕃拓地几百里,以他的性格,往后还不往死里要征服讨伐四方? 沈欢不反对宋人有打仗的心思,最怕他们像往后一样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打仗,如果能让国家获得利益,打一打倒也无所谓,只要不像汉武耸一样越打就把国家打得越穷就行了! 笑了一笑,苏辙说道:“相公,这次胜了吐蕃,过些日子就能把他们的牛马羊运回来,我等大宋没有什么损失,多打几仗弄不好还可以赚一笔呢!这仗,倒也打得,哈哈!” 想到这次战役确实是盖世大功,司马光闻言脸上也有了笑容,问道:“这事三司衙门准备得怎么样了,不要忘了,我等还欠开封、洛阳等地富商四百多万贯呢!” 沈欢答道:“东海之盐、茶等物都已经往西北运过去,就看王韶怎么经营了 苏辙说道:“这个王韶军丰能力、治理地方都还是很不错的。年前应该可以把物资都运回来了吧?据说这次他偷袭得胜,降伏十多万人,因为是偷袭,没有多大的战火,倒是保留了大量的物资!运气再好一点的话,从河州交易一些回来,说不定可以把四百多万贯的窟窿补上,这样就不需要朝廷先垫一部分了。” “这就好,这就好!”司马光微微一笑,满意地看看沈欢。他这个学生能力就是高超,四边有战事,他竟然能让朝廷一文钱不花就能应对。这等才华,有史以来,又有几人? 司马光又道:“如今吐蕃方面胜数已定;交趾方面郭逡报告说准备过几天登陆交趾下龙州;党项人只要进入了十月,也得退兵;就算契丹方面还没有好消息,不过只要党项人一退,他们也会乖乖退回去。很显然,这些边事已经不能左右我方,朝堂有要进入之前的氛围。看看这次王介甫又出新法就知道了,他是想趁着这次王韶大胜功劳巩固他的新法地位呢!我等也要小心了!” 沈欢沉吟说道:“老师,一昧提防也不是办法。我等是否应该主动进攻一下?” “主动进攻?怎么说?,小 第三百二十七章 召见赏赐 攻?司马朱脸尽是疑惑,不讨听得流欢说要莉竹出蝶石,他还是忍不住兴奋起来。\\ \\() 这些年他在朝堂被王安石压得死死的。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堂堂宰相还得看参政的脸色,说他不憋气那是假的。可以说,他这口气忍了好几年! 能让王安石不舒服,在不害大义的情况下,他不介意做那么一两件事来恶心恶心王安石! “小子贤,你仔细说一说。”司马光急着说道。他清楚这个学生自来有做事就占先机的本事。那么多年运筹帷幄,还没有多少失算的地方。 沈欢沉吟了一会。转而向苏辙说道:“子由兄,他们那个制置三司条例司是我等三司衙门的一个机构吧。但是这么久了,你见过他们做事有向我等说一说的时候吗?” “当然没有。”苏辙回答得很肯定,他曾经在三司条例司呆过,知道这个机构的作用,完全就是王安石手中的一介,小朝廷” 不过他又疑惑了:“子贤的意思是,要整一整这个三司条例司?不大好办呀,王介甫所有法令都是从这里出来。就靠它做事。官家对此也很看重,只怕不会让我等下手!” “此一时,彼一时也。”沈欢呵呵笑道。 司马光心中一动。眉头微动。说道:“子贤,你有什么想法不防直说,莫要拐弯抹角。” 苏辙却是笑道:“相公子贤出去几年。也学会打禅机了,好多事都不与我等说呢!” 沈欢无奈苦笑:“子由莫要诬赖小弟。” “那你就快说。”苏辙笑道。 沈欢眼睛微微低下,既而说道:“沈某觉得这个制置三司条例司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 司马光与苏辙皆是眉头大耸小心里讶异不已。本以为沈欢只会拿这个机构来说说事,让王安石等人不大舒服而已。没想到他想得更狠。要一把把它打倒! 苏辙皱紧了眉头:“子贤。这个只怕更难!” ”事在人为嘛。 ”沈欢笑道,“不试过又怎么知道呢?”司马光比较冷静,看着沈欢小笑问:“子贤,老夫知道你一向都是有的放矢之人。快说吧,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所说的此时彼时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欢问道:”很简单。这个制置三司条例司已经到寿终正寝的时候了。当年王参政设立它。是想有一个控制在手的机构,用来设定变法新令。减少阻碍。几年下来,该出台的法令也出台的差不多了。你看看这两年,法令是不是很难产了?今年都过了**个月,也就现今才出来一个军器监法!这说明他们已经没有招了。现在鼓捣出这个法令,估计也是意识到制置三司条例司的尴尬地位。这才想出这么一个匆促又没多大意义法令。还不是想为了证明这个条例司还有用,证明它的存在吗?也就是说,他们也慌了!” 司马光捋了捋须子。点头说道:“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沈欢笑道:“既然他们都慌了,我等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也该是我等出面的时候了,毕竟我等也要证明是存在的嘛。” 苏辙大是兴奋满脸激动:“不错。该把它整倒了。明明是我等三司衙门的机构,却不受我等管辖。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这怎么行,这不是小朝廷么!这大大坏了我等朝堂的规矩!” 沈欢笑了,王安石坏规矩的地方还少吗?他也是看准了时机才敢有这么一个提议,若是几年前凭着王安石层出不穷的手段以及天子赵殒的支持,他敢置疑条例司的存在。估计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司马光想了想。越想越激动。他也早看这个条例司不顺眼了。现在有机会打倒,当然不会放过。 “子贤。你说到老夫心坎里了。”司马光涨红着脸。“制置三司条例司虽是三司衙门管辖,但不受监管领导。所制定的条令法例连政事堂都管不了,涉及的范围除了执政,还有财权、兵权,权柄熏天。天子、宰执圣明还好,一旦两者皆不得人。以其权柄,无人能制。一定会乱了天下,败坏了江山!老夫已经不止一次向官家说要制横这一机构。奈何官家不听,这才使其难制。如果像子贤所说,现在正是打倒他的时候!” 苏辙也道:“相公,不如我等联名上书。请求官家解散这一条例司。如何?” “万万不可。”这次反对的是沈欢。 司马光、苏辙都愣住了。刚才不是还说要打倒它吗,怎么现在又反对了? 沈欢解释说道:“联名上书小何其声肃。何其重要?官家赞成还好“ ,“二二赞成。或者互参政一方使出力来保住了条例腆婴何处置我等这些上书之人?风险太大,得不偿失,万不可行!” 苏辙不悦说道:“子贤,你什么时候这等怕事了?” 沈欢苦笑说道:“子由兄。不是怕事。而是值不值得。如果我等因为这事出了朝,往后谁来与之抗衡?这样岂不是任由他们坐大。坏的朝廷机制更多么?” 苏辙这下说不出话来了。 司马光暗自点头。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做言官的愣头青了。几年宰相,手腕与心智都非常人可比。如沈欢所言,还需谨慎为好。 “子贤。依你之意,该如何施为?”司马光平静问道。 沈欢笑了笑,说道:“老师小这次应对四方战事,我三司衙门是出了大力吧?。 司马光点头说道:“当然。若论首功。还是你们第一。特别是子贤你,策略是你出的。钱大半是你筹的。你这个三司使做得很不错。老夫猜想“权代,两字差不多可以去掉了。哈哈。” 沈欢说道:“小既是首功。官家岂有不赏的道理?” 司马光一愣,这是怎么了。沈子贤竟然主动邀赏? 沈欢又道:“想来沈某做得还不错,官家一高兴,应该会召我去说一会儿话。他开心的时候。由沈某说一说这个条例司的坏处?他总会考虑考虑吧?” 司马光明白过来:“子贤是说我等暂且不上书,只口上论一论?” ”然也。”沈欢笑道”沈某现在是功臣,出的策略暂时建了功。这样的话。官家一定会仔细想想沈某的提议。一琢磨。弄不好就让政事堂论一论。届时老师再仔细说一说条例司的坏处。官家更会心动了,毕竟条例司作用渐渐减小小解散了它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哈哈,沈某敢说。只要解散了条例司,官家收到的赞誉奏章一定会比弹劾的多,这些年那些老翰林老学士可没少让他恼怒呢!” “是也是也司马光也笑了还是子贤想得深 苏辙也眉开眼笑,赞着说道:。不错不错。只要一讨论,我等再联合所有的力量支持官家解散制置三司条例司!这样可比直接上书要少一点风险,而且层层递进,不怕官家怪罪!子贤,你琢磨人心的手段愈见高明了!” 沈欢苦笑说道:“其实沈某也不是一定要反对王参政变法不可。 只是他手段过激。沈某接受不了罢了。制置三司条例司,也是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老师。说不好我等把它解散了。还是帮了王参政呢”。 ,“怎么说?”司马光一愣。 沈欢说道:“少了这么一个最受大家攻击的机构,王参政等人受到的弹劾也该少了点。反正变法条令他出台得差不多了。这个条倒司简直就是鸡肋,我等主动帮他祜除,他也许高兴都来不及。只是他好强。面子上过不去,这才留着不动罢了 司马光愕然,最后叹道:“无论如何。这也是利国利民之事。去掉它。也算为国去掉了一大祸害!再说了。解散条例司,一定程度上也会打击王介甫的威信,最不济也让他忙于应付不能全力对付我等!”沈欢不由暗赞司马光的高风亮节。 司马光又道:“子贤。你不要以常情去猜测王介甫。诚然。你事实上是帮他去掉鸡肋,但是以老夫对他性子的了解,他肯定不依。因为你这是在打他的脸,他这个人最好面子。你动他的东西,他不与你拼命就算好了,反击一定会有的”。 沈欢无奈苦笑。最了解自己的人果然是敌人,何况司马光还与王安石做过朋友呢!不错,以王安石的性格。他怎么会轻易认输呢? 可以想象,这又是一番朝争呀! 心中一动。沈欢说道:“小无论如何,这事都得去做。就算不能解散这个条例司,也要把它的作用限制得最小”。 “子贤又有其他想法了?。司马光笑着问道。 沈欢不好意思地说:“还不成熟,只是用来以防万一而已。” 司马光微微摇头,笑道:“那老夫就不问了,你做主吧。” 沈欢一愣,既而是感动。司马光对他的支持还真是无条件地信任,有这样的老师。有这样的宰相。还真是他的福气! 他要把这种福气变成是全天下拥有的东西! 一如沈欢所料,进入十月。各方相继传来好凉息的时候,天子赵殒把他召进了宫里,单独与他谈话! 第三百二十八章 陛下英明 早朝才过。\ \() 十月初的太阳对于北方来说只能说是暖身而已了。 日快移中,天子赵顾在御花园的一角摆宴款待三司使沈欢。 赵殒是有理由高兴的,王韶打下一州之地,拓地几百里,是自太宗之后本朝开疆最大的功绩;至于交趾人,十万大军还在广西与高士林纠缠。不得寸进,也回不去。 郭逡前两天传回消息说他已经开始在交趾国境登陆,至果如何,因为海途遥远,还没有具体的消息;契丹那里冯京也传回好消息,说契丹国主并无意进犯大宋,只是下面之人擅自行为罢了。 最令他担忧的便是党项人了,不过总算熬过了一两个月,如今进入十月分,听说秦凤路有些地方已经开始飘雪,想来陕西也快要进入寒冷的冬季了吧。大雪之前党项人还不退回去,弄不好就要困在陕西了,届时无地休憩的他们还不是任由大宋朝廷揉捏? 四处刀锋,消隐患于无形,最大功劳不就是沈欢吗?早朝过后,龙心大悦的赵顾忍不住把沈欢留下,赏宴一番。 几杯酒下肚之后,赵顾双手摩擦,呵了一口气说道:“子贤啊,今年的天气好像特别冷。才网十月就让人耐不住这鬼天气了。 ” 沈欢看看天色,虽然阳光艳丽,当空照着却也让人感不到多少热量。想了一想,诚然,今年比往年要冷得早,想来又是一个长期的寒冬季节了。 唐宋时代最让人无奈的就是处于小冰河时期。气候变化多端,天灾也时有发生,让人难以捉摸。 不过沈欢还是笑道:“冷得越早,臣就越要恭喜陛下了。开封都这般冷了,想来陕西更甚。陛下,说不定再过几天就会传来党项人退兵的消息,哈,陛下洪福齐天,又一次击退了狼子野心的党项人”。 赵殒开心笑道:“子贤就不要打趣联了,这次能让大举来侵的党项人退兵,你的功劳最大!” 沈欢说道:“臣并不敢居功。若说功劳。当然是那些在前线抵挡敌人的将士为首。让契丹罢兵,枢密副使冯京是首功,若不是他不辞辛劳万里出使契丹,又焉能折服契丹国主?抵抗党项人,也是陕西安抚使范纯仁以及大将高遵裕的功劳,他们在前线拼杀,才有我等后方的舒适呀;吐蕃更不用说了,王韶将军经营了好几年。如今只是收获的季节而已;至于交趾,还说不上功劳,毕竟交趾人还窝在我国土上,只能说是耻辱!” 赵颍微微一笑说:“子贤高风亮节,联都记下了,他们的功劳也不会忘。现在联只等郭逸传来好消息就可以普天同庆了,哈哈!” 沈欢宽慰说道:“陛下放心,在交趾作战,最怕的是三伏炎热天气,如今进入十月,虽说南方还有暑气,却也是大减了许多。从下龙州到升龙府,顺利的话就一个多月,最迟也就两个多月,年前应该会有好消息了。说不准陛下还可以请交趾小皇帝李乾德到开封过年呢”。 “哈哈!”赵顾大笑不已,胸怀大开,眼角尽是笑意。“那就托子贤吉言了。” 是的,除了高兴,还有激动,大宋建国一百多年了,除了开朝的两位皇帝有擒伏他国国主外,其他军功都不行。如果能在自己手上收复中原王朝已经丢失了几百年的交趾,这份功劳,也足以让他千古流芳了! 转了一下身。赵殒面对北方,不尽可惜说道:“子贤,如果能够收复燕云,那就更好了,” 沈欢无语,人家汉光武还是得了陇才望蜀,这个皇帝倒好,南还没得就望北了,做人不能这样贪心滴! 不过沈欢也知道这个皇帝是在对他期望呢,期望他发点力制定一下收复幽云的计划。沈欢不好不说话。免得这当口失掉了天子的宠信。 想了想,沈欢迟疑说道:“陛下,欲下幽云,必先要降伏党项呀。以国力而论。三国之中,如今当然是我大宋最强。与三国之魏一样。然而他们也可以像三国之上蜀吴联合,一旦一方有难,就互相救援。契丹城大墙高,久攻不下,我军必然要受到党项人最大的掣肘。三国之中,党项最弱,可以快下,让契丹救之不及。先下党项,再缓而图燕云则可也。” 赵颍说道:“依你之言,快不了?” 沈欢苦笑说道:“我大宋是什么样子,陛下还不清楚吗?” 赵殒默然,是啊,就是因为大宋虚弱,他这才起了变法的心思呀,否则拿什么来成就他的千古功业! 沈欢掐手指算道:“陛下,如果不出以外,等我大宋消化掉吐蕃与交趾,届时要马有马,要粮有粮,有十年时间,足可倾尽全力与党项人一战了。那是举国之战。不是党项人灭国就是我大宋从此无力再战!还请陛下谨慎呀!” 赵殒盯着桌上的酒水,幽幽叹道:“子贤,十年太长了呀,联等不了。” 沈欢局头一耸,只好说道:“那就八年,,七年?” “联只给你五年时间!五年后就要与党项人决一雌雄,十年后再 沈欢知道赵顾下了决心,如果他说做不到,那么赵颈定然会抛弃他。转而寻求说能做得到的臣子来任用。这个人是谁,肯定是王安石一方会说大话之人! 没有了退路,沈欢只能苦笑说道:“既然陛下主意已定,身为臣子。自当尽力而为。” 赵殒哼道:“不是尽力而为,是一定要做到。联把所有的赌注都押你身上,你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败了你与联都是大宋的千古罪人!” 沈欢咬咬牙说道:“那臣需要陛下的鼎力支持!” “你说。”赵殒更干脆。 沈欢不再犹豫,决然说道:“臣恭请陛下解散掉制置三司条例司。” “什么?”赵顾以为自己听错了,露出疑惑之色。 “解散制置三司条例司。”沈欢一字一顿。 赵颍终于勃然变色,嚯地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吓得远处等候的黄心赶忙跑过来,才近身就让赵顾喝了下去。 环视一周,赵殒把周围服侍之人都散了开去,这才怒气不息地问沈欢:“子贤,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欢也早就跟着站了起来,闻言不慌不忙地道:“臣有一个问题要向陛下请教。” “你说。” “太祖太宗皇帝设立三司衙门是用来做什么的?” 赵殒愕然说道:“那还用说,你是三司使,当然是管财政的。” 沈欢笑了,道:“那为何又在三司衙门下设立一个不受三司使管辖的制置三司条例司?条例司所作所为,没有涉及财务吗?既是财务,又不受三司使管辖,陛下。您让臣怎么做?” 赵殒一愣,既而叹道:“子贤,你又不是不知道,制置三司条例司是变法机构,用来制定变法条例的。与三司使并无冲突。你看韩绎,这些年不也是在三司使任上如鱼得水吗?” 沈欢嘿然一笑,这话太欺负人了吧?韩修做得好,那是他站在王安石一方,顺带着也参与了制置三司条例耳的事务! “陛下欺我耶?” 赵殒有点不自然,最后硬是说道:“子贤,你是开明之人,难道也要像司马相公一样敌视变法吗?不然何至于要置条例司于死地呢?” 沈欢摇头说道:“变法归变法,但是破坏了制度的平衡。臣就不能接受了。陛下,您可知道外面之人如何称呼这个制置三司条例司吗?” 赵颍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不会是好话。 “小朝廷!”沈欢没有客气地叹道,“陛下,民间与基层官员都叫它小朝廷呀!看看这几年,几乎所有政令都是从这里出来的,越过了政事堂与朝堂,这是臣之本分吗?” 赵殒变了颜色,沈欢直指核心本质,他最近也经常让太皇太后找去谈制横问题,当然有几分明白失横了会是什么后果。 有点犹豫,赵颍还是说道:“子贤,介甫先生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联说解散了制置三司条倒司,他岂不是要撂担子?届时君臣上下不得,朝堂还是会大乱的。” 沈欢闻言窃喜,看来天子还是有些动摇了。 眼珠一转,沈欢说道:“陛下,此一时彼一时也。前两年,各种变法条令从制置三司条例司层出不穷。现在却不一样了,王参政已出了十数条法令,涉及了方方面面。应该也差不多完了。否则今年以来也不会只出来一条军器监法而已。既然已经完了。何必还留着条例司让朝臣抨击弹劾呢?反正都完了,解散它,也算顺应了其他官员之意,减少件纷,大家都把精力转到如何治理天下上来。一举数得,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赵殒心动了,这些年为了各种变法事宜,他接到的弹劾奏章几乎从未断绝。当年韩琰大力发对变法,更多好像是不满意制置三司条例司的存在,也说它乱了朝政,如果罢掉,” “就怕王参政不满意。”赵殒还是有点犹豫。 沈欢心中一动说道:“陛下。臣的意思是这样的,接下来五年臣在三司使任上大力发展经济,财政上让国库更充足,军事上让兵士更多马匹。有钱有马,就可以讨伐党项人了!届时海军方面北上牵制契丹人,也好让我们更充裕地对付党项人!这就是臣的策略,不过很多事做起来有这个挂在三司衙门名下却又不受管辖的条例司碍手碍脚,恐怕臣” 赵殒明白沈欢是在要挟了,不过他也没办法,迟疑说道:“那明日联问一问王参政他们的意思吧。” “陛下英明。”沈欢眉开眼笑。 ” 又到年关攻坚阶段了,接下来一个多月时间书生会很忙,保持每天更新应该不大可能。不过尽量抽时间每天码一点,一周更它三四章。还请各位朋友见谅。 今天是元旦,祝各位新年快乐,合家幸福! 书 本 网(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始终坚持“宁可不更新,绝不乱更新”的原则,全力确保更新的小说均为全本。感谢您的一贯支持,全本有您,越变越美。